第533节(1/1)

“哦……嘶!”

他猛抽一口气,面上压不住,已是喜色盈满:“哈,好,这消息来得及时,真是天助我也!”

他一时灵光攒簇,妙法横生,转而便向季大吩咐道:“后天在鸣剑楼上,卢二娘的倾城宴席位,无论如何要拿到手,要三个,不,至少四个。此外,和移南班的班主打打交道,让那边准备两个可人的女子……唔,罢了,这事儿我亲自去办,你只管安排席位就好。”

季大小心翼翼地道:“郎君,这种事儿,您何必亲自沾手,小人自去办就是。”

“你懂什么,做事去吧!”

季大喏喏告退。

季元连门都不进了,转身又要走,又记得一事:“季二,你将宗门内的香料,不论好坏,每样都准备几份,随时预备着。万一九烟大师有什么灵感,也免得急手耽搁了。”

季二不明白,这与九烟的灵感有什么干系,也不敢问,忙去处理。

季元上了车,又将那份情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此时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将里面的信息,向当事人求证,那个移南班的班主,叫……叫花娘子是吧。

此念既生,心湖中不自觉便浮出一个妖娆身姿,他深吸口气,倒是对此行更多几分期盼。

※※※

时光如白驹过隙,倏乎而逝,短短两日时间,吴钩城的局面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最多,是从拥挤,变得更加拥挤。

据传,城守剑堂已经开始准备限制外人入城,同时在城中,也安了不少名目,将一些“惹是生非”的人物,驱逐出去,标准越来越严苛。为的就是缓解城里的拥挤局面。

但驾车行驶在城中大道上,所见所感,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平日里一刻钟的路程,硬生生给变成了一个时辰。

看着车厢另一侧,闭目养神、已经很久没说话的那位,季元虽然早已是寒暑不侵,还是有汗渍慢慢地从背后沁出。

在车厢里的时间,似乎永远都过不完的样子。

倏地,车子停了下来,驾车的季大低声道:“郎君,到了。”

季元肩上猛地一松,甚至都有点儿眩晕之感,还好很快调整过来,立刻绽开笑脸:“九烟大师,鸣剑楼已到,请!”

鸣剑楼前,早已是人流熙攘,季元和九烟二人下车、入楼,都要花费一番力气。

但对季元来说,这种场面,比车厢里实在舒服太多了。

也不知为什么,和九烟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有一种呼吸不畅的窒息之感,直到这鸣剑楼里,才真正松一口气,对情报上提及的信息,更添几分信心。

照情报上讲,九烟为人寡淡,平日里深居少出,表露在外只有一个爱好,便是‘驭女制香’,顾名思义,大约就是借此刺激灵感之用。

九烟曾在北荒华严城中,接受了一个貌美的舞娘,据说后来手段很是粗暴,而那舞娘的出身,便是华严城的移南园。

而这移南班,正是移南园改头换面而来。

正准备往楼上走,后面季大提醒了一声,季元回头,却见载着端木森丘的车驾也驶过来。

停稳后,车上下来两人,除端木森丘之外,还有一个高高胖胖的中年人,两人都是锦袍玉带,但后者才真像是面团团的富家翁,未语先笑,很是亲切。

此人是大通行在吴钩城的掌柜,诸百途。是季元咬着牙,又卖了座师的脸面,请来做陪的。

为了找这个陪客,他也是煞费苦心:修为不能低了,低了端木森丘看不起;也不能太高,高了说不定会让九烟心里不爽——从情报上来看,九烟在北荒时,也就是还丹上阶,如今十来年过去,最多也就是步虚境界,战力惊人,仍然不能取代境界上的差距。

找来找去,找到诸百途身上。

诸百途所在的大通行,独家制造和经营移山云舟,除此之外,所涉不过就是符桥之类,也涉及其他一些生意买卖,但都不太深入,算是专门搞往来运输的。

随心阁、海商会这些大商家,往往因为商圈、领域的冲突,明里暗里竞争,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而这种时候,大通行更多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冷眼旁观,显得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但地位也就更为超然。

诸百途背靠大通行,又是该商家在吴钩城的当家话事之人,身份决无问题。而他久在上位,又性情诙谐,既拿得住势子,也舍得下脸来,在人际上最是吃得开。

一行人在楼里碰面,立刻就显出诸百途的作用。

端木森丘强横霸道,九烟则少言寡语,诸百途却是轻而易举借着季元,引他们打了招呼,搭上了话,随后便拿过话头,笑眯眯地说起,今日鸣剑楼真正的主角。

“今天的倾城一舞,无论如何是不能错过的。传说这位卢大家,本是寻常舞娘,却在一次险死还生之后,大彻大悟,至此舞艺日益精进,近年来,举世已罕有其匹。后来投入‘移南班’中,辗转北地,每过则观者如堵,山呼海啸。”

他露出神往的表情,笑问道:“端木真人和九烟大师都是从北边来,这位卢大家的舞姿,可曾见过?”

余慈只是摇摇头,端木森丘则哈哈一笑:“我在北地时,还真的见过一回,而且,是卢二娘投入移南班之前的最后一场,不知这些年过去,是否又有精进?”

诸百途连连点头:“之前我还头痛呢,行里的事头太多,竟把日子给记错了,根本就订不上位子,十九郎的邀约,时机可是卡得极妙……说起来卢大家加入‘移南班’,这班子的名字,起得也是古怪。据说,其班主花娘子,在北荒有个园子,就叫这个名,或是有什么寓意?”

季元心领神会,当即就道:“正是如此,九烟大师也从北荒来,不知有没有印象?”

余慈嗓音低沉,回应道:“园子就在华严城中,园子里的风景不错,至于‘移南’,大概就是移南国之景,到北荒不毛之地的意思……舞娘也相当出色。”

虽然是平铺直叙,还是引得众人一起发笑,如此情境之下,在男性之间,这类话题是永远都不会过时的。

一来二去,四人间的气氛便有些热络了。

此时,他们已到了三楼,临栏坐席之处,一番推让后,四人插花而座,端木森丘居首,接下来是诸百途、九烟、季元。

鸣剑楼里,一、二楼中央打通,居中立起高台,当是卢二娘献舞之处,观众则是围栏而坐,此时人还没到齐,喧喧嚷嚷,呼朋唤友,煞是热闹。

既然正戏没开始,众人便继续之前的话题。

端木森丘哈哈笑道:“北地之园,移南国之景,也算切题,不想今日,却是真正南下……膏腴之地,果然最是引人向往。”

诸百途也笑了两声,却是突兀叹息:“膏腴之地,也禁不起劫云数月不散,难见天日之苦。移南,移南,这些歌舞班子往南来,殊不知还有大批的人想往北边走呢。”

“哦,竟有此事?”

“诸位或许还不知晓,自东华山,陆沉等七大地仙,决死一战后,方圆近千万里区域,地层结构已然不稳,那处又是个水系纵横之所,因此,少则数月,多则数年,地陷成湖、成海,已成定局。据说周边的宗门、商家,已准备越过沧江,迁到北边去,接受洗玉盟的庇护。”

“还有此说?为何不南下?”

“南面?海鸥墟将启,谁还愿再分他们一杯羹?”

原因当然不是仅此而已,但诸百途也不愿再说,又露出笑脸,举杯道:“来来来,为今日之会……”

“且慢!”

“端木真人?”

席人众人都停了手,不知端木森丘叫停何意?

这位虬髯大汉则是咧嘴笑道:“这楼里别的都好,就是酒水差了些。今日与九烟大师、诸掌柜相会,一同观倾城之舞,也当有绝世美酒,来来来,且看我这里!”

说话间,他手指在案上一敲,杯中酒水便都跳出,洒在地板上。

同时他袖中一根藤蔓探出来,前端凝出露水一般的晶莹之物,在四个空杯中依次滴了一滴,每杯都不过小指肚之量,可随后便膨胀起来,化为一圈微弧的水光,恰好撑在杯子边缘,腻如流脂,又通透明澈。

“哎哟,这可是仙藤汁?”

诸百途惊呼一声,圆圆的脸上,几乎要绽出花来:“这等天材地宝,也只有真人的青帝宝苑,才拿得出来。”

端木森丘哈哈一笑,端起杯来:“诸位,请满饮此杯。”

说话间,他目光又来到九烟面上,加了一声:“请!”

第056章 倾城一舞 虚名之争

诸百途当先将杯中仙藤汁倾入口中,一时神色俱动,眉飞色舞:“妙啊,妙啊,草木之精,似淡而醇,余味隽永,当真是一等一的佳饮!”

季元也是忙一口饮尽,然后也是大赞起来。

余慈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也很难有感觉。

被三方元气包裹着,内外信息转接承递,总有一些失真,对敌时,可以凭借种种感应还原,但在这种口腹之欲上,便是琼浆玉液,也是消受不得了。

真的入口,倒是心中一动,这所谓的仙藤汁,一旦进入三方元气的范围内,立刻分解,化成奇妙的元气,感觉起来很是“可口”的样子,却是有着微弱的渗透性,竟然在三方元气中,游动了一小会儿,才消化干净。

咂咂嘴,要说,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余味隽永吧。

也在此时,余慈发现,端木森丘还在看他,他扭过头,两人视线再次一对,端木森丘咧嘴发笑,举杯示意,余慈同样如此,并赞了一声:“好酒!”

话音方落,楼下乐声响起,高台四周,有衣饰华艳,容色殊丽的十余位女子,翩翩起舞,这显然不是卢二娘,而是前面的暖场。

故而,虽然这些舞娘的身姿舞蹈,都是一流,鸣剑楼中,依然是喧嚷不休,很多人都趁此机会,来回走动,拜会故旧新朋,还有一些区域,仍是空着,也没有人敢去占位。

“据说,今日会有论剑轩的大人物,前来观舞……那边就是了。”

在三楼正中,摆着数个席位,那里应该是观舞视野最佳之处。

正因有此席位,更上面的四、五两层,都没有再安排,显然是不允许有人在贵客头顶,坏了礼数。

此时,席位上还没有人落座。

端木森丘奇道:“会是谁来?”

诸百途只是摇头:“要是轻易就露了消息,那一位还不被烦死?但看这排场,或是造化峰上的哪位?”

所谓造化峰,是论剑轩所在灵纲山系中知名山峰,也是最核心的议事之所。

诸百途的意思就是,来的应该是论剑轩里,拥有议事决断大权的大佬。这等人,在论剑轩也只有十三位而已,其中小半都是绝顶剑仙。

值得一提的是,以前议事处并不在造化峰,而是在凌霄峰,这一改动,是在上一劫前完成的。

余慈正听诸百途说话,忽地感觉到,有凌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扭头一看,却见相邻席位,也来了客人,一行也是四人,刚刚落座,其中居于首位的那人,重枣脸,须发乌黑,相貌堂堂,此时却是以不怎么友善的目光看过来。

便是余慈与他视线相对,也没有移开的意思,这就有些挑衅的嫌疑了。

端木森丘也往那边看了一眼,继而就笑:“是‘小吕’……啧啧,真叫一个冤家路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季元发现了这一幕,心中便叫了一声苦。

现在这局面太乱套了,他左边是九烟,右边隔了一小块空地,就是另一席首位的“小吕”,夹在中间,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满心的不自在,只能暗中将预订席位的季大骂上一百遍。

这“小吕”,自然就是季元之前请托的“小吕”大师,亦即东海上有名的调香师吕普。此人与另一位调香大师吕沛并称为“大小吕”,又是伯侄关系,传为一段佳话。

要知东海上,有罗刹教这等出产、调制香料的高门大户,“大小吕”能够以散修身份,挣得如此名声,着实不易。

吕沛性情温和,也还罢了;吕普则是公认的高调,性子也傲。

其实当初季元请托海宏真人的手下出面,也未必能延请到他,可是临阵变了想法,把他搁到一边,十成十把人给得罪了。

季元骨子里也是有傲性的,既然是遭了冷脸、得罪了人,干脆就彻底无视好了,他半侧身子,也不回头,维持着笑脸,小心翼翼与九烟说话,希望这位爷不会受到对方敌意的影响。

吕普也是好面子的人,纵有不满,也不会做得太流于表面,很快就收回视线,与同席之人谈笑。

季元暗吁口气,正在此时,鸣剑楼里忽地一肃,却是三楼主位上,有人走过去坐下。

乐声消歇,舞姿暂停,十多个舞娘纷纷下拜,便是已经入席的修士,这一刻也纷纷站起,尤其是那些剑修,更是挺胸拔背,昂首肃立,似在校场演兵一般。肃杀之气,横溢楼中。

余慈定睛去看,只见主位之上,有一位白袍苍发的老者,面目清癯,额有深纹,微呈暗红之色,看上去很是严肃凌厉,眼神则平静而淡漠。

他坐下的时候,亦横剑案上,让人看了印象深刻:便是如此地位,又来观舞,也依旧是剑不离于身侧,可谓是最标准的剑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