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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解释,余慈听得似明非明,不过那秘府洞天,他却是听明白了,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其实秘府洞天究竟有怎样的价值,他并不清楚,但只要想想,一个黄泉秘府,便让湖海散人、伏龙、褚妍等苦苦追索,且似乎在远方闹起了好大风波,其价值可见一斑。

“也就是说,若这个指环里,有那个什么标识,便顺藤摸瓜,找到秘府洞天?”

甘诗真微微颔首,又补充道:“便是没有标识,有此戒在手,只要有一位精通佛门小转轮无相念法,或者玄门大罗天虚空神念之术等念力法门的人物,亦可大增搜寻到秘府洞天的机会。故而此物虽没有什么攻防之能,也无法祭炼,依然可称为是一件异宝,价值不在那些祭炼四五十层的法器之下。”

第213章 推让

天罡地煞祭炼法的四五十层……

余慈轻按额头,看着宴席中央,战战兢兢的范佬,恰巧和另一边的游公权的视线对上。两人均点头示意,随后脸上同时露出苦笑。

不得不说,他和游公权都错过了好时运哪!

余慈对这些外物本来不感兴趣,可这段时间纠结于替代鱼龙的宝物,他不免对宝物之类留几分心思。

一件祭炼四五十层的法器,或许还比不过延命之宝的价值,但无论如何都是个很好的资本。刚刚他也看到了,这易宝宴上是可以用两到三件价值略低的物件,换取更高层次的法器的。

“若有此物,今日必然更有把握。”

一点儿悔意忽地就此滋生,摇动心神,意识深处,某个念头蠢蠢欲动。余慈嘿了一声,神意在胸口转绕,激发还真紫烟暖玉的异力,将念头引发的心魔瞬间抹消。

余毒未靖,真是个麻烦。正烦恼着,旁边宝德疑道:“若是里面已经有某个秘府洞天的标识……”

甘诗真没有再说,何清却瞥来一眼,道:“那便是无价之宝!”

宝德这样稳重的人,也不免呲牙咧嘴。余慈反倒能沉住气了,只有些不明白:“这秘府洞天,又算是什么?”

这种问题,宝德便能回答:“所谓秘府洞天,要么是天地之间,因某种契机自然生成的宝地;要么就是地仙一流,以神通法力,在无尽虚空中另辟出的净土。虽在这大千世界之中,又超乎你我感知之外。但无论是哪样,传说中都是人间仙境,无边乐土,在其中修行,一年可抵十年、百年,更有那些仙家珍藏,法宝神丹,不一而足……”

正说着,宝德忽有些讪讪,却是他见到甘诗真别过脸去,抿唇而笑,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夸张。不过,对他们这些外室弟子而言,那些秘府洞天,也实在太过遥远,说起来便不免有些臆测之辞,未免贻笑大方。

何清虽是严厉,也不会计较这个。此时,范佬已经将玄苍戒交出来,由随心阁中鉴宝师傅确认了,又在席上轮流过手一圈,算是检验。余慈知道自己没有鉴定的能力,沾了沾手,便交了出去。此时他忽生感应,一抬头,便见那范佬正扭头看过来,满脸惊讶。

余慈微微一笑,算是回应,暗道你这回算是心愿得偿,而且加了笔头彩。

最终鉴定结果出炉,让席上修士又是喜悦,又是遗憾。

这枚储物指环,确实是玄苍戒没错,可惜里面并没有秘府洞天的标识。如此就把这件异宝的价值定格在甘诗真所说的祭炼四五十层的法器水准上,由随心阁标了价:一万五千如意钱。

就是放在前面那些交易过的宝物中,这也算是一个比较高的价格了。

余慈往甘诗真那边竖起了大拇指,赞她判断准确。纤弱女修脸蛋儿微红了下,仍是抿唇一笑。恰逢何清瞥来一眼,余慈忙缩回手,有些尴尬。他和甘诗真在前段时间里已经处得很熟了,女修又是那种特别好说话的人,他不免有些随意,天知道看在何清眼里,会是怎么个想法。

此刻,却见陆婉轻笑道:“这个价钱倒是正好,没有标识也能落得心静。岂不见北方因为一个黄泉秘府,便闹得鸡犬不宁,数月来已有近千人死伤,却连秘府的影子都不见,怕是那秘府本就是莫须有的事,还不如持这枚玄苍戒,遨游天下,游山玩水间,或有所得。”

在座修士倒有大半听出来,陆婉话里是别有深意的。

玄苍戒本身还无所谓,但若是联系上某个秘府洞天,立时便成了麻烦的源头。黄泉秘府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便是无上宝地,占地的实力不足,也是飞来横祸,无福消受。

如此陆婉的意思就很明白:玄苍戒是好东西,但若没有相应的实力,又弄得尽人皆知,只一个莫须有的消息,便可能是宝失人亡,连本带利,赔个精光。

而席上能称之为实力强大的,何清等人代表的离尘宗是一个,陆婉所在的随心阁是一个,此外碧潮背后的罗刹教,也有这个资格。像是万灵门之流,还要依附于离尘宗,便是购得此宝,上仙说要借用,难道还能拒绝么?

所以,真要角逐此宝,几乎就是在这三家之中了。当然,并不排除其他人以一点儿侥幸之心,参与其中。

一番话后,便是易宝环节。

可未等众人出价,宴席中央,一直哆哆嗦嗦,说不出个囫囵话儿的范佬,却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颤声道:“小的可否说句话?”

众人微愕,但还是由主持宴会的碧潮颔首同意。

像这种有多方看中的宝物,各方出价高低是一回事儿,但按着规矩,最终还是要由范佬自己挑选中意的那件。故而范佬虽是这里最弱小的一个,可在玄苍戒归属的问题上,却又是最具有发言权的那人。

得了允可,范佬又聚起了点勇气,说话虽还是小心翼翼,但已平顺许多:“各位仙长、仙姑明鉴,小的拿出这枚储物指环,原先也没想着换太贵重的宝贝……”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小的也知道,祭炼四五十层的法器,有多么珍贵,可这样的宝贝,便是换来了,有生之年,怕是也用不着,还要时时小心,生怕宝物露白,遭来横祸。”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大奇,不想此人脑子竟然如此清晰。

只听范佬又道:“小的家在南方,已是有了道侣,还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前年侥天之幸,蒙天法灵宗收入门墙,修仙问道,前途肯定要比他爹来得光明。如今小的也不求自家有什么出息,只将一门心思,放在儿子上面,前来天裂谷,也是为儿子打算,所以,所以……”

说到这儿,范佬忽然发现他说了一通,却还没把重要的问题讲明白,便有些愣怔。不过在座的许多人都是走南闯北,阅历丰富之辈,从“天法灵宗”一处,已经想到了许多。

那天法灵宗是南方几个比较有实力的中型门派之一,以驯养通灵禽兽闻名。看起来和万灵门差不多,但前者在生灵培育上面,要更加权威。在这样的门派内修行,除了自身修为,其所拥有的灵物水准,非常重要。

果然,范佬憋了半天,总算说出自家的意向:“小的想要一只灵禽,可以由俺儿子伴生修行的那种,就像,就像余慈仙长那只大鸟一样的……”

余慈一愣抬头,只见众人视线瞬间都聚集在他身上。

范佬也眼巴巴地看他,未老先衰的脸上,几乎要皱成一团。

余慈没想到,事隔多日,范佬还是惦念着“混球”。不免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范佬,我和你说过,那鸟我不卖的……”

话刚出口,他便觉得脸上一热,感应中应是何清刺他一眼。他皱皱眉头,却仍没想着改口,只是更委婉了些:“我那只鸟,远比不上你这玄苍戒,价格本不对等,如何换法?可若再加些东西配上……对不住,我现在手里的物件都盯着沈管事那边的一样东西,无论如何都抽调不开。”

他顺口又做了回试探,果然沈婉眼睛瞥来,却没有别的表示。

旁边席上,何清皱起眉头,对余慈的回应相当不满。

范佬脸上苦相更重,但在这席上,也不好再纠缠,一时无措,愣在了那里。

在座诸修士则是给这两人的对答弄得瞠目,这世道或是变了,怎么两边儿都把到手的便宜往外推?也有人暗中好奇,想知道余慈舍弃玄苍戒也要盯着的东西,又是什么宝贝。

更多人还是暗笑这范佬没见识,他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以随心阁的财力、罗刹教的威势,真要寻一只灵禽,又有何难?

可奇怪的是,无论是陆婉还是碧潮,都没有任何表示。

此时,却有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那只灵禽,再加上两颗‘天启丹’,如何?”

诸修士之间,有嗡嗡议论声起。那天启丹是此界很有名的一种筑基丹药,无论是人或禽兽,吃了都可大开灵智,在修行上亦能事半功倍。这可说是为范佬的儿子订做的好买卖!

余慈愕然,扭头看去,却见说话的正是邻席上的甘诗真。

见余慈看来,女修微垂下脸,手上却是微不可察地往旁边何清那边一指。

其实不用再看,余慈也知道,此时何清必然没有好脸色,甘诗真这是在为他解围呢。

余慈便笑,虽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何清对此物甚是看重,可他就是有一点儿倔脾气:若何清真因为这种身外物,对他逼迫过甚,那大家便一块儿在人前僵着便是!

第214章 暗流

这边气氛变化非常微妙,但宴席上绝不缺乏明眼人,余慈感觉到,已有多人将目光投射过来。更何况,甘诗真主动“加码”之后,那范佬已是千肯万肯,可余慈一直不开口,他便只能眼巴眼望地看着。如此情势,由不得别人不怀疑。

余慈并非是铁石心肠,见范佬如此模样,也知道“混球”在他儿子那边,恐怕比他这里的条件还要优越几分,心中并没有当日那么坚决。可身后何清逼迫过甚,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除去何清,离尘宗这几位长辈,他见过的最霸道的也就是谢严,当初见面就强迫他以“饲灵法”喂养鱼龙,可那毕竟是为了于舟老道的性命。像何清这样的,又算什么?

他倔脾气上来,虽不至于当堂翻脸,却也以沉默相抗,甚至连甘诗真的面子也不给了。眼看局面就要彻底僵掉,身上来自于何清那边的强压忽地烟消云散。

正奇怪的时候,余慈耳边听到何清的话音,语气竟是出奇地平缓:“我知道你是为了于师兄之事,不过这玄苍戒对宗门亦有大用……若你能购得这玄苍戒回来,便是对宗门有功,以此可在功德碑上记名,接下来的延命之宝,我便能以宗门的名义,助你一臂之力。”

余慈微微一震,往那边看时,却见何清眸光冷澈,但与他对上时,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何清竟然是先退让了,而且还提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此时,他沉默的时间已经太长了,余慈可以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看。现在不是他能不能承受压力的问题,而是对面哆哆嗦嗦的范佬还能撑多久的问题。

他终是一笑:“有甘师叔助你,我也不枉做小人。”

看着范佬脸上狂喜之色,余慈心中也放松下来。对那延命之宝,他本有七八成的把握,如今搏得何清一个承诺,几乎就要稳稳拿下。至于是否是因此得罪了这位仙长,暂时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了。

不过此时,碧潮和沈婉,可还都没有开口呢。

见余慈目光移来,女商人摇了摇头,极爽快地道:“这个价钱,我们不跟了。”

碧潮微笑点头,算是附和。

玄苍戒虽然宝贵,但也不是独一无二,相比之下,三家的联系肯定还要更重要些,既然范佬表现出了如此明显的倾向性,认谁了余慈,另两家也正如余慈所说,没必要“枉做小人”。

眼看要皆大欢喜,却有一个散修嘴大,见一轮可能惊心动魄的竞价夭折在即,没了乐趣,便不满道:“随心阁连价也不出,哪有让人选择的机会……呃!”

他话刚说,便给几对凌厉的眼神盯着,纵然他也是还丹境界,却也承受不起,一口气闷了进去,背上冷汗潸潸而下,作声不得。

这类情况,沈婉处置起来早已是驾轻就熟,哪会在意,只轻描淡写地道:“这位道友怕是没见过余仙长的灵禽,昨日我却在丹崖上见了,自认为短时间内,调不出那般品相的禽鸟,自然放弃。”

不管她这理由能否服人,那个大嘴巴的散修,已经半句话都吐不出来。以其还丹修为,却给压得如此凄惨,若说没有一位占据绝对优势的强者发力,才真叫奇怪!

整个楼层里,有这般修为,且又可能出手的,也只有一位了。

余慈扭头去看何清,对这位看起来严肃刻板的女修,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这时候,席上有人接着沈婉发问:“沈管事可否仔细说说,那灵禽的特殊之处?”

说话的是史嵩,看似追根究底,可疤脸上神情却甚是平和,让人明白,他没有恶意。

沈婉对他点点头,道:“此物猫首鹰喙,身躯阔大,却不失灵敏,凶性甚著,当属天裂谷异种,要在离崖数千里的谷中深处,方可得见,只此一项,作价已不会低于五千如意钱。更不用说其原本能力已是不俗,再经余仙长以饲灵法喂养,如今实力可堪与通神初阶修士相抗衡,且似是渐萌生灵性,着实不凡。若让我估价,这只鸟儿,价钱当在八千以上。”

稍停,沈婉又续道:“再加上四明宗的‘天启丹’,在本阁明码标价四千,算下来,余仙长开价已经超过玄苍戒的价值,若再提价,只会使价格虚高而已,非商家所为。”

她说了这些,宴席上刚刚绷紧的气氛已大有缓解,总算没有崩掉。但那个大嘴巴的散修却是再没脸留下,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席而去。

至于范佬,余慈让人领着他,先去丹崖等候。待宴后他回去,再将“混球”转交给他,倒是那两枚“天启丹”,由甘诗真先给了他。

等范佬千恩万谢地去了,易宝宴已是继续进行。或许是玄苍戒的出现让人分心,又或是价格逐渐升高,后面五件宝物,便有两件无人问津,有了一个小小的冷场。

中间还有个插曲:叫破玄苍戒真身的证严和尚本是要下楼去,却被何清叫住,要他留在楼上,至于理由,何清只说了一句:“眼明心亮,距离舍利丹珠也不过一层薄纸,殊为可贵!”

只此一句,便让所有人对证严和尚刮目相看。

证严之前口舌便利,此时又显得十分稳重,谢过何清之后,就坐在自家师尊身后,再不发一言。

按着席次安排,余慈下手便是净水坛的席位。自从知道净水坛和玄阴教的阴私之事后,每逢有伊辛和尚的场合,余慈总是自然不自然地把注意力投过去,可大概是今天心中有事,也因为伊辛和尚过于沉闷——之前换宝他只出手一次,还未得手,以至于余慈竟是险些把他给忘掉!

此时见这师徒二人坐在一起,余慈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迷惑间,宝德碰了下他的肩膀:“余师弟,何仙长唤你呢。”

余慈闻声扭头看,正见何清以目示意。余慈微愕,旋即会意,站起身来,走到何清身后,正要请示,便听何清道:“你那颗剑丸,拿来我看。”

其实要看剑丸,让宝德和甘诗真传一下就好,也无需专门把人叫过来。或许是因之前玄苍戒的事儿,还有些不满吧。余慈也不在意,取出那得自颜道士的剑丸,送到何清手上。

何清用两指拈起这寸长小剑,打量几眼,点头道:“确实是剑丸没错,也像之前那霜极剑丸一般,尚未祭炼完成,达不到搓剑成丸的地步,但也能驭使无碍,品质不比前面那颗来得逊色。”

说罢,她却不还剑丸,而是又递给了甘诗真。纤弱女修却是先回眸对余慈浅浅一笑,方接过剑丸,仔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