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1/1)

虾是炸过的,带壳吃生脆,咬两口嘎嘣响。

纪安黎不太能忍受这种,知晓是故意的,有意做样子给自己看。她捏着手心,不太想讲话了。

然而宁知不退步,主动问:你原先是哪国的,美国?还是加拿大?

纪安黎说:法国。

那还挺有缘,我妈也是法国的。宁知假模假样地颔首。

纪安黎不吭声。

小卷毛哪壶不开提哪壶,舒老板不是意大利留学么,出去了好几年,我还以为你是意大利的,原来不是。

纪安黎说:去那边待过一段时间。

宁知:哦。

中间有两年会定期过去,纪安黎回道,有空就去。

状似听不懂,宁知说:我也是。

纪安黎问:留学?

不是,有空去旅游而已。宁知如实说,我在国内读的大学,没出去。

不关心她读书的事,纪安黎没接话。

宁知却继续讲着,说:读的z大,管理专业,和舒老板是校友。

言语间的针对性太明显,火。药味有点重。田卫源和褚恒逸他们听不出端倪,但老曹感觉出来了,他愣了愣,不明白这是咋回事,便慢腾腾望向明舒。

明舒却没插手,也不阻止。

纪安黎侧身转向宁知,与之对视。

宁知不躲闪,掀起眼皮子,任由看个够。

还是什么都不懂的褚恒逸打断两人,惊道:哎,我也是z大的,这么巧。

老曹赶紧插话,说:那可不是,一桌子校友。

褚恒逸乐道:都凑一堆了。

老曹立马问:你学的什么?

褚恒逸说:会计。

田卫源加进来,笑着说:那你现在当模特,出入有点大。

褚恒逸:报志愿的时候没纠结太多,我爸让报这个就报了。

气氛稍微缓和些了,不那么奇怪。

纪安黎还是收起情绪,平复下来。

宁知又消停了。

一顿饭两个小时才收尾,一大桌子菜最后也没剩多少。

吃好了,田卫源先下去结账,其余人陆续离开。宁知还坐着,走前找水喝。

明舒没管她,起身走前面。

纪安黎后走,慢了半步。

桌上没水,只有酒。

宁知腆着脸,开口就把人喊住:舒老板。

明舒停下。

小卷毛净折腾,拖着声音温吞说:我口渴

第29章

已经有服务员在收拾包间了, 只剩一片残羹剩饭,喝水只能去楼下。

小孩儿一向事多,总要找点麻烦来磨蹭, 明舒倒不觉得有什么, 招招手让过来, 说:跟上, 下面有。

纪安黎回头看了下,站在门口那里。

宁知跟过去,不疾不徐走出门, 随到明舒后面。

在路过纪安黎身旁, 与之擦肩而过时,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冷冷淡淡的,不似先前那样和善安好。纪安黎不露声色,许是失去了那点为数不多的耐性, 她不由自主就抿抿唇,眸光一点点下沉。

小鬼太讨人嫌, 明知对方心有芥蒂,非得往上凑,不惹怒人不罢休似的。

宁知视而不见, 宛若感受不到对方的隐忍不发, 长腿一跨, 几步就挨到明舒身边。她不自觉就用指尖摸了下鼻头, 敛起多余的心绪, 又变成了漫不经心的散漫模样,一副没事找事的臭德行。

喝冰的,不要常温。宁知说, 挺会享受。

明舒没那么多心力应付那些有的没的,先用视线余光瞥向后边的纪安黎,再飞快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说:行。走了。

三人先后下去,到大堂里与老曹他们会合。

田卫源还在前台核对账单,并一面同褚恒逸闲扯,滔滔不绝地讲着先前没聊完的事。

收银台旁边有一个立式冰柜,里面摆着各种牌子的饮料,汽水、果汁都有。明舒上前,弯身从里面拿了三瓶苏打水,向田卫源抬一下手示意,让帮着付了。田卫源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一瓶苏打水给宁知,剩下的两瓶不动。

明舒望着楼梯口的方向,回头,对宁知轻声说:回去了早点休息,病还没好彻底,不要熬夜。

拧开瓶盖,仰头就喝了一大半。

宁知心里有数,不情不愿地说:知道。

睡前记得吃药,明舒嘱咐,别忘了。

宁知不回话,用力又将瓶盖拧得死紧。

明舒说:回去就跟老曹他们一路走。

外面天都快黑了,餐馆离住的地方还是有那么远的距离,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这是要让宁知和老曹他们先回去的意思,不用等自己。

老曹和其他人正守在大门口,一个个嘈杂得很,吃饱了也闭不上嘴。宁知没接话,瞄了明舒一下,不多时还是默然地走向那边,与大家站一堆。

看出这是要跟众人分开,老曹人精一个,立马就懂了,打哈哈地推搡着大伙儿赶快走,不要堵那里当门神。等田卫源他们结完账过来,老曹有眼色地带着员工们撤了。

行了行了,时间不早,都这么晚了,也别在外面瞎晃荡,赶紧的,都一块儿回宾馆,明天还有事呢!

田卫源几个跟上,往宁知身边靠近。

一群小年轻合得来,一面走一面打闹。

明舒目送他们远去,直至走到街角拐角处没有人影了,静静地眺望了一会儿。

纪安黎这才出来,挨旁边站定。

明舒不看这人,只抬抬手,将苏打水伸过去。

喝吗?

纪安黎低头,一声不吭地接下瓶子。

冰镇过的水凉快,摸着就有一股冷气,湿漉漉的。

彼时的街道各处都冷清,白天摆摊的商贩们都不见踪影,还在营业的店铺不多,大多都打烊了。空气中还弥漫着白日里的燥热,沉闷的味道没有完全散掉,隐隐还能闻到一丢丢夏日特有的腐朽。

明舒嘴巴不干,却连着喝了几口苏打水。

旧情人相遇不是好事,分开时不愉快,再见面找不出可以说的。

开口都难,话一张嘴就堵在了喉咙里。

她俩得敞开了谈一谈,正儿八经地聊聊。

不管白天怎么样,或是先前在饭桌上的局面有多僵,但该说的还是得说,一味的躲避只会让各自更难做。

明舒做不到与纪安黎针锋相对,更不会因此就闹到不可开交,始终没那份心思。

倒不是舍不得或放不下,只是在这段感情中,纪安黎曾经的好占了九成,那些真心和付出不作假,对她的帮衬和扶持也有很多。一码归一码,不能因此就全盘否定这个人,毕竟能交往八年,分分合合数次,某种程度上来讲,她俩之间还是值得一份应有的体面。

先走走?明舒问,语气还算轻松,没搞得那么沉重。

纪安黎同意,好。

两人朝前行进,步子很慢。

夜里的温度还没降下来,风有点大,带着燥意吹拂。

纪安黎比明舒高一点,大概两三厘米。她今晚穿的高跟鞋,而明舒则是平底鞋,视觉上她便高出一小截,瞧着更苗条高挑些。

她俩都是气质型的,一个大气干练,一个成熟稳重,穿衣风格和打扮上也相近,并肩走在一起,远看着其实很搭,十分般配。

明舒拢拢衣服,再拂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良久,走出一段距离了,平心静气地温声问:最近都在忙什么,还是公司里的那些事?

纪安黎侧身瞧了下,差不多。出了两次差,前两个星期去了英国,之前在b市待了一阵。

做项目?明舒问。

仅是随口一讲,不是真的在乎,脸上并无半点好奇的神色。

不是,纪安黎说,去那边陪老人,我外婆。

明舒大致知道纪家的人物关系,有哪些重要的亲戚,在什么地方,可具体的却不是很清楚。知晓纪安黎外婆家也是个不错的家庭,大家族级别的,她隐约能摸清其中的厉害,于是了然地嗯声,没多问。

纪安黎解释:前阵子身体不舒服,心血管方面有问题,去医院检查了下,住院观察了两天。家里没人,大哥他们都不在,只能是我去陪着。

明舒不太在意这个,说:她是长辈,应该的。

纪安黎问:你呢,这些日子都在干嘛?

还是原先那样,瞎忙,成天乱转悠。没空出差,都是凡楚玉在做这些。明舒回道,把一只手抄进裙兜里,上个星期接待了一个明星客户,又赚了一大笔。

新装发布会筹备得如何了?纪安黎问,对工作室的近况很是了解,全都有所耳闻。

也就那样,一般吧。明舒说,想了想又改口,目前来看算是比较顺利,没出什么岔子,都准备得大差不差的了,还行。

纪安黎转回去问:哪个明星?

明舒报了个名字。

纪安黎说:之前见过。

明舒:嗯。

最近挺火的,纪安黎说,演了几部还可以的电影。

虽然是客户,但明舒对明星不太感兴趣,不想聊这些。

纪安黎倏地说:伯母前几天给我发了消息,问了几句。

察觉到她不喜欢,硬生生转开话题。

听到明义如,明舒顿了顿,没吱声。

纪安黎问:她和萧叔身体还好?

挺好的,明舒说,整天都忙,到处跑。

纪安黎说:没办法,她要管理那么大一个公司。

不想讲这些,明舒直白说:她还不知道咱俩的事,你别介意。

纪安黎回道:不会。

明义如就是那样的性格,是那种想法很难改变的顽固分子。当初自家女儿出柜,她一时接受不了,气得心窝子突突疼,抄起棍子就打人,等把明舒和纪安黎赶出家门了,自己也郁闷得急火攻心,半天不到就进了医院。而当后来想开了,慢慢接受了纪安黎,便愈发认定两人。

为人父母都希望子女能过得顺遂,不论是生活还是感情。而对于明义如,她第一段婚姻太失败,女儿又是性少数群体,这样的想法便更加强烈。

明舒和纪安黎在过去的那些年里的表现还不错,外人看来是比较稳定的,挺符合以上的预想,让明义如非常安心。

明舒思忖须臾,半是认真半是保证地说:等这次回去了,我会跟她讲清楚,下次不会了。

可能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过于生疏的语调让纪安黎身形一滞。

许久,纪安黎才缓缓神,轻声说:没什么,伯母她

明舒打断道:我妈总爱给人添麻烦,抱歉。

纪安黎张张嘴,嗫嚅片刻。

没有,伯母人很好,不麻烦。

夜晚的路上偶尔有人走来,路过她们身旁。

两个早已分手的人都控制住了脾气,讲着一些着实无趣的家常。聊完明义如,不一会儿又转到云奥集团上,明舒主动问了几句。

回去以后还顺利吗?

纪安黎点头。

明舒说:那就好。

纪安黎无言,有些沉默。

其实她俩分手的原因,究其根本就是在此。纪家不会同意一个同性恋继承家产,丢不起那个脸,纪安黎必须在两者中选一个,要么为了爱情抛弃庞大的家族财富,要么为了后者忍气吞声。

纪家不过分掺和子女的婚姻事,但最基本的传统不能丢,不管私下里什么样,不该带回家的一定不行,起码明面上得营造出平和的假象来,不愿意也必须做做样子。

两人交往好些年而不向纪家出柜,纪安黎选择找人结婚,都是因为这个。

出了校园以后的感情不如早先那样纯粹,不再是给颗糖就能乐半天的时期了,各自的顾虑太多,势必得有一个人退步才能维持下去,不然只能以分开告终。

现实是理想和利益的综合体,有时浪漫,有时残忍。

站在纪安黎的角度,不论是否遇到明舒,只要留在纪家,婚姻就只是一个形同虚设的玩意儿,形婚也好,为了利益联姻真结婚也罢,她跟那个人都不会有所谓的感情存在,只能是利益捆绑。

于她而言,两手抓是损害最小的方式。

明舒也清楚,想得通个中缘由,但接受与否又是另一回事。

且不说对她、对另外那位公平与否,法律层面上的认同比所谓的真心更牢靠,领了证盖了戳的关系,第三者只有局外那个,注定以后都见不得光。

她的理智不允许,自尊心也不允许。

纪安黎始终不提这个,似乎无事发生。

明舒走在前面,瞧着远处黑魆魆的夜色,状似无意地问:相亲怎么样,合适吗?

对方停了一下,不出声。

明舒不等她,继续走着。

英姐说在四海酒楼遇见你了,是那一次?

纪安黎犹豫不决,要回答又不愿意告知细节,直到距离拉远了又跟上去。

不怎么样,她说,没成。

明舒问:家里不满意?

没有,纪安黎说,紧了紧手,解释,那次不是相亲。

明舒平心易气,没恼,也不窝火。

家族聚会?

不是,纪安黎回道,只是一个普通的饭局。

哦。明舒应道,不似第一次谈这个时那么激动了。那回她俩还吵架来着,冷战了好几天都没讲话,再严重点就该砸东西了。明舒没生气,像跟普通朋友聊天那样,那找到人选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