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轨 第5节(1/1)

对面那人附和道:“怪不得吃完二轮还要跑来三轮,我们刚才在车上差点以为看错了,还是金子眼尖。”

靳朝冷着声:“别特么胡说八道,我没那个嗜好。”

金疯子这会认出姜暮来了,凑近一看“呀”了一声:“这不是你昨天车上那个小女友吗?”

几句玩笑弄得姜暮无所适从,她盯靳朝看了一眼,靳朝没有看她,垂下眼睫开口道:“我妹。”

正好服务员上了一罐可乐,靳朝单手将易拉罐打开推到姜暮面前,她赶忙抱着可乐喝了起来,可乐是冰的,心里却因为他这句“我妹”暖了起来。

未曾想对面那位大哥直接来了句:“你妹不是才上小学吗?怎么又掉下来个这么大的林妹妹,亲的还是干的?光腚长大的那种?”

靳朝招了下手,回怼道:“烦不烦?人口普查?”然后又让服务员上了几瓶啤酒。

姜暮低头喝着可乐,准确说来,她既不是亲的,也不是干的,至于光腚长大,那还真被这人说对了。

她小时候粘靳朝,经常洗完澡就爬到他床上玩,玩累了倒头就睡,然而三岁以前的她偶尔会尿床,有时候半夜靳朝抓狂地把她拎起来,然后全家人手忙脚乱地替她找衣服,找盆洗澡,以至于她都上小学了,家人还会把这件事拿出来当笑话。

不过三岁以前的记忆她已经很模糊了,只能记得幼儿园的时候,她还和靳朝一起洗过澡,那时的很多事她都记不得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到现在都能记得靳朝的身体构造和自己不一样,因为那会她貌似还奶声奶气地说过:“哥哥,你身上有个棍子。”

本来应该不怎么记事的年纪,却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因为她依稀记得靳朝慌乱背过去的样子,也记得好像是那次以后靳朝再也不肯跟她一起洗澡了。

想到这里她的余光忍不住去看身边的人,如今的他,即使穿着宽松的衣服也能感觉出来身躯无比结实,想到从前尿床,还被他扒个精光扔进盆里,姜暮的脸就火辣辣的,说不出的窘迫。

靳朝似乎是感受到她的异样,斜着眼睛睨了她一眼,姜暮赶忙将头转开,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

靳朝将刚上的香辣蟹往她面前移了移,由于这些人都吃过两轮了,这会只喝了点酒,偏偏靳朝点了不少东西,新鲜的海胆,小鲍鱼,大鲁子,皮皮虾。

所以基本上是一桌大老爷们陪着姜暮吃,姜暮是真饿狠了,胃口一开倒也吃得很欢,特别是靳朝推到她面前的香辣蟹,她从前怕麻烦很少吃这玩意,尝了一个后发现味道竟然不错,肉质也很肥美,一吃就根本停不下来。

她吃她的,他们聊他们的,唠嗑间,金疯子突然冒了句:“有酒啊,你听我的,最好找个地方练练,我听说老冯才找的几个小年轻都不是吃素的,你到时候……”

靳朝突然将酒杯往桌上一磕,抬起食指动了下,金疯子止住话头,一帮人都是老江湖了,立马转移了话题。

靳朝又看了姜暮一眼,她吃得很专心,好似根本没有在听他们说话,他又看了看时间,将姜暮还无心理会的海鲜炒饭端到自己面前,然后拿了双干净的筷子。

姜暮虽然嘴巴一刻没停,但该听到的话都听进去了,只是就听了半截,不知道靳朝要练什么?和那件不要命的事有没有关系?

她耳朵都竖得老高,偏偏这群人突然转移了话题,聊起什么三元催化、燃烧室积碳之类的,完全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压根听不懂。

炒饭被靳朝端走了,姜暮以为他要吃,抽了几张纸巾刚把手擦干净,靳朝放下筷子,将面前的炒饭往她面前一搁,她这才发现炒饭一口没动,靳朝面前放着一堆刚从饭里夹出来的葱姜蒜。

见她看了过去,他淡淡地催促了句:“不睡觉了?吃快点。”

第7章 7 朝朝与暮暮

靳朝似乎并不想带着姜暮久留,把炒饭递给她后,他的手指就无意识地敲着手边的烟盒,似乎在催她快点吃,姜暮吃不下了,就动了两口,对服务员说:“打包。”

她想着以防明天中午还得吃水饺,先打包为上。

对面几个哥们看这妹子细嚼慢咽几口就结束了,不免觉得好笑,靳朝刚带着她起身,戴玉佩的男人就对靳朝打趣道:“你这个妹妹挺好养啊。”

靳朝掏出手机,扫了下二维码结账,顺口回了句:“给你养?”

姜暮没料到那男人还真开了口:“行啊。”

说罢眼神瞄着姜暮:“小妹儿跟我走,吃香的喝辣的,保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怎么样?”

姜暮下意识往靳朝身后挪了步,在坐的三个男人都笑了起来,靳朝嘴角也略弯了下,顺手拿起打包盒撩开板凳,突然想起什么,回身看着姜暮问道:“嘴还疼吗?”

姜暮昨晚一觉过来早已忘了这茬,闻言摸了摸嘴唇:“好像不疼了。”

靳朝“嗯”了一声看向金疯子,对姜暮说:“还回去。”

姜暮愣了下,她以为昨天靳朝跟她开玩笑呢,看着眼前有两个她大的关公,她还真下不去手。

金疯子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什么玩意?”

靳朝眼皮略低,面前一双筷子搭在桌子边,他一掀筷尾,筷子直接朝着金疯子飞去正好砸在他的左胳膊上,“啪”得一声像鞭子甩过去的声音,金疯子虎躯一震,肥大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惊讶地看着靳朝:“干嘛?”

靳朝淡淡地回:“打蚊子。”

然后对众人说:“走了,你们喝。”

他一离开,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那堆挑出来的葱姜蒜上。

戴大玉佩的男人忍不住说道:“那小妹儿什么来头,还能让有酒这么关照?”

金疯子揉了揉被甩红的胳膊,一脸看戏的姿态:“谁知道啊,你们说我要不要告诉小青蛇,表表我的衷心啊?”

“喝酒,喝酒……”几个大老爷们同时笑开了。

……

回去的路上,靳朝没有带姜暮走大路,而是换了条近道,这一片都是没拆迁的城中村,矮房相邻之间有很多条巷子,姜暮刚跟着靳朝走进巷内,就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靳朝稍快她半步,掠了她一眼:“笑什么?”

姜暮浑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故意压住嘴角说:“蚊子真多。”

靳朝的眼里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两人隔着半人的距离走在阴暗的巷道中,没有路灯,月光也躲进了云层中,通常这么晚的情况下,姜暮是绝对不可能往这种巷子里走的,但是身边有靳朝在,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有任何危险,即使她对这里一无所知。

只是想到那件不要命的事,姜暮还是十分好奇,她故意装作轻松的语气,问道:“你明天干嘛?”

“干活。”

“什么活?”

靳朝没说话,姜暮又问道:“那后天呢?”

靳朝斜了她一眼:“有事?”

“也…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平时都干嘛?”

“赚钱。”

说完靳朝停下脚步对她说:“走前面。”

姜暮不明所以地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他,靳朝立在幽暗的巷内点燃了一根烟,他的影子落在脚边被拉得很长,而后抬起头朝着她的方向淡淡地吐出烟雾对她说:“一直走。”

烟雾是往靳朝身后的方向飘的,靳朝落在她后面,姜暮走在前面,到拐弯的地方,靳朝会提醒她“往左”或者“往右”。

姜暮继续问道:“除了赚钱,你还干别的事吗?”

身后没有声音,姜暮不死心回头看他,靳朝始终不急不慢地落在她身后,眼神倒是沉静地注视着她,见她转回头,默了几秒才开了口:“干啊,吃喝拉撒浪,你问哪样?”

姜暮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她知道她是不可能套出靳朝话的。

姜暮沉默地抱着胳膊,t恤下的双腿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说来也是奇怪,这个时候在苏州,即使晚上出去走一圈还是会一身汗,但是在铜岗,明明白天那么晒,太阳一落山,又会变得冷嗖嗖的,让姜暮压根不知道穿什么出门。

再往前是一条水沟,姜暮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问靳朝:“往哪走?”

靳朝对她说:“直走。”

“直走过不去了。”

靳朝停在她身后几步的距离,抽完最后一口烟看着她抱着身体哆嗦的样子,细胳膊细腿露在外面,白晃晃的,好像一捏就能断,小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奶胖奶胖的小腿和胳膊,跟藕节似的,靳朝眼里闪过一抹久违的柔软,很快又转瞬即逝,而后踩灭烟头对她说:“以后晚上出来多穿点,这里早晚温差大。”

说完他一步跨到了对面,把姜暮看傻了,她愣愣地站在水沟前望着对面的靳朝问道:“我怎么过去?”

靳朝回道:“走过来。”

姜暮目测着水沟的距离,弱弱地问了句:“你不拉我一把吗?”

谁料靳朝一手提着打包盒,另一只手直接抄兜,淡淡地回:“我身上有刺。”

姜暮立刻想到来之前过马路时,自己夸张地甩开他的动作,多多少少有点膈应人的意思。

但现在让她低头求靳朝拉她一把是不可能的,她往左看了看,又往右瞧了眼,抬脚就准备绕行。

立在对面的靳朝不紧不慢地提醒道:“那头走不通。”

还没等姜暮往另一头看,靳朝又慢悠悠地跟了句:“另一边往回走。”

姜暮吹了下颊边的刘海突然开始后退,靳朝扬起眉稍静静地看着她,就见姜暮退后了几步然后突然加速朝着水沟就冲了过来。

跳远这个体育项目初中就考过了,虽然当时她参加了补考的行列,但好歹几年过去了,她的身高也见长,带着一股迷之自信她跑到水沟边奋力一跳。

力气使得倒挺大,表情也很到位,但愣是没跳出多远,眼看双脚就要落入臭水沟中,靳朝抬手一把将她拽了过来。

等姜暮双脚牢牢站在地面上后,一颗心脏还扑通狂跳,有种后怕的心慌感,而靳朝早已松开她转身往前走去,留给她一个背影,顺带丢下一句评价:“四肢不协调。”

姜暮顿时就涨红了脸,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她刚上小学时,那时靳朝已经六年级了,他同学听说他妹妹升到一年级,做操的时候就问他谁是他妹?

靳朝就看着一(3)班队伍里的小人,笑道:“同手同脚的那个。”

这件事导致一整年,六年级很多大哥哥看到她就喊她“同手同脚”,还会围着她教她原地踏步,靳朝就站在人群外盯着她笑。

那时不觉得,大了点后才发觉被一群大哥哥教原地踏步是件多么丢人的事。

本来都已经忘了,靳朝一句“四肢不协调”又让她想起自己的先天不足,小时候还迷之自信等长大了体育肯定会和哥哥一样好,毕竟他们是兄妹啊,有着同样的基因,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再也不会了。

果然这条路很近,跨过水沟就到了小区对面,靳朝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长腿阔步走在前面接通电话,不知道电话里是谁,姜暮只听见他说。

“问题不大,明天你开过来我看看。”

“这几天都在,我不在你找小阳。”

“下个月啊?要看几号,我可能到时候会出去几天,你最好提前过来。”

姜暮跟在靳朝后面,直到进了楼栋停在家门前靳朝才挂了电话,他掏出钥匙把家门打开,客厅亦如姜暮离开时一样,很安静,只有墙上的秒针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她看了眼,都快两点了。

姜暮走进洗手间重新刷了牙,等她再出来时才发现靳朝并没有走,客厅的灯也没开,他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

姜暮几步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问道:“你晚上睡哪?”

手机的亮光打在靳朝的脸上,暗和明交替,让他的轮廓更加立体,他手上没停,回道:“你睡你的,我坐会走。”

姜暮又问了句:“你在外面有地方住吗?”

这下靳朝将手机反卡,光线突然消失了,两人同时陷入一片漆黑,姜暮只看见他朝自己弯了下嘴角,声音低磁:“怎么?想住我那?”

两人的目光无声地对视了几秒,姜暮率先败下阵来,她明白靳朝的意思,大概率是试探她是不是住不惯这里,但她的思维又开始无端发散了。

好在客厅很暗,她的脸色被很好地隐藏起来,瞥过视线丢下两个字:“再见。”

然后径直回了房,再次躺在床上她已经有些困了,但还会下意识听着外面的动静,大约十分钟后大门才有了响动,直到靳朝离开后,姜暮才稀里糊涂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发现原本放在客厅摆台上的那个黑色迷彩礼物盒不见了,姜暮积郁了两天的燥闷终于舒坦了一些。

但并没有舒坦多久,因为紧接着一系列令她抓狂的事情发生了,比如夏天她在家的时候通常一天两遍澡,早晨起来洗一次,晚上睡觉前还会洗一次,最少也得一天一次,但来到这里后她发现赵美娟他们都是三天洗一次,虽然这里的气候和江南不同,但大夏天的让她两天不洗澡基本等同于要了她半条命。

更为煎熬的是,她只要一洗澡,赵美娟就用一种“身上是有泥巴啊?”的眼神瞅着她,搞得姜暮洗个澡跟要上战场一样,得做好坚强不屈的心理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