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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掌门师兄。

古文清再行一礼,黑亮的双眼蒙上一层晦暗不明的情愫,他站直朝殿外喝道。

把江寅带上来。

随着一声令下,殿外传来一阵嘎啦嘎啦铁锁相互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没过多久,江寅独自昂首走进正殿,身后还跟随着两名弟子。

此时,他手脚都锁着粗重的镣铐,发丝凌乱,眼神冷漠,轻蔑鄙夷的表情没有半点罪人该有的样子,动作傲慢嚣张毫无悔过之意。

他停站在殿中,连礼数都省了,颇有一种英勇就义的大无畏架势,斜睨着台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赶快来句痛快的。

寇玉宸怒发冲冠,指着江寅的手不住震颤:你!简直混账!

古文清没有被江寅的话所激怒,只在眼底的最深处涌上一丝狠戾的神色,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就像是一场兄弟间平和的谈心。

你是受谁指使。

江寅闻言半眯双眼,随后眉毛轻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语速缓慢而清晰地一字一顿道。

本是师尊如是教导弟子的。

第61章 偏心师尊宠徒日记(九) 洗白白第一

一派胡言!赶快把他拖下去!莫要叫这孽障无故脏了温师弟的名声!

寇玉宸脖颈上青筋暴起, 眼神恨不得化成两只大手直接生撕了殿下之人。

古文清抬手拦下江寅身后两名弟子,朝寇玉宸浅致一礼,随后缓步走到江寅身旁, 用最冷漠的眼神问道:你可知道,污蔑自己师尊究竟是个什么罪名。

江寅瞥了一眼寇玉宸,梗直了脖子不去看古文清:弟子说的都是实情,并没有刻意污蔑之意。

那你有何证据?

古文清面不改色地询问对方,看似丝毫不介意弟子的失礼行为。

弟子没有。江寅快速否决道。

古文清在他身边踱着步, 留心观察着对方的细微表情,折扇一下下敲击在掌心:那你细致讲讲,温师弟是如何命令你, 让你何时在何处都具体做些什么?

还没等江寅回答,寇玉宸振臂挥袖,双手背至身后。

屈师弟已经查验证实,这孽障的残剑剑锋被淬过裂魂蛇血, 就算入体也不会留下任何残留,但会让仙修呈现出入魔疯癫状。

二人对决时他招招直指穆师侄命门,此人思虑周密, 心狠手辣, 简直无药可救!如今人证物证俱在, 古师弟莫要与他多费口舌之劳。

寇玉宸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忍耐下来。

古文清明白掌门师兄这是真的动怒了, 但若现在不彻底查个清楚,殿外立着的耳朵那么多,难免不会再出现江寅这样心怀鬼胎的弟子。

等时过境迁,一切证据都已经无法查证,如今的所有猜测都会给那些动歪念头的弟子提供温师弟的是非话柄。

为了救徒弟, 温师弟如今已经奄奄一息,结果另一个徒弟立刻就蹦出来污蔑陷害于他,等他醒来如果知道此时发生的这些事情,不知道该有多心寒。

古文清用力压制住胸口的怒火,要求自己必须保持十二分的冷静。

他认真回想了一下温师弟这两个徒弟的情况,脑中有一股电流瞬间接通,这行为下一连串的动机似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古文清似笑非笑地停在江寅正面前:你在剑锋动手脚,是不是一开始就认为自己比不过穆师侄?

江寅闻言一怔,散漫的表情逐渐凝结。

古文清察觉他眼底的震惊,嘴角不禁浅浅勾起。

你想靠下毒让他受魔血侵染,气急攻心打乱阵脚,然后借机取胜,计划毫无破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寅瞪大双眼紧咬着牙关,胸中的怒火不断上涌,似乎极其害怕听到这个答案。

古文清也不跟他卖关子,径直点出了问题的关键:因为你知道你根本无法凭修为战胜穆师侄,你从始至终就比不过他,我说的是不是?

不是的!江寅怒目圆睁,语气中充满了愤恨。

古文清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更加犀利的问题接连抛出:你嫉妒他比你优秀,却又忌惮他的修为,为了争夺这次首席弟子之位,就算你使用这种阴毒招数,难道还真以为自己能赢过他了?

江寅喝道:他从来只是命好!

哦?是吗?

古文清嗤笑一声,语速不由加快:我可不认同你的观点。穆师侄勤学苦练,即便没有气运加持也断不会输给你,他在比赛前仍兢兢业业帮忙打理门派事务,而你在干什么?

江寅咬牙切齿盯着面前的古文清,脸颊的肌肉不住颤抖。

你在勾结魔族,出卖同门,计划着如何对自己师兄痛下杀手,还忘恩负义地诋毁数年如一日传授你功夫的师尊

是啊!那又怎么了!江寅终于无法遏制内心忿意,怒气剥夺了他的理智,你们难道就比我高尚吗?!

那一刻,江寅仿佛要将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

我就是这么歹毒,看不得那对师徒有半点好!可是我又有什么错呢?还不是因为他一直那么偏心,那么多徒弟就只疼那一个!

古文清不再多言,抱胸冷冷地望着江寅。

江寅却像是打开了陈年的记忆,声嘶力竭地控诉着。

以前穆云舒只要哪里做错了,温若尘立即就会一一点出来,而我明明做的很好,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现在大徒弟出息可以捧在手心了,他连命都可以搭出去,如果今天岳恨山面前的人是我,如果是我

江寅停顿片刻,突然发出诡异的笑声,那笑声逐渐越来越大,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不过半晌,笑声停止,江寅眼底愈发阴狠,就要滴血的双眼死死盯着古文清,声音响亮连殿外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你们早就猜到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们,那毒的确是我下的,阵也是我破的,魔族是我引来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我就是要让他们师徒永世不得翻身,我还要告诉你们所有人,但凡惹了我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今天没死你们也不要太侥幸!魔族还会来杀了你们的,杀了你们所有人!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江寅陷入疯魔,身后站着的两名弟子将人径直拖了出去。

寇玉宸和古文清对视一眼,都无声叹了一口气。

过了许久,寇玉宸再次开口:如今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也算是还了若尘一个清白,古师弟若是后面没有什么事,不妨与我一同前去看望一下若尘?

古文清点了点头:文清正有此意。

夜幕低垂,乌云翻涌。

清幽静雅的林间木屋中亮着莹莹烛火。

卧室床榻前,屈相林将谢小弥身上的针灸针依次撤下,随后又抓了一副草药递给穆云舒。

这是今晚酉时的汤药,你大火烧开后文火继续煮一炷香的时间。明日的分量,我会派弟子再送来,温师兄的照顾要多拜托你了。

穆云舒连忙接过四四方方的草药包,向屈相林行礼表示感谢。

屈相林摆摆手,没多说什么,从一小木匣子里取出一粒棕色药丸,塞进谢小弥唇缝,指尖轻点,扬起他的下巴。

刚审讯完江寅的寇玉宸和古文清正巧在此时赶来。

寇玉宸一进门就看见自己师弟面无血色躺在床上,单薄的身躯赤裸着上身,胸前和肩头缠满白色绷带。他不由瘪了瘪眉,轻声询问屈相林:情况如何?

屈相林停下整理药箱的手,起身看着寇玉宸言简意赅地回复:药已经吃下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身子实在太虚弱了,至少还要再等几日才能醒来。

虚弱?为何会虚弱?古文清上前两步,表情中透露出明显的意外。

前几日若尘来提醒自己加固护山大阵,那时候他还笑盈盈的看不出异常。

难道

江寅栽赃若尘并非身份暴露时为了报复而临时起意,或许从很早就开始对他暗下毒手了?

一股凉意逐渐攀上他的脊背。

古文清试探着询问屈相林:温师弟早知魔族计划,特意私下来我房间提醒过护山大阵的加固问题。会不会是魔族间接得知此事,为了铲除温师弟这个障碍,一早就派了江寅对他下药?

屈相林当即否认道:温师兄体内没有中毒症状,是由于长时间灵力损耗伤及了灵脉,导致的身体虚弱。

寇玉宸、古文清:灵力损耗?

穆云舒看着师伯师叔面面相觑,犹豫半晌,终究还是道出实情:师尊每夜会如此虚弱都是因为弟子

其余三人闻言都疑惑地看向穆云舒。穆云舒于是一五一十交代了这半月的来龙去脉。

说罢,他连忙跪地:弟子多次冒犯师尊,求掌门师伯责罚。

寇玉宸沉吟片刻,让穆云舒起身:罢了罢了,都是被奸人所害,还请屈师弟也给穆师侄检查一番。

屈相林闻言,迅速给穆云舒把脉,不过片刻,心里有了判断。

体内的确有持续服用摄魂丹的痕迹,但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应该是如穆师侄所说,魔气才一产生就被温师兄尽数吸走了,这才没有带来额外影响。

终于得知那丹药的名称,穆云舒怔怔看向屈相林:请教屈师叔,摄魂丹是何物?

屈相林解释道:裂魂蛇久居魔族地界,以吸食魔气为生,摄魂丹正是至纯的裂魂蛇血配合其毒液精炼而成,有乱人心魔,摄人心智之效。

服用后被及时清除的话,效果同时消失,但会残留类似交尾情动的症状。

穆云舒闻言缓缓低下头,在别人看不到目光的角度偷偷将视线瞥向谢小弥。

站在一旁久不出声的古文清则暗暗握紧了折扇,扇骨在他手上留下一道道压痕。

屈相林不徐不疾继续解释:江寅即便用那把剑锋伤了你,以你长期服用摄魂丹的情况来看,最多也只会适度放大当时情绪,不会导致魔气攻心。但如果温师弟没有次次帮你把魔气吸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寇玉宸:这个歹毒的孽障!

如今所有事件的前因后果都再清晰不过,在挑拨这师徒二人关系并对穆云舒下毒手这件事上,会因此获得最大利益的只有江寅一个人。

屋内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寇玉宸打算立刻查清所有真相,好给这对师徒一个交代。

时间不早了,穆师侄早些休息,以后若尘的照顾还要多麻烦你了。他说完,带着两名师弟转身朝屋外走去。

穆云舒将三人送出大门,目送他们离开。

小木屋再次只剩下师徒二人,窗外开始下起淅沥沥的小雨。

他回到师尊身旁,看着师尊苍白的脸,地上还扔着几堆满是血迹的布团,看一眼便令人感觉触目惊心。

收拾好房间,他站在床前缓缓抬起右手,目光落在食指指尖,血迹已然干涸的伤口正是江寅剑锋所致。

屈师叔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师尊夜夜帮他吸收魔气现在会是什么样的。

兴许整个玄经山派甚至整个仙门都已经不复存在。

而他的师尊默默牺牲了这么多,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会不会为此再也苏醒不过来

穆云舒强忍住鼻尖的酸涩,掀开被子默默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抱着谢小弥冰冷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试图传递温暖,然后在泪水滑落的同时,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云舒发誓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师尊信我。

第62章 偏心师尊宠徒日记(十) 毫无辩解之地

过了半月, 秋风起。

屋前灌木的白色小花纷纷凋零,从房门放眼望去,干净整洁的没有一片落叶。

穆云舒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 满意地回到房间床榻前,看到谢小弥眉头轻皱,睫毛正在簌簌颤动。

这已经是一天中的第三次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师尊似乎睡得格外不安稳。

穆云舒弯腰俯身床榻前,再次检查一遍谢小弥的被角是否掖好,确认没问题后走进书房, 稳稳端出一个香炉回到卧室。

纯铜制的香炉巴掌大小,从中冒出长长一缕缥缈的烟线。

他将香炉放在距离床榻远远的角落,犹记得师尊什么都喜欢更偏清淡些的, 果然不到半晌,陷入梦魇的人眉头舒展,重新恢复了平静。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沉香混合草药的味道,有点类似爱人身上好闻的气味。

睡梦中, 谢小弥似乎看到了爱人原本的样子,可是他背对着自己总也不转过身来。他想伸手去抓,那人影却越飘越远, 但奇怪的是, 他的手好像又被人一把紧紧握住。

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 谢小弥缓缓睁开双眸,眼前画面变清晰的一瞬间, 他看见穆云舒激动又疲惫的俊颜出现在眼前。

原来是穆云舒啊。

梦里的记忆逐渐被真实所取代。

谢小弥想要起身,每个关节动一下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怎么感觉浑身都像吸饱水的海绵一样沉重。

穆云舒连忙伸手扶自己坐直身体:师尊,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小弥费了好大力气才靠在床头, 随后气无力地询问:为师这是躺了多久。

穆云舒弯弯的笑眼似乎浮上一丝忧伤,像是在对他沉睡这么久的埋怨,但更多的还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半个月,师尊已经昏迷了整整半个月。

谢小弥一愣,没想到自己一觉竟会睡这么久。

经过长时间的昏迷后,再睁开眼,好像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开始变得陌生。可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知为何,谢小弥发现自己只要一看见穆云舒的脸,深藏在内心角落的顾虑和不安就立即烟消云散,就像看到雨后的太阳那样明亮又温暖。

为了不让对方担心,他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伸手刚想触碰对方的脸,穆云舒就乖巧的自己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