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1/1)

一小截烟灰抖落,掉在了地上。

江绪离她很近,点燃烟后并没有退开,还是站在那儿,随时都可以再碰到她。

密排的竹子就是一道绝佳的屏障,这里犹如半封闭的小空间,将那边的邵云峰等人隔离开,不让打扰,谁都不会发现两人的存在。

叶昔言没继续抽烟,只是夹在手上,任由其慢慢地自烧自燃,一点点被吞噬殆尽。

怎么还不上去?她说,嗓音略低哑,听着就不大舒服的样子。

江绪说:先歇会儿。

叶昔言把打火机收进兜里,要不要去院里坐坐?

不用,江绪说,就在这儿,懒得走。

下半夜的苗寨比白天要沉寂,对比起先前的活跃,此时此刻的氛围沉沉如水,她俩都话少,似乎找不出可以聊的。

叶昔言偏头看看对方,由于光线太暗,即使站在一处都瞧不清江绪脸上的神情,只有一个隐约模糊的轮廓。

江绪抬眼,对上她的目光。

看什么?

她辩解:没有。

末了,又是一句,没看你。

明摆着扯谎,哪能藏得住。

江绪不拆穿这人,由她怎么看,须臾,别开脸望向远处,难得主动问一次:自学的调酒?

不是,叶昔言敛起眸光,将烟盒合上,跟朋友学的。

调酒是向周延学来的,刚出国那时候不适应外边的生活,每天都跟周延那群人混在一起,有事赛车,没事就学点无用的小技能显摆,纯粹为了打发时间。

她没提是哪个朋友,故意这么说,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牵扯就不愿跟周延沾上关系,特地是当着江绪的面。

江绪没多问,点点头,说:还可以。

叶昔言说:你今晚喝了挺多。

今晚除了何英正和邵云峰,就数江绪喝得最多,其他人都比不上。

江绪回道:反正明天没事做。

邵云峰没安排工作给你?

安排了。

要去哪儿?

就在寨子里。

叶昔言说:我也是。

江绪:做什么?

上午搭棚子,下午回这边开个直播,还是帮忙打下手。你呢?

没别的事,在这里守着。

两人的聊天依然无趣,比之初见时还干巴,半天蹦不出一句有用的,全游离在界限之外,始终瞄不准靶子,连擦边都不曾。

叶昔言往旁边挪了些,差一点就可以挨上江绪,但又隔着一线距离。

江绪察觉到了,仍是没让开。

她俩继续聊了些别的,避而不谈隐私方面的话题。

没有邵云峰他们在场,两人倒是能聊几句,没有太多的顾及。

叶昔言轻声问:跟哪个朋友去爬的珠峰?

江绪说:同学。

大学同学?

也是高中同学。

叶昔言:那认识很多年了。

江绪嗯了一声,算是发小。

叶昔言挑眉,之前没一块儿读书?

江绪:不在一个学校。

这样,叶昔言说,看来你们的关系还挺好的。

江绪不应声,像是没有可以说的。

手上的烟都快烧完,叶昔言伸手就在竹子身上摁了摁,捻灭烟头。

她没问那位发小是男是女,思忖片刻,只道:我也有这种朋友,跟你那位差不多。

江绪瞅向她。

她过于直楞,又说:小时候一起上过学,到高中时他移民了,全家出国,有几年就没怎么联系。不过跟你们不一样,后来我去了德国留学,我俩重聚了,如今在一个车队玩。

讲的周延。

江绪一下子就听出她在说谁,直接问:教你调酒那个?

她颔首。

江绪说:不是一回事儿。

叶昔言一愣,不接话,仅是低眼看了下落满飘零竹叶的地面。

不过几分钟功夫,两人的酒劲儿都上来了,醉意浸润到了骨子里,化作一丝丝坚韧的细线,操控着她们接下来的行径。

江绪最先站不住,身形一晃。

叶昔言赶紧接住她,搂住她的胳膊。

江绪推了推,没事。

我送你上去。叶昔言不放开,怕这人稳不住,还将手虚搂在对方腰后。

江绪酒品不错,即便早在过来之前就意识混沌,可还是表现得较为理智平静。她没拒绝叶昔言,但还是克制着,想要自己走回去。

叶昔言执意要送这人回房间。

小院里,刚刚还在收拾残局的那群人已经上楼了,楼梯口和过道里都空无一人。

醉意是愈发上头的,刚开始还没多大感觉,渐渐的就会变得难受无力,会越来越控制不住。

上楼梯时江绪还能自己走,等到房间门口就步履虚浮了,眼前都是模糊的。她一向自持,这时候还可以保持半清醒的状态让叶昔言先回去,然而一摸钥匙开门就不太行了,试了几次都没对上钥匙孔。

最终还是叶昔言来开门,担心江绪还没上床躺着就先倒下了,只得送人进去,准备帮忙帮到底。

叶昔言也是好心,出于担心才这么做。以往跟朋友聚会时,她遇到过太多类似的情况,有的人乍一看不像是醉了,非得自己回去,结果倒外边睡大街的不在少数,甚至回家了也上不了床,好一点的能给自己找张沙发,别的都是倒地上就不动了,还得大家来出力善后。

进去,关上门。

吊脚楼房间灯的开关在床边。

星光从大开的窗户里投进,屋中的物件依稀显露出轮廓。

叶昔言在昏暗中摸索着前行,走得很慢。

快走到床边了,江绪挣出胳膊,不让再牵着。

我自己来。

叶昔言弯身去摸开关,找到对应的位置,以为跟自己房里一样。

江绪说:不是那儿,在另一边。

听成是在床头的另外一边,她应声,行。

登时就直起腰,欲绕到那一头去。

她没注意到江绪就在后面站着,挪了个地方,一转身,正正撞上。

江绪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过来,一个不稳,下意识就拽住这人。

失控间,叶昔言被往下一拉,只觉得触到了什么,等反应过来,自个儿已经完全栽进了温软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台台不吃鱼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黄毛小猪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黄毛小猪、detectiveli 2个;46889581、穿花袄的大叔、弃子、yanyan、孤燕、猪猪侠、青丝绕手、lun、棉花糖、生而为人_呐、略懵懂、46432263、澈、チョウニマ、fghj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买米当卡_ 37瓶;多巴 30瓶;fghj 29瓶;吾暮岁、小选天天开心、金刚芭比马叔叔 10瓶;phillycity、沉玉笙、酒酿小圆子、?????木????、夏季风、十二十二、皆妄、dddddd 8瓶;myjessig、爱喝咖啡的鱼、.催化剂、我好困啊、姜姜姜、回归初心的尤桑 5瓶;来罐可乐嘛、弃子 4瓶;24794125、ann 3瓶;ddyy、thesettingsun、柒柒、10米长泽雅美、像一百万个秋千、jo、六十四 1瓶。

第12章

身下一沉,紧随而来的是压抑的闷哼声。

叶昔言不觉得疼,吃痛的那位是江绪,两个人斜斜摔在床上,一上一下地重重倒着。

人在这时候总会给自己找寻一个着落点,控制不住刹那间的行为,等回过神来已经迟了。叶昔言趴在江绪身上,碰到柔软的手失去了知觉,整个人犹如触了电,变得僵直生硬,动也不动一下。

下方的江绪亦毫无反应,宛若被定住了。

周遭的事物全都静止,接下来的一切都被放大、放慢。

因着倒在了一处,姿态过于亲密,叶昔言都能清晰感受江绪胸口的起伏不定,以及对方的暖热气息。

掌心的突兀触感生烫,像是岩浆在火山里汹涌翻腾,随时都会爆发,阵势骇人。她怔住了,一时没敢乱动,保持着那样的动作和碰挨,似是被烧得碳化了,整个人硬邦邦不知所以,连思考都不能。

搞不清楚究竟怎么了,叶昔言隐约间就心头紧缩,陌生的感觉卷袭而来,堪比来势汹汹的大水山洪,片刻就冲垮了高大厚重的围墙,将横亘在其中的壁垒打破,某种奇怪的念想顺着破碎的缝隙钻了出来,直往胸口撞,撞得身子骨都快软了。

她从未有过这般经历,愕然,一片空白。

这是头一回如此。

黑魆魆的屋子里,江绪俨然更为迟缓,未能适应,像是被醉意浸昏了。

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脸,无法察觉到各自的心绪。

沉默成了唯一的出路,相互都不捅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纸。

良久,终是叶昔言先侧了侧头。

江绪亦随之动了一下。

只是下一秒,双方又滞住。

乍然的湿润暖乎堪堪擦过了江绪唇角的位置,异样的触碰不要太明显。

叶昔言顿住,身体里有一缕热意在乱蹿。

她俩挨得太近了,各自都能闻到对方的味道,微醺的酒水,洗发露的薄荷香,还有浅淡的烟味。

喝了酒抽了烟应该臭烘烘的才对,可江绪身上不难闻,她的香水是洋甘菊味的,勾着人的意识不放。叶昔言一时没能抽离出来,不由得抿抿唇。

终归还是江绪先出声,淡淡道:起开。

叶昔言耳朵尖一热,喉咙紧涩。

对不起她说,有些无措。

江绪不回应,只用力推推她的腰。

叶昔言这才慌忙抽开压在对方胸口的手,准备起来。

房间中的氛围很是古怪,得亏还没开灯,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才的举动虽不是有意而为之,但还是越距了,超过了该有的界限,不管是对异性还是对同性。

两个人分开,叶昔言摸索着挪到旁边,江绪撑坐起身。

过后还是不开灯。

叶昔言想缓和局面,可不知道该说什么,颈间被扼住了似的。透过窗外微弱的星光,她瞥了眼面前的江绪。

江绪低着头,背对着窗户,教人无法琢磨。

那种软和的把控感还在,难以消散,叶昔言喉咙一紧,小声说:刚刚没站稳,抱歉。

她底气不足,说这话都发虚。

江绪不回话,面上的神情莫测,眼皮半垂着。

叶昔言瞧不见这些,心里莫名就忐忑,自觉解释太多余,不该这么说,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

她揪扯着床单,想要挽回两句,但搜肠刮肚找不出可以讲的,只能干坐在那儿。其实之前可以用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进门时就该那样做,可她俩都没有,过分糊涂。

周围针落有声,到处都沉寂,窗外偶有枝叶摩擦的声响,窸窸窣窣传来。

她俩都醒酒了,适才就全醒了。

不一会儿,江绪说:没事。

语气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回轮到叶昔言不吭声。

诸如此类的磕磕碰碰,搁平时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她又不是没遇到过。往常她跟那些个女性朋友相处,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两个女的挽胳膊搂腰多正常,有时候无心碰到摸到不是没有过,而且偶尔遇到那种放得开的姑娘,见到谁身材练得好,拍屁股摸两下都不算什么,真要闹腾起来还能冲上来嗟两口。

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即使是同样的行为,还是无心之举,但就是哪里不对劲。她说不上来,讲不清楚,自个儿也揣摩不明白,心口被一根不断收缩的绳绑住了,越勒越紧,胸腔里跳动得厉害,又无可奈何,应对不了。

她瞧着江绪的身形,张了张嘴,一说话就拐了个大弯,敛起不该有的纠结,轻声问:要不要喝水?

江绪温声说:不用。

当做没听见,叶昔言说:我去给你倒。

语罢,慢悠悠起身。

江绪却在这时拉住她,不让去。

叶昔言停下,稳若磐石般杵在床前。

大抵只是反射性的举动,在碰到她的那一瞬,江绪自己都怔了怔,手上的力道先紧再松,不过没彻底放开。

眼下似乎做什么都不行,哪哪儿都奇怪。

别样的感受在蔓延,无形的束缚将她俩绑在了一起,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对方,很难挣脱。

叶昔言收起指节,碰碰这人的手心。

被蛰了一下似的,江绪放开。

待会儿我自己来。她低声说。

叶昔言回道:不碍事。

还是往桌边走。

江绪没再阻止,须臾,歪斜身子往床头那边靠近,不知会一声就将灯打开。

忽然的光太刺眼,叶昔言背对着顿了顿。

屋中一亮堂,所有事物都被照进去,无所遁形。

叶昔言没回头看,继续走到桌边,给倒了一杯水端过去。她没把水递给江绪手中,仅是放在床头柜上。

江绪坐着,不打算伸手。

暖洋洋的橘色灯光溢满屋子,不复早先的尴尬,挥之不去的束缚亦乍然消散。

气氛终于缓和了,可她俩都寡言少语。

江绪提醒:该上去了。

叶昔言哦了一声。

江绪说:早点休息。

她含糊地应下,接着往外走,等走到门口了,又回头瞧了下。

晚安。

江绪不回。

开门出去,外边与屋里是两个世界。

上到三楼,叶昔言在拐角处遇到了邵云峰。

见到她才上楼,邵云峰问:这么晚了,去哪儿了才上来?

她面色淡定,回道:在外边抽了两支烟。

邵云峰了然,说:快睡觉了,别熬太晚,明天还有事要做。

她点头,转身就走。

邵云峰倒是没起疑,也不会怀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