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1/1)

他脑中晃着杜振熙小时候的影子,垂眸看着杜振熙笑盈盈的小脸,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我不过是为了死去的大哥,和杜府的将来,你不必谢我。这事你也不必再管,唐老太太记的是旧仇,我这里也有些旧事……和唐老太太有关。今天来库房发现和议定的事,由我来和老太太说罢。”

什么旧事?

和柳氏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陆念稚察觉唐家来历有异,并不是从她想和唐家联姻开始,而是更早之前?

杜振熙抬起头来,见陆念稚无意多说,似乎还有些不确定的样子,也不再追问,只将杜府大爷的私人日志交给陆念稚收好,拉着陆念稚出舱房,“四叔,那我们快些回祖坟,赶在天黑前回府,正好能和曾祖母坐下好好说话。”

天已经黑了。

陆念稚抬眼看屋顶,一瞬收回的目光微微一闪,不动声色的跟着杜振熙走向库房大门。

“怎么推不开?”杜振熙双手抵着木门,一推再推,看向慢她一步上手推门的陆念稚,愕然道,“四叔,刚才关门的时候明明只是虚掩上门板而已,怎么这会儿倒像是从外头锁住了?”

她推不动可能是力道太小,但连陆念稚都推不动,可见她猜测不假,大门被人从外头锁住了!

陆念稚眨了眨眼,似不确定的反问道,“难道是码头看守库房的看门人锁上的?”

码头库房不知安置着多少人家的货物、商船,看门人可不是做样子的摆设,每过半个时辰都会巡视一次负责的区域,确保防火防盗防飞毛贼。

他们是私下进出库房的,并没有正经和看门人打过招呼,兼之杜府库房经年尘封,锁头都快长蘑菇了,看门人如果路过瞧见门关着锁头挂着,还当锁头坏了松脱,顺手重新锁上也说不定。

杜振熙一脸错愕。

而陆念稚口中的“看门人”——明忠正隔着厚重的木门,隐约听清二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忍不住吁出一口气,兜好备份钥匙,轻手轻脚的却行退远。

心中想不明白,四爷交待他暗中动库房的手脚,又交待他等到日头西落天色一黑,就偷偷从外头把大门锁上,这样将自己和七少困在库房里,究竟是想干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看得明白,四爷算的时机丝毫不差,他要是再晚一点动手,这门说不定就叫七少推开了。

他站定方才藏身的树后,默默看了眼笼罩在夜色中的库房,摇摇头不再多管闲事,只照着陆念稚的吩咐,再次闪身出码头地界,照着原路返回祖坟。

四爷让他明天一早再来开锁,那他就明天一早再来好了,祖坟里现等着老家丁和竹开,他还得回去继续做戏,一为四爷、七少打掩护,二为拖住安抚竹开。

明忠的身影窜得飞快。

陆念稚的动作却很慢,划亮打火石打出光亮来,缓缓举高手照亮转眼就黑沉下来的库房,语气极其无可奈何,“枉费我还交待你别弄出太大动静,原来这库房造得这样密不透风又坚实,外头根本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刚才杜振熙喊了几声,也不见惊动看门人,闻言不由颓丧的表示赞同。

陆念稚窃窃的笑。

不是库房隔音太好,而是他特意交待过明忠,锁好门后务必重金“收买”看门人,今天晚上都别来这片区域晃荡,坏他的好事。

他眼底藏着笑意,语气里的无奈之意更甚,“看来,我们得在这里过一夜了……”

话音未落,暗自留意着杜振熙的眼中没能捕捉倒一丝慌乱,反而见杜振熙一扫方才的颓丧,小手一拍道,“四叔!不怕!我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的不是他吗?

杜振熙有什么准备!

陆念稚眼皮一跳,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正待开口,就见杜振熙折身走进库房墙角隔出的小小理事处,从薄薄木板搭建的简易厢房里抱出大包小包,一气丢到二人站定的干净地面上,拍拍手道,“自从您之前把商船名册交给我后,我就盘算开了——将来我经手海贸生意,总要常来常往码头库房的。在发现唐家不对劲之前,我就叫桂开来过几趟,帮我先把理事处收拾出来……”

简易厢房里不仅有被子绒毯,还有炭盆霜炭,甚至还有能长久存放的干粮。

果然是早有准备!

陆念稚好险没黑脸。

说好的被困密室呢!

他命明忠暗中行事,倒不曾问过看门人,这之前杜府是否还有别人出入过库房!

枉费他特意让明忠搜罗来杜振熙爱看的闲书,照着武人侠客行走江湖的套路,暗搓搓制造他和杜振熙独处一室,共度一夜的机会!

更枉费起先他雇轿子时,特意拿赶时间做借口拉着杜振熙共乘一轿,“卖弄”过内力取暖的本事,做足了铺垫。

杜振熙不是最爱提江湖传说吗!

江湖传说,不是该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孤独寂寞冷之下只得搂搂抱抱互相取暖,然后互诉衷肠,天一亮感情就突飞猛进吗!

杜振熙居然早有准备!

陆念稚简直不知道该气自己的大意,还是该气杜振熙的误打误撞。

他睁大双眼,换他一脸错愕的偷偷瞪杜振熙——这不开窍的傻小子,是不是真的想气死他!

杜振熙接收到陆念稚的眼神,只当自己的“早有准备”让陆念稚很惊喜,小下巴一扬,错眼就对上高而尖的库房屋顶,顿时咽下求表扬的话,呐呐道,“四叔,您看,下雪了……”

第128章 她能我也能

连接海天的苍穹比别处更显幽蓝,点点星子嵌在夜空中,也比别处更显灿亮,映衬得簌簌飘落的初雪光华稍弱,仿佛无限放慢下落的势头,轻而柔的点缀着幽蓝中白点闪现的视野。

美则美矣,气温也跟着猛然骤降,尤其是大门紧闭的库房,周身空气越发泛起阵阵寒意。

杜振熙顿时冷得一抖,脑中灵光乍现,收回望向尖顶小小琉璃天窗的视线,转而看向三面高墙上的窗扇,她单手拎袍摆,单手伸得又长又直,努力去推窗扇。

尖顶天窗遥不可及,但开在高墙里的窗扇她踮着脚,勉强能够着,一发觉窗扇推不开,就又循着记忆,照着之前看过的商船图册,转向库房后门。

码头库房多用来收敛船只,为方便船只下水,各个库房都另开有直接通向河道的后门,顺着河道出船下水,不过片刻就能汇入海路。

杜振熙再推后门,发现同样推不开,不由转头看向陆念稚,皱眉道,“果然是尘封多年,平时府里也鲜少派人来洒扫,多半是看门人将后门、窗扇都封死了。”

除了大门没有可供人进出的地方,也就不用时时巡查这处约等于废弃的库房,看门人倒是一劳永逸,省事儿了,现在却把她和陆念稚彻底困死了。

杜振熙摊手,语气里有意外有无奈,唯独没有担忧和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