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1/1)

“你小子倒上进。这副没日没夜练字的热乎劲,都要把七少赏你的字帖烧着了。”桂开见竹开忙离座行礼,拎起竹开新描的字帖,玩笑道,“你才刚开始学认字写字,小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没得浪费七少的好字帖。”

中年管事深谙眉高眼低,闻言就知竹开也是杜振熙身边有脸的,立即接话道,“七少身边的人,都是有本事的。桂开小哥谦虚了。依小的看,七少这回帖,不如交给竹开小哥来写?”

他有意凑趣,结果越说声音越飘。

概因他定睛细看,才知道桂开根本不是谦虚,说的净是大实话。

竹开的字,一看就笔力不足经熟练度不够,简直狗爬。

然而话已出口,中年管事只得硬着头皮奉上请帖。

竹开脸色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忙忙抢下字帖藏到身后,抬眼觑着杜振熙道,“七少,您就别让我给您丢脸了。”

桂开哈哈笑,中年管事假笑。

杜振熙不以为意,执笔回了请帖送走中年管事,笑着安慰竹开,“桂开说得对,字要慢慢练,日子长了就好了。别急功近利。”

竹开如蒙大赦,似不好意思再当众练字,只将字帖展平细细收好。

“七少放心,竹开其实很沉得住气。”桂开正色夸完一句,又忍不住笑起来,“竹开要是沉不住气,怎么能进府才几个月,就下足了水磨工夫,磨得内外院的管事、妈妈拿他当自家子侄疼,左一个干爹干娘,右一个干哥哥干弟弟?”

这大概是庆元堂带出来的风气。

杜振熙也有所耳闻,随口打趣道,“我听说,连守西墙门的婆子,和你关系也很好?”

竹开额头冒汗,生怕杜振熙误会似的急急解释道,“之前出了表小姐和吴五娘的事,我常盯着西府,这才和那婆子走得近了些。”

“你自己晓得经营人脉,是好事。”杜振熙没有深究,很快收起顽笑,示意桂开跟上,“你跟我进来。”

二人转进二进院落。

竹开直起身来,望着二人消失在穿堂后的背影,忍不住抬手揩了揩几乎不存在的汗。

杜振熙也抬手抿了抿一丝不乱的鬓角,沉吟着吩咐桂开道,“过几天唐家的宴席,我打算带竹开去。你留在家里,商船修缮和船队重整的事,你照着我拟好的草稿,重新抄一份正式的计划书出来。”

桂开应是,斟酌着问道,“您是想借着去唐家赴宴的机会,亲自摸一摸唐家的底?”

自从得了唐加佳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后,杜振熙就对唐家的所谓“祖籍”起了疑心。

桂开奉命暗中安排人手,从唐家明面上的祖籍查起,重新盘查过一遍唐家的底细。

但岭南地广,如果算上临近的闽南,可谓大海捞针。

撒出去的人手,没有半点有用的收获。

再扩大范围,就要再往北,入江南地界了。

江南繁华更胜岭南,门户关系的盘根错节程度,同样更胜岭南。

再这样无头苍蝇似的盲目追查下去,不怕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就怕做的都是无用功,查到死都查不出干货来。

“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如果不出意外,年后曾祖母就会和唐家正式定亲。”杜振熙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事恐怕还是要从唐七小姐身上入手。我会想办法,去探一探她说的那个小佛堂。

至于竹开,你也看到了,他能这样快打开局面,和府里的下人打成一片,于人情交际上很有一手。我带他去,也是想让他借着身份之便,看能不能和唐家的老仆搭上话,问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桂开表示明白,伺候杜振熙换下被雨打湿的短靴,起身道,“您且歇着,我会和竹开交待清楚。”

他却行退出二进院落,杜振熙转身进了净房。

她沐浴净身,洗干净残留的药酒味,捏着陆念稚给的跌打药,扭着身子照镜子,眼中映出自己模糊的背影,脑中也闪过陆念稚眉眼舒展的笑颜。

陆念稚,到底偷听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

才按下去一个杜晨芭,又浮起来一个陆念稚。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求老天开眼,别再节外生枝了!

杜振熙五官皱成一团,又发愁又苦恼,折手啪的一声,将凉凉的跌打药,拍上了伤处。

刺痛感瞬间减轻,发紫的伤痕也瞬间转淡。

杜振熙大感新奇,高举小瓷瓶对着光看,暗叹跌打药的效用简直感人。

杜晨芭也大感新奇,高举托盘对着光看,赞叹其内装着的白银碎玉的光泽简直感人,甜甜笑道,“娘,您知道我要打簪子送四叔和七哥了?我的月例和压岁钱都攒着呢,不用您帮我出银子和玉。”

“小辈送长辈金银算怎么回事?你四叔的那份娘来出,你七哥那份你也不用自掏腰包。”小吴氏晙巡着杜晨芭的神色,半是提点半是试探,“不是我言而无信,嘴里答应你,私下又查你的动静。而是事关你四叔和你七哥,我不能不谨慎。现在……你还坚持之前的想法吗?”

杜晨芭放下托盘,忽然觉得不留下人的室内太安静太冷清,她窝进小吴氏的怀中,温暖而熟悉的气息,令她长长出了一口气。

“娘,我不想嫁四叔了。”杜晨芭垂下眼脸,目光描摹着小吴氏衣摆的花纹,一字一顿道,“就算我想,也不可能。”

因为四叔心里装的是别人。

这话却不好对小吴氏乱说。

杜晨芭按着心口,咽下又苦又涩的心思,缓缓翘起嘴角,“娘,四叔对我很好。但四叔对我再好,我也始终比不过七哥。连七哥,都比不过。”

第87章 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四叔自从做了东府的养子,没有一天松懈过。上要孝顺长辈下要教养晚辈,身上还担着东府甚至西府的家业。”杜晨芭语含心疼,声线轻柔,“四叔这样忙这样累,心里却始终留着七哥的位置。七哥小时候的事,四叔一桩桩记得一清二楚。说起来如数家珍。

四叔对我也好,但和对七哥的好不一样。是不一样的。您不知道,四叔凶起七哥来,也很吓人呢!但就算四叔训七哥凶七哥,也是不一样的。”

旁观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