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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出国的日子只剩一个星期。

我没有再主动联系过骆寒,我不是个有自制力的人,害怕总是由着自己性子来,到最后就会忍不住。

骆寒也没有联系我。

一直在跟我汇报骆寒动态和近况的,是我妈。

她不知道我和骆寒还有过这一段交集,只以为我们是客客气气的陌生人,而我一直备受骆寒照顾。

骆寒离开芜东的时间比我早。

在他离开之前,我妈找了个好日子,要请他回来吃饭。

那天从早上起床开始,我就很不在状态。倒水就洒,护肤时手滑,一整瓶爽肤水碎一地,还顺带着污染了一支无辜的粉底刷,我没工夫抱怨,默默地拿抹布,蹲在地上擦。

总觉得那天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种种预兆都是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下午坐在沙发边看电视,我给姥姥削苹果,平时从来不会出事的,可是那天刀就是很快,我还没反应过来,指肚上划了个小口子,就开始冒血。

我抿了一口,匆匆往卫生间跑,要拿创口贴。

途中,有人敲门。

我走过去开门。和着嘴里残留的淡淡血腥味,看到骆寒就站在门口。

“骆..骆叔叔好。”

家人都在,一切如常。

他淡淡笑着,点头回应我,也一如往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我。

我转身跑进卫生间,还把门关上了。拿起一张创口贴贴了手指,站在洗手台镜子前独自冷静。

为了出国,我染了头发。从前从来没试过的深夜蓝。

简言对此的评价十分简单粗暴,他说他好像又一次看到了高中的我。

苏子妙则说:“这很梁栀礼,扔到人群里,一定第一眼就把你认出来。”

我从来就该是这样。

可我只心甘情愿为一个人改变过。

那天下午,我试了很多件衣服,最终还是选择了大多数人眼里乖巧的碎花长裙,我想把它穿给骆寒看。

等我从卫生间出来,骆寒就坐在刚刚我坐过的位置上,接着给姥姥削苹果。

我看着他熟悉的背影,第一次体会到了明明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玄学感受。

吃饭时,苏子妙也回来了。

一家人还是坐在一起,我依然坐在骆寒旁边。只是我现在再也不敢偷偷摸摸把手放到他腿上,也不能再肆无忌惮地从他身边感受那些火花四溅的快乐。

距离没有变,我离他依旧不到一臂远,可关系却变了,彻底变了。

“小骆以后还是要多跟阿姨联系,阿姨可喜欢你了。这媒没做成,以后有机会,阿姨还愿意给你介绍对象!”

我妈挽留骆寒时,真情实意到哽咽。

“小骆工作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平平安安的。”

骆寒看着我妈,认认真真地点头。

可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情绪失控的前一秒,我躲进了卫生间里,把门反锁,不管外面人怎么叫我都不出去。

“栀栀,骆警官要走了,你出来告个别啊。”

我妈来叫过一遍。我没出去。

现在苏子妙又来了。

我依然不敢出去。

“我不舒服,难受得很。你替我跟骆警官道别吧。”

我看着苏子妙站在外面。扭头看着门口的方向,抱歉地笑了笑,向门口方向迎去。

苏子妙替我向骆寒道歉。

直到门关起来,所有人都在门口送骆寒离开,只有我懦弱得自己都会嘲笑自己,躲在卫生间,打死都不出去。

骆寒走后,我才敢在里面扁着嘴角闷闷地哭出声。

“你为什么不出来大大方方告个别呢,说句再见又不会少块肉。”

晚上,躺在苏子妙的床上,她又一次有意无意拿着针扎我心窝。

“你知道你的骆警官,今晚在外面等你你却不出来,他脸上的失落有多么明显吗?”

“哎呀,你放过我吧,苏子妙,别说了。”

“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你放不下。我就不懂了,你这一次怎么就这么纠结扭捏呢?不能痛痛快快好聚好散嘛?梁栀礼,你都是个成年人了,应该学会一期一会的炫酷道理。不要寻死觅活的,就跟全世界只有骆寒一个男的一样。”

苏子妙明明是替骆寒打抱不平,却说着说着又变成了励志鼓动大会。

“你这样一点都不梁栀礼。不洒脱了。亲爱的。”

苏子妙感叹了一句。

我承认,确实是这样。

我是个无比洒脱,万事不留心的人,我唯一不洒脱的部分,给了骆寒。

“哎,梁栀礼你说话呀。你真的要一句再见都不留给他吗?万一以后你们没有机会再见了呢?那时你想起现在,会不会后悔?”

“苏子妙你好烦!!!!”

我吼完,就一坐而起。飞快地换上衣服。

“你要干嘛去。”

“我想去找骆寒。”

“现在?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梁栀礼。”

“再晚也要去,他明天就要离开芜东了。你说得对,我不能连一句告别都不对他说。”

说不定,那天之后,就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了呢?

不是说他会遭遇什么不测,而是我们两个的缘分,也许就是那么短命,不声不响地开始,又悄无声息地结束。是我很可能没有那个运气,再次遇到他。

凌晨快一点时,我在爆捶骆寒家的门。

气势比那晚骆寒醉酒时更嚣张。

我怕他睡着了,听不到,就不来给我开门了。

捶了没几下,骆寒就如我所愿地打开门,站在我面前。

他的表情明暗不定,客厅没有开灯,我只能借着楼道窗口轻薄如烟的月色,看他此刻安静又深沉的眉眼。

“骆寒。”我叫他。

骆寒张了张嘴,还没得及回应我,我上前几步,扑到他面前,勾过脖子,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嘴唇,凶猛地咬他。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围拢在我鼻翼边,带着微醺的氛围。

他那天晚上一定很难受。

自从上次喝酒吓到我以后,他和戒酒无异,现在才重拾酒精刺激。

骆寒愣了几秒,然后开始反抗,他握着我的胳膊把我从身上扒拉下来。

我们气喘吁吁地对视。

我眼里都是眼泪,模糊了他的样子,我慌乱地擦,动动嘴唇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看着我,目光里什么情绪都有,怒气,委屈,惊讶,不解,最后都融化成了无奈,快融成一滩水的无奈。

而他的无奈好诱人。

我抵抗不了。

“梁栀礼。你来干什么?”

我来说再见,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道别,我来告诉你,我必须放下你。

我想说我们都不是彼此完美的情人。

我的出国申请审批下来后,没告诉他,而他即将要调离芜东,他也没有告诉我。

好多时候,世界充满了矛盾。我都不知道我们这样做算不算是爱着对方。或许我们都爱着,只是不知道怎么爱,才是对对方最好的方式。

我说不出话了,因为想说的太多,不知道哪一句才适合开场。

我选择继续冲上去吻他。

他这一次终于没有抵抗,胳膊一用力,就能轻巧地托起我。

然后他给了我最温热的回应。

我们又一次一起坠落。

在漆黑的夜里融为一体。

我喜欢他抱紧我轻轻在耳边叫我时那温柔低沉的嗓音,就像他侵入了我的魂魄,哪怕最后要分开,他依然在我身体里。

我喜欢胡乱抓他挠他踢他又咬他,我喜欢他身上每一道粗粝结痂的疤,那些伤痕错落斑驳,却都不算深刻。我想留一道最深刻的在他身上,这样他一辈子都不能忘了我。

我希望他一辈子都不忘了我。

我这个自私透顶的人。我承认。

吻落到他衣襟下摆,又闻到一股微微刺鼻的消毒水味,在我来找他之前,他就在镜子前自己给自己上药。我的到来打断了那晚他所有的计划,他不仅没上好药,也没睡好觉。

我亲吻他新鲜的伤口,尝他血的味道。

可我最终没敢对他说出那句自私到家却又理直气壮的话:

我真想,我是一道他永远无法愈合的伤,这样他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我。

最后我只敢在最破碎的时候对他说:

“骆寒......你能不能.....不要忘掉我。”

哪怕后来我们没有再见了。哪怕你还要和别的女人相亲,哪怕你可能和别人安稳下来......

“我不会。忘不掉的。”他竟能包容我的这份无厘头任性,他低头吻我,眼里又带着我熟悉的,也无法抵抗的无奈。

然后他在我身边睡着。

我枕着他的心跳,听他静谧如深林的沉稳呼吸。我一直不敢入睡,默默看他熟睡后依旧精致好看的侧脸。

最终,我一夜未眠。在他醒来之前,我就穿上衣服,又一次自己跑了出去。

第二天骆寒给我发消息,问了一句:“你在哪儿?”

我能猜到他又一次醒来没见到我的失落,可是我不能告诉他,是我太矫情,承受不了跟他道别时,那注定要转的身,要开的口。宁愿他一直怪我,也好过,我装作洒脱地告诉他,我能放下这段感情。

我就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