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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真是一种微妙的情绪,它从不叫人号啕大哭,它惯会藏在细枝末节的地方,要你时不时的就惆怅一阵,唉声叹气。

出来这么多年孔叙很少想家,她的童年里都是张显玉,他无处不在,藏在每一个片段里。

但她很奇怪,她想念家里做的豆腐脑,这是她嘴巴里唯一留下来的味道,有时候想着想着,她就开始想起小时候,想起她和张显玉。

豆腐脑又热又香,她们两个面对面坐在一起,夏日的晚风闷热,却还有风把她的汗衫儿吹起。

她的汗衫儿旧了,上面七扭八歪的写着张显玉的名字,这是年初张显玉穿小的衣服,孔叙穿着大,却也不是特别在意。

她捡张显玉的衣服已经捡惯了,家里穷,张显玉的衣服也都是别人穿小的,他们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如何。

一直到了上初中,他们在村里去了县里,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同学不再是村里的狗娃二柱,而是一些身份地位参差不齐的职工儿女。

孔叙傻兮兮的还什么都不明白,而张显玉却已经懂得了人与人之间的阶级问题,真是一条鸿沟,要奋力一跃才能跳的过去。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小孩,可以不用穿旧衣。

孔叙的第一件新衣是张显玉买给她的,一件粉色的半截袖,上面印着小熊维尼,它捧着蜂蜜罐子,笑得憨厚可掬。

最一开始她不知道张显玉在哪挣到了这么多钱,居然还能闲下来一份给她买东西。

很久以后孔叙才知道,是张显玉偷拿了助学金出来花,东窗事发的时候还挨了张爸的好一顿打。

孔叙一直都喜欢那件半截袖,后来又被她剪成了抹布,丢去了垃圾桶里。

现在想想真不应该,张显玉的自私不可否认,可她与张显玉之间的点点滴滴也都是真的。

他对她好过,实实在在的对她好过,数九寒冬里抱着她的不是别人,是张显玉。

对她很好的张显玉,忘恩负义的张显玉。

良心让孔叙逃避不了许多东西,不然她也不会在春上里做鸡了。

前几天躺在家里养伤的时候孔叙都没有这么安心过,今天一回到春上,这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地方,无端端的,孔叙生出一种远嫁女回娘家的归宿感。

真是扎下了根,长在这里了,就连空气里的尘埃都迷人,更何况还有许多窈窕的女人,她们婀娜多姿、美目流盼,是夜里才开的花,时而是永恒,时而是一瞬。

刚养好身体,林彻不让她出台,连着打了几个电话,能感觉到他忙的焦头烂额,所以孔叙理解他在电话里骂人。

“你总不能拦着我挣钱。”孔叙靠在窗边,门外不知道谁打碎了酒盏,留下难听的谩骂久久不散。

看来今夜的客人有些难缠。

“也不差这几天了,过两天我回燕京看你。”林彻说完就挂了电话,他怕孔叙真回春上接客,挂电话后又给孔叙发了微信。

他了解孔叙,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孔叙。

她就是个认钱不认人的老财迷!

所以二话没说,林彻先转了五万块钱过去,然后乘胜追击的说:“就当我心疼你了,我十五号左右回去,到时候你每胖一斤我都多给你两万。”

孔叙再瘦下去,人就没了。

嘿!

真看出来林彻发达了,说话做事都财大气粗的,五万块钱说给就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孔叙钱很快,带着点心安理得的模样,第二天和小姐妹逛街,一口气买了两个假包回来。

她们这一行也要置行头、充脸面,穿了名牌就等于贴了高级鸡的标签,客人领出去的时候也不至于丢人,一看行头就能知道,这和那些叁流货色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追求这个,各路名牌换着穿,卖一个月的屁股还不够付个尾款,看着珠光宝气的相当厉害,其实兜里面没攒下一毛钱。

孔叙是那种背着麻袋都能出门的女人,她不追求太高品质的生活,一直以来想要的都是叁餐温饱,真让她花叁万五万的去买包包项链,孔叙立刻就能封逼上岸。

她的目的很明确,一个字——钱!

所以她都是真假掺买,一来二去省了不少的钱,真叫人发现了,她就说土大款送的,或者赖给暴发户也行。

只要钱是自己的,到时候怎么说都随便。

就是真赖不掉孔叙也不怕,她屁股都卖了,在老家的时候是十里八乡的名人,早就不在意面子这种身外之物了。

而且迄今为止没有人发现她背假货,真要感谢那些微商了,假货做的比真货还真,前几天孔叙脑袋一蒙,差点就整一个喜马拉雅回来背了,多亏她及时顿悟,知道自己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真背一个几十万的东西在身上,铁定有人怀疑。

所以她没买,四舍五入省了几十万,留着和乔美娜一起吃螃蟹去了。

年前的时候孔叙考了驾照,如今琢磨着买辆车,付钱的时候乔美娜怂恿她买房子,想也没想的就被孔叙拒绝了。

她很坚定,说总有一天会离开燕京。

情况允许的话,我可能会满世界走走。

她说大话,乔美娜就笑话她,笑她二十六个字母没背全呢,还想着满世界走走。

然后乔美娜也一脸憧憬的说:“条件允许的话,我也想满世界走走瞧瞧。”

是啊,谁不想呢。

资金紧张,孔叙没买太贵的车,她这个人就是有一点好,攀比心不重,万事都能将就着过。

林彻听说之后还笑话她好一阵,告诉她没钱就说。

这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孔叙就是想要一个代步的,不是说说而已,她真的希望能有一天离开燕京,离开春上,到时候帅气的把车门一甩,挥挥衣袖,云爱来不来。

天高海阔,那时再没有什么是她的束缚,方向盘握在手里,想去哪里都好说。

也算是给她周游世界的计划开了个好头吧,孔叙买了一辆车。

难得发朋友圈,九宫格里塞不下她的爱车,每一张点开都是长图,孔叙恨不得把安全气囊拆开,大显身手的再秀一番。

翻到最后面才看到孔叙的自拍,眼睛眯成一条缝,她笑得一本满足。

贺虔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加过孔叙,要不是看到这条朋友圈,他这辈子都不会发现孔叙居然在他的通讯录里。

她安安静静的,像一个幽灵。

其实贺虔对炫富这种事并不关心,他什么热闹没看过啊,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浪时间。

大部分的消息都被他匆匆划过去,至于为什么停留在孔叙这里,原因只能是好奇。

这车够寒酸了!

他觉得自己的通讯录里不会出现这种人,这种档次的破车也值得拎出来晒个九宫格?

他家保姆都不开这车了,昨天晚上开宝马出去买的菜。

贺虔没那么困了,一张一张点开,直到最后发现了人间瑰宝,我们的孔叙。

前阵子的事情圈里少有人知道,江惩瞒的特别好,那个裴露更是守口如瓶,一问叁不知,摇头晃脑的打马虎眼。

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具体发生了什么贺虔多多少少还是了解到了一些的。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孔叙跟江惩之间的恩怨,所以乍一眼看到这么开心的孔叙,贺虔愣一愣,觉得不现实。

孔叙不应该“死于意外”,走的悄无声息吗?

到底是年纪大,人也跟着心软了?

江惩到底还是不是江惩了?

他以前从不这样手下留情的。

贺虔点了赞,在下面留言:“车不错。”

然后他笑,那女人几乎是秒回,隔着屏幕就能猜到孔叙洋洋得意的模样,要是有尾巴,也早就高高翘起来了。

因为她说:【是吧!花了我八万块钱呢!】

贺虔:【值这个价钱,恭喜你。】

翻斗花园牛爷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同喜同喜。】

贺虔一点也不怀疑这一排哈哈哈的真实性,不用想也知道,孔叙这时候一定是仰天长笑、花枝乱颤的。

她的开心写在每一个偏旁部首上。

贺虔又问:【回家了吗?好久没再春上看见你了。】

翻斗花园牛爷爷:【啊!前几天出去玩了,最近才回来。】

哦!

小妓女撒起谎来也是毫不含糊,没有人会想要去深山老林里度假的。

逃难就说逃难,这种事情怎么给包装成那么好看?

真奇怪,一个妓女也要面子。

阿力的遭遇他听说了,至此之后贺虔对孔叙大有改观,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拿刀扎起人还真不含糊,阿力都被她给扎成一个筛子了。

老话果然不骗人,狗急了跳墙,兔急了咬人。

贺虔:【你知道我是谁吗?】?

啊?

谁啊?

孔叙一头雾水,她给客人都有十分明确的备注,取向癖好一应俱全。

今天晚上的贺虔是突然出现,这时的孔叙被喜悦冲昏了头,无论是谁夸一句她的爱车,都能得到口若悬河的显摆。

要问对方是谁,孔叙还真不知道。

朋友圈里是叁天可见,头像是一只猫,朋友圈的背景是一群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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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神秘秘、故弄玄虚。

顿时孔叙的喜悦就被好奇瓜分走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