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缓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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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处工作会在压抑与不安中继续。主要是赵明贵与程云发的争论。他们的声音并不高,但语气严肃。何俊杰偶尔才插一两句话。但听得出来,何俊杰似乎是支持程云发的。

叶公瑾心里明白,赵明贵说的,可能更有道理。左少到二处后,取得的成绩要比程云发大得多。可对这个苏少卿,这个一分为二的两个苏少卿,他谁都不敢相信。

但是……他妈的,但是……!赵明贵只说到了问题的一个方面。还有另外一个方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如何向毛局长解释他的决定。他感觉,毛局长可能说的一句话是:你在左少卿身上,没有什么收获呀!妈的,这就是失败!

这个时候,右少卿离开会议室,已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她已多日没进这个办公室,办公室里少了些人气,却多了一些潮湿和霉味。

她在窗前坐下。透过窗户,也透过从房檐上滴落下来的雨丝,她见左少卿也坐在窗前。她一动不动,神色凝重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窗外的雨在风中飘动,如帘也如雾。天空阴沉而冰冷。右少卿此时隐约能够感受到她这个姐姐的心情。

右少卿在这样的时候,心中就有一些异样的感觉在涌动着。隐约中,心里似有温暖的风和阴冷的雨在左右盘旋,也在上下翻腾,互相搏斗着。在浴室里,姐姐为她擦洗后背。在去食堂的路上,姐姐那么犹豫地要挽起她的胳膊。总归,她是姐姐。她们的手臂上有相同的疤痕,她们的体内流着相同的血。妈要是知道姐姐今天的下场,不知会怎么想。右少卿此时感觉到,有某种东西正从心里流失,让她隐隐作痛。

但是,她还是扬了一下脖子,似乎想甩开这些缠绕着她的柔情。她不能原谅姐姐顶着她的名字来到这里,不能原谅。这时,她就有了一点想哭的感觉。

她隐约听到敲门的声音。她回头说:“请进。”

门开了。何俊杰面带微笑出现在门口。他关上门,在右少卿对面坐下来,“怎么了?我敲了两遍门,你都没有听见?”

右少卿冷冷地说:“发呆呢。”

何俊杰点点头,“我能理解。这事,真的有点遗憾。也许,你以后再也见不着她了。我们也可以不用再叫你右少,应该改称你为苏少卿了。”

“嗤。”右少卿发出一声冷笑,扭脸着窗外。

“怎么了?”何俊杰探询地着她,“以后,你也不用再和她斗来斗去的了,难道这样不好吗?”

“老何,你不明白。”右少卿目光尖锐地盯着他,“这样结束,我胜之不武!而且,这样结束,也还不了我的清白。有疑问的人,心里还是有疑问,对我!”

何俊杰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右少的话,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何俊杰离开右少的办公室,回到会议室里。他在叶公瑾的耳边,简单汇报了右少卿的说法。然后在桌边坐下,静静地着他。

叶公瑾默默地坐着,嘴角轻轻扯动。右少卿的说法,确实出乎他的意外。他在心中默默地权衡着。赵明贵、程云发等人,也安静地注视着他。

这时,出了另外一件小事,让叶公瑾心里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

一名女军官敲门进来,说:“处长,有您的电话。”

叶公瑾回到办公室去接电话。电话是保密局浙江站卢站长打来的。电话很简单,卢站长在电话里告诉他,“你要的人,我已经派出去了,目前已在南京开始工作。他可能会与你联系。”

叶公瑾放下电话,抬头着窗外,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心里在想,也好,我可以再给你一次缓刑。“决定你们生死的,是我!”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叶公瑾回到会议室里,在桌边坐下来。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对身边的何俊杰说:“俊杰,你通知两个少卿,来开会。”

不仅何俊杰,其他军官们也紧张起来。他们都意识到,最后的决定即将做出。

几分钟后,左少卿和右少卿都坐在会议桌旁,等待最后的判决。

叶公瑾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含着威慑说:“今天早上的行动,跑了犯人!你们说一说,这是今年以来第几次失误了?而且是严重失误!我要严肃警告你们,今后这一类的失误,不准再次发生!否则,一定严惩不贷!一组、二组,都在内,你们听明白没有!”

左少卿脑子里轰轰地响着,她几乎听不清叶公瑾说的话,她甚至不敢相信叶公瑾说的话。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公瑾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散会以后,左少卿被单独叫到处长办公室。

叶公瑾站在她的面前,注意地着她。到了这个时候,他感到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他心里也明白,他确实没有抓到她的任何破绽。她究竟是不是共党特工,仍然像一个巨大的问号一样,横亘在他的心里。

他轻声说:“左少,你说过一句话,我很有感触。你说,你的处境不好。我理解你说这句话的心情。现在,我也重复我当时对你说过的话,我从来没有轻你。今后也是这样。我希望你以今天的失误为戒,做好你的工作。”

左少卿不动声色在注视着叶公瑾。她并不相信他的话。她心里能感觉到的,仍然是危机。

这天夜里,她在“旋转门”与张伯为见面。她简单介绍了这一天里发生的事。

张伯为惊恐地着她,“少卿,你几乎就出不来了。”

“是,我也感觉到了。”

“但是,最后又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呢?”

“这个,我不知道。老张,在目前这个情况下,我可能已经无法完成任务了。我担心,我会影响到槐树同志的安全。”

张伯为着她,点点头,“那么,我就……”

左少卿极其难受地着他,“是,你安排吧,我撤退。”

张伯为轻声说:“你可能还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我需要先向上级汇报,说明这里的情况。槐树的交通被捕后,我们这里的一举一动都要向上级报告。上级同意后,我立刻安排你撤退。”

左少卿点着头,但心里却笼罩着失败的阴影。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每天仍带着柳秋月去各个监视点了解情况。也仍然知道,程云发在她的后面安了尾巴。她在心里想,你们就跟着吧,也跟不了几天了。

在这几天里,有一个新的情况,让左少卿多少有些意外。她手下的弟兄们,在向她汇报工作情况时,着她的眼神有了一点变化,似乎更恭敬,也更谨慎。

柳秋月悄悄告诉她,几天前的事,已经在弟兄们中间传开了。弟兄们也都有一些不忿,说当时一组的人也在场,凭什么拿我们二组的人示威。

为了这个原因,左少卿再次把手下的弟兄们召到会场里训话。这次她没有发火,而是冷静地一个一个地注视着他们。她心里明白,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但他们都跟自己一条心,这让她有一点感动。

她说:“最近,咱们组有了一点麻烦事,跑了人。我不怪弟兄们,也不怪别人。这是我的事,我的麻烦我收拾,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以后的工作,我们还得接着干。我今天只想对你们再重申一下,今后在工作上,要更加谨慎一些,有任务的时候,更要认真一些。组里的工作,任何人不能再出纰漏!”

站在墙边的陈三虎,此时跨前一步,说:“主子,没问题,弟兄们都上心着呢。有事您尽管吩咐,弟兄们没的说。”

左少卿着他,忍不住笑了笑,仍聚起尖锐的目光盯着他,“陈三虎,你不要说嘴,你的脑袋还寄在我这里呢。”

陈三虎屈膝打了一个千,“主子,我记着呢。您哪天想要,拿去。我陈三虎要是眨一下眼,我就是个王八。”

左少卿说:“好,我记着你的话。所有人都听好了。处长特地叮嘱,老餐馆跑人的事,今后不允许再发生!听到没有!”

老餐馆跑人事件发生后,二组的人和一组的人,算是结下了仇。彼此见了面,都冷着眼睛。二组的人多是地痞无赖出身,撒野撒惯了。又都是以前从保密局各单位踢出来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就什么都不吝了,在气势上就更横一些。一组的人不愿意惹事,就不得不避让一点。这就为后来的纠纷埋下了隐患。

杜自远坐在敬业银行的办公室里,脸色十分严峻。张伯为告诉他,“鱼刺”在保密局里已经难以立足,需要安排撤退。这件事让他十分忧虑。现在“槐树”的交通还没有恢复,“鱼刺”又要撤退,这可怎么办。

他问:“鱼刺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张伯为眨着小眼睛望着他,低声说:“老杜,我不能告诉你。上级有过规定,有关鱼刺的任何情况,我都不能告诉别人。我只能告诉你,她遇到了大麻烦,确实呆不住了。她只能撤退。”

杜自远明白这一点,“鱼刺”的安全,就是“槐树”的安全。只是,华北局情报部的领导几天前对他的警告,言犹在耳。他说:“老张,这样吧,希望鱼刺同志再坚持几天,等我们安排好槐树的交通,再安排鱼刺撤退。你这样好不好?”

张伯为点点头说:“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杜自远此时还有另外一项同样艰巨的任务。他自从接受闽浙赣游击纵队副司令员老李的委托,承担起军火采购的任务。这些日子,一直和张伯为忙碌着。他们仔细商量后,安排了一系列的际遇,终于由张伯为出面,与张乃仁拉上了关系。

但张乃仁极其谨慎。女儿张雅兰被捕,他认为一定与军火有关。他甚至怀疑,是某个高层,担心他泄露天机,或者私吞钱款,才出此狠手,用他的女儿做抵押。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设法营救,得到的答复都比较乐观,却迟迟不见放人,更印证了他心里的担忧。

所以,当张伯为与他几次接触,最后终于暗示,要购买一点军火的时候,他对这个油头滑脑,一脸奸商相的人,并不信任。

这个时候,他们坐在国际联欢社的咖啡厅里。

张乃仁着坐在对面的张伯为,说:“张老板,我,你应该是个中间商吧。”

张伯为就笑嘻嘻地说:“张将军法眼,一眼就穿了。我呢,在商言商,只想从中间赚点佣金,希望张将军不要见怪。”

张乃仁说:“我倒不介意你挣点利差,只是,我更愿意和买主直接商谈。”

张伯为立刻说:“张将军说的在理上。做生意总要以稳妥为上。若是张将军能照顾到我的这份辛苦钱,我愿意在中间牵牵线,您如何?”

张乃仁说:“好,咱们就这样约定了。”

于是,两个人约定,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在“富春江”楼上单间里见面。

杜自远得到张伯为的消息,知道此事必须自己亲自出面才行。

只是,张乃仁这一动,立刻被左少卿和右少卿手下的人察觉,并且跟踪到“富春江”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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