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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第一个成功逃离倾城军事监狱的家伙。

某处偏僻的海滩上,忽然淅淅沥沥落下无数水珠,柔软细腻的沙滩被击打的有如某著名星际海盗的匪号,椰子树浑然感觉不到北方的冰雪严寒,傲骄地挺立在大风里。

漫天风雨,有人从海上来。

那个疲惫的身影,直接从破开浪花走上沙滩,被泡的破皮的赤裸双脚踩在湿软的沙滩上,就像踩在烧红的尖石上,痛楚不堪。

或许是因为痛,或许是因为刚刚完成海底两万里允许夸张修辞吧的壮举,太过虚弱疲惫,那个身影刚走上沙滩时明显控制不住身体,跌跌撞撞,直到奔入椰林影中,整个人的动作才协调快速起来。

打开手镯调出地图,他眯着眼睛仔细查看了几分钟,确认自己没有偏离计划路线大多,这片椰林海滩尚未开发,属于监控低密度区域。

凭借打不死的蟀螂精神和胸腹里的那口气,他强悍的再次迈动脚步,不顾一切地加速,向椰林那边冲去。

奔出椰林,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映入眼帘。

还有一堵电子围墙。

联邦的宪章法律繁若星辰,翰若沧海,但无论是前皇朝还是后来的共和联邦,皇帝陛下和议会山曾经推翻过不少旧法律,制定新法律,能够从浩劫后世代一直坚持到现在的,除了不容撼动的第一宪章外,就只剩下公民隐私保护条例及野生动物保护法。

遍布联邦各大区的电子围墙,将人类社会和野生动物保护区严格地分隔开,面积极为惊人的保护区,需要长度更为惊人的电子围墙,有好事者做过计算,如果把联邦三大区电子围墙连起来,可以把s1和两个月球基地相连,至于这些电子围墙所耗费的恐怖资源,更是支撑两次大规模的宇宙战争。

围墙令遵从本能的肉食爱好者无比痛苦愤怒,他们只能看着围墙那边的野生动物们过着自己的美好小日子,有时候忍不住会去想,究竟是人类在电子墙这边观察它们,还是它们轻蔑同情地隔墙观看自己

围墙催生了联邦各州的地下野肉黑市,有能力无视htd局的家族富商们在自己的庄园中驯养动物,然后出售给二道贩,但没有多少人胆敢越过这堵漫漫长墙,因为宪章光辉正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许乐却是一个例外,当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封余的指点或者说威逼下,可怜兮兮地翻越矿坑旁的电子围墙猎杀野牛,现在处于逃亡途中,虽然身边缺少蓝光小仪器,要越过围墙也不是什么难事。

赤裸发白的双脚踩在柔软的青草上,仿佛能够感觉到草叶委屈的抗议,还有那些丝丝缕缕清新的生命气息,许乐在这片青色的大革原上漫步行走,脸上浮现出真正喜悦的笑容。

临近黄昏的时候,他与一群强壮的野牛相遇,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野牛群的首领毫不例外是一头好色而凶残的公牛,瞪圆的牛眼诧异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入侵者,片刻后毫不例外的愤怒起来,喷吐着气息,前蹄开始刨掘泥土,准备发起冲锋。

在和花豹母狮子们激烈战斗中度过半辈子的它,除了那些残忍贪婪又怯懦的狒狒之外,再也没有见过用两只脚行走的家伙,它本能里感到了危险,只是却不知道这分危险针对的是自己的肉还是自己的老婆。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二十九章 简单的来和去

许乐对母牛没有任何兴趣,哪怕是奶牛。对于腹中饥饿已经达到某种不可忍受程度的他来说,现在唯一能够引起他兴趣的,是一切能够吃的东西,包括面前这群惘然无知的野牛。至于那头准备向他发起进攻的公牛,早已经变成眼眸里无数盘鲜美的林园秘制牛排。

暮色中的草原仿佛要燃烧起来,他站到一块石头上,看着围散在四野敌意浓郁的野牛群,说道:

“帝国人说联邦要晶矿所以打他们,联邦人说他们去科考结果被帝国人野蛮屠了,所以要反打他们,有人说这就是竞争嘛,生存空间嘛。我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不对,但我想如果力气大就该得到更多的食物和美女,喏,就像你这样。”

他看着那头越来越愤怒的野牛首领,摊开双手说道:“那你们这些家伙凭什么可以有这么多土地联邦还得修这么长的围墙我比你们力气大,那你们就应该老老实实让我吃掉。”

此时的黄昏草原仿佛变成了一个宽阔的广场,脚下的石头是主席台,牛群是惘然的听众,他刚刚做了一个极弱智的演讲,无论是内容还是听众和环境的选择都极为弱智,换个角度去看,或者又可以说是装嘀。

许乐不是这样性情的人,只不过是这些日子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大多太强烈,一直生硬疼痛地憋在胸腹之中,直到此时此刻,借对野牛演讲而渲泄一二,不然真有可能没被联邦政府抓到,就先被活活恐死。

对牛演讲这种事情和对牛弹琴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那头愤怒的野牛首领既然听不懂他的话,自然不会泪牛满面走上前面双蹄跪地献上自己的血肉,而是嗷的一声疯叫低头冲了过来,锋利坚硬的牛角在暮色中如同染着血。

然后它变成了新鲜的手撕牛肉。

手指深深陷进松软微热的牛肉,用力一撕,把牛肉撕成条状,送进唇中咀嚼至泥状,才缓缓咽入腹中,润润饥饿快至枯萎的胃部,他靠着树干,沉默地低头进食,时不时抓起身边的青草,擦掉手上的血水,没有理会不远处惊恐不定看着自己的母牛。

围墙内的野生动物保护区腹地,并没有像城市里那么多的监控头和定位芯片,再加上联邦政府肯定想不到他现在会出现这片草原上,所以头顶夜空中应该没有高敏度的军事卫星,但许乐依然不敢点火,黑夜里的火光无疑是吸引联邦中央电脑目光的明显靶子,所以他只好沉默地吃生牛肉。

新鲜的生牛肉如果咀嚼时间长了,会泛出淡淡的甜味,但他还是觉得有些轻微的恶心,主要是条状的肉块被牙齿嚼烂时,总会在唇角逼出一些血水,幸亏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不然他连这些血水都不舍得放弃。

“太原始,太野蛮,太血腥了。”

一边吃着生牛肉,他一边低声咕哝着,直到把空虚的胃部填满近百分之八十,他才停止进食,如同完成了一件最艰巨的工作,走到溪边喝水,简单地洗了一把脸,疲惫地躺倒在草地上,顺手扯过几把野草胡乱盖住身体。

逃离森严的军事监狱和死亡的命运,来到宁静草原之上,身体里的疲惫和精神上的骤然放松混在一起,反而让他无法入眠。

他并不担心夜色中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无论对方是狮子豺狼还是母老虎,林林边缘那具沉重的野牛尸体,向所有最凶残的野兽展现着威慑力。与围墙内这些知道恐惧的野兽比起来,他更不愿意面对围墙外那些执着的人类,所以此时的放松是如此的真实。

头顶是繁星点点,那两轮月亮都没有出现,夜色中的草原沐浴在星辉之下,变成一幅美丽而绝对不真实的画面,徽凉的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把平静的溪面拂出道道皱纹,把脸上的野草吹的簌簌轻响。

如此夜色如此心境,其实很适合跳进溪水中像孩子样尽情蹦跳游动嬉戏,任由白色的水花在安静的夜里四处泼洒,如洒落喜悦,但许乐只是平静地躺着,眯着眼睛看着头顶夜空里的星星,数了一遍又一遍。

围墙内应该只有野生动物,忽然出现一个光屁股乱叫的男人,一定非常容易引起宪章电脑的注意,而且它肯定不会认为s1星球上真的出现了野人。他没有跳进溪水里洗澡,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在海水里泡了太长时间,现在想着水便有呕吐难受的感觉。

开始第四次从头数起夜空里的繁星,许乐还是无法睡着,身体的疲惫和脑海里的放松愉悦截然相反,他不得不再次想起围墙外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些自己关心的人。

此时此刻,他最想知道怀草诗的下落,政府对她的追捕力度肯定还远在自己之上,一个出现在s1的帝国公主,必将引起联邦最疯狂的反应,绝对不会允许她活着离开首首都星圈。

除了那杯旋转的茶,许乐没有见识过军神李匹夫的强大实力,他也没有和封余交过手,怀草诗就是他此生所遇到过的最强大战斗机器,没有之一,无关男女。

但许乐依然不认为她能够在联邦的疯狂追捕下能撑太长时间,原因很简单,这里是联邦s1星球,是她最陌生的战场,而且这片战场笼罩在无所不能的宪章光辉中。

怎样才能找到她野草缝隙里的那双小眼睛眯了起来,明亮的有如天上的星星,许乐沉默而快速地进行思考分析。

首先他否决了怀草诗强行穿越空间通道后,经由百慕大伪装进入联邦的可能性,因为联邦对百慕大归来者的身份审核无比严苛,尤其是帝国种子计划被揭穿之后,芯片审核范围和严格程度甚至已经开始令人恐惧地头发竖起。

三十七宪历以来,只有两批帝国人成功地抵达联邦首都星圈,前者是官方使团,后者是地下抵抗组织的谈判团,许乐眯着眼睛,渐渐接近事态的真相,他不去思考怀草诗是怎样混进地下抵抗组织的使团,只需要思考她是怎样离开使团,从首都来到倾城军事监狱外的雪地。

联邦城市田野里无处不在的扫描设备,会自动对监控到的人类身体进行扫描,而被扫描的人往往一无所知,就像各大空港里的那条幽蓝通道一般,只不过更加微小无形,任何颈后没有芯片的人类,都会第一时间激发宪章电脑的高度警惕。

根据许乐的认知,能够屏蔽联邦电子监控网的方法,只有使用封余设计的那种蓝光小仪器。

他曾经组装过数次,非窜清楚那个蓝光小仪器结构看上去似乎并不复杂,但设计思路和相关自调适波段的覆盖曲度,天才的一塌糊涂,尤其是需要左手腕手镯里程序信息残片进行初始激发,除了封余和自己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够制造。

邹郁曾经告诉过他,施清海那家伙死之前,曾经在宪章广场塞给他一个会散发蓝光的小仪器,她极敏锐地猜测,施清海是不是就凭这个东西才能成功地潜进议会山和那些戒备森严的地方。当时许乐心情有些异样,所以没有回答。

倒溯往回,大概很多年前,封余便认识曹秋道,不知道当时他的身份是乔治卡林还是靳教授,只知道封余慷慨地赠给曹秋道一个篮光小仪器,间接成就了三十七宪历最伟大的间谍。

而曹秋道得知自己患癌疰之后,便把这个东西传给了施清海,施清海最后临死前又交给了邹郁。如果封余没有更多的慷慨赠品遗留在联邦里,怀草诗就一定和邹郁见过面。

许乐做了个简单而清晰的推论,紧接着做了个简单而清晰地决定,从溪边站了起来,趁着夜色的掩护,踩着野草,毫不犹豫走向西北方。

无论怎样分析,那位殿下都没有道理冒险进入联邦,这和什么利益判断都扯不上关系,甚至帝国的利益极有可能因为她的死亡而遭受前所未有的损失。

但她就这样简单的来了,穿过无数光年的距离,挟雪而至,在林间说了那句弟弟跟我回家。

于是许乐也不再有任何选择,只好翻过代表安全的围墙,重新回到危险的人间,简单地去,去找她。

许乐从来不是一个血统论者,对所谓贵族气质或是世家风范,还有太子爷殿下之类的称呼无比轻蔑,但或许多年以后想起这段日子,他至少必须承认,他和那位殿下在某些方面很相似,相貌平凡,简单直接。

首都某间幽静的小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轮胎磨擦声,负责警卫的士兵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眼睁睁看着十几辆防弹军车凶猛地撞破栏杆,冲到了楼下。

表情冷峻的李封上校跳下军车,右手做了一个标准的战术手令,身后数十名最精锐的联邦特战队员,迅速包围了帝国地下抵抗组织使团驻地。

李疯子望眷紧闭的房门,眉尖缓缓戚了起来。

他今天强行征调了小眼睛部门直属的特战部队,在宪章电脑的高序列事件指挥下,政府各强力机构都以最大的力度投入到这场战斗,数十平方公里之内,已经成为了绝对的禁区。

但他依然十分谨慎小心,因为今天要对付的那个女人是如此的强大,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强大,而且她已经很简单地给出了证明。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三十章 在光辉里寻找一抹异样的蓝

“我那两个下属在哪里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们,而不是你们来问我我真没有想到,民主自由的联邦,居然会出现如此无礼的场面,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如果你们坚持对使团进行搜捕,那么我必须警告你,谈判随时可能破裂联邦必须承担起全部责任”

木恩先生愤怒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对冲进来的联邦士兵表达最激烈的抗议,然而李疯子一脸冷漠,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一脚踹开了面前的房间。

房间里空无一人。

负责接待使团的联邦高级官员,匆忙走到门口,擦着汗水低声说道:“上校,麻烦注意一下外交影响。”

李疯子面无表情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并不感到意外,没有做任何解释,带着那帮精锐强悍的军人向楼外走去,打了一个电话后坐进防弹军车,在关闭车门之前,他下意识里看了一眼院墙某个角落,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毫不遮掩释放凛冽杀意的冷峻面容上,忽然出现一抹微笑:“公主殿下,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还能躲多长时间。”

许乐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按照精密地图的指引,他用几天的时间横穿黄松野生动物保护区里最大的那片草原,来到西北方向的另一堵漫漫电子围墙外,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首都特区建筑物天际线,眼睛眯了起来,知道一旦翻墙而过,迎接自己的必将是无处不在绝不停歇的搜捕追杀。

联邦的城市,对于此刻颈后已经没有芯片的他来说,反而更像是片危险的原始森林,那些冰冷的金属探头和楼间巷头的联邦民众,随时可能变成最可怕的毒蛇信和惊鸟,为他带来最强悍的敌人。

他翻过围墙,用最短的时间在郊区某幢民宅内弄了身干净衣服和一顶帽檐极宽的帽子,然后迅离开,从一处标准民用废水处理基站,进入了地底地下通道。

这个过程中有没有扫描系统扫过自己的身体,有没有让无所不在的宪章光辉发现,许乐并不清楚,他只是在赌博,短直的黑发里隐隐现出湿意,直到钻进幽深的地下通道,紧张的情绪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密若蛛网,四通八达而隐蔽的城市地下系统,无论是在帝国天京星,港都还是首都,都能给他带来最强大的安全感,然而在翻越电子围墙,重新回到人类社会的第一天,在幽暗的地下水道里走了不到四百米,这种安全感忽然离开了他的身体,取而代之是某种诡异的被窥视感和强烈的直觉危险。

许乐骤然停住脚步,抬头望向侧上方那盏昏暗的自感应灯,浓黑的眉毛皱的极紧,明白自己犯了一个特别绝对的错误。

除了宪章局之外,谁都不知道联邦的所有角落中,究竟有多少芯片扫描仪器在使用,但可以想像那绝对是一个令人感到恐怖的数量,不然根本无法维系宪章光辉的根本,这些扫描设备也许是某件大型装备里不起眼的冗余零件,或许是生活用品中非常简单的一块元件,就像无数只没有生命味道的眼睛,冷漠沉默地注视着人类社会的一切,也许,在那盏昏暗自感应灯中,也有这样的一只眼睛。

同样,除了宪章局之外,没有任何政府部门拥有使用这些眼睛的权限,这是联邦的一级监控网络,和联邦调查局能够单独控制的二级监控网络,完全不是同层次的事物。

在前几个月的战斗中,每当联邦政府要把许乐逼入绝境时,他都会潜进地表之下的地下水道系统,因为这里是二级监控网络的盲区而那时候的联邦中央电脑还有一个叫菲利浦的名字,极挣扎却始终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让联邦完全没有用一级监控网络找到他的可能性。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

菲利浦死了,他已经没有一级序列权限,相反成为了必须被第一序列捕捉到的异常情况,联邦中央电脑肯定会启动第一监控网络,这片幽深的地道里,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凶险,而且唯一行走在其中的他,非常容易变成最明显的灯塔,要发现他非常容易。

知道犯错,那就马上补救。

许乐没有试着去摧毁地道里所有能够发现的电子设备,因为那是一件愚蠢的事情,除了会让他累死之外,更关键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摧毁宪章的眼睛,只能让联邦更早发现自己。

所以他开始在幽暗的地下通道里高速奔跑,嗒嗒的脚步声回荡不休,于最近的一处通道口,爬了出去。

地表之上热闹无比,正是阳光最曼妙的时刻,初冬的寒意被缓缓驱散,看早场电影的情侣和刚刚结束晨练的老人们,在街道上微笑着行走。

许乐把帽檐压的更低了些,快穿行在人群之中,身体因为紧张而感到有些僵硬,他知道如果被人认出了自己,那么人们脸上宁静祥和的微笑,在变成片刻愕然这后,绝对会再次变化为他不想看到的模样。

走过热闹的街头,穿过泛着青菜粥和煎合成肉香味的小巷,许乐默默看着脚前的地下通道电子阔,知道自己肯定已经被宪章光辉发现,只是不知道对方需要用多长时间进行计算和程序申报,直至出动战斗部队前来追杀自己。

从东林逃亡到首都星圈,直到做黑梦之前的近一年时间里,许乐一直过着紧张的生活,害怕被宪章光辉发现自己的秘密,他把多达七十万字的宪章条款进行了反复的,在网络上搜集了所有的相关程序,并且为那种极恐怖的可能做了非常细致的准备。

从某种意义上说,许乐是除了封余之外,最了解宪章光辉运作模式的人类,甚至比宪章局员工更加了解。

因为老东西的关系,他这几年根本没有机会动用到这些知识储备和应对措施,直到此时此刻。

沉默站在那扇金属圆形门阀之前,许乐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计算出从自己被发现到联邦部队到来之间的时间差,然后望向身旁的那台避孕套自动售卖机,轻声微笑说道:“我不知道你在不在这里面,但我知道你肯定又一次看到了我。我很了解你,你现在不能直接物理操作,你要发出警报,你要等着人类的审批。”

“所以你很慢,太慢了,所以你怎么能追得到我”

仿佛是要替某个死去的老东西出气,许乐嘲笑着那片在他看来死气沉沉的宪章光辉,然后做了一个非常令人意外的决定,打开电子门阀,再次回到幽深的地下空间中,开始再一次的狂奔。

在地下狂奔数公里,然后回到地表穿行于人群,然后再次潜入地底,他毫不厌烦地进行着枯燥的重复,大脑快速地运转,设计着最合理的路线,用这种方式吸引甚至调戏着宪章光辉的无数双眼睛,明知道危险或者说死亡正在一步一步靠近,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因为不知道经过多少次的地底地表转换后,他已经到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果壳机动公司研究所三部。

不知道是双月节快要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周末的果壳研究所显得非常安静,当年那些辛苦加班的研究生不知道去了哪里,许乐压下帽檐,在阴影里眯着眼睛,就如同一个很普通的工作人员,非常正常地向建筑里走去。

研究所三部还是当年的老样子,门口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军人,这里承担了联邦军方非常重要的一些研究使命,保安措施非常严密。

大概三十米的距离,许乐一边走一边缓慢折叠手中的卡片,不知道是在哪家商店拿的纤维纸卡片,柔软却又坚韧,在他稳定手指间,这样重复地叠了多次后,折角处骤然变得坚硬而又尖锐。

这是他现在身上唯一的武器。

距离那两名宪兵还有五米距离的时候,果壳研究所里骤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后方的街道上传来清晰的警笛声,更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前方军事学院的二教学楼方向天空中,有三架漩喷式武装直升机正在高速迫近,机舱旁半固定的达林机炮黑寒夺目。

终于被追上了,比计算中的时间要早了半分钟,看来为了追杀自己,向来官僚气息浓郁的政府机构,终于展现了前所未有的高效率,许乐有些遗憾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然后握紧了手中的纸卡片。

研究所门口的两名士兵听到身后的尖锐警报声愣了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枪械对准向自己走来的许乐,厉声说道:“请表明身份。”

就在他们端起枪械的过程中,许乐小腿肌肉骤然紧绷,身体呼的一声暴掠而至,手中的硬纸卡片唰唰两声挥了出去。

两名士兵的手腕上顿时出现两道极细的血痕,手中枪械颓然堕地,然而就在枪械刚刚脱手时,许乐坚硬的胳膊已经狠狠砸中他们的脖颈,让他们比枪械更快昏倒到坚硬的地面上。

研究所后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急促脚步声和枪械上膛的撞击声,许乐却似乎毫无察觉,伸手抓住空中那把冲锋枪,高速穿过正在关闭的研究所大门,像阵风般刮了进去。

建筑内部尖锐的警报声非常刺耳,紧急灯光不停闪烁,少数还在加班的研究人员依据相关条例,停留在自己的工作间中,同时把房间坚不可摧的合金门完全锁死。

一道加固透明材料墙拦在了许乐面前,通道后方大门处正在响起暴烈的破门声,如果他无法解决面前这堵忽然出现的墙,那么马上就会被无穷无尽的联邦士兵生生压死。

“原来你还在这里。”

许乐看着墙上那把沉默太长时间的太平斧,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然后取下来,无比暴烈地向加固透明墙上劈了下去。

迸迸迸三记沉闷的斧斫巨响,坚硬的透明墙出现无数道细密的裂痕,瞬间后,簌然倒塌,在地面四处溅飞。

握着太平斧继续沉默向前,许乐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当年为了阻止林远湖窃取沈老教授的数据,他就是用手中的这把斧头,硬生生向前劈去,结果却劈出了一个崭将的人生。

任何难以解决的问题,到最后就只好用暴力来解决,这不是许乐的人生信条,是他的本能反应。

沈老教授去世之后,本来专属于他的那间两层工作室,应该早就已经属于别人,但许乐意外地发现,电子门的密码居然还是当年那一串复杂的数字,没有任何更改。

把已经没有用处的沉重太平斧扔到地止,许乐走进多年未回的工作间,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光幕桌和大型工作台,隐约明白,这应该是mx机甲研制成功所带来的附加结果。

mx机甲的成功是果壳机动公司近些年来最重要的收获,而起到最关键作用的,不是工程部,而是沈裕林教授的理论和他生命中最后的助理或者说学生许乐,当林远湖院长声败名裂,沈老教技重新被很多墙上的草人推上神台,许乐成为联邦英雄后,这间曾经被人遗忘很多年的工作间,很自然地成为了果壳机动公司中带有某种传奇色彩的地方,甚至在年轻一代学者心中,俨然已是圣地,自然需要特别的保障。

关于这些事情,许乐曾经从果壳总裁先生那里听到过一些,不过以前不曾在意,今天却发现,公司对这间办公室的保留,对他的计划提供了很多方便。

手臂骤然用力,坚硬的合金楼板被掀开,露出里面一个样式看上去极简单的小仪器,上面没有灰尘,却没有启动过的痕迹。

许乐取过小仪器,向二楼走去,微微一笑,仿佛与那位坐在楼梯口抽烟的老教授再次擦肩,仿佛还能看到老人脸上清晰的黄斑。

他钻进天花板里的通风管道,强行破开研究所后方的那墙砖墙,从高处坠下,双脚刚刚沾到地面,强横的力量骤然爆发,把下冲力变成横移的速度,轰的一声撞飞数名正在设置伏击圈的联邦士兵,如一道暴烈的影子向远处冲去。

片刻后,许乐出现在第一军事学院的校园之中,初冬的树林依然保留着难得的绿意,他揣着双手缓慢绕湖塔而行,如游客般轻松自在,插着手的裤兜里,那件小仪器散着异样的蓝光。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冬天里的一朵奇葩

宪章光辉的播洒浓薄度有一定的规律,人类密集聚居地的周边隐藏线以及来往联结两个密集聚居地之间的通道,是那台中央电脑监控的重中之重,无数双眼睛隐藏在各个角落或电器中,至于聚居地内部,像宪章局总统官邸议会山这些地方自然受到严苛的监控,相比较之下,像校园这种地方的监控力度则要小很多。

怀揣能暂时屏蔽宪章监控的蓝光,漫步徜徉在美丽清静的冬日校园内,与穿着军装的年轻情侣们擦肩而过,许乐内心并不像表情那般轻松,面对着整个联邦和那片无所不在的冰冷光辉,很难找到完美应对的措施,包括他裤兜里的那抹蓝光,更何况就算他现在暂时能从联邦的视野中消失,却没有办法蒙住所有民众的眼睛。

无论是什么时代,民众的力量一旦被激发出来,都将是最势不可挡的洪水,这股力量可以改朝换代,可以开疆辟土,自然也可以很轻松地摧毁掉曾经的联邦英雄,如今的帝国种子。

离开第一军事学院校园后,许乐压低帽檐,跟随平缓喧闹如常却给他带来无穷压力的人群,乘坐十四号全封闭轨道线,来到首都郊区一片像农场似的安静区域,这里是他逃亡计刻中的第二个重要节点白水保安公司大楼。

来到这幢隶属于果壳的大楼,自然不是因为在逃亡途中,忽然文艺地生出怀旧情绪,虽然他就是在这幢楼里遇见了白玉兰,正式接手了七组,

他今天冒险潜入,主要目标是大楼地下的那间军备库,那里除了各式枪械之外,还有他自小最喜欢的各式多轴数控精密机床。

四个小时之后,当许乐压低帽檐走出白水保安公司大楼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布料以及裁剪看上去极为普通,在人群中很难引起任何注意,事实上却出自果壳相关研究部门的精心设计,布料耐磨,有一定程度的锋刃拉割防御性,极难燃烧,裁剪及内衬隐藏设计方便运动及佩戴枪械,完美地迎合城市作战的需求。

他为战斗所做的准备不止于此,贴身的硬陶防弹背心表面,有一排软金属条,再一次加强了防止割伤的效果,根据他的计算,只要不被一整支作战部队包围,那么零散的枪击,很难伤害到自己,主要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近战伤害。

接下来的目标是林园。

穿着黑色正装,他沉默地走到公路旁拦下一辆空返的出租车,坐进去时,与沉重金属车门不注意碰撞了下,发出了一声怪异的轻响。

出租车司机疑惑回头看了他一眼。

许乐低着头,自然不方便向对方解释,自己这件黑色正装下面有两把被拆卸成零件的改造枪械,左小腿绑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右小腿绑着一把秀气的军刺,而且随时可以喷出恐怖的电弧。

“你们这么多人,居然就没看住”

首都郊区南相家庄园内,南相夫人愤怒地训斥着面前的保安主管,甚至没有放过一旁的西林钟家特战队军官,气的右手微微颤抖,寒声说道:“还有你们,既然你们坚持贴身防御要由你们负责,那现在人不见了,你们想怎么负责”

那名忠心耿耿的西林军官,此时早就已经陷入寒冰的冰窖中,面对着南相夫人的严厉训斥,他恨不得一枪把自己给毙了,羞愧后悔的无以复加,哪里有脸替自己辩护。

别墅房门被推开,南相美跑了进来,秀丽的面容上那些微细的汗珠显露着担忧。她下午正在基金会里与赞助人商讨相关孤儿教育企划案时,忽然接到了家中的电话,匆忙赶了回来,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便看见了这一幕。

南相夫人和她这对母女,是大家族中极少数真正拥有某种可贵品德的女性,天性善良温和,无论是对着什么阶层的人,都极为自然地保持应有的尊重,像现在这样严厉训斥的场景,极少发生在她们身上。

南相美惊讶地看着母亲,心中生出一些非常不好的联想,急忙问道:“妈妈,究竟怎么了”

南相夫人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我们的小公主不见了。”

“上午是物理课时间,你也知道,那个孩子的物理学天赋实在惊人,所以我专门请了位一院的副教授来上课。结果到了下课时间,房门依然没有打开,当时大家只是认为她正陶醉在那些线条的世界里,没有联想到任何别的事情。”

南相夫人微微蹙眉说道:“直到开始午饭,楼上依然没有动静,侍女催促了几次都没有回音,我上楼来看,才发现房门被反锁了,打开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南相美怔怔地看着书房,看着房间角落里那位被绑成台灯样儿的物理副教授先生,看着副教授先生脸上惊恐不安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知道钟烟花拥有同龄孩子绝对无法拥有的物理学天赋,当她们曾经夜聊的时候,小女孩儿曾经无比骄傲于此,并且坚定地把这与许乐联系起来,认为这证明了她和许乐有某种天然的关联亲密性,所以南相家才会想到专门替她请了位副教授来当私人教师,但现在这算什么

“很明显,那位小姑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这位副教授击昏,然后悄悄顺着窗户爬下楼,穿过庄园草地,就这么跑掉了。”

南相夫人似乎在叙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眉眼间的忧虑和紧张怎样也掩饰不住口

翘家的小姑娘不是普通人,她是西林钟家的小公主,是经由最高法院何英大法官亲自判断的钟家继承者,田大棒子赶赴帝国前线,把这位小公主送到南相庄园,这个举动里包涵着多少对南相夫人的信任如果那位小公主就这样离开了南相家,夫人又该怎么面对这份信任

“不可能。”南相美紧紧握着拳头,蹙着眉尖说道:“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怎么可能避开庄园的监控,外面的草坪那么宽我想她应该还藏在楼里,没有离开庄园。”

南相夫人拍了拍女儿微颤的后背,轻声说道:“已经搜过三次,如果她还在庄园里,肯定会被我们找到。”

“马上报警,请求政府帮助,实在不行,让父亲去说动宪章局进行芯片定位。”南相美转过头来,表情坚定:“母亲,我们必须找到她,联邦治安再好,她一个小姑娘也很不安全。”

南相夫人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女儿的提议。

“不行,你应该能猜到她溜走是为了去找谁。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她的身份,如果让政府知道她失踪了,会有怎样的反应在现在这种紧张局势下,说不定她的安全会受到更大的威胁。”

“钟家继承人的失踪,将引发太多混乱,首先,她那个狼心狗肺的堂兄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那么西林必然陷入又一轮动荡,而那边已经无法承受。”

南相夫人语气沉重地解释道。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现在是冬天了,她年纪还这么小事前她根本没有流露出要离开的情绪,或者说我根本没有察觉到。”

南相美难过说道:“妈妈,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我已经让家里出动人手去找了,你不要太担心。”南相夫人将女儿搂进怀里,安慰道:“负责保护她的那些西林特战士兵,不能去找,不然会引发某些人的怀疑,我已经命令他们留在庄园里,一步都不准出去。”

“那副教授怎么办他知道这整件事情。”

南相美看着角落里的那位被死死绑住的副教授先生,才想起来震惊之余忘了替他解掉绳索,正要向前走去,却被母亲轻轻拉住。

不知道是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