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222部分阅读(1/1)

不会辞职。”

邹部长平静说道:“在某些人忙着争夺或巩固自己权力以实现他们的野心或者理想的时候,总需要有人记得,在前线,在遥远的帝国星域里,有几十万联邦士兵正在浴血奋战。”

“他们需要给养,需要弹药,需要机甲,并不关心是谁在首都星圈的名利场中获得了胜利,而这正是我这个国防部长的责任。”

他望着年轻的联邦军官,微笑着说道:“所以我不会辞职,我会像个陷入初恋的小伙子那样,死皮赖脸地赖着国防部长的位置,争取能为前线做些事情。”

许乐向桌后这位联邦军方唯一真正拥有学者风度的将军敬礼。

“许乐上校。”

“许乐上校”

在七组队员警惕的保护下,许乐走出电梯,准备穿过国防部一楼宽敞的大厅。路上遇到的军官们惊讶地看着他,或喜悦或紧张地敬礼问候,不知道本应在西林执行任务的他,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首都特区。

几乎同时,在国防部大楼华丽的旋转门那边,也传来了一阵密集而兴奋的敬礼声和脚步声。

“少卿师长”

“少卿师长,您好”

在铁七师军官的簇拥下,穿着一身笔挺中将军服的杜少卿从大门走了进来,正抱着文件忙碌行走的国防部军官们惊的赶紧立正敬礼。

不知道杜少卿和铁七师军官是执行什么公务还是开什么会议,但总之就在许乐将要离开的时候,他出现在国防部大楼中。

在他看到许乐的同时,许乐也注意到他的出现,两个人的眼眸里隐约似乎闪过一道光芒,却没有谁率先停住脚步,相反他们的步伐显得格外坚定稳定,没有一丝缓慢。

他们没有停下,身边的军官自然也不会停下,各自端着冷漠生酷的范儿,目视前方,相对而行,眼中却没有对方。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联想到这些年联邦部队里的诸多传闻,想起杜少卿和许乐从毕业日军演直至最近的种种,本来嘈杂一片的国防部大楼骤然安静了下来,空旷的大厅显得更加空旷,只能听到两边的军靴啪啪踏地,清脆作响,越来越近。

国防部大楼正中央的地面是一个巨形联邦军徽,由重碳合金弹壳砌进坚硬地面而成,在灯光下挑着冷冽的像剑一般的光芒,当许乐和杜少卿走进联邦军徽时,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

“少卿师长。”

“许乐上校。”

许乐敬礼,杜少卿还礼,一阵沉默。

许乐盯着他鼻梁上的墨镜,说道:“我刚才听了一句话,想转送给您:军队,不应该拥有自己的思想,因为这样太危险。”

杜少卿表情冷漠,双手负在身后,站姿笔挺的就像冰川里最后活着的那棵寒松。

他缓缓摘下墨镜,面无表情看着许乐,回答道:“席勒中期政论戏剧里提出的概念,你觉得我需要你来告诉我”

许乐望着他的眼睛和明显比几个月前更加花白的头发,说道:“历史会记住很多事情,我只是想提醒您,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您和您的部队至少要记住一点,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依照宪章规定,完全服从联邦民选政府的命令。”

听到这句话,杜少卿冷漠的表情忽然间有了一丝怪异的变化,他的唇角翘了翘,似乎想要微笑,但终究却还是只变成了一丝冷冽:“许乐上校,清楚你自己的位阶,不需要你像个妇人一样唠叨,我也知道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国防部大楼内,两群军官站在他们二人的身后相对而立,虽然不可能拔枪相向,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石头高速碰撞之后的焦糊味道,似乎随时都可能有石头被碾压成粉末。

如今的局面已经逐渐清晰,杜少卿和他的铁七师,正是军方激进派手中最强有力的支持之一,许乐不会奢望用言语辩论便能让敌人缴械投降,但此刻他真的有很多话想对杜少卿说。

“听说西门瑾死了”他神情凝重望着杜少卿和铁七师军官们。

然后他缓缓眯眼,微笑说道:“死的好啊。”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六章 花一样的春天四

“许乐上校,你必须收回刚才所说的话。”一名铁七师军官说道:“然后为此道歉。”

“不。”

许乐很简单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依旧看着杜少卿的眼睛,说道:“你应该很清楚西门瑾为什么会死,事实上他五年前就该死了,我现在所不清楚的是,五年前,少卿师长你究竟知道多少。”

三十七宪历后半段的联邦军方,没有谁敢用这种逼迫式的语气当面质问杜少卿,即便是那些大佬们。当初在作训基地的毕业日军演里,许乐虽然成功地迫使杜少卿未能发飙,但当时的他在杜少卿面前依然要扮演一名下级军官,却绝不会像今天在空旷大厅里表现的如此强硬而平等。

虽然杜少卿现在是中将,他只是个上校,两个人之间有着森严不可逾越的阶层差距,但不知道为什么,自西林落日州抗命而归后,在许乐的态度中,再也很难找到这种阶层差距的影响。

杜少卿一直沉默或者说冷漠地看着许乐,右手食指在墨镜边缘轻轻滑动,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片刻沉默后,许乐忽然低声问道:“少卿师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应该是那个什么三一协会的成员,我很好奇,你在那个协会里究竟学会了一些什么,在战友的背后开枪”

文学作品里经常用令人窒息四个字来形容紧张的对峙气氛,用的次数多了,往往会让人觉得有些老套,但今天在空旷大厅里看到这幕对峙场景的国防部军官们,隐约明白了这种形容的由来。

明亮灯光之下两群相对而立的军官,沉默互视,未曾高声言语,那种逐渐升温的无形冲撞摩擦却似乎已经耗尽了四周环境中的氧气,开始令人们感到有些艰于呼吸。

站在电梯前,站在楼道上,站在绿植旁的军官们,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工作,紧张地注视着大厅正中央的位置,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集体下意识里压低了呼吸的声音,等待着杜少卿师长开口回应,以他惯常的骄傲漠然压制对方的气势或者激烈当前的事态。

电梯门此时不合时宜地嘀的一声打开,一名女性文职军官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国防部大楼内的军官们下意识望去,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往他们需要关注的那处。

杜少卿依旧没有说话,反而是站在他左边的铁七师副师长刘思福,带着某种嘲讽和怨恨的情绪,对许乐寒声挑衅道:“听说施清海死了”

许乐那双像刀子样的浓眉末梢微微颤了颤。

“死的好啊。”刘思福面无表情补了一句。

许乐的直眉终于挑了起来,像发泄一般用力地挥舞着右臂,用力地在空气中劈下,似乎是要将面前所有的艰难险阻全部劈成破铜烂铁,极富爆炸力的回答声响彻整个国防部大楼。

“死的光荣”

这四个字就像是四颗坚硬的石头样砸在大厅光滑的地面上,砸在不能言语,泛着金属光泽,充满肃杀气息的联邦军徽上,回荡起迸迸的沉闷声音。

杜少卿目光微垂,看着脚下的联邦军徽,似乎在感觉许乐此刻的情绪,终究他还是一句话没有说,一丝表情没有流露,缓缓举起右手重新戴好墨镜。

擦肩而过。

“这个世界很少,不,应该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诡异的局面,即便是家父当年从帝国回到首都星圈,面临着议会山的强大压力,可是也未曾表现过如此强势的信心。”

由防弹军车组成的车队,在首都郊区安静的道路上疾驰,道路旁的田野隔离带林后,隐约可以看到几台mx机甲的黑色身影,正以行进姿态沉默地跟随护卫着车队。

在首都星圈能够享受被军用机甲保护待遇的人非常少,如今的联邦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兼第一军区司令,实际意义上的军方第一人李在道将军,毫无疑问拥有这种资格。

然而这里并不是前线,是远离战火无数光年,数千年没有经历过动荡硝烟的首都特区,他的出行居然需要出动mx机甲做保护,可以说明这位军方领袖此刻的心情,确实如他先前的言语那般,充满了某种荒谬的诡异警惧感。

“确实很诡异。被刻意切断与十七师的联系,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部队的区区上校,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带着他那二十几个忠心的下属,就敢这样光明正大地行走在这座城市之中,并且我们还没有办法杀死他。”

李在道将军望着车窗外蓬勃的深春树景,温和笑着说道:“这些年轻的军人,就像是春天里自由生长的树木,无论是野火还是春雨仿佛都不能停止他们强大的步伐,反而只能帮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

“安排的十七个狙击点,被他们成功躲过了十五个,有两个狙击点被摧毁。”

坐在车前排的第一军区特战室主任,无法理解那些目标是怎样避开了这些伏击圈,也无法理解面对这样诡异的局面,将军为什么还能保持如此温和平静,甚至有种莫名安喜的心境。

“我从来没有奢望过,用狙击手就能解决掉父亲亲自选定的接班人,这些只是一些类似于用树枝去捅野牛的小手段。通过这些小手段,我们可以清楚,他究竟能够做到哪一步,那么在消灭他的时候,可以做到有针对性的布置。”

李在道望着车窗外,面容平静,看不出星点他此刻言语中蕴含着的危险意味。

“许乐应该已经知道我知道了他的强大究竟来源于何处,那么他将以为我们会害怕,会慌乱,会变得疯狂,从而不战自败。那些无用的子弹,想必会帮助他认为我们已经慌乱,已经疯狂。”

“他将会放松,自信会变成他自己都感觉不到的自大,这样很好。”

“直到此刻,依然有很多人对他抱有幻想,认为可以说服他,或者用尽可能和平的方式解决他,我很庆幸,许乐足够强大,足够自信,那么他将一步步推动自己进入不可逆的死域。”

“将军,莫愁后山到了。”

将庞大身躯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邰家,大概是七大家公认的精神领袖,而费城李家则是在三十七宪历忽然跃上舞台,光彩夺目不可一世,这两个看似本应敌对的家族,实际上却一直拥有密切的往来与接触,如果不是因为费城李家刚刚开始传承,或许这种交往已经可以称之为世交。

莫愁后山的邰夫人与刚刚过世的军神李匹夫,因为那些历史故事或关于那个叛国贼的回忆,一直保有着非常亲密的私人友谊,这种友谊持续了很多年,或许从未在阳光底下展露威力,但事实上对于联邦这些年来的稳定及高速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保障作用。

如果费城李家的荣光开始向下传承,莫愁后山很正式地准备了纯私人性质的午餐,然而临湖对山的那片露台上,邰夫人和李在道将军之间的谈话,似乎并不如想像中那般顺利。台缘外那些半悬垂着的深春植物恹恹地扭着头,不愿意去费心分辨两位大人物看似寻常的对话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看不见的子弹。

“夫人,如您所言,联邦政局现在确实最需要稳定,尤其是在议会山事件之后,民众的情绪非常慌乱。”

李在道轻轻将银匙搁在古纳瓷盘上,沉默片刻后温和继续说道:“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任由许乐上校继续调查那件案子,不止拜伦副总统死后的灵魂会受到打扰,您和那些家族也会非常窘迫,政局会因之动荡,最关键的是,民众或许会因此而失去对政府的信心,以您的智慧,应该非常清楚这里面蕴藏的危险性。”

邰夫人端着茶杯,默默看着露台对面那片浓郁的青山,看上去极为寻常的眉眼间有着一种宁静至强的味道。

“许乐拥有宪章局第一序列权限,而且这种权限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在帮助他。”李在道继续平静说道:“宪章局现在没有找到应对这种权限的方式,如果您不愿意给予协助,事情或许会真的难以控制。”

“李将军,其实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岁,而且现在你父亲已经过世了,你没有必要依然对我用尊称。至于许乐的权限问题,其实老爷子应该掌握了一些,但既然他死之前都没有交待,我自然更不会做些什么。”

邰夫人回过头,望着李在道缓声说道:“你低调了二十年,但你父亲的那些老战友,还有像我这样的老朋友,从来不会低估你的城府和能力,我根本不相信在没有找到控制许乐的方法之前,你会开始你的计划。”

李在道沉默片刻后,望着面前的妇人,开口说道:“夫人,我很清楚你需要让许乐活着,并且以军神接班人的身份活着,来制衡军队里像我们这样的人,但问题在于您很清楚,许乐他从来不坐翘翘板。”

不坐翘翘板,是一个对许乐性格很贴切传神的形容,邰夫人的唇角泛起一丝笑容。

李在道望着她,继续开口说道:“相信您此刻和我一样非常好奇,这时候正在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他正在说些什么。”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七章 花一样的春天五

“在这种时候召开新闻发布会,无论他说些什么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本就不应该说。”

李在道端起面前的黑卷叶茶喝了口,片刻后继续温和说道:“这一点再次证明,从来不坐翘翘板的他,哪怕拥有再好的基础,哪怕家父和您同时看好他,他也不可能成为您期望中那个能平衡局面的人。”

他抬起头来,望着邰夫人平静说道:“相反,他会让联邦局势变得更加危险和复杂,而很可惜的是,他拥有这种能力。”

“不。”邰夫人笑了笑,回答道:“根据我的观察,那个小眼睛男生现在已经成熟,或者说庸俗多了,对于你我对于联邦来说,这都是一个非常好的转变。”

说到这里,夫人静静看着李在道的眼睛,带着丝非常淡,甚至淡到快要嗅不出来的嘲弄说道:“不然依照他当年硬顶着我的压力也要去杀麦德林的作风,现在就算你身边有十几台战斗机甲,他也敢傻乎乎提着几把枪就跑遍整个联邦去追杀你。”

这一段话连续性极强,杀伤力极大,李在道微微一怔,脸颊上流露出自嘲的微涩笑容,身为如今的联邦军方第一人,却被一个上校军官威慑的出行必带机甲,真的没有太多尊严可言。

“从那一年,许乐闯进橡树州和平基金会大楼的一刻起,我对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影响力,所以关于他的问题,我想我们不需要再讨论。”

邰夫人的右手臂轻轻搭在露台边缘的围栏上,平日里喜欢做些简单菜式,从而并不像一般贵妇人那般光滑的手指,在春风中微微张开,似乎想抓住些什么,又似乎只是在感受那种舒服的感觉。

她温和望着李在道,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认真:“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当成功地削弱钟家之后,你们究竟准备怎样继续向下走”

“如果不是许乐通知我,或许直到此刻,我依然被你蒙在鼓里。”

夫人自嘲地笑了笑,摇头感慨道:“刚才说过,我们这些人从来不曾低估你的能力,但现在看来,你能在你父亲的光环下藏在阴影里这么多年,耐心地做着如此周密的准备所谓的不低估也是一种低估,因为像你这样强大的人,联邦中根本没有人够资格去评判你。”

“夫人谬赞,在道这些人只是想替联邦做些事情。”李在道温和回答道:“至于您和那些家族的担忧,其实并无必要。”

“您问我们会走到哪里,我现在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因为联邦一旦稳定下来,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在前线,那么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请放心,不能动的格局,我们永远不会去触碰。”

“这算是承诺”邰夫人的眼睛微眯,目光骤然间变得极为锐利。

这个问题很简单,却又绝对不简单,这意味着联邦军方的激进势力,会在日后的联邦政局中,对七大家采取怎样的姿态,而这种姿态又毫无疑问会直接影响到今后若干年的联邦。然而面对这个承载了无数意味的问题,李在道将军的回答,竟是那样的平静而简洁。

“当然。”

人去露台空,深春山色浓,邰夫人微眯着眼,望着怀抱里的湖光山色,忽然发出一声幽不可闻的叹息,淡淡自嘲问道:“你相信他的承诺吗”

“当军人变成政客,他们的承诺也就没有任何意义。”沈离安静地站在邰夫人的身后,扮演着数年不变的角色。

邰夫人的眉尖微微蹙起,声音微寒说道:“我喜欢更直接一些的回答,而不是这种戏剧腔调的东西。”

沈秘书敏锐地查觉到夫人的情绪有些糟糕,老老实实地点头称是。

“格局不动”邰夫人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凭栏而立,任春风拂面而去,没在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如果不是想要造一个数千年未有之变局,这些军人又怎么会如此兴奋地投身进他们过往最厌恶的政治黑幕之中”

“钢铁怪兽一旦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们的食量将会变得格外贪婪,任何曾经的霸主,在他们的眼中都不过是几块香喷喷的合成肉。”

夫人转身望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靳管家,漠然说道:“做些准备吧,如果不出意外,这场长期的斗争,也许会持续很多年时间。”

“是。”靳管家和沈大秘书同时躬身。

邰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她简单的一条命令,经由这两位邰家具体主事者的手向下传递到那个庞大的隐形帝国之中,将会马上开始改变很多事情的发展方向,为了迎接可能到来的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些和联邦共同生存成长或是腐烂的千世之家,也必须做些准备了。

她轻轻抚着露台的栏杆,望着如画江山沉默不语。

她非常不解军方激进派的信心究竟来源于何处,一个施清海就弄得他们焦头烂额,他们在政府里的伙伴被清洗的死伤惨重,难道就凭李在道手里控制的那几支部队

帕布尔终究是深孚民望的民选总统,拥有联邦军队的先天效忠,最关键的是,官邸外还有那个似乎永远死不了的许乐,谁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许乐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了些什么”

邰夫人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

对于联邦新闻界来说,许乐毫无疑问极有新闻价值,无论是当年那场闹的沸沸扬扬的国民少女绯闻,还是后来无数次震惊联邦的英勇战斗事迹,都已经证明了这点。

但对于联邦新闻界来说,许乐又毫无疑问是所有联邦名人中最不受欢迎的采访对象。

这位年纪轻轻的上校军官,或许是继承了费城军神的行事风格,几年来除了由总统官邸和国防部强制安排的新闻发布会之外,他竟是没有接受过一次新闻媒体的采访。

所以当各大媒体收到他将要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消息时,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虽然新闻发布会的时间改了又改,媒体方面却没有任何怨言,带着兴奋和紧张,等待着那位本身已经够资格成为新闻事件的联邦英雄闪亮登场。

极少数拥有最敏锐嗅觉,或者是拥有最强大情报来源的新闻记者,隐约猜到了这场新闻发布会可能和十几天前议会山那场震惊全宇宙的恐怖袭击有关,联邦副总统拜伦先生和两位议员的葬礼刚刚举行完毕,整个联邦还处于哀悼期,许乐上校他究竟想做什么或者说,他想说些什么

禀持着这种极富针对性的尖锐疑问,当新闻发布会召开后,戴着墨镜的许乐在噼啪闪光灯照耀下,走进乔治卡林文化艺术中心会议室的那一瞬间,来自首都特区日报的伍德记者,毫不犹豫,并且毫不理会主席台上聊作主持人的顾惜风,大声问道:

“许乐上校根据我的消息,议会山恐怖袭击事件嫌疑犯施清海的尸体,于昨天晚上被你和你的队员强行带离警察署大楼,请问关于这件指证,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或者说你是否想要做出确认”

哪怕是联邦战斗英雄,在联邦民众集体哀悼的日子里,居然强行抢走恐怖袭击嫌疑犯的尸体,想必也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原谅和理解。

新闻发布会刚一开始,便有记者提出如此尖锐的问题,顿时让刚刚安静一些的会场顿时变得嘈杂起来,窃窃私语里,充斥着那些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的记者们的惊呼声。

台上的许乐摘下鼻梁上的宽幅墨镜,露出那双虽然小却格外诚恳的眼睛,他望了一眼面前的记者们,有些意外地发现提出这个尖锐问题的,居然是首都特区日报的伍德记者。

摄影记者手中的闪光灯继续噼啪作响,高清摄像机早已开始工作,镜头中的许乐低头思考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扶着桌缘抬起头来。

他望着记者们,极为简单回答道:“是的,昨天晚上我从警察署大楼中,取出了他的遗体,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们进行确认。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们的是,他已经下葬,地点不错。”

新闻记者们顿时陷入了另一波的躁动不安,他们真的没有想到,许乐居然会直接承认自己与那位恐怖袭击凶犯之间的关系,这些在情感上多多少少有些倾向许乐的记者们,满是忧虑不解地望着台上,心想你难道不明白这样做,等于是在挑战联邦民众的心理底线

再如何忧虑不解,新闻记者们也必须按照职业要求,用最快的速度编好简写新闻,发到各自的报社或是电视台,紧接着,来自三林论坛报的记者抓住空隙,抢先提问道:“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这已经触犯了联邦法律。”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是所有新闻记者,也许还有那些即将愤懑不平伤心的联邦民众想要知道的答案,为什么一位联邦英雄,会不遵军令自西林归来,就是为了埋葬一名罪恶滔天的恐怖分子。

“法律的问题交给律师解决,我的问题我自己回答,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许乐眯着眼睛走了会儿神,然后非常认真地回答道:“因为在我心中,那个冲进议会山的家伙不是什么恐怖分子,更不是什么帝国间谍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叫施清海,是我最好的朋友,是这个联邦最需要感谢的家伙。”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八章 花一样的春天六

首都南郊,乔治卡林基金会艺术中心,建筑外的巨幅光幕上是高清晰度的环境旋拍,近在咫尺的桃花在春风里盛开,怒放。

建筑内的那间会议室里一片安静,空气交换系统吹拂的微凉润风,似乎要将室内的一切凝结,新闻记者们或低着头,或咬着电子笔的末端,蹙着眉或微张着嘴,听着台上许乐平缓而简单的讲述。

这是一名青龙山间谍的故事。

那名间谍叫做施清海,在他童年时家庭因为联邦某大型企业而遭受了灭顶之灾,他以优异的成绩异地考入首都大学附中,然后进入第一军事学院进修,毕业后被分配到联邦调查局临海州分局四科,前景一片光明,然而谁也不知道早在校园里,他就已经被青龙山反政府军情报系统吸收,成为那片著名却无人见过真容的深海里的一条鱼。

“对于你们来说,对于联邦所有的民众来说,施清海只是个很陌生的名字,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陌生人。”

“所以当青龙山委员会承认他的身份,并且拿出早已开除他的证据,你们会很自然地相信,他是一个破落的找不到前途的间谍。”

“所以你们可以很轻易地相信联邦政府的调查结果,他闯进议会山,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杀死拜伦副总统和议员先生们,只是一个神经错乱的被某些暂时还没有找到作替罪羊的势力收买的疯狂恐怖分子。”

“可我知道他。”

“他英俊,潇洒,温柔,成绩优秀到可以进入三一协会,那双桃花眼可以迷死所有女人,虽然这听上去像是我在替他征婚,可这真的是事实,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拥有普通人无法想像的财富及地位。”

“帕布尔先生当年乘坐军用运输机降落在青龙山,完成令所有人感到惊喜的大和解协议,是他完成的联络布置。”

“四年前麦德林死在环山四州基金会大楼,是我和他一起动的手,相信最近这一年的维基解密视频,已经能够让你们消化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惊,也大致能够明白,他曾经替联邦解决过一次最大的麻烦。”

“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总统先生特赦了他,他担任了特一军和国防部之间的联络军官,在遥远的西林被占星球之上,他一个人藏在深深的雪里,拿着那把在议会山前响起过的大枪,不知道杀死了多少帝国军官。”

“这里是乔治卡林基金会艺术中心,两年前,那部叫做七组的纪录片在这里拿到了所有的奖,我和队员们被你们的欢呼喝彩声推上舞台,享受整个联邦的礼遇,事实上,施清海曾经和我们一起并肩战斗,他也有资格站在聚光灯下,只不过他再次选择了走进灯光背后的阴影中。”

会议室内长时间的沉默,新闻记者们的心中不是没有疑问想要提出,只不过他们从许乐的表情上清晰判断出,他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说。

许乐揉了揉眉心,说道:“刚才说过,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当总统先生授权我深入调查古钟号遇袭案件后,本来没有任何义务要冒着风险帮助我的他,再一次走进黑夜,开始去追查那些已经快要被人们淡忘的线索。”

稍作停顿后,他望着台下不停做摘要纪录的记者们,认真说道:“他习惯走在黑暗里,却比任何人都要光彩夺目。像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是什么恐怖分子。”

“我希望联邦民众能够理解这一点,他做任何事情,都有一个确定的理由,也只有那些理由,才会让他做出这么多在你们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

讲到此时,终于有记者压抑不住情绪,举手提问道:“也包括议会山的袭击”

“是的。”许乐回答道。

记者们很轻易地从这些话语中推导出一个令他们感到无比震惊的结论,有人不可思议地高声问道:“许乐上校,难道你认为拜伦副总统和那些议员与古钟号当年被帝国舰队袭击有关”

“我没有这样说,事实上我和施清海一直在调查。”许乐抬起头来,看着角落里那名提问的记者。

“太荒唐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

新闻记者们震惊地议论起来,难以接受许乐的说法,虽然几个月前联邦曾经调查过古钟号当年遇袭的案件,好像确实也发现了一些新的疑点,可如果说联邦副总统都参与此事,实在是令人难以想像。

“上次的调查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被迫终止。”许乐望着记者们说道:“当时我和施清海已经掌握了某些证据,很可惜没有机会继续查下去。”

“根据国防部那边的信息来源,你离开西林并没有得到军区批准,这已经严重违反了军事纪律条例。”

沉默了一段时间的伍德记者,用手指夹着电子油墨笔,若有所思问道:“不惜被军法外置,你也要坚持回首都星圈的目的是什么替你这位朋友洗刷冤屈还是说想继续上次中断的调查”

“我将请求总统先生的二次授权,重新启动古钟号案件的调查。”许乐回答道:“如果有新的发现或是证据,我会在宪章规定的范围内,第一时间通知在场的诸位。”

台下的新闻记者们下意识里皱眉摇着头,并不满意或者说并不同意许乐对日后局面的想像。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在取得总统先生二次授权之前,你要抢先召开这场新闻发布会单独说这场新闻发布会,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伍德记者敏锐地看到了问题所在,继续追问。

“我想正式通知某些人。”

许乐眯着眼睛看着最近的那台摄像机镜头,好像看着镜头后面那些联邦政界军方的大人物们,稍稍停顿后认真说道:“我回来了,并且将要重新开始调查,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天色已近黄昏,许乐回到首都星圈的第二天就这样匆忙而紧张地过去,建筑物的影子与火红的暮云混成一大片色彩斑澜的杂合物,那些本自粉嫩的桃花,骤然间变得鲜红欲滴起来。

记者们三三两两离开乔治卡林基金会艺术中心,却没有人急着回到报社或者是电视台,而是选择招唤相熟的同行去邻近的小酒馆喝上几杯。

他们在新闻发布会上听到了极具爆炸性的消息,然而却没有办法与人分享,必须马上与同行激烈地讲述心中的无数疑问,抒发脑海里的震惊。

在许乐没有明确指证的情况下,再如何推崇新闻自由的媒体,也不可能刊登联邦副总统涉嫌与帝国舰队勾结的新闻,这和总统官邸新闻主管的压力没有任何关系,新闻从业者的操守要求他们必须有证据,而目前整个联邦正在哀悼拜伦副总统的气氛,更是一条无形的戒尺。

许乐没有离开艺术中心,七组队员们散在建筑四周,控制着所有危险的狙击点,在红融暮色中的窗外守护着他的安全,而他则是在房间里与伍德记者低声交谈。

“为什么要单独把我留下来”伍德疑惑问道。

“因为我信任你们,不过我本来以为鲍勃主编应该和你一起过来。”许乐笑着解释道:“看来我的新闻热度还是不足以吸引主编先生亲自出马。”

伍德耸耸肩,微嘲说道:“这两年你打回了我三次专访的申请,现在却说信任千万不要说这是因为我们做了军神大人最后一次专访的缘故。”

许乐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后说道:“记得我刚才提到麦德林的事情吗当时整个联邦新闻界,只有你们首都特区日报,敢质疑那位老人,甚至调查他。”

“如果你那位朋友施清海真的参与到刺杀麦德林,我会谨慎表示对他的信任,不过这种信任并不多,因为在我看来,他在议会山上的冷血表演,实在不像你所说的理想主义者。”

伍德点燃香烟吸了两口,在弥漫的刺鼻烟雾中,带着一丝淡淡骄傲说道:“说起当年的麦德林专案,我带了一帮狗仔队在s2查了几十天,应该算是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

许乐望着脚下那朵窗玻璃映出来的红花,忽然开口说道:“你去查之前,应该收到过一份关于麦德林调查的电子文件。”

伍德眉头微皱,手指夹着烟卷,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知道这件事情,事实上直到今天,他还不知道把那些文件送到报社的神秘人是谁。

“那些全部是施清海查出来的。”

许乐微笑看着脸色震惊的伍德记者,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块微芯片递了过去:“刚才在发布会上我说我们没有查到证据,其实是撒谎了。这块芯片里藏着拜伦副总统和那几名议员涉案的证据。”

“我把这些证据交给你,是因为我信任你和鲍勃主编,而我信任你们,是因为我和施清海与你们虽然没有并肩过,但确实共同战斗过。”

伍德沉默片刻后,缓慢而细致地在脚边碾熄烟卷,深深呼吸两声后,神情凝重地接过芯片,说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五十九章 花一样的春天七

“你和鲍勃主编是专业人士,应该能够找到最合适的时间点把这些东西登出来。但不能是现在,官邸方面现在应该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我们所需要做的是配合总统先生的步伐和节奏。”

许乐说道:“刚刚发生了议会山这件事情,民众情绪很激动,帝国前线还有几十万联邦士兵,首都星圈这边不能乱。”

“据我所知,除了参加拜伦副总统的葬礼之外,官邸方面以提高安全等级为理由,帕布尔先生已经有十几天没有在公众场所出现过。”伍德记者吸了口烟,声音微沙提醒道:“这种局面并不常见,如果总统真有处理这件事情的计划,你我又怎么知道,能怎么配合”

“要解决这件事情,并且要解决的尽可能稳妥,必须走司法途径。”

许乐也点燃了一根烟,继续说道:“总统先生现在是安全的,只不过在政府内部甚至是官邸内部,某些人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