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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吗”

“只是失踪,”张小萌微微一顿后,平静地纠正道:“联邦至今无法确认他的行踪。至于我个人,我相当赞赏许乐中校的英勇行为,至于联邦社会中某些所谓对英雄主义的反思,我认为相当无礼而且弱智。”

难得堵住这位青龙山的美貌新闻发言人,难得听到她正面评价,记者自然大喜过望,无数问题纷涌而至。然而张小萌在发表了简单却直接的评语之后,再也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走进了议会山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紧紧关闭,张小萌安静地坐在宽大的椅中,桌面上搁着那副黑框眼镜,很长时间,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任何响动,只是身体渐渐无力地松散,就像是劳累了很多天的人,骤然间再难抑止身体深处的浓重疲惫感。

“这个无趣且虚伪的女人。”

首都特区郊外林园,那处桌畔有流水的临窗位置,隔桌而坐的两位年轻男女,看着电视光幕上刚刚播放的议会山前画面,同时鄙夷轻蔑发表了相同的评论。

然后两个人同时一愣,施清海迷人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光泽,在食居外轻扬小提琴的伴奏下,对餐桌对面的女子和声说道:“你看,我们终究还是能找到很多共通点的,难道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或者我们可以尝试着进行一些比较亲密的接触,来寻找一下当年年轻时的感觉。”

“我虽然已经是位母亲,可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老了。”邹郁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令我感到厌恶的是,那个家伙生死未知,你居然还有心情追女人难道你们男人间的友情,就像那些千金小姐之间的情谊一样令人作呕”

说完这句话,她低下头认真地将精美的食物喂到小男孩儿的嘴里。今天邹郁穿了一件红色的宽松流云裙,光滑的背部肌肤露出大片丽光,依然一朵鲜艳的红花别在鬓角,却全无俗气。

施清海看了一眼餐桌对面那个漂亮如瓷娃娃般的小男孩儿,微微一笑,旋即极为诚恳说道:“正因为他死了,所以我更要像以前答应他的那样,好好地活给他看。”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同时沉默,然后开始不停喝酒,琥珀色的烈酒配上三两块晶莹的冰块,一杯一杯地灌下去,邹郁眉侧红晕渐生,妩媚至极,忽然动念拿小指尖挑了两滴酒水,递到了小男孩儿唇边。

继承了父母优秀生物标记和执拗性情的邹流火,现在还没能掌握足够丰富的词汇,所以在外面时,小家伙总是倔犟地不肯多说话,他好奇地看着母亲送到唇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邹郁觉得有些痒,心头却是一片温暖,快乐地笑了起来,想到当年那个在夜场里觅醉,借冷酷外表掩饰内心寂寞和不甘的自己,再次确认当初生下这个小宝贝,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你这是在做什么”施清海有些恼火训斥道。

邹郁根本没有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逗弄被辣的皱紧眉头,却始终不肯哭出来的可爱儿子。

施清海未免有些无趣,自我解嘲说道:“也对,我们两个酒鬼的儿子,将来总也是个大酒鬼。”

“我再次提醒你,”邹郁抬头盯着他,美丽脸庞上的妩媚渐渐敛去,“流火父亲一栏的名字,写的是许乐。”

“我从来不会与死人争什么。”施清海摊开双手,忽然语气微沉说道:“不过如果这家伙还活着,争一争或许还是种乐趣。”

两个人再次同时沉默。

施清海思考很久后,终于开口说道:“我是职业的怀疑论者,从麦德林专案开始,一直至今,古钟号遇袭,我觉得还存在很大的问题。”

“焦哥焦秘书的自杀,确实很有问题,你最好查一下档案,我会提供我所能提供的东西。”邹郁没有任何犹豫,回答道:“不过我相信父亲与这件事情无关,而且我必须提醒你,宪章局都已经终止了调查,这件事情可能比你想像的更复杂。”

“总是要查的,只不过以前我们是两个人,现在那家伙死翘翘,就只剩下我一个,不过我相信如果他还能说话,肯定会大声地喊:查下去查下去”

施公子微笑洒然说道:“那样子真的很像个蠢货,可我们总不能让那个蠢货白死不是”

听到了太多的死字,邹郁低落的情绪终于再难抑制,啪的一声放下酒杯,盯着施清海的眼睛,用她那特有的凛冽妩媚劲儿说道:“你死八百遍他都不会死”

“也许你比我更了解他。”施清海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微笑着说道:“你说的对,那家伙不是在战斗,就是在准备战斗,哪有这么容易死去,或许现在不知道又在什么地方开始他新的征途。”

“当然如此。”邹郁仰起美丽的脸,骄傲说道。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章 几千万吨海水

无边无际浩翰的宇宙间,不知该用哪种带着繁字的词汇来形容极远方光芒永恒的星辰。有初凝聚的星云如烟伸出第一根旋臂,有古老不知年岁的星河如银带轻悬,极深的红与极白的冷在幽黑的背景中相隔无数光年遥相对看,冷漠互炫,令所有观者无不感到自身的渺小易逝而生出令身体颤栗的敬畏感。

红蔷薇号上的工作人员们对透明穹顶外的太空景色却已经有些麻木,长年在各种太空飞船上的工作经历,漫长而枯燥的航程,让他们没有多余的兴致与精神去打量透明穹顶外那片星空,再美好的东西也禁不起时间和一成不变的搓磨,初遇时如初恋的少女美丽到惊心动魄,看久后却渐如老妻般面目乏味

比较之下,这艘豪奢至极的飞船内部设施,还能让新近通过审核加入工作团队的人们感到震惊,尤其是那面碧蓝一片的人造湖,更是令他们感到了不可思议。

帝国的太空飞船从来都是以性能最优材料最省为目的出发进行工程设计,在亲眼看到这面湖前,谁能想像到,竟然有飞船居然会如此奢侈甚至有些疯狂地容纳了一片人工湖

幽淡的星光从玻璃穹顶洒下,伴着飞船内部的附加光线,穿过空旷巨大的空间,与高大舱壁上的金属光泽一混,落在水面之上,将那几千万吨海水照耀的幽蓝一片,深不见底,水浪徐动,竟有了汪洋的感觉。

几千万吨海水全部来自天京星南半球最著名的皇家避暑胜地迦马海岸,据说那里有整个帝国最澄净的海水。

飞船内部这片人造湖或人造海的边缘,铺设的则是来自班沙郡星的银沙,据说那里的沙粒最为匀称细腻,人类的脚底皮肤踩上去触感非常美妙。

人造沙滩之上,有数百棵热带植物在对流风中轻轻摇摆,树间有吊床,有大绿叶片植成的阳伞,隐隐还能听到鸟儿鸣叫的声音。

如此美景,出现在寂静宇宙中的一艘太空飞船内部,则显得有些令人触目惊心。

这里是红蔷薇号,帝国皇帝陛下御用的顶级太空飞船。

却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远离天京星的边境星域之中。

在海的最深处,在几千万吨海水的压力最集中处,一片死寂安静,与水面上方的清丽美景不同,这里的安静充满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水底铺就的那层细沙之上,有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在不停挣扎扭曲,他想要呐喊出自己的痛苦,却被四面八方沉重的海水压住,喊不出任何声音,背部抽搐的强悍肌肉群,可以显示他此刻用了多大的力量,却无法摆脱系在脚踝处沉重的金属块和上方那条黑色的线索。

没有可以呼吸的空气,没有可以抓住的稻草,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水,那些深蓝色的冰冷的像针一样扎着皮肤的海水,那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海水,那些本来温柔却渐渐变得像铅块一般沉重透着股水腥死亡气息的海水

也没有声音,水底深处那个男人如同疯狂般的挣扎弹动,荡起的水流在更多的水中都看不到,如隔窗观生死般的戏台感,却清晰地传出那人正处于何等样绝望痛苦的窒息死亡状况之中。

一般人在这样长时间无法呼吸的情况下应该早就已经窒息身亡,但那个男人却坚持了更久的时间,但他毕竟只是人,不是神,所以最终那些不甘绝望的挣扎,还是渐渐平息了下来,被死死系住的双腿无力地蹬动一下,脚掌泛着一丝惨不忍睹的白,最终停止。

就像一只临死前翻身以肚皮朝天妄图看一眼天光的可怜死鱼。

轻微的电机鸣叫声从水面上响起,黑色的线索快速向上拉动,牵动着沉重的金属块和那个不知是生是死的赤裸男人离开了水底细沙,带着几道细卷水沙,向着水面前进。

巨湖对岸的沙滩上有人正在钓鱼,哗的一声轻响,一尾红色的锦鲤被细线扯出水面,拼命挣扎甩动尾部,却怎样都无法摆脱致命的鱼钩。

赤裸男人被黑色的绳索拉离开湖面,水流从身体上倒流而下,顺着湿漉的黑发,倾泻到湖面之上。

“根据计算,湖底的压力和深层窒息状态,已经是六级痛苦,而且这种痛苦和恐惧感是没有任何耐受力可言的,为什么这个家伙还能笑的如此开心”

一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帝国专家,看着工作台上全身赤裸的男人,取出毛巾胡乱擦拭了下此人的肩膀,不解说道:“难道真的有所谓濒死体验他在临死之前,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画面”

“这个你要等他醒过来后问他才行。”另一名年长些的专家微笑着说道:“我相信这位联邦英雄应该不介意与你分享,如果他不愿意,或者你也可以进水里去试试。”

“还是免了吧。”先前那位专家想到这些天的审讯工作,想到令人恐惧的大空间水刑,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拿起手边的营养针,捅了进去。

帝国专家打针的动作很简单粗暴,就像是在为一只食用猪打疫苗,长而锋利的针尖深深扎进身体,台上那名浑身水迹的男子却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正处于深层的昏迷之中。

他的肩膀上有两个肉洞,里面套着高强度夹金绳,伤口处早已结疤,又被冷水泡的脱离露出粉粉的嫩肉,看上去异常恐怖,身体肌肤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刑后伤痕,经历过如地狱般遭遇的他,大概即便处于清醒状态,对这粗暴的一针,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吧

“催醒针500毫升。”

“是。”

白衣专家开始调配药剂,目光却落在台上男子的左手腕间,疑惑说道:“我还是对这手镯很感兴趣,材料很有意思,居然难以取样。联邦什么时候研发出来如此高强度的金属问题是看上去居然不像是合金,而且连x光都探不进去”

另一名专家耸肩回答道:“我更好奇这家伙的身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各项生理数据强悍的不像话。难道说联邦宣传出来的英雄,真的是用特殊材料造出来的审问进行了这么多天,居然一点儿有用的情报都没有问出来。”

两名帝国专家发完感慨后,互视一眼,同时摇头叹息道:“还是缺乏专业设备。”

红蔷薇号是帝国皇帝陛下的御用飞船,太空火力和舰身装甲自然强悍无比,却没有装备足够先进的探测设备和刑讯工具,毕竟皇帝陛下再如何变态冷血,想必也没有在自己的度假飞船上欣赏血肉模糊场景的兴趣。

“殿下有命令,明天如果还不能有进展,就先把他的左臂切除。”专家微笑着说道:“这样可以好好分析一下这个手镯,另外想必这家伙的心志也不可能再坚强多久。”

“好主意,我早就提出过这个建议。”另一人耸耸肩,用力地拍打了一下工作台上的研究对象,手掌落在那男人湿漉漉的肚子上,清脆作响,如同在市场里拍打着新鲜的猪肉。

生理指标监控仪器收集到的呼吸及心跳频率开始报警,台上的男人醒了过来,双眼却依然没有睁开,只有那双粗直浓黑的眉毛,在被咸水泡了这么长时间后,依然没有疏散,平静如同在鞘里的刀。

全无新意的提问,全无新意的沉默。

电机声的嗡鸣再次响起,黑色的线索提起台上的男子和他脚上系着的沉重金属块,横移出玻璃隔断,来到湖面上,然后骤然放开,激起一团浪花,又是一次沉沦。

越来越深,他缓缓睁开了眼,眼角的皮肤已经被咸水浸泡的有些溃烂,但那双眸子却依然明亮干净。他看着越来越暗的水光,看着越来越近的水底细沙,听着耳膜里的微微水声,感受着耳膜处传来的压力刺痛感。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二,应该比上次更早一些,十三,到时候了。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数字,然后五官开始痛苦的扭曲,开始再一次不甘心和绝望的挣扎,张大了嘴试图呼吸永远呼吸不到的空气,感受着窒息与死寂带来的双重折磨,肺部一片火辣。

一串珍珠般晶莹的气泡,从他的唇边倾泻而出,向着水面恐慌地逃亡。

再一次昏迷安静,男人的身体贴在水底的细沙中,因为先前昏迷前的挣扎,他的上半身躯已经沉到了薄薄的沙层底部。

数千万吨海水聚成的人工湖,直抵飞船底部,湖底细沙下方,正是红蔷薇号飞船的某处透明材料舱壁,舱壁那边,自然是一望无际,浩翰无边的幽静太空。

死寂幽静的太空中,太空飞船在稳定匀速地航行,如果此时有人从太空中近望,或许他能够看到,有一张苍白的面容,正印在玻璃那边,令人心生悚然。

就在此时,苍白面容忽然睁开了双眼,他微微眯起眼睛,贪婪地望着近在眼前,却永远难以触及的宇宙。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章 希望有转角

第一次沉入水底,第二次沉入水底,第三次

许乐已经数不清楚,这个过程究竟重复了多少次。那天在帝国战舰上被俘,他被重击昏迷,醒来时,便已经到了这个陌生的太空飞船上。艰难的受刑过程之前,他曾仔细地观察了四周的环境,被旷大的飞船内部和那些难以想像的设施震惊的难以言语,然而当受刑正式开始后,他便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这些出现在太空中的碧湖银沙青树,被迫将金部的体力精神以及意志,投身到对抗水的过程之中。

他以前就知道,任何普通的事物一旦超过某种限度出现在生物面前,总会对生物的神经造成极大冲击,比如某些视觉效果上极恶心的图,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无时无刻不能离开的柔弱的水,自四面八方无声压来,竟能让人感到如此恐惧,那种与死亡一线之隔,甚至身处寂静死域之中的冰凉感觉,想必没有任何人愿意第二次体会。

他感受了无数次。

残酷的水刑最开始的时候令许乐异常痛苦,似要爆炸的肺,似要裂开的皮肤,似要突出的眼球,竭力呼吸却只有咸水灌入的绝望无助感,揉合在一起,再加上绝对的死寂环境,很恐怖。

正如席勒大师戏剧中经常出现的令观众精神大振树立正确善恶报应观点奇峰陡转的桥段,人类的潜力总是令人意想不到,他们总能从绝望中看到希望,直至找到希望。

他的神经比正常人要粗很多,这不仅仅是一个生理解剖方面的结论,也是某种强悍精神意志力的体现,在这样的绝境中,他苦苦支撑,精神偶尔会出现恍惚,却始终不曾崩溃。

不曾崩溃,则是枯燥的重复,这种重复令人麻木。

浩劫前有一种远古酷刑叫做凌迟,在千刀万剐的最后,那些木架上奄奄一息的受刑者,大概不会对落在自己胸大肌上的锋利小刀,再有任何痛楚的反应。

沉入水底,然后拉起,被监控生理指标,打营养针,催醒针,例行审问,被俘后的每一天,他都在重复这种过程。

就在这种麻木残酷的受刑过程中,终于有变化发生。

某天当全身赤裸的他再一次颓然撞进冰冷坚硬的千万吨咸水,窒息昏迷再一次来临,他体内那些受创严重的神秘线条,似乎受到了某种唤醒,竟开始逐渐联结,而那些微弱的热流完全无视身周冰冷的咸水,开始在那些线条里缓缓流倘起来,虽然速度极慢,但终究是动了

自从发现这个事实,许乐对窒息水刑的恐惧变轻了很多,也只有在深深的水底,他才能缓缓恢复体力,而不担心让那些帝国人发现。当体内的神秘力量逐渐恢复到接近三分之一时,他甚至有些期待每天十余次的落水,因为水底不再仅仅是死亡,还有希望

与此同时,许乐凭借着工程师的缜密计算能力和对时间尺度的先天敏感,开始伪装昏迷,尝试着用体内神秘力量去瞒过帝国人敏锐的监控仪器。

他不知道帝国人为什么没有杀死自己,但只要活着,便有希望,然而身边没有邰之源,没有周玉,没有白玉兰,更没有无所不能,推算超群的宪章电脑,他迟迟无法找到一个完整而可行的逃亡计划身处幽寂太空的帝国飞船之中,纵使暴起杀了那两个帝国审讯专家,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沙砾踩在脚下或许是细腻温柔的,但在被水泡的快要溃烂的脸部肌肤旁摩擦,却是无比痛楚,许乐埋在沙中的那张苍白面容却没有丝毫表情反应,他只是眯着双眼,贪婪却又悲伤地望着透明舱壁外那片浩翰无尽的黑色太空

这艘豪奢到极点的巨型飞船内部,遍布着各式各样的监控设备,设计者却没有想过从飞船外的太空角度去监控舱壁,只有此时此刻沉于沙中,许乐才能睁开眼。

脚部的黑色线索忽然一紧,粗糙金属嵌丝摩擦溃烂脚踝的刺痛感,让他从逃亡思考和望风般的眺望中醒了过来,他马上紧紧闭上了眼睛,放松了全部身体,任由身后那根黑色线索拉着自己和那个沉重的金属块,快速冲向水面。

高速上浮,冰冷的咸水就像是一道倒悬的瀑布不停地冲刷着他满是伤口的赤裸身躯,丝丝痛入骨髓。

他依然闭着双眼,在心中默默说道:拼了。

在西林落日州的七组营地里,他曾经突击学习过帝国语,然而帝国的方言太多,刚才刑后受审时,那两名帝国刑讯专家的话,他只听懂了极少的一部分,然而正是这部分,让他心生栗然,决定把逃亡的计划提前。

手镯里的秘密不能让帝国人知道,自己的左胳膊当然更不能让敌人砍掉,那么除了搏一把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

没有搏,也没有搏斗,因为事情再次发生了变化。当他浑身淌着水再次躺于冰冷的金属台上,准备摆出练习了无数次所以非常纯熟的昏迷瘫软姿式时,却发现有人正在擦拭自己的身体。

很柔软的半长纤维布吸水性能极好,擦拭身体的人肯定不是那个变态专家,那个人没有这么温柔细心,许乐闭着眼睛在心中默默分析道。

紧接着有人开始替他治疗伤口,当然,只是极为简略地处理了一下他脸上难看的溃烂皮肤,根本没有进行深层次的真正医治,看上去似乎更像是化妆,似乎只是不想让他这张脸太难看。

一件宽大的类似袍子的衣物穿到身上,监控仪器上的心电图依旧平稳如前,佯装昏迷的许乐内心深处却涌起了无数震惊的疑问,对于这些残酷冷血的帝国人而言,无论是砍手还是杀头,似乎都没有必要让自己穿上衣服,临死前的尊严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在联邦和帝国军人之间。

脖子上被打了一针,应该是催醒针吧他这般想道,然后发现自己被人抬到了某种可移动装置上,被推出了审讯室,向着未知的某处前进。

滚轮与地面咯吱摩擦作响,十分刺耳。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章 坚狠是一行惨烈的诗

安静的房间中,许乐闭着眼睛伪装着昏迷,从眼皮外透过来的光钱强暗推算着自己身处太空飞船的哪个部位,然而只是徒劳。

很长时间都没有帝国人出现,催醒针的药效应该已经发作,但他依然没有睁开双眼,因为不知道有没有监控设备对着自己,也因为不知道醒来后怎样扮演,只是此时的伪装已经变成敌我都心知肚明的伪装。

轻轻的脚步声沉稳响起,有人走到了他的床边。

感觉到一根温热手指按在自己的手腕间,许乐心生警惕,身躯上放松的肌肉缓缓凝聚着力量,肌肉双纤维细胞却依然处于放松的状态。

就在此时,一股怪异的力量从那根手指里喷涌而出,顺着接触的方寸肌肤,猛地向他手腕里涌去

无论联邦或是帝国,普通人如果面临这一刻,一定会觉得惶惑而心生好奇之感,人类的身体居然能够产生像电流一样的东西但许乐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很多年前跟随大叔苦练那十个姿式后,这种相似的力量便在他的身体内循环往复。

只是他体内那股灼热力量的运行温柔,一旦爆发才像柄刀,而此刻床边那人手指吐出的力量,却是暴戾强横到了极点,进入他的手腕后,便开始向四周侵伐

许乐意志力极为坚强,承受痛苦的能力异常强悍,可面对着这股力量,竟忍不住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手腕间那根手指吐出的力量骤然炸开,就像变成了无数把像烫的小刀,在他身体内那些神奇力量通道中肆意割切,一种精神上的血淋淋感觉,一种身体内部难以承受的嫩肉撕裂感,令他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如果任由这股力量侵蚀割切,或许那些他苦练多年,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神奇线条,在下一刻便会寸寸断裂。

许乐对这方面没有太多认知,但那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下意识里催动腰后椎骨旁的肌肉群猛然抽搐,灼热的力量骤然爆发,高速穿过身体,顺着手臂直抵腕间,与那根手指刺入的力量猛然一撞

积蓄多日的灼热洪流,自腰后出发时,还只是一道涓涓细流,至上臂时,便已是一条浩然大江,至手腕处,他的力量更是变作了一头由冰冷海水凝成的巨型猛兽,咆哮着,嘶吼着,狠狠咬下

房间内依然安静,却无由一阵风起,床单呼啸卷起,片片碎裂。

那根手指与手腕间接触的极小面积皮肤上,却骤然出现了一抹焦黑之色,就像是一个极微型的恒星,在那处绽烂新生

那根恐怖的手指,被力量撞击的威力弹离了几厘米,手指的主人轻嗯一声,透出一丝早已意料却忽然遇到惊讶局面的情绪。

但那根手指更快地按下,手腕小臂中部臂弯上臂腋下颌下,直指头部,每一次指击像风一样轻柔快速,无可捉摸,又像古代兵器长枪般凌厉至极,势不可挡

面对着高速密集如雨点的指击,还有指间吐出的恐怖力量,许乐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应,只能本能地摧动体内的灼热力量不停燃烧化形,被动地快速后撤,极为艰难地抵抗着一道更胜一道的凌厉劲道。

席勒大师剧作虚拟的某种宗教用语中,一弹指需要几秒钟

而在这极为短暂的几分之一秒间,床边那人又弹了多少次手指

噗的一声,如钢柱狠狠砸向泥石俱有的地面,许乐的另一只手终于抬了起来,呼啸着挡在颈下,挡住了那根手指最凶险的一击

他的双眼猛然睁开,一口鲜血喷出,肌肉极致紧绷的身躯,几乎同时从床上弹了起来,如扇形散开的右手五指骤然一收,去抓那根钢针般的手指,同时右膝自斜外方狠狠砸了过去,砸向那人的大腿外侧。

那人的手指倏地一收,化作一拳,看似蛮不讲理,实则精确至极地避开许乐的右手,画一道弧,轰向许乐的耳垂下方。

瞬间内,许乐弓身低头,左臂竖起紧贴脸颊,如铁门紧闭。

拳头狠狠地砸在手臂上,膝尖狠狠地砸在大腿上,两个人的攻击同时抵达,同时骤发威力,发出两声巨大的闷响。

没有丝毫停滞,已经看不清身影的两个人迅速再次靠拢,颤抖的左臂,微僵的大腿,在这一刻都已经不存在,存在的是狠辣的屈指直击,干净利落的搂颈折手,简洁清晰的错步顶胯,犀利阴险的曲关节技,更多的还是迅猛无俦的双拳猛击。

更恐怖的是,这些强悍的近身格斗技里,每一个动作都挟杂着普通人绝对难以想像的巨大力量

高速趋避的两个身影让房间内的空气震荡呼啸,紧接着便是刺耳的撕裂破碎声音大作,坚硬的床被溢出的力量震碎成残片,床单与碎裂的衣物被劲风卷起,一片很籍中,一个身影颓然倒飞而出。

许乐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马上回身用右手撑住身体,却终究无法站起,确认自己的胸骨处有些错位,更有可能发生了骨裂,更令他感到寒冷的是,体内积蓄了很长时间的那些灼热力量部分竟出现了溃散的前兆

微眯着的明亮双眼稍显黯淡,却没有绝望,只有不甘和倔强,他狠狠地盯着前方不远处那个年轻的帝国军人,有些怪异地咧嘴一笑,牙龈处渗出的血丝和满口白牙让笑容里充满着不协调的惨烈。

对方是一名年轻的帝国军人,身材瘦削,肤色既不是古铜的黑,也不是高贵的白,只是夹在中间的黄褐色,就像此人给人的感觉那般,普通到了极点,扔进天京星的人流中,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异常。

但对与此人交过两次手,不,应该说是三次手的许乐来说,这个年轻的帝国军人绝对不简单。

如果说利孝通身边那位曾哥像一把缚在布中危脸的枪,那么这名帝国年轻军官,则根本不需要刻意散发强悍的威慑感觉,本身就拥有无法摧毁的硬度与实力就是一把由钢铁铸就的真枪。

就像那天狠狠扎入黑色mxt座舱,断了许乐回归联邦希望的合金复层锻枪。

许乐无力地瘫软坐到地上,眯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帝国军官,感受着近在咫尺,已然扑面的强悍与危脸感觉。他曾经震惊地猜测过此人的身份,却因为对方普通的外在和性别,而不敢确认。

怀草诗轻轻咳了两声,抬起手臂擦拭唇边流出的血,才发现手臂上的军袖早已在打斗中被震的如蝴蝶般碎裂飞走,然后他注意到了那个联邦人脸上的笑容。

“我看过报告,你每次窒息昏迷后总是在笑,审问人员很奇怪,在那样的状态下,那些笑容是怎样产生的。”

怀草诗捂着胸口又咳嗽了两声,面无表情望着地上的许乐问道:“现在想来大概明白,你有能力瞒过监控仪器,一直暗中进行着恢复,时刻准备着逃亡,所以忍不住心中的愉悦。可我很好奇,你现在没办法再伪装下去,你体内肮脏的真气也被我击散了大半,为什么现在还能笑的出来”

许乐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体,靠着墙壁,笑容渐渐退去,眯着眼睛沙哑说道:“我现在笑是因为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天在战舰上败于你手,确实是受了重伤的关系,如果我身体完好无损,应该有机会击败你。”

他肩膀上那两个血腥的泪孔不停渗着血,新肉裂开,惨不忍睹。

怀草诗视若无睹,停顿片刻后说道:“你先行刺杀卡顿,机甲损耗太大,座舱被毁,你身体受伤,近战能力大打折扣但两番交手,我确认,即便你完好无损,也不是我的对手。”

“这个要打过才知道。”许乐往身边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直棱棱回答道。

怀草诗惯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嘲讽,说道:“我允许失败者进行精神上的自蔚,只是希望你能够把眼眸里的那丝恐惧隐藏的更好一些。”

死路在前,强大而年轻的对手在前,身为联邦军人,许乐必须表现的更光棍强悍一些,然而忍受千万吨水酷刑这么多天,隐忍这么久,却因为这样一个不合理出现的故人,突然的变故,一切化为了泡影。

他的心情正在向绝望沉沦,不甘正在上浮。

许乐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沙哑说道:“我承认自己确实惊惧于你的强大实力但你似乎也有些恐惧,或者说担心我恢复健康。”

“有一点,你这个联邦人似乎拥有甲虫类动物顽强的生命力。”怀草诗面无表情说道:“所以我在思考用什么方法可以摧毁掉你那可笑的生存欲望,或者说摧毁这种欲望的基础,你这身还算不错的本事。”

说完这句话,他拎起房间内勉强算得上完好的一把金属椅,走到了许乐的身前,毫不犹豫地举椅过头,然后用力砸下。

鲜血飙飞,骨裂声起,有肉撕裂。

监控室内的帝国军官们看到这血腥的一幕,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数股湿热的鲜血在脸上滑过,许乐瞪着那双并不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年轻帝国军官,沙哑说道:“我不是威胁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一直没有杀我,但我建议你最好把我杀死。”

“没有不然,如果有,事情肯定会变得很有趣。”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章 破功

不是威胁实际上依然是威胁,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样对怀草诗说话,他眯眼看着脚下血泊中那个联邦人,唇角渐翘笑了起来,这人禁受酷刑多日都能一声不吭,沉默倔狠的像块滚烫的石头,这时却开始说狠话,难道是因为打了他脸的缘故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怀草诗向前走了一步,抬起右脚踹了下去,军靴狠狠地踹中许乐的腹部,踹得他整个人像醉死后的河虾般痛苦卷曲起来。

对于面前这个联邦军官,怀草诗并没有太过特殊的爱憎,从很小的时候,他就非常不喜欢卡顿郡王这个粗鲁而滛秽的家伙,只不过因为皇族统治的需要,父皇需要卡顿活着,而卡顿死了,他更为高兴,对于杀死卡顾的人,他自然也没有太多恨意。

但对方是联邦人,那就只能是痛苦活着或屈辱死去的下场。

房间门无声滑进侧方,帝国专家和军人们涌了进来,快速地将许乐带离现场,用最快的速度将狼籍不堪的房间整理干净。

刺刺声响,怀草诗向四周喷洒自己最喜欢的淡橙空气清新剂,然后坐在舷窗边沉默片刻,接通了天京星。

“大师范府有没有消息”他对着通话器,面无表情问道。

通话器那头的帝国皇家情报署官员颤声回答道:“我们带着陛下的电子印章过去,大师范府终于开了三门,但是我们确实没有办法找到名单。”

那名官员顿了顿后,恭敬说道:“尊敬的苏檬殿下,关于最后的名单,这些年来陛下一直命令情报署试图恢复,但是一直没有任何线索,大师范府里复制的那份名单也只是份残卷,您”

“我知道。”怀草诗目光微垂,看着通话器上的皇家槿花标志,冷声说道:“几十年都没有找到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怪你们,但陛下也很关注这件事情,所以希望你们有所进展,哪怕是残卷,如果能多恢复一些关键词也是好的。”

皇家情报署的高官连连应是,颤声承诺一定继续追查,继续努力。

通话结束之后,怀草诗坐在满是淡橙味道的房间里,重新陷入了沉默。

暂时留着许乐不杀,除了帝国政治方面的需要,帝国军方还想从此人处得到更多的情报,但对他来说,他更感兴趣的,反而是许乐这个人本身。

费城李家余孽一派所修和的八稻真气,对于整个帝国而言,尤其是对高高在上的皇室而言,是一种绝大的羞辱,所以哪怕许乐终将被冷酷处死,可在此人活着的时候,皇室也要活生生地将他体内的真气摧毁,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的收回。

先前他亲自出手,摧毁许乐身体内的真气,同时再次确认,此人果然是费城李家余孽一流,并且走的是先天一派。可皇家情报署和军部辗转查到的情报确认,此人并不是李匹夫的私生子,那他为什么会练成先天派的八稻真气

基于某种考虑,他事先就已经请示了天京星皇宫,还被迫惊动了闭关数十年的大师范府,可依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小概率事件,等于不可能发生,怀草诗眉尖微皱,自嘲地笑了笑,旋即面色微变,以拳堵唇,轻轻咳了数声。

撕心裂肺般的剧烈咳嗽声在房间里回荡,躺在墙角的许乐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像黄豆般颗颗滚落,先前他已经注意到太空飞船已经改变了航行轨道,向着远方一颗蓝黄铯星球飞去,只是此刻他大都分的精神与意志都被这些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