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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黑车和车中的许乐非常熟悉,但纪律就是纪律。以往许乐通过检查后,总会与宪兵们聊上几句闲话,但今天他明显没有这种心情,点点头后便重新启动了车子。

车顶反耀着清丽的天光,绿至深处甚至带了一点森意的成荫大树在窗外不停后退,许乐的眼睛微眯,皱眉说道:“把你带进西山大院,我真是疯了。”

坐在他身旁的施清海用手指轻弹军帽硬檐,发出啪的一声,英俊秀挺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说道:“朋友,朋友不是吗”

许乐的脸色有些难看,能够带着施公子混进戒备森严的西山大院,不知道是宪兵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检查太过疏松,还是老东西又开了一次后门的缘故,但无论是哪一种,他的双肩都能感到极大的压力。

“少嬉皮笑脸。”他头痛无比说道:“你要死要活的,让我带你来大院,究竟想做什么生活可不是席勒的剧本,你就算要和邹郁见面,也没必要去翻阳台,大院外无数酒吧茶馆都开着门的。”

“我不是去翻阳台看我的女人和我的儿子。”施清海脸上的笑容渐敛,平静说道:“我要见邹应星。”

幸亏许乐的神经本来就比一般人粗壮太多,所以听到这句话,他才没有慌乱地操控汽车撞向道旁的大青树,可是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愤怒地低声斥道:“你疯了那可是国防部长虽然他看上去像个学者,但我可以保证,他书房里有无数把枪,而且都是上了膛的。”

大院深处一幢独立三层楼的大门敞开,目光及处,联邦国防部部长邹应星,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普通外衣,像个普通人一样窝坐在沙发中,戴着眼镜正在认真地阅读电子光幕上的一些文件。

“来了”邹部长听到脚步声,没有抬头,很随意地招呼道:“邹郁刚从临海回来几天,这时候正在楼上哄孩子,你先坐着,今天的晚饭有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豆皮。”

许乐看着沙发中的他,后背冷汗直流,嗓子干涩无比,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他非常敬佩这位低调的国防部长,只有前线的官兵才能真切感受到,后勤系统出身的部长先生,为这场胜利军事行动提供了怎样强有力的支持。

“噢,对了,邹侑现在去三院进修,听说成绩不错。你当年曾经教训过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现在看来,确实有些用处。”

仍然没有听到回话声,邹部长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看着门口处紧张不已的许乐和他身旁那名军官,不由眉头微皱,说道:“带朋友来了”

“您好,我是特一军联络官施清海。”施清海微笑着自我介绍道:“先前您说的教训邹侑少校另一个人就是我。”

邹部长皱着的眉头渐渐散开,他将眼镜搁在了茶几之上,抬头望着门口两个年轻人,面容平静而充满压力,缓声问道:“我知道你,只是然后呢”

施清海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走到沙发的前面,极为认真而恭谨地鞠躬一百二十度,头部似乎将要碰到自己的膝盖,然后直起身体,目视前方,用诚挚的语气大声请求道:“报告部长,我是流火的亲生父亲,请您允许我娶令千金为合法妻子。”

在施清海毅然决然走过去的时候,许乐本想抓住他,可伸出去的手不知为何缓了缓,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位最好的朋友,居然第一次见到部长大人,便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他担心地看着沙发中的部长先生,非常担心他会不会气的晕过去,更担心对方如果不晕的话,会不会喊一群特种兵来把自己和施清海给毙了

出乎意料的是,邹部长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拿起茶几上的眼镜,戴到鼻梁之上,重新开始阅读文件,沉默着一言不发。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百二十五章 求亲不顺

宽敞的客厅里没有什么装点用的绿色植物,只有淡褐色的几盆铁树,角落白墙平架上放置着齿轮状的工艺品,和浅色沙发边角圆桌上的弹壳小雕像,为建筑内部空间带来了清晰的军人气息,与此间主人的身份十分相宜,刚正强硬兼沉默有力。

邹部长坐在沙发中开始重新阅读文件,宁静客厅里的沉默渐趋不吉的死寂,有某种强硬的味道开始弥谩,这种味道对站在他面前的施清海或站在门口的许乐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整个客厅中没有谁敢开口说话,绝对的安静中,呼吸声渐渐可闻,墙上老式挂钟指针嘀嗒行走的音符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够隐隐听到楼上似乎有孩童正在哭闹。

施清海依然保持着恭谨的微笑,然而宁静平伏着的眉毛里已有湿意开始蕴积,一片沉默中,他深深吸气,再次深深鞠躬,然后保持着这个姿式,不动分毫。

在这个过程里,他就如同安坐椅中的邹部长那般沉默,因为彼此都很清楚,一言不发是因为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邹部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表化,安静阅读着文件,眼镜片上反射着淡淡光点,根本没有面前这个人的存在。

十几分钟之后,他终于看完了今天需要抓紧审阅的文件,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沉默片刻,望着许乐说道:“你是想说,这个人才是我孙子的父亲”

沉默终于被打破,许乐大松了一口气,默然无语点点头。施清海此时极有眼色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多余的话语,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等待。

邹部长没有给他等待出结果的机会,这位军方大佬眼睛微眯,将双手负在身后,径直向楼上走去,目光根本没有落在他身上一眼。

“到书房来。”向楼梯上走去的邹部长没有回头,沉声说道。

许乐应了声,低头跟了过去,眼光敏锐地查觉到部长先生衣袖里的手臂似乎在微微颤抖,这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施清海的眉尖微微蹙起,他若有所思望着消失于楼梯间的二人背影,摇摇头后准备跟着进入书房,然后当他的脚距离第一道木阶还有十厘米时,焦秘书和两名目光平静的特勤官拦住了他的去路。

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施清海望着面前的人们,叹息着说道:“本来是挺美好的事情,我们何必把它弄的如此复杂”

“请坐,请坐在沙发上,请不要让我们难做。”焦秘书微笑着将他请回沙发,亲手泡上一杯热茶,然后便不再理他。

堡垒总是被从内部攻破,焦秘书和军方精锐充当的勤务官,可以把施清海留在楼下,却无法阻止楼上那位大小姐走下来。

邹郁今天穿着一件正红色的短边风衣,黑中夹金的可可风腰带在她平坦的小腹部会会,将身材勾勒的异常曼妙。她蹙着眉尖望着沙发中的男人,厌恶说道:“你在信中答应过我,不会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这里的我们指的是邹郁和她最宝贝的孩子,惯常一脸清扬掩饰内心散漫无所敬畏的施公子,在听到这两个字后,表情顿时变得认真严谨,甚至有些神圣起来。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望着面前漂亮的女孩儿,非常认真地说道:“就像我在信中说的那样,经过长时间认真的思考,以及从理性感性方面的全盘考量,我认为我有必要加入到你们的生活之中。”

“换一个解释方式就是:我们在一起,那才是我们的生活。”

邹郁明媚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解与恼怒,坐在单人位沙发上,漂亮的脸蛋儿闪过浓重的讥讽,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看来刚才的解释方式还是显得过于文艺了一些。”施清海取下军帽,胡乱地揉了揉头发,露出阳光而英俊的笑脸,说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娶你当老婆。”

邹郁脸上的嘲讽瞬间消失,怔怔的僵硬背后是震动与莫名其妙的难堪,她微微低头一味冷笑以掩饰心中的情绪,片刻后说道:“这玩笑并不好笑。”

“这不是玩笑,就在刚才,我已经向你父亲正式求婚。因为我已经没有家人,所以带来了最好的朋友做见证,以代表我的诚意。”

施清海和声说道,这位英俊至极的花样男子,一旦如此诚挚地展现居家般的温柔,而不是夜店里的魅惑,竟显得那般亲切和温暖。

邹郁被这抹笑容闪着了眼,她眯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对方,想到先前许乐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想到这一年来面前这个男子的纠缠,诸般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竟有些淡淡悲伤与无措羞怒以及厌憎,或者是某种她所陌生的温暖情感。

但她毕竟是若瓷片般冰冷清丽的红衣邹郁,所以她没有动容,更没有哭,只是陷入了沉默,然后端起茶几上的水壶,替施清海冲了第二泡茶。

八十八度的净水混入洁净的长玻璃杯中,将那些青翠至极的新茶冲的旋转不停,若落叶入溪般翻滚伸展,又如此时沙发上沉默二人的心情。

焦秘书安静地看着这一幕,轻轻招手,将建筑里的保安人员全部带走,以免打扰客厅里与先前意味完全不同的沉默。

书房中。

邹部长不停地拉开各个地方的抽屉,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他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蒙着灰尘的雪松木盒。

他打开木盒取出一根灰山粗烟草,用三根手指笨拙地拿着,却又找不到打火机放在了哪里。

因为夫人的关系,部长先生已经很多年没有吸过烟了。

许乐看着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快步走上前去,恭敬地双手打燃火机,替他把烟草点燃。

邹部长咳了两声后,静静望着粗烟草前端的红光沉默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吸,将烟草放到石片上,任由那些淡青色的烟缓慢地释入于空气之中。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是在星河公墓沈老教授的葬礼上。那天下着雨,在大树底下,我对你说,既然你主动要背这个锅,就要把这个锅背好。”

邹部长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却充满压迫感:“雨天树下,是很容易遭雷劈,如此看来,从一开始我对你的信任本身就不怎么可靠。”

“我明白,所以只要郁子愿意,我可以一直背下去。但是部长您应该清楚,我只能负责背锅,和锅本身却没有什么关系。”许乐低声解释道。

“可问题就在于,这个锅不是我喜欢的样式。”邹应星想到楼下沙发中的那个人,目光变得冷漠起来,说道:“而且莽撞勇敢的近乎白痴。”

“施清海是我的朋友,虽然他以前有些花心,但我可以向您保证,他这种人只要定下心来,绝对会是最好的丈夫。”许乐回望着他的双眼,极为认真说道:“而且他毕竟是流火的亲生父亲,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邹部长没有马上回答,脸上浮起一丝浓郁的讽刺,说道:“青龙山最成功的间谍之一,敢和你一起去刺杀麦德林,这种人有可能会定下来联邦政府国防部长的女儿,能和这种人结婚”

“国防部长听到施清海这个名字,就能知道很多情报,这一点我并不意外。”许乐试图缓和书房中的紧张气氛,干涩笑了笑,说道:“不过这至少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他确实是个优秀的人。”

“不是国防部长在调查他,而是一位父亲在调查他。”邹应星的声音显得有些感慨淡然,“一个反政府军的间谍,天天在西山大院的墙外拉小提琴,如果这样还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说这位父亲太失职。”

许乐一惊之后默然,此时他才知道,原来部长早就已经确定流火的亲生父亲是谁。说来也是,虽然临海州雪夜那一场酒后的突发事故,除了当事人双方和许乐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但以国防部长的滔天权势,在动疑之后查出那些微细痕迹,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这件事情我不会同意,因为我不想我的女儿嫁给一个花花公子,一个间谍,一个随时可能死翘翘的花花公子间谍”邹部长沉声斥道,不容任何质疑。

许乐来不及替施公子说更多的好话,便听到部长先生冷漠而简洁明了的最后一个字。

“滚。”

许乐默然,低头向书房外走去。他终于明白邹郁的凛烈性情来自何处,部长平日里那副极受尊重的学者将军形象,只是外表而已。

邹应星看着走出书房的许乐背影,怒意稍减,心情不禁有些复杂,脑海里出现一个少年背锅笑着前行的画面,暗自遗憾非常。

一分钟后,许乐和施清海被一群士兵扫地出门,穿着红色风衣的邹郁倚门而笑,手里端着那杯绿茶。

就在这个时候,许乐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没好气喊道:“说。”

打电话来的是顾惜风,然而电话那头在痛哭的却是达文西,他们被萧十三楼的父亲直接用合金花洒揍出了家门,而今达文西痛并快乐的是,高楼的妹妹居然生的极为秀气。

许乐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身边表情落落的施公子,心情不由郁闷到了极点,两边的求亲都非常的不顺啊。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百二十六章 总统官邸

行驶中的黑色汽车两边车窗玻璃落下,两只手伸了出来,手指里都夹着一根三七牌香烟,烟卷刚刚燃生些许烟灰,便被道路正面迎来的风刮散不见,明亮红润。

施清海收回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用舌尖轻舔一下微涩的牙齿,摇头说道:“说起来,关于邹郁怀孕后的那段日子,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谢谢。”

“不客气,说是我应该做的可能味道有些怪,不过真没有花什么精神,只是没让你老施家断子绝孙,值不得一谢。”许乐嘲弄说道,夹烟的手搭在车窗上,空着的尾指与无名指不停敲打着车身。

施清海将烟头扔到窗外,回答道:“如果你能把我结婚的事情搞定,我就正经谢你一次。”

“虽然我也信奉婚姻自由,但你要清楚,我并不是何英大法官,可以连费城的面子都不给。”许乐有些恼火回答道:“她父亲是联邦国防部长,我能做什么”

“这个问题得你自己去想,我的青龙山身份太敏感,如果弄的动静太大,我担心会有反效果。”施清海无耻地回答道。

许乐一口吸尽末截烟,将烟头摁到车载烟灰缸上用力地拧了拧,说道:“在临海酒吧里,你重复过无数次,你是个单身主义者,为什么这次如此执着不要告诉我,这是你们组织给你安排的新任务。”

“放心,我从来不会把工作和生活混淆在一起。”施清海看了他一眼,嘲讽说道:“不是所有四科出来的人,都像你的张小萌那样。”

这一记明箭射的许乐鲜血淋漓,尴尬目光左右乱闪,似在看路面交通情况,实际上却是在看空气。

“这一年时间,我和张小萌女士在工作上有过几次接触,这个女人似乎改变了不少。”施清海微笑望着他被窗外风吹起的黑发,说道:“如果你想重温旧梦,我可以为你从中搭桥。”

许乐无言以对,只有沉默,很久之后回答道:“一,我和她已经过去了;二,如果我想和她再在一起,并不需要你做什么,我知道议会山怎么走;三,这个事情的难度和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并不对等。”

“好吧,我给你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娶邹郁。”

施清海语气认真起来,说道:“一,她是我儿子的妈,而我活了差不多三十岁,只有这一个儿子;二,她长的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我喜欢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另外从择优遗传上来讲,我和她结婚,将来可以为联邦演艺界提供无数偶像,就像你的简水儿那样。”

“不要总说我的我的不论是张小萌还是简水儿,那都是她们自己的。”许乐伸出右手认真警告道,“不过你的理由虽然荒谬,但确实很有道理。”

邹郁那张妩而不媚妍而不静的脸蛋儿与那身凛意的红衣相配非常迷人,不然不可能让利家七少爷和费城李疯子都将心意系于其身。

和她相处亲厚的许乐承认,不去理会国防部长千金的身份,她也是自己所认识的女子中最美丽的。

没有之一,只有之二,与简水儿并列。

“说回最开始的感谢,我不止感谢你在那段日子里替我照顾她们母子,而且我更感谢你改变了她某些性情。”

施清海又点燃一根香烟,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愉悦,说道:“如果她还是当年thinteen门前的权贵千金模样,我真的很难发现她可爱的一面,然后生出就此了却单身生涯的冲动,哪怕我们生了个儿子。”

“其实她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有很精彩的一面,只可惜自幼定了太子妃的角色,没了自尊,却多了自傲,现在只是将真实可取的那面展露出来而已,和我没有什么关系,说起来,或许还是孩子的影响更大一些。”

“和孩子有关,但没有和你的关系大。”

“这话听着有些醋意”许乐皱着眉头,故意问道。

“不。”施清海大声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这就是你的性格魅力了,你很难让人产生负面的情绪,而所有和你相处久了的人,似乎都会像邹郁那样,变得比较可爱一些。”

自己拥有传说中的性格魅力,可以影响身边的人许乐想着施公子在车中做出的评论,有些自惭与小得意,这种情绪甚至一直维持到他坐在总统官邸的餐桌前,依然让他的墨眉线条比平日挑的更高。

“许乐中校,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吗还是说你愿意这时候先和我们分享这盘土豆泥那位先生看样子要迟到很长时间,我可不希望亲手做的食物稍后会变成一盘冰块儿。”

餐桌对面,一位穿着淡青色衣服的夫人,正端着手中的大碗土豆泥,在往名贵的古董瓷盘里盛放。她望着若有所思的许乐,微笑着问道。

许乐猛然惊醒,有些紧张地将瓷盘递了过去,说道:“夫人,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回到首都特区的他,拒绝了包括果壳公司在内所有的庆功晚宴和餐会,但今天这场宴请,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推掉,因为这是联邦总统家庭的私人晚宴,他对面的夫人是联邦第一夫人。

“我想我和帕黛儿都很愿意听前线有趣的事情,不过还是先吃饭吧。”第一夫人微笑着说道。

许乐看了一眼身边沉默不语的总统千金,忽然间心头微动,想到西山大院里的那樁难事,清了清喉咙,微笑着接过瓷盘,准备寻找机会和这位和善而又致力于女性权利及婚姻自由的第一夫人好好聊聊。

虽然总统官邸在固定的日期内,都会开放给民众参观,但对于第一家庭的生活,民众们依然保有强烈的好奇心与窥探欲,只是由于第一宪章对于公民隐私的强烈保护,以及官邸方面的隐晦要求,没有任何一家媒体胆敢做出详细的描写,要知道总统先生本人是律师出身,以他的性格,说不定真能做出以总统身份起诉媒体的事情。

所以联邦民众对于第一家庭的日常生活只有猜测,总统先生会不会每天都吃林园的夏日特肴第一千金养的那条狗用的防虫圈难道真是绿方公司专门研发的第一夫人做菜用的锅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沾

在东林时,在以前,许乐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猜测,当然如今他非常清楚,总统官邸的晚宴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第一夫人的厨艺似乎还不如自己,至少从明显过焦的薯粉圈上,可以看到她所使用的厨具,绝对不是人们想像的那般高科枝。

柔和的灯光笼罩着安静的餐桌,许乐压制着进食的速度以配合总统家人,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单独受邀进入总统官邸,享用第一夫人亲手烹煮的晚宴,然而他依然紧张。

哪怕他的神经再粗,可骨子里依然只是个普通人,这里可是总统官邸,这里住着整个联邦,不,应该说是整个宇宙最有权力的人。

紧张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总统先生对待自己如此亲密和善,无论是基金会大楼事件,特赦事件,还有很多很多细节,比如此时的晚宴。

这和费城李家无关,总统先生意图特赦自己的时候,那位老爷子还没有进入倾城军事监狱;这也和莫愁后山无关,要知道邰夫人早已经放弃了自己;这更和自己立下的功劳无关,联邦总统嘉奖战斗英雄时,向来一握手便是数排,哪有这种私人宴请令人感到温暖和吃惊的待遇

“很抱歉,我来晚了。”总统先生卷着衣袖,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黝黑的脸上浮现着朴实的笑容,大声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工作每年可以挣比我当律师时更多的钱,因为当总统比当律师更需要加班。”

许乐站起相迎,餐桌旁的三人都笑了起来。

帕布尔总统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头顶,然后示意许乐坐下,转身对妻子笑着说道:“谢谢你准备了我最爱吃的抹香土豆泥,可是我们的年轻英雄刚刚从前线回来,应该最需要来几份油煎高脂肉块。”

第一夫人笑着准备说什么时,许乐急忙回答道:“总统先生”

他想到那些从小吃到大的,纤维感糟糕透顶的蛋白合成肉,眉头微耷片刻后,犹豫着说道:“在5460上部队的给养很好,而且我们在森林里吃了不少野味,味道很好。”

帕布尔总统愣了愣,然后大笑着说道:“我没有听到这句话,因为我不想菴td局的人来控诉我们英勇的战士。”

坐在许乐身边的总统女儿好奇看着他,语速非常缓慢地问道:“好吃吗”

“还可以,你也知道那里属于敌占区,从法律意义上来讲,属于暂时空白地带。”许乐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帕布尔总统用带着皇朝标识的银匙挑了一抹香酱混在土豆泥中,吃了一大口后满意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来,望着他微笑说道:“已经没有敌占区了。”

许乐笑着回答道:“是的,总统先生。”

帕布尔总统微笑说道:“刚刚洪予良上将传来了另一个好消息,联邦舰队在西林外围的荒芜星域设伏成功,帝国六年前出发的一批远征舰队全军覆灭。”

许乐惊喜地望着总统先生,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联邦在西林的军事行动,真正画上了一个圆满无比的句号。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与君一席话

自第一次宇宙战争之后,联邦舰队便长期驻扎在晚蝎星云和加里走廊,因为这两个相距并不遥远的宇宙自生巨型扭率空洞,是连结联邦与帝国本土间唯一的空间通道。

晚蝎星云和加里走廊,就像是两扇造物主做出的星空之门,而这两扇门的钥匙却一直掌握在联邦手中,联邦完全可以依据政治经济军事形势,自由选择打开这两扇门进入帝国本土的时间,这在战略上是无法形容的巨大优势。

任何人都明白,这两处空间通道的控制权对于整个宇宙的局势而言意味着什么。

帝国方面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几代科学家前仆后继废寝忘食地进行研究,投入了前所未有的资源和财力,却依然无法获得成功,直至今日,面对着浩翰的宇宙只能沉默郁结,只能悲壮地发动六年远征来渲泄他们的怒火和野心。

但联邦军方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因为谁也不知道,帝国方面的科技水平会不会因为某位天才的出现,而在某个领域发生暴进;谁也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帝国密密麻麻的小型战舰,会不会像令人厌恶的虫群一般,穿透空间通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黑色的宇宙背景之中,向着繁华富庶和平已久的首都星圈杀去

虽然联邦战舰比帝国方面强大很多,可是一旦想到这个血腥而令人恐慌的画面,人们便会觉得快要窒息。基于这种强烈的不安和警惕,联邦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加里走廊及晚蝎星云的监视,在晶矿资源严重枯竭的当下,依然维持了一支强大的舰队,长期驻扎于此。

然而这次为了全面击溃帝国人的远征战略,联邦方面竟然将联邦舰队的主力,调往了西林边陲之外的荒芜星域

因为这个好消息,总统官邸里的私人晚宴气氛变得更加热烈,只有坐在许乐身边的总统女儿依旧沉默,这位十二岁的少女低头安静地吃着东西,时不时用银筷在雪白的桌布上下无意识画几下,似乎在思考什么。

晚餐结束,热茶上来,总统夫人知道男人们之间还有话题要聊,微笑着与许乐说了两句,便准备带着女儿去楼上做功课。总统女儿走到餐厅门口时,忽然看了许乐一眼,然后对着自己的父亲流露出一丝乞求的神色,帕布尔总统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官邸餐厅桌旁只剩下帕布尔总统和许乐两个人,那些穿着黑色正装,一脸严肃的特勤局职员们,都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总统官邸是以前皇宫拆除后留下的一个偏院,大选后,我搬进来的第一天,被里面的豪华阵设惊呆了。由此可以想见,当年那些皇帝陛下存在的时候,他们所住的宫殿夸张到了什么地步。”帕布尔总统环顾房间四周的名家油画与露水河实木雕刻背景墙,缓声说道。

他拿起手中的银制餐具,望着许乐继续说道:“皇族使用这些昂贵的餐具,自然是要与底层的百姓区别开来。他们吃饭的成本如此高昂,穷人永远无法效仿,那就不能像他们这样吃饭。”

许乐认真地听着,不知道总统阁下想对自己说什么,还是说这只是纯粹的私人感慨。

“最希望选举程序成本高昂的是权贵,这样穷人就得不到被选举权;最希望司法程序费用高昂的是权贵,这样穷人就打不赢官司;最希望媒体版面费高昂的也是权贵,这样穷人就得不到话语权。”

帕布尔总统表情严肃说道:“贯穿宪章精神的三要素,民主正义及言论自由,在这种环境下,都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程序成本高昂,于是这些民主正义自由,很容易变成权贵的民主正义与自由。”注

“我能够成为联邦的总统,也无法离开像莫愁后山那样的人们的支持,但我步入政界参加的第一次选举的所有经费,全部来自于那些信任我的民众的集资,你可能无法想像,有多少伤残矿工,拿出了他们微薄的赔偿金。”

“那是东林大区纳西州州议员的初选。”帕布尔总统的眉毛皱了起来,黝黑的脸上却带着一丝真挚的笑容,应该是在回忆那一段窘迫却充满了理想色彩的生涯。

“我也在东林当过兵。”许乐反应了过来,挠了挠头,改口说道:“我知道东林石头们发起狠来是什么样的劲头。”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的性格很像我家乡的那些人。”总统先生哈哈笑道,旋即笑容敛去,认真说道:“正因为我记得那些集资帮助我竞选的民众,所以我从来没有忘记,我是一位民选的总统。”

帕布尔总统有一双厚而迷人的嘴唇,浑厚的嗓音里充满了坚定的意味:“所以我的每一项决策,都要尽可能地维护整个联邦的利益。”

他望着许乐伸出一根手指,加重语气说道:“记住,是整个联邦,并不是政客与权贵们的结合体,而是要具体到每一个独立的公民。”

整个联邦都知道总统先生在律师时期是一位雄辩家,在从政之后,却变成一位言辞温和却极富感染力的领导者,此时面对面听着这些掷地有声的话语,许乐虽然依然沉默,内心却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对帝国的战争,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联邦各阶层间的对立情绪,统一了我们的立场。然而西林的军事行动已经取得了全面的胜利,以后联邦该向何处去”

许乐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与联邦总统讨论整个联邦的未来走向,所以下意识里以为帕布尔总统这句话是沉重的自问,而不是在问自己,然而沉默片刻后,他惊讶地发现,总统先生一直平静地望着自己。

“我是一名工程师,现在也可以说是一名军人,我对政治这方面不是很了解。”他有些艰难地回答道,说的全部是实话,“这种大事,我没办法给出什么意见。”

帕布尔总统笑了起来,轻拍着餐桌表面,摊手说道:“那你为什么不从军事角度出发,谈一下这场战争”

许乐感到有些紧张,要知道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是整个联邦最有权势的大人物,在这一刻,他不禁联想到落日州食肆里的那番谈话,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像总统阁下和钟司令这样的大人物,会如此重现自己的意见。

忽然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浓眉微挑,看着总统先生极为认真诚恳说道:“总统先生,我的看法并不能代表费城那位老爷子的看法。”

半个小时之后。

“虽然我们判断的理由不一样,但得出来的结论相同,帝国人永远不会放弃入侵联邦的想法。”

帕布尔总统忧虑说道:“晚蝎星云和加里走廊,不可能永远封锁住那些残忍的敌人。就算在我的任期之内,甚至说你我活着的时候,帝国可能会一直被隔绝在六年之外,但总有一天,帝国会突破那道防绒,进入联邦本土。”

“联邦要发展,民众需要和平和免于恐惧的权利,我们就必须把帝国彻底打败。现在联邦握有战略上的优势,就必须趁着这种优势还在自己手中时,将优势转化为胜势。”

“这也就是说,联邦进入帝国本土势在必行,而且,不能拖延。”

许乐皱了皱眉头,总统得出这种判断并不令人吃惊,事实上从前些日子的典礼和联邦整体的宣传来看,联邦向帝国发起新一轮的主动进攻,是必然的趋势,为什么帕布尔先生此时的表情如此忧虑。

“我的忧虑在于,联邦上层有很多人不愿意战争扩大。”总统先生似乎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沉声说道:“他们在联邦里享受着特权人生,又怎么愿意牺牲自己的巨大利益更何况在他们看来,帝国人永远无法通过空间通道,或者像我先前说的那样,至少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无法做到这一点。”

“现在西林局势已定,战争就再也不是必然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和军方面临着很大的压力,这些压力在胜利的光芒下,暂时无法显露,可一旦让他们找到某种机会,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联邦进攻帝国本土。”

“他们是哪些人”

“那些你所了解的家族,各级议员,富有而缺乏情感的冷漠商人,甚至我认为西林钟家也不愿意战争再次扩大,而我很好奇的是,邰夫人究竟是基于何种考虑,一直坚定地支持我。”

帕布尔总统微嘲说道:“反对进入帝国本土的人太多,甚至无法一一列举,我只能说,就像乔治卡林曾经论述的那样:任何反对改变现状,一味沉浸在陈腐的现实,甚至将自身智慧本应产生的远见都抛诸脑后的人,都是一群既得利益者。”

“我能做些什么”许乐沉默片刻后问道。

帕布尔总统看着餐桌对面的年轻人,就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执着的自己当年的他为了底层民众的利益,坚持与联邦巨型企业打集体诉讼官司,结果被港都最大的律师事务所开除,租住的公寓离奇失火,只有拖着向门卫借来的行李箱,拖着那些沉重的法律关书,弯肘携着新婚的妻子,在初秋寒冷的街道上漫步,然后在公园长椅上坐了一夜。

那时候的自己是微笑着的吧帕布尔总统微微眯眼,看着餐桌对面年轻人朴实的面容,沉默思考很久之后,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微笑着说道:“请替我向费城传句话,我想请元帅出面发表一个声明。”

注:这段话是龙空军事某位坛友的签名,忘了是谁说的,把资本改成权贵,就擅自用了,请见谅。另:书中角色的看法,不是作者的看法,这是以前强调过的,当然,许乐除外,我伟光正啊〗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百二十八章 星云奖上

当前的局势看上去一片光明,谁能想到下方正在暗波流动,许乐听到总统先生的话后,陷入了沉默。

军神李匹夫是联邦政治体制中的异数,即便隐于费城多年不问政事,也没有任何人胆敢忽视他的存在。

在亿万民众心中无可比拟的崇高地位,虽非刻意却事实上控制着代表军方声音的无数部属将军,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