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61部分阅读(1/1)

行驶所带来的空气杂噪声也被消除到了最低处。

他点燃了一根烟,想着离自己并不远的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女孩儿,却想起了虎山道那抹刀光下朴志镐愕然绝望的表情,眉头微微皱起。

昏暗的灯光中,有一个女孩儿走了过来,坐在了许乐身边不远处的沙发上。

休息室可以吸烟,三座单人沙发成品字形摆放着,设计的意思,大概是相对这列高铁唯一的三个豪华软卧包厢。坐在角落里的许乐看见这个女孩儿的到来,想起先前所想,手指里捏着的香烟颤了颤,烟灰顿时落到了膝盖上,有些狼狈。

他急忙想把香烟摁熄。

“不用,家里人经常吸烟,我习惯了这种味道。”

南相美微笑望着角落里那个年轻人,没有在心里暗自猜测对方的身份,虽然对方如此年轻便住进了豪华包厢,确实有些奇怪,只是先前许乐掐烟的举动让她误会,让她有些认同此人的细心,不想多事。

她本不习惯乘坐如此豪华的包厢,虽然她家肯定不会在意这些花费,只是为了陪好友散心才会上来。夜晚的卧铺摇晃并不大,但她还是更习惯早年自己独自一人乘坐的老式火车,那种摇晃才有一种真实感。

夜晚的休息室灯光很昏暗,许乐听到女孩儿那句话后,默默收回了掐烟的手。

看着那个女孩儿脸上平静的笑容,许乐知道对方应该不是自己不想看见的那位未亡人,心情略放松了一些。

旅途上偶遇之人,也许会搭讪,也许会沉默,此时沙发上的这对男女便是沉默着。

灯光昏暗并不代表着暧昧,角落里更暗一些,许乐安静地看着那个女孩儿,女孩儿穿着一身素色的裙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安宁的意味,初见不觉如何,越看却越能看出那头黑发下容颜的秀丽。

他在东林的时候,便喜欢看街上不多的美女,当门房时也看过不少青春洋溢的躯体,只是几眼,他便发现了这女孩儿的出色。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年少太不轻狂上

面前不远处的女孩儿面容秀丽,黑发轻遮耳畔,清爽中透着丝让人不忍打扰的宁静,足以悦目,但也只是悦目而已。

许乐或许还没有到能真正欣赏异性美丽的年龄,但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出色,只是这种出色与他无关,他现在的心境真真已经出离色这个字很久。

先前窝在角落沙发上,想着一墙之隔那位未亡人,之所以心生所感,默然吸烟,全是因为他想起了当初得知张小萌死讯时的心境,隐约间,他大致也能明白朴志镐未婚妻此时的伤痛,人类的悲欢在某种情况下应该是可以相通的。

年少初恋便碰着人世间最不可承受的遭逢,许乐小小年纪,就如利孝通曾经说的那样,竟多出几丝老宅落寞气息了,情爱之事离他渐行渐远,和利孝通几次出游,看着那些青春小明星的讨好态度,他连逢场作戏的情绪也没有。

要从这种心境里摆脱出来,需要时间,或是另一个能够锲进他心里的女孩子出现。

灯光昏暗,窗外轻响,秀丽女孩儿安静坐在身边,可惜时间不是那个时间,所以许乐只是沉默。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火车忽然缓缓地慢了下来,许乐从半梦半醒之中惊醒,下意识里往窗外望去,只见平原远处有好大一片灯火,应该是座大城市,他马上想到,这应该就是首京高铁中途唯一停留的一站,南科州首府。

恰在此时,他身前沙发里的南相美也从浅浅倦意中被惊醒,望向了窗外,两人的眼光在反射着车厢内景象的玻璃上交汇,同时怔住了。

南相美揉了揉耳畔下方微微卷起的浓密黑发,向玻璃上的许乐笑了笑,许乐微笑点头示意,却依然没有说什么。

许乐摸了摸口袋里的香烟,将烟盒放到茶几上,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楚地察觉身旁的秀丽女生正盯着自己在看,他竟无措紧张起来,呛得咳了两声。

南相美好奇地看着他,两人沉默枯坐应有一小时了,没有说一句话,但总是有几分好奇挥之不去,尤其是此时安静车厢内的咳嗽声是如此的清晰,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溢出了关切之意。

许乐有些窘迫,觉得不合适再在这里坐下去了,手伸向烟盒,便准备离开。

便在此时,车厢也恰好停稳在站台,车厢门打开,应该是有乘客上车。

许乐微感诧异,将目光投向了走廊处。这车厢里的豪华软卧包厢只有三个房间,他和白玉兰占了一间,朴志镐的未婚妻和面前这个不知姓名的秀丽女生占了一间,另一间一直空着,但问题是现在离港都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难道竟然还有人中途上来

便是这一愣,中途上车的不速之客便已经经过走廊,直接来到了休息间。三张沙发占了极大的地方,许乐此时要出去,不免有些不方便。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玉兰忽然来到了走廊旁边,一脚蹬着车厢旁壁,微低着头,像平常那般安静。

看到白玉兰忽然出现,再看到扑面而来的两个人,许乐心头微微一动,收回了去拿烟盒的手,小心地往沙发后面躲了躲,将自己的脸隐藏在了阴暗之中。

扑面而来一般形容的是春风,或者是思念情哥哥,三月才相见的小姑娘,但很少用来形容两个大男人。

但这两个中途上车的乘客,却给了沙发上的许乐这种强烈的感觉,他甚至觉得如果这两名乘客愿意,可以挟带起临海州冬天那种寒风,虽只是两个人,但那仿佛踏在人们心上的脚步声,却像是千军万马走了过来。

两个人中,走在最前面那人约摸三十来岁,五官寻常,那双眼眸平静之中夹着一丝雍容感觉,双肩平直,却因为那件灰色的外套,而生出了几分陡峭的感觉。

在高铁服务员的带领下,此人没有进入自己的包间,而是直接来到了休息间,走得是如此理所当然,似乎只要他愿意,他想走,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都应该为他让路。

当这个男人走过白玉兰身边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走在这个男人身后的是一名大汉,身高足有一米九,离车厢上方也差不了多远,锃亮的光头,刺青从后背的衣服里钻了出来,沿着脖颈蔓延到后脑,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刺的是什么,但大概应该是一株盛开的有些狰狞的花朵。

本应是极有压迫感的大汉,在前面那个三十岁男人的身后,却刻意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尽可能地平静着,只是当他跟在那男人身后经过长廊,经过白玉兰身边时,不引人察觉地偏首看了秀气男人一眼。

白玉兰依然低着头,似无所觉,只是蹬着车厢壁的右脚微微下滑了几寸距离。

许乐对于危险有一种天然的敏锐直觉,虽然这中途上车的两个男人并没有显示出某种恶意,但他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这样强大不知道指的是什么方面,但看在包厢里睡觉的白玉兰,居然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身边,足以证明了一些什么。

那名五官寻常的男人坐在了休息间唯一空着的沙发上,那名光头刺青大汉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火车缓缓开动,驶离了南科州首府,服务员见今夜豪华包厢里的尊贵客人们似乎没有什么睡意,强忍着倦意,礼貌地端来了几杯茶水和两盘小点心。

那个男人很轻松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喝茶,只是看着茶几上那包香烟,忽然欠身拿了起来,说道:“好烟,我能来一根吗”

那个男人的声音并没有什么魔力,只是低沉柔和,有些好听。

“不用客气。”

许乐说道,同时递了打火机过去。

南相美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她实在是不想去那个像高级酒店一样的包房度过这夜晚的旅程,先前见中途上车的乘客直接到了休息间,她本以为是许乐认识的人,这时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不由疑惑地看了许乐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许乐似乎能明白这个秀丽女生的意思,微涩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休息间里沙发已经坐满,一个身高一米九几,光头刺青大汉像保镖一样站在那男人身后,秀气的白秘书则是在休息间一旁的走廊里闭眼养神,场面不免有些诡异。

南相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站起身来,礼貌地向许乐点了点头,便准备回房休息。

坐在沙发上的不知名男人忽然微笑着开口说道:“南相小姐,我专程前来看你,能否赏脸聊两句”

南相美认真而好奇地看着这个男人,她必须承认,这个明显已过三十岁的男人虽然谈不上玉树临风,但那种气质着实有些吸引人,更令她不能马上离开的是,这个男人居然一口就叫做了自己的姓名,难道对方真是专程前来看自己的

坐在角落里的许乐,听到南相小姐这四个字,心神不禁有些轻颤,南相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姓氏,但联邦里有这个姓的人也并不少,但问题是能够有钱住在豪华软卧包厢的南相小姐不多,能被面前这种男人专程拜访的南相小姐更只有一种可能。

联邦七大家中的南相家。

昏暗中,许乐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容,一次偶然起意的出行,竟然也能遇到南相家的小姐,看来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还真是和联邦七大家犯冲啊。

稍一出神之后,他更感兴趣的,却是沙发上那个明显不是一般人的中年男人,为什么会挑选夜深人静,高速车厢之中来专门拜访一位安宁得让人不忍打扰的秀丽女生。

“请问您是”南相美好奇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当年我和南相守相熟。”

南相美听到这句话便放心下心来,南相家的家教极严,除了真正的朋友之外,没有几个人会知道他们的本名,对方能一口唤出兄长的本名,应该没有作伪。

“一直听说南相小姐是很出色的女子。”沙发上的男人温和地望着南相美,眼神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无尽的赞赏与怜惜,“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一听这话,南相美不禁微红了脸颊。她本不是一个极易害羞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沙发上那个男人的称赞,就像是联邦里某位教授下了定论一般,给听者以无穷的信心。自己真是很出色的女子一念及此,不禁有些羞涩。

许乐看着南相美洁白耳垂下的那抹暗红,也不禁微微一怔。

“斗海配不上你。”沙发上那个男人忽然正色说道:“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听到这句话,南相美心中一惊,马上猜到了沙发上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

隐藏在联邦阴影中的七大家,联姻是很常见的事情,一旦双方家长决定,谁也阻止不了,南相美也逃离不出这种命运,然而此刻一个陌生的男人半夜突然上了列车,满是怜惜地赞赏了自己,便开口要断了这门婚事。

七大家这些年,大概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如此无视那些父辈的权威,一句话便要破除两家之间的联姻。

南相美缓缓站起,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怔怔地看着沙发上那个男人,在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心中,面前这个男人已经是个传奇,深得尊敬。

“谢谢。”

一旁的许乐是局外人,他不认识南相美,更不可能知道沙发上那个男人是谁,所以这番对话,他完全听不明白,他只是感觉到与自己沉默相对半夜的南相小姐似乎是有发自内心的喜悦。

然后他便发现,那个男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年少太不轻狂下

眼光落下,以为便要说话,但沙发上的那个男人只是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对身后那个魁梧到了极致的男人轻声说道:“可以走了。”

男人微微低头,昏暗的灯光在那颗锃亮的光头上反耀,以至于休息间里竟显得亮了一些。

在这一瞬间,许乐瞧清楚了那个神秘男人的面容,确实是寻常无奇的五官,一身淡灰色的衣衫,没有一丝出奇处,偏生却给人一种名川大河般的感觉。

可以走了这四个字虽然说的极轻,但却落在了休息间这些人的耳里,许乐微感诧异,不明白对方准备去哪里,看这口吻应该不是去包厢里休息的意思,只是此时火车正以每小时八百公里的速度高速行驶着,能去哪里

便是那个微微低头的光头似乎也没有想到那人会说要走,但只是微微一怔,便点了点头,走到了休息间旁边的过道里,旋转扳手,将手放到了紧急制动装置上。

高铁的紧急制动装置,严禁被随意扳动,上面有显眼的警告词,还有被涂成显眼红色的标识,但刺青光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打开,根本没有在意上面那些存在。

许乐马上明白了这两个人准备做什么,一时间心中不知涌起了多少荒谬的感觉,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处。

那只稳定而强悍的手用力一扳。

只听得急促的报警声响起,刺耳的紧急刹车声穿透了厚厚的玻璃,刺进了每个人的耳里。

高速密磁轨道上的车厢瞬间减速,一股巨大的制动力量从车厢传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一脸惘然站着的南相美,直到此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这股力量一冲,一时间没有站稳,向着前方倒跌了下去。

许乐眼瞳微缩,盯着那两个视世间一切规矩如无物的嚣张男人,却没有出手阻止对方,只是紧紧地握着沙发的两侧,稳定自己的平稳,便在此时,却感觉到一阵香风钻怀而来。

他下意识里伸手扶住南相美的身体,手放到了女孩儿的腰上,却依然没有止住南相美扑到自己的怀里,一片温暖弹嫩。

刺耳的刹车声终于停止了,安静伏在密磁轨道上的列车,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巨蛇。不知过了多久,别的车厢里才传来惊恐的呼唤,大声的咒骂与小声的哭泣。

豪华软卧包厢只有三个房间,倒不如别的地方嘈杂,但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南相美终于从惊慌中醒了过来,撑着许乐的肩膀站起,慌乱地低头说了声谢谢,便低着头往房间走去。在房间门口,她发现苗苗此时正睡眼朦胧地醒来,睡得再死的人,也被那股紧急刹车的力量惊醒。

许乐下意识往走廊处望去,只见白玉兰依然安静地站在窗边,只是那双脚早已落在了地板上,面色微微发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沙发上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那个刺着一朵狰狞大花的光头也不见了,休息间里空无一人,就像先前那二人未曾来过一般。

许乐快速回头,向着窗外望去。此时车厢的灯都已打开,将密磁轨道四周的原野照亮了少许。此地应该还是在南科州境内,联邦统一农场种植的异种谷物,密密麻麻地种植在田内,约有一人多高,在夜风与列车灯光的照耀下起伏如浪。

许乐眯起了眼睛,隐约见到有两个身影正在谷浪之中,向着前方悄然远去。

光头沉默地跟着那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男人,穿过难行的农场谷物群,惊了田鼠清梦,乱了昆虫鸣叫,一味沉默,没有任何怀疑与质问。

渐行渐远,直到来到原野之旁的一处小山丘上,前面那个男人才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远处隐有灯光的密磁轨道处,微微一笑。

男人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酒瓶,小口抿了一口,然后递到了身后。

光头也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接过酒瓶喝了一大口,沉默片刻后说道:“还以为你至少要和那个叫许乐的家伙说几句话。”

那个男人笑了笑,轻声说道:“有时候看一个人,只需要一眼就够了,并不需要说什么。”

对于少小离家,叛逆到了极致,偏生磨练出与这种叛逆相应的实力,白手打下偌大一片江山的男人来说,这联邦里除了那个神秘的宪章局之外,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规矩,从南科州半夜登车,只为看那一男一女二人,既然看见了,那便满足了,也自然就离开了。

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他想如何便要如何,当想离开某地时,他一秒钟都不愿意停留,说归便要归地毫不拖泥带水,至于他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离开方式,会给车上的人们带来怎样的不便与马蚤动,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刺花光头沉默地小口喝着酒,他本是一餐三斤白酒的量,只是身边这个男人身上总共也只带了一小瓶,他喝的极为珍惜,虽是小口喝着,但也不过几口,瓶中便一滴不剩。

他扭头看着身前正在啃着植物青竿的男人,知道这位爷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只是今夜之行,他依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来看那个叫许乐的年轻人,如果说南相家那位小姐,涉及到男人弟弟的婚事,那许乐又代表着什么

“那个叫许乐的小家伙,看来还不知道今天夜里s2发生了什么。”

男人将手指上的青杆外皮剥开,吮吸着里面的清香汁液,含混不清说道:“这件事情一出,帕布尔律师那边要焦头烂额一阵,麦德林那个老鬼肯定又要在联邦选民面前哭一场。民心可不可用尽在一说,罗斯也是聪明人,任由麦德林玩着。他们两个此番顺风而起,又将差距拉近了一些。”

刺花光头的表情冷静了起来,虽然说联邦上层政治人物的勾当和他所处的江湖圈子有千万里之遥,但他知道身旁的男人,从来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

“联邦大选就是一出戏,不是前戏,而是女孩子令人羡慕的高嘲,一波接着一波,中间总是需要休息的。今天晚上演唱会上的恐怖袭击,算是一个高嘲,接下来的高嘲自然便是联邦新机甲的研制,中间至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按道理来说,实验室的那些数据本应该都在联邦科学院那帮伪君子的手里,但是果壳工程部一直没有放手,而且这时候许乐往港都去,这便有些意思了。”

刺花光头一直沉默,他相信这些事情和自己以及和身边的这个令自己无比尊敬的男人,都没有太大关系。

“我这辈子除了最初那两年的孟浪之外,一直在联邦里看那些有趣的人和事。”

男人将手中的青杆扔掉,微笑着抬头看夜穹里的繁星,说道:“南相美是个很出色的女孩子,像斗海那种蠢货怎么配得上她许乐也是个很有趣的人,相信他大概也很清楚自己的重要性,问题是他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最看不明白的还是麦德林这个老鬼。反政府军的二号领袖人物,执行非暴力主张强行进入联邦的政治体系,完全脱离了武装支持,甚至还想当副总统。问题是聪明如他,怎会不明白山里那些反政府军才是他最实在的基础,如果反政府军真的被他变成了一群狗,他在联邦里只能是被人遗忘的角色,就算他真当上了副总统,将来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而且他使的这些招术,太狠太阴,完全是把联邦往混乱的路子上推,这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如果他是个帝国人倒也好理解,问题是这位老人家却绝对不可能是帝国人,还是个强悍到了极点的民族狂热分子。”

他微微一笑,从光头手里拿回酒瓶,发现已经空无一物,不由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包香烟,给光头发了一根,给自己点了一根,正是先前在车厢中拿的那包三七牌香烟。

光头蹲在他的身旁,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望着男人的侧影。联邦里很多人都以得他的一句评语为荣,但只有他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才是真正地以眼光独到著称,那双被人们称赞为专在宇宙中赏美的眼睛,就算是男人背叛而出的家族,依然不时需要他的判断。

这个机会有些难得,光头沉声问道:“你对这件事情里几个人怎么看”

“利修竹空有一身皮囊。”男人点评起联邦七大家里这些年轻人物,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淡淡说道:“相反利家老七要比他出色得多。利家那几个老头子也是花了眼,挣钱挣钱,有钱便好,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有什么好处不过利孝通那小子也不算真正的聪明,如果不想掺和,就不该和许乐走这么近。”

话题又转到了许乐的身上。今夜乘兴登车看人,这个男人主要看的便是许乐,他很好奇能在自家店里与李疯子打成平手的年轻人,究竟是何许人物,联邦别的人或许不在意这些个人的战斗能力,但这个男人很清楚费城李家的恐怖。

至于邹部长邰家这种角色,他并不想理会,其实便是总统选举,他也不怎么关心,他早就从那个圈子里潇洒破门而出,也未曾想过要再回去,他一头扎进草莽不屑出,人生一世,便是要图个快活,图个随心所欲。

所以他向来只关心他感兴趣的男人或是女人。

“你对那个年轻人怎么看”

光头沉默很久之后说道:“看前一阵子的行事,倒有些我手下那几个小子的泼辣劲儿,只是今天看着,略显死气沉沉,这种性情要不就是胸里藏着一团火,等着什么时候爆,要不就真是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头,只等着被水冲地浑圆乏味。”

男人笑了笑,他一向很佩服自己这个下属或是伙伴的眼光,沉默片刻后叹息着说道:“千金难买少年时,我如今便一直想寻回当年破门时的大自在,却终究不是那个年龄了。偏这小子,如此年少,又有能力,却如此自敛,实在有些可惜。”

“年少太不轻狂,或许对他的将来有好处,只是这种人生未免太乏味了些。”

“不过他身边那个秀气的男人倒有些意思,知道是谁吗”

“应该是他的秘书白玉兰。”既然要查到许乐坐什么车,光头自然也是做过一番工作,笑着说道:“娘们一样的外表下,藏着一条毒蛇,也算是个人物。”

“联邦里藏龙卧虎,更何况是白水这种阴森地方,我只是有些好奇,许乐这种乏味的年轻人,怎么收服这种人物。”

刺花光头苦笑一声,看着山丘下前无公路,后无机场的漫漫原野,说道:“我只是好奇,我们难道要走回南科”

许乐低头喝着杯中的水,觉得唇舌间没有什么滋味。先前紧急刹车,豪华包厢里的水杯倾倒于地,打湿了很多地方,这时白玉兰正默不作声地收拾着。

高铁上的巡警先前已经来过,这种恶性事件引发了马蚤动,自然需要一个理由去平息,紧急制动装置上的指纹已经被采样,许乐和南相美都被约谈了几分钟,列车便重新启动,总不至于为了破案便要一直等下去。

许乐看着窗外快速闪回的幽暗原野,不禁想到了先前高过人头的谷浪中,那两个人的背影。

采用这种方式离开,已经不止是潇洒,而是嚣张。许乐从内心深处应该抵触这等做派,但不知道为什么,想着先前那两人的气派,却又有一丝向往渴慕之意。

白玉兰此时已经收拾完了车厢,重新坐回他的对面,安静地一言不发。许乐看了他两眼,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先前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两千万已经收了,白玉兰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贴身秘书的角色,轻声细语回答道:“厉害角色。”

这是一句废话,许乐虽然没有把那两千万再抢回来的冲动,但心情也有些不爽快,低下了头。

“我只认识那个刺着花的光头。”

白玉兰轻垂眼帘,右手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了一把小刀,平静地放在身侧,先前那两个男人上车之后,他一直将手揣在裤子里,手指或许一直都拈着这把秀气的小刀。

白玉兰是个秀气的男人,他随身用的家伙也极为秀气,出门在外,自然不方便使用军刺,所以换了一把小刀,却依然秀气。但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秀气的外表只是掩饰可怕寒芒的手段。

说到那个刺着狰狞大花的汉子,这个秀气男人的脸色略微有些发白,不是紧张,而是略微有些兴奋,但他的声音依然极为细柔:“第七小组的私活儿都是我接的,公司也经常有些见不得光的任务,所以对联邦里的这些草莽人物,我倒有些认识。”

许乐抬起头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本来只是随意一问,但没想到白玉兰真的认出了对方。

“那个刺着花的大汉叫张小花。”白玉兰用两根手指拈住那把秀气的小刀,细致地修剪着指甲,低头说道:“不要看名字老土小气,但人却是极大气的一个人,整个南科州地下的生意,全部都被他一手看着,一般的人都要称他一声花爷。”

“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大块头其实有大智慧,其实这位南科州的花爷,心思倒真像他的名字,细腻到了极点。要知道在联邦混黑道是没有前途的,不论禁不禁枪,只要宪章存在一天,只要政府不乐意,随便就可以将这些草莽人物一掌拍死,偏生这位花爷一直活着,还活地挺好,仅这一点,就足够令人佩服。”

许乐听到这话,点了点头,想起当年自己年少时,河西州的那些黑道人物,便因为政府偶尔一个动念,便溃不成军,土崩瓦解,退到了钟楼街后方孤儿们的地方,也间接造成了他第一次杀人。

“联邦不允许恶性案件的发生,而且无数年来治安一向不错,黑道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前途。这位花爷当年初出道时,身上有了一椿命案,不知哪里来的狗屎运气,居然找到了一艘船,跑到百慕大躲了几年,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回了联邦投案自首,地区法院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从宽处理,总共算起来,他在牢里也只呆了七年。”

“这个花爷现在多大年纪了”

“应该四十二三了。”

如果按照一般的套路,这时候许乐大概会问白玉兰,如果让他与那位花爷正面对上,大概能有几分胜算,然而许乐这人在这方面的好奇心一向不浓,也不认为自己以后还会和那位花爷见面,所以没有开口。

倒是白玉兰此时已经修完了自己的指甲,将秀刀入鞘,低头平静说道:“我大概不是他的对手,但如果他要杀我,至少也得流三斤血。”

许乐微微一怔,却想到如果那个叫张小花的刺花光头,是如此犀利的一个角色,那么那个约摸三十岁的男人,又会是什么人物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愤怒的青年上

为什么三十七宪历的汽笛,还要发出呼啸的声音港都旅游局要在高铁上加复古风,据说这是罗斯州长很得意的政绩,那些被刻意涂成原木颜色的通道小屋,难道就没有人说过很难看

港都是联邦最大最繁华的城市,这清晨的风就这样吹着,吹过宽阔的直街,吹过那些高耸入云的大厦,吹过那些密如蛛网的高架路与轻轨,吹过那些睡眼惺松的年轻男女,他们从哪里钻出来从夜里的荒唐里出来

若入了夜,这一大片丝云之下的巨型城市会闪耀出怎样的灯火会不会像个怪兽此时的水泥与玻璃交织着,已经给人压力,若到了阴暗的夜间,会不会让人有想呕吐的欲望

欲望人都是按照欲望的安排活着,尤其是这座叫做港都的城市。又想起了那些浓妆将残的年轻男女,他们的白日是睡梦,他们的夜晚是荒唐。这城市的空气里为什么隐隐能够嗅到体液令人作呕的味道

又想到呕吐了。

许乐拉着沉重的黑色箱子,沉默地站在港都市高铁车站的门口。出口处在车站巨型圆顶建筑下层,迎面便是港都市闻名联邦的那一座大湖,清晨的湖水没有一丝清新感觉,有的只是温温存存,温存到令人感觉有些潮湿。

桑湖,联邦三个大区,数个星系中最大的一个城中湖。

越过微有白雾的湖面,可以看到一大片密密麻麻,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高层建筑,那些建筑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近,竟是挡住了自东面而来的初升阳光,让这座繁华的城市,无来由地透着一丝阴森的感觉。

“什么狗屎地方。”

第一次来到联邦最出名的港都,许乐没有丝毫兴奋的情绪,他低头轻声骂了一句,拉着箱子向外面走去。他身后不远处的白玉兰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白玉兰知道许乐的心情不好,甚至那张沉默朴实的脸上,似乎隐藏着一股难以抑止的愤怒,只是这种愤怒的情绪由何而来

在白玉兰的心中,这些天的许乐是一个性情沉稳,惯会用开朗的笑容来面对一切的年轻人,昨夜的旅途上一直也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他的情绪却忽然间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肯定不是因为半途上车的那两个男人,也不应该是那位南相家的小姐,和那个朴志镐的未亡人也没有关系,那么这种情绪的突然变化从何而来

白玉兰皱起了眉头,看着许乐的背影,想到了清晨时分新闻里的那些画面,隐约有些明白,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远在s2区发生的新闻,会让许乐从一个沉默而自持的年轻人,变成一个看见什么都无比愤怒,渐渐尖酸刻薄起来的愤怒青年。

出租车来了,许乐和白玉兰上车。

出租车一直开了四十多分钟,却依然只是穿过了港都市极小的一片区域。车辆在这些大街小巷,高架隧道里穿行,许乐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街景,表情渐渐平静下来,眼眸里藏着的那丝燥意,却永远无法停歇。

时不时有街头的大光屏紧急新闻的声音,传到出租车内。

“目前统计的死亡人数超过了三百人,随着救援工作的继续,死亡人数或许会上升到了一个令人难以承受的数字。”

联邦新闻频道的记者,颤抖着声音说道。

“没有组织或个人对此次恐怖袭击表示负责。”

“麦德林议员办公室有七名工作人员丧生于此次恐怖袭击。议员本人受伤不重。”

“宪章局已经将该事件归类为第二序列事件。总统办公室已经证实,所有袭击者均已死亡,身份以及过往档案正在确认中。”

“一场名为和平的演唱会,最终变成了一场屠杀。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联邦的和平进程,在这一刻蒙上了一层阴影。”

出租车停在了事先订好的半岛酒店。港都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也没能让许乐的心情稍微好一点,他拉着沉重的黑色箱子进了电梯,进了房间,没有给服务员小费,直接打开了墙上的超薄光屏。

半岛酒店顶层的房间很贵,很大,包括电视光屏也大得出奇,逐渐亮起的光点渐渐凝结成了一幅清晰的新闻画面。

s2大区环山四州公民体育场,本来因为简水儿和平演唱会而布置的彩灯花带,此时已经全部变成了灰烬废墟。

硝烟已经散尽,可以容纳八万人的体育场东南角的看台全部被炸垮了,画面里却看不到多少鲜血,那些鲜血或许还藏在灰尘中,废墟中,警灯与急救车的灯光在灰暗的天空里不停闪着,新闻记者惶急而悲伤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苍白。

昨天夜里,应环山四州政府及麦德林议员的邀请,简水儿在s2大区开了一场名为和平的演唱会,这场演唱会不是为了罗斯州长及麦德林议员的总统大选造势,而是为了尽可能地修补联邦普通公民与环山四州民众之间的情感伤痕。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自杀式恐怖袭击,让这道伤痕显得更为深刻,更为血淋淋,新闻画面上那些惨不忍睹的场景,那些在急救车上,在医院里呻吟的伤者,那个冷酷的逐渐上升的死伤人数,就像是一个个冰冷的问号,在询问着联邦里的每一个人。

许乐在沙发上坐得笔直,双手扶在膝头,沉默而专注地看着新闻上的一幕幕画面。

简水儿这个名字他已经有些天没有听到了,最近联邦二十三频道的那个电视连续剧改成了一周播出一集,据说是因为这位联邦国民偶像的学业太过繁重的原因,他没有想到再一次听到简水儿的消息,竟是这样的突如其来,令人难以接受。

许乐不是一个愤怒青年,他一直认为那次在临海州体育馆里,是简水儿救了自己,他欠对方一条命,新闻确认简水儿活着,他并不会太过担心。

他愤怒的原因是新闻画面上那些无辜的死伤者,那些兴高采烈迎接联邦新未来的民众,就这样离去在黑烟之中。

新闻上的画面从s2环山四州的恐怖现场,转回了演播室。演播室里的中年主持人正在与两位反恐专家说着一些什么,关于此次恐怖袭击的具体过程,许乐没有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