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40部分阅读(1/1)

林执行秘密任务,没想到你进了邰家我很好奇,你是进校前就确认了毕业后的工作去向”

“我是定向培养生。你知道我家里的经济情况,只能考学费全免的军校。”沈离微笑着说道:“至于我什么时候确认了毕业后的去向,这件事情并不重要。就像我也不会问你什么时候成了反政府军的间谍。”

施清海耸耸肩,说道:“我也是穷人,只好考军校乔治卡林说过,穷人最有改变社会的勇气。”

“我不想打扰你们的叙旧,而且我也很好奇,联邦最出名的军事学院,为什么培养出来的最优秀学生都没有参军。”许乐看着沈离问道:“但是我想,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应该不是这些。”

沈离对许乐微微致意,说道:“马上我们会安排你回总医院。机场的登机纪录已经销除,日后如果有政府官员查询,你这两天都是呆在病房里。”

他又加了一句:“简水儿小姐那边,应该是少爷亲自去拜托过了,她不会说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黑鹰保安公司的高级主管,在对许乐说话的时候,比对施清海说话时,要多了一丝恭谨,虽然很不明显,但却一直存在。

沈离转过头来,望着施清海说道:“回s2的路线时间已经确定。如果你愿意,这时候就可以离开。”

“怎么走”施清海是反政府军的间谍,并不喜欢和联邦里这些权贵阶层打交道,但他知道今天欠了对方一个大人情,尤其是沈离先前那句淡淡的话语,能够让宪章局提前终止对自己的定位追踪,就算以邰家的能力,只怕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偷渡。”沈离微笑说道:“这应该是你们这些人最熟悉的交通方式。”

施清海听出这句话里隐着的那丝意味,不由眉头微皱,说道:“也许将来的不久,就是你们需要偷渡了。”

沈离离开了休息室,最后两句谈话里流露出来的火药味随之不见。许乐沉默地看着施清海,说道:“既然是认识的人,为什么说话还这么冲”

“以前我们关系不错。”施清海说道:“但是既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自然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关系。”

“邰家并不是联邦政府。”许乐有些头疼说道:“就算你是反政府军的战士,可是终究今天也是他们帮的忙。”

“反政府军的目标就是要推翻七大家和那些无耻政客对联邦的控制。”施清海微闭双眼,说道:“今天的这些你都看见了。邰家不是联邦政府,但却是与联邦政府相生的一对兔子。”

“帕布尔议员不是刚与你们达成和解协议”

“短暂的和平是因为彼此都有利益上的需要。”施清海微笑着说道:“等将来哪天不再需要了,和平自然也就没有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响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嘲讽:“所以我从来没有试图谋求和平。正如你所说,我们的目标,终究是要消灭你们这些叛国贼。”

休息室的天花板上垂下一面光幕,光幕上邰之源微微苍白的脸上,那双平静的眼眸里充满了压力与不屑。

施清海盯着光幕上那张脸,沉默片刻后说道:“彼此彼此。”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八十五章 纪念某些人的离开

联邦有很多历史遗址,却没有金字塔这种东西。如果这个社会也有金字塔的话,邰之源这种人,毫无疑问是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看风景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他的家世,他自幼所受的教育,更准确的说,他所属于的阶层,也就是他屁股坐的位置注定了这位年轻而骄傲的邰家继承人,对于乔治卡林的那一套学说,只会嗤之以鼻和无比痛恨。

在邰之源的眼中,盘踞在s2青龙山地区的那群反政府军,为了一套虚无缥渺的政治学说,为了所谓的狗屎正义,而不惜用暴力伤害联邦的稳定架构,在面临着帝国强大军力威胁的当下,反政府军的存在,不止让联邦政府被迫损耗了大量注意力,更是浪费了无数纳税人的金钱,更关键的是,让联邦社会产生了一道沟壑,人心如果散了,怎样面对帝国的入侵这种行为,和那些出卖联邦利益的叛国贼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可能,邰之源愿意让联邦军队在最短的时间内,扫清青龙山的一切武装,然而数十年的历史证明,在没有第一宪章的帮助下,青龙山里的复杂地形以及极不适合大型机械作战的紊乱电子杂流气层,足以帮助那些顽固的缺乏资源却死不认输的反政府军,抵抗住联邦军队的春季攻势。

只能徐徐图之,所以当反政府军那位二号人物,冒着天大的危险,在双月节舞会上与邰之源见面时,邰之源并没有冲动地将对方交给政府,而是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敌意,十分理智地促成了帕布尔议员的青龙山之行。

但是邰之源对于青龙山反政府军的态度,从根骨上来讲,从来没有改变过,从来没有软化过,如果时局允许,如果他真的站上了联邦的政治舞台,他或许会比第二军区那些军官,会比国防部那位自杀的副部长更加强硬。

光幕上邰之源瘦削苍白的面容现出一丝嘲讽之意,说道:“这次我救你,不是因为我有任何可能认同你们的理念,而是因为此次和解协议,你是中间人,你知道太多的细节,那些细节需要你回到s2去继续执行。”

“另外我不喜欢政府里有些人,把体育馆暗杀事件当成一件游戏来操作,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被人蒙在鼓里,任何他们寻找的替罪羊,我都不想看到这些羊死掉当然,如果许乐没有回临海,也许我也不会理你的死活。”

这场谈话并没有太多值得纪念的地方,很快便结束了。只是结束之前,三个身份地位,所属阵营完全不一样的年轻男人,做了一道算术题,比如邰之源欠许乐几条命,施清海欠几条,邰之源还了几条,施清海又流氓无赖地把欠邰之源的命转到了许乐身上。

于是乎,最沉默的许乐成了最大的债主。

当天晚上,施清海便离开了基地,他没有接受黑鹰保安公司的安排,乘坐偷渡的近星飞船去往s2大区,而是悄无声息地再次消失在黑暗里。只要宪章局不再对他进行定位,相信这位优秀的间谍一定能够再次找到自己的组织,并且沉默地潜伏下来,为那位惨死在他面前的老师做些什么。

许乐第二天便回到了京州西南区域的第一军区总医院。邰之源在首都特区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说好了十天之后会来见他,并且吩咐许乐一定要老老实实地等在医院里,看样子又有一番长谈将要开始。

熟悉的庭院,熟悉的药水味道和雪白的天花板。许乐一直沉默,他没有太多的文艺气息去苦恼于联邦几大阵营间的斗争会不会给自己的朋友们带来某种宿命的悲剧文艺气息总是会让短句变成长句,他不习惯这种,他习惯很直接的思考。每个人都自己的人生,无论是邰之源还是施清海的人生,在他看来都过于古怪,不是他能触摸想触摸的地带。

他需要烦恼的事情已经太多。不论是颈后那块伪装芯片,那个阴森可怕的黑梦,还是如今已经可以很熟练调映在眼眸上的那些新鲜画面,都足以令他寝食难安。

可他依然平静地休息,进食,只是偶尔会想起临海之行,自我安慰道,如果自己没有回临海,邰之源肯定不会动用他家族的力量,帮助施清海逃离。这般看来,自己这个小人物,在这个大时代中,终究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哪怕是极为边缘的,极为不起眼的作用。

更多的时候,他在想念张小萌,想着张小萌,想着那个如青萍溪水一般相逢,如秋天露珠一般消逝的女生。她如今在哪里在做些什么新年那场暗杀,真是由这样一个纤净精灵般的女生组织的吗她那双红色的恶魔角可还在行李中

施清海说他的思维已经被j液的浓淡程度所控制,许乐并不承认这一点,他只是习惯性地思念张小萌。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这样一位异性女孩儿可以思念,而且这个女孩儿曾经与他有过快乐的日子,深入的交流。

许乐甚至不愿意去想张小萌在这整个事件里可能扮演的角色,他只是有些担心,在联邦政府的调查压力下,她背后的势力,会不会像对待施清海一样抛弃她,他曾诚挚地请求邰之源帮忙调查一下她的消息,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就在思念忧虑担心快要成病的时候,许乐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女孩儿的声音无比清淡,无比忧伤,就像是临海冬末天空飘着的乌云,有些高远却又沉重。

她就像在山的那一边,听的见声音,却见不着人。

“是我把你可能和邰之源去看演唱会的情报,告诉了他们。”

许乐拿着电话沉默,许久之后说道:“你不知道他们想杀邰之源”

“不知道我以为我是在做正确的事情,然而现在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幼稚。”那边女孩儿的声音无比的落寞与自嘲。

“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危险”

“我很安全,只是好像有些人在调查我,所以我准备走了。”

听到这句话,许乐沉默了许久,他知道一定是邰家在调查张小萌。以邰之源的性格,如果真是麦德林议员方面将演唱会的情报,告诉了国防部那边的鹰派人物,他一定不会放过张小萌这个线索,因为只有从张小萌的嘴里,才能得到钉死麦德林议员的证据。

“你还要回那个议员身边”

“不,我只想去做一些比较实在的事情。”

“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一个很幼稚的家伙,为什么还要去”

“总要有所进步啊。”

“我是一个普通人我不能了解你们这些人的想法,我也不知道生活里有什么事情值得牺牲人类应该有的情感,哪怕是非常崇高的理念我认为也不值得牺牲,那些不应该被牺牲的东西。”

“我指的不仅仅是你与我之间的事情,还包括很多。比如生命,比如正义。也许你会问我究竟什么是正义,但在我看来,正义就是做对的事情,什么是对的事情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事情,不欺凌弱小,不伤害无辜民众应该是这样吧”

惯常沉默的许乐,今天紧紧握着电话,难得地说了一大段话。最后他一字一句说道:“以前就曾经说过,再伟大的目的,可是如果实现它的过程是肮脏的,丑陋的,那么它也必将是肮脏丑陋的。”

“我会记住你的这些话,以后我会这样做。”电话那头的张小萌认真地回答道。

许乐那双并不大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难以抑止的伤感,他缓缓说道:“我有一个大叔,他曾经对我说过,男女结婚的时候,为什么总喜欢买两对戒指那是因为钻石大的戒指女孩子喜欢戴着它去炫耀,但却无法带着它做事。”

“其实我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在没有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我最大的理想,便是给你买颗大大的戒指,让你戴着四处炫耀而且我很会做饭,我很会做家务活,你可以一直戴着,而不用换。”

“现在看来,我可以不用花钱买戒指了。”许乐半躺在病床上,对着电话轻声说道:“你自己保重。不要再像以前那么天真了女人,再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张小萌的声音:“再见,男人。”

京州港都新泽太空港,候机室的一个角落里。

“你那个男人可以称为圣许乐。”一个面相极为猥琐的大叔,脸上却流露着慈爱的光芒,他看着身旁戴着黑框眼镜,低头不语的女孩子,安慰说道:“你们是这个事业的将来,再如何天真幼稚,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只要你勇敢地面对,都会成为让你成熟的经验。”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他。”张小萌抬起脸来,摘下黑框眼镜,抹去泪水,倔犟地笑着说道:“而且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再过几天,又会伤心一次。”

“邰家找不到证据,我更找不到证据,你说的话根本不能成为证据。”这位大叔笑着说道:“在联邦的范围内,我拿那位议员阁下暂时没有什么办法,我相信你的乘客编号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

六天之后,联邦新闻频道插播了一条新闻,由港都新泽太空港飞往s2大区的太空飞船,在进行地空转接时,编号为4l的转接舱因为电路老化的缘故,操作失灵,坠毁在地面,全舱乘客无一幸免。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八十六章 影响

按照乘客编号,本应该坐在4l空地转接舱里的那位女孩儿,这个时候却已经坐上了一辆使用老式能源,气味有些刺鼻的中型客车,正在前往青龙山军管地区的旅途上。

那位面相猥琐的中年大叔依然坐在她的身边。张小萌看着窗外的原始风景,沉默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在想过去的天真,还是在想自己的死讯,会给远在临海的父母以及许乐,带去怎样的冲击。

老式客车在山路上不停地起伏颠动,中年人的脸上盖着一顶草帽,却似乎很享受这种律动。环山四州进山的道路他很熟悉,就算闭着眼睛,也知道客车行走到了哪个地段。也许是有些渴了,中年大叔取下草帽,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一口水,这才注意到身旁女孩儿怔怔的神色。

额头上微微凌乱的刘海儿,夹着山区里的微尘和汗水,显得有些狼狈,女孩儿红润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哀伤。他静静地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微微笑了起来。他这一辈子都在与人打交道,所以年前的时候,他才敢单身进入双月节舞会,与联邦权贵阶层的代表人物进行面对面的谈判,他很会看人,所以很满意于张小萌此时的表现,一个对信仰忠诚,并且曾经遭受过巨大挫折的年轻人,必将迅速地成熟,日后成为伟大事业里不可或缺的新鲜力量。

革命军的前途,就要寄望在这些年轻人的身上了,面相猥琐的大叔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张小萌见他已经醒来,微低眼帘,轻声问道:“如果我要死,宪章局的档案怎么办”

“能够想到这个问题,证明你已经向着专业的方向进步了不少。”大叔微笑着说道:“没有人能够改变宪章局里那台电脑的数据,但是数据达到政府部门总是有环节,有环节就有人,只要有人就有办法我是一个对人特别有办法的老家伙。”

“为什么您会亲自来安排我离开”张小萌看着他。反政府军的二号人物,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就冒险前来s1,虽然自己知道一些麦德林议员的事情,可是依然不足以说明问题。

“组织上层出现了叛徒,严重地损害了我们的事业但之前也对你讲过,我并不能改变所有人对那位议员同志的看法,毕竟在某个程度上来讲,他代表着山里同志们在联邦中的公众形象只是我觉得,你在这个事件中是无辜的。你出身很好,却因为善良的本心,产生了对青龙山的同情。我们应该感谢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而不应该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丧生在路线斗争与背叛的阴谋之中。”

说到这里,中年大叔的眉宇间闪过淡淡的忧愁,为了理想与信仰,他已经在联邦里奋斗了很多年,然而如今的局势却越来越令人忧虑。完全不对等的资源信息与武装力量,让反政府军只能在联邦军队面前苟延残喘,虽然联邦普通民众,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受乔治卡林主义的影响,而选择了同情反政府军,可是随着麦德林走出山区,正式登上政治舞台,那些人心大部分也投向了宣称非暴力主张的他。

山里的世界,已经快要成为一个被抛弃的世界。他是一名极为出色的情报领袖,但却不是一个出色的政治领袖。关于委员会里的那些暗流,他有了解,却无法平息。毕竟麦德林的主张,虽然有投降主义的嫌疑,但在困难的局势下,在联邦政府刻意的怀柔背景下,却显得很有吸引力。

为了与麦德林一派的势力相抗衡,反政府军领袖南水,也不得不暂时放弃了武力斗争,转而寻求与联邦某些势力的合作。这才有了他的联邦之行,才有了双月节舞会,才有了与邰家的合作,才有了帕布尔议员从运输机舷梯走下时那一抹被风劲吹衣袂的肃然。

中年大叔的眉头皱地极深,像极了一个川字。各方面的情报汇总,尤其是身旁这个女孩儿的供词,都将临海市体育馆暗杀事件的情报来源,以及事后试图栽赃反政府军的情报系统,从而破坏帕布尔与青龙山之间和解协议的幕后黑手指向了麦德林委员,或者说麦德林议员。

可是他没有什么证据,单凭张小萌的供述,永远不可能撼动德高望重的麦德林在委员会,在环山四州民众心中的崇高地位。

更令他觉得极为忧虑的是,麦德林并不愚蠢,政治智慧与经验无比丰富。难道这位委员不明白,如果青龙山的武装力量真的灭亡,那么他能够在联邦政治舞台立足的最后凭侍也将消失政治路线的斗争是一回事,可是双方毕竟根植于同一片土地上,如果连立足的土地都被烧焦了,谁都没办法生根发芽

这个问题太过深远,无法想清楚。中年大叔看着身旁陷入沉思的张小萌,略带一丝怜惜之意说道:“对于我来说,让你跟在我的身边潜伏学习,为将来做准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你与许乐之间的关系。”

张小萌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与许乐的关系有什么重要性,眉尖渐渐地挤在了一处,深深地呼吸了一次,认真说道:“我不会再次伤害他,更不能同意去利用他。”

“放心。”

中年大叔已经收回了目光,开始津津有味地看手中的一本杂志,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在告诉张小萌,说道:“许乐是一个同情,并且在感情上倾向于我们的民众这一点从过去这些日子的细节就可以确定。凡是这种民众,都是我们要争取的,更何况他还是一个能够影响到邰之源选择的人物。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五年,也许是更长的时间,只要你能够影响到他,这就值得我们等待。”

他手中的杂志好像是什么新闻周刊,但实际上在页面里,却是一份十分翔尽的情报汇总材料,此时这页上面的材料,写的正是许乐抵达临海州大学城后的所有细节。

这位反政府军的二号人物,三十七宪历里最成功的情报头子,静静地看着关于许乐的档案,在心里平静地想着,可能性才是任何事业发展的最重要基础,而许乐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似乎比这一趟联邦之行里遇见的任何角色都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许乐是怎样认识邰之源的中年大叔微微眯眼,手指轻轻地摩娑着草帽的边缘。对于s2反政府军,对于那些注意着邰家继承人身边所有细微动静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谜题。从档案上来看,许乐这个无亲无故的退伍小兵,怎么也不可能有机会在梨花大学里接近邰之源。

“如果真的是h1的关系,那许乐为什么有能够进入h1的权限如果许乐真的能进h1,那么第一军事学院访问时,忽然出现的那台黑色机甲究竟是邰之源在操控,还是许乐在操控如果是许乐在操控,他又是从哪里学习的那种操控方法”

反政府军二号领袖微笑着,在脑海中快速地进行着整理分析。他这一辈子都在与人打交道,是一个对人特别有办法的老家伙,在反政府军的事业,被迫要进入一个低谷期的当下,他把眼光已经投向了将来,投向了那个现在还很不起眼的年轻男人身上。

此时张小萌已经将头偏向了一旁,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眼中渐渐晶莹,想念然而坚强地不再想念。

许乐的伤并没有全好,但是也不再需要二十四小时的重症监护,那些没必要的医疗设备早已离开了他的病床,第一军区总医院的专家们,也确认了他的癫痫是由于受外力压迫所致的非源性癫痫,大脑皮层的异常放电现象,对他的身体与大脑不会造成实质性的损害。

所以他搬出了病房,来到了总医院后方更为安静的疗养院当中。这里的生活设施更为完备,温泉在青树之间冒着蒸气,如果此时南半球不是处于夏天,或许他真有下去泡一泡的念头。而房间里的电视,也没有了医学控制,全频道开放。只是许乐依然习惯性地只看新闻频道和23频道。他本不是一个关心联邦大事的人,然而从东林大区逃出来后,这些光怪陆离的遭遇,让他不得不关心。

就在当天晚上,他看到了由港都新泽航空机场飞往s2的太空飞船失事的新闻,准确的说,是空地转接舱失事。许乐的眼瞳微微缩了起来,手指微微用力,盯着清晰的光屏,看着那些逐渐闪出的乘客姓名以及照片。

“张小萌,女”

许乐只听见了这四个字,看见了电视上面那张表情严肃,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儿照片,然后他的大脑里便嗡的一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新闻主播略带哀痛的播报声,被自动消音,而画面上那张照片也开始逐渐模糊,没有了黑框眼镜,刘海儿在微风中轻轻荡漾,眉眼含笑,像精灵一样可爱迷人

这才是张小萌,真实的张小萌的样子,新闻上的,照片上的,都是假的。

许乐揉了揉眼睛,关掉了电视,躺在了床上,蒙上了被子,缩起了身子,开始睡觉,虽然睡不着,可他依然开始睡着,眼睛睁的大大的,身体微微发抖,忽然间觉得s1星球南半球的夏天,原来温度也是这样的低。

半夜睡不着觉,他的心情就像一首悲伤的歌。

他沉默地坐了起来,再次打开了电视,接上了联邦网络,进入航空总局的官方网站开始查询,不停地刷新着页面,不知道确认了多少次,核对了多少次,他才有些麻木地移开了手指,瘫软无力地躺在了床上,瞪着雪白的天花板开始发呆。

此时他多么希望自己眼中看到的一切,就像那些结构图纸一样,都是自己脑海里调出来的画面,而不是真实的。可是瞪着雪白的天花板瞪了半天,眼前没有任何画面出现,原来睡一觉,并不能让先前听到的悲伤的消息,变成假的。

第二天,许乐按照自己的生物钟准时醒来,刷牙,洗脸,吃早餐,然后走入晨光的清静花园,坐在了微微冰凉的石椅之上,臀部没有着地,用那种古怪的姿式,蹲着大叔教给他的马步,同时细心而专注地品咂着,记忆着身体内那道颤抖,那道酸楚所存在运行的轨迹。

微热的颤抖代表着神秘的力量,已经突破了当年在东林大区时所运行的区域,渐渐占据了他的整个身体,促使着他的每一对肌肉纤维开始互相摩擦,互相挤压,无比疼痛而愉悦。

然而那道酸楚却在他的心里,在他的唇里久久不肯散去,令他有些想要呕吐。他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眼窝有些深陷,反而将那双小眼睛勾勒的有些深邃。

四周的树林里,有几名黑鹰保安公司的保镖,正在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如今的局势已经平静下来,他们的任务已经没有前些天那么重,他们只是有些不明白,许乐今天的散步,似乎比前些天要更长一些。

许乐一直在这片安静的园子里呆到了中午,然后他向邰家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声,便在几名保镖的暗中保护下,走出了疗养区,来到了第一军区生活区的一家牛排馆,开始用中餐。

用餐之前,他递给侍者一张钞票,轻声地拜托了一件事情。

刀叉轻轻地划在合成牛排娇嫩的外表上,许乐低头缓慢地咀嚼着那些非常均匀的肉类纤维,一直没有抬头。因为他不敢抬头,他知道一抬头,便能看见对面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他和张小萌在食堂里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他深深感激那个女孩儿,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个旁听生的身份,看上去是个穷门房,便会在四周那些异样眼光的注视下离开。

他和张小萌第一次正式约会,是在临海州的餐厅吃牛排,他深深感激那个女孩儿,给了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心动,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亲蜜,第一次恋爱,哪怕是施舍,这也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施舍。

侍者走到了他的身边,掩饰着疑惑的神情,递过来一袋饼干。许乐道谢之后,撕开饼干袋,拿出里面的小狗饼干,开始盯着发呆。

他和张小萌第一次相遇,是因为一袋小狗饼干。

许乐开始吃饼干,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

在大叔死后,他曾经发过誓,以后再也不会哭了,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总觉得心里面空空的,酸酸的,就像是永远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填满那个空虚的空间,又可能是从昨天晚上知道张小萌的死讯,一直到今天上午在晨园里的发呆,那些酸楚的味道,一直蕴藏得太久,刺激了他的泪腺。

一个穿着得体的年轻男人,在一家热闹的餐厅里无声流泪。这是第一军区的生活区,有很多穿着便服或军服的军人以及他们的家属朋友,很多人诧异地看着窗边流泪的年轻男人,投以同情怜惜或是轻蔑不耻的眼光。

他们以为这个年轻男人是因为失恋而痛哭,却不知道年轻男人以为自己永远地失去了恋人。

擦掉眼泪,许乐回复了平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开始沉默而认真地阅读。这封信是施清海临走前亲笔写给他的,他已经看过了一遍,但当知道张小萌的死讯后,他想再看一遍,因为在他看来,施清海和张小萌其实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是那些他所不了解,为了理想愿意牺牲一些什么东西的人。

施清海的信里面最后几段是这样写的:

“我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厌倦了做一名间谍,哪怕最初的时候,因为父亲所遭遇的不幸,我是如此地痛恨联邦政府可是身处在这样的夹缝之中,我感到了疲惫与紧张,所以我想放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开始尝试脱离组织,当然是被动的那种。我永远不可能背叛这个组织,因为我赞同他们的理念,并且尊重这种理念。可是我真的很累了,所以我寻找了很多机会,试着成为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人在夜店门口的冲突,便是我这种尝试里的一次,很抱歉这件事情拖累了你。”

“然而就当我最累最倦,并且开始对自己曾经信奉的理想产生怀疑的时候,我亲手促成了组织与帕布尔议员之间和解协议的达成,虽然我只是中间的一个环节,从来没有起到绝对重要的作用,可是我知道我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原来做正确的事情,对于麻木的我而言,还是能带来某种精神上的愉悦感觉。”

“可在那时,我依然想离开,不想再去管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喝着酒,唱着二十七杯酒,在海滩上有空闲的时刻,想一想我那个可怜的这辈子都没有进过首都的只知道打理那个小农场,最终离奇死去的父亲。”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领路人死在了我的面前,他从很高的楼上跳了下来,就像跳入了云中,却坠落在了地面。我的老师在很多方面其实很像我的第二个父亲很奇妙,我虽然有对那个叛徒的恨意,然而却没有被这种仇恨冲昏头脑,反而显得清醒了许多。看着老师横卧在车顶上的尸体,我忽然明白,原来我还是愿意为了当年的那个理想而奋斗下去。”

“这个理想并不可笑,也不是对于民众或你我来说,遥远而不可及的东西我们只是试图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一些,更公平一些,至少不会再有像邰家七大家政客这种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存在,至少世界上少一些像我父亲那样默默死去的普通人。”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真正的公平。从前的皇权时代没有,如今的宪历时期也没有,将来或许也不会真的有。帝国没有,大三角没有,甚至我有时候在怀疑,青龙山那边也许也没有。但存在的,并不都是合理的,没有出现过的,并不都是不能追求的。公平正义或许是很虚幻的词句,但是为之努力,总比麻木不仁要好一些。”

“前方隐约有目标,走,总是有可能达到,不走,却是永远无法触碰。我仔细算过,我这辈子顶多活九十岁。人总是要死的,既然如此,我宁肯死在我选择走的道路上。”

“写这封信给你,不是想影响你什么,而是我在这个世界中很孤独,我所扮演的角色注定了孤独,我想把我的想法告诉你。我可能不会与组织重新联系,因为既然是走在相同的道路上,有没有同伴,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我们努力的方向是一致的。”

“这个世界的公平,并不见得都需要牺牲自己的所有,我一向认为,当一个恪守法律的警察,做一个伸张正义的律师,做一名勇敢反抗帝国侵略的战士,都是对联邦命运的正向努力。你是一个正义感有些泛滥的家伙,按照你的想法活下去,就算不能影响这个世界,至少可以影响你身边的小环境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伙伴,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伙伴。”

“活着,然后好好活着,活的心安理得,这就够了。兄弟我就是去找心安理得去了。”

许乐沉默地叠好信纸,放到了贴身的口袋里,那里还有一张名片和一张新的银行卡,算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然后他从这封信想到了张小萌。他依然很难理解联邦里很多人的想法,但在再次阅读了施清海的信后,他的心里有所触动。

人总是要死的,死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这或许就是一种幸福。许乐静静地想着张小萌,以前曾经有过的猜疑与愤怒,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许乐是一个很沉默很直接的人,他不懂什么主义,没有什么理念,他是一个凭着直观直觉而存在的年轻人。他缓缓地抬头,看着餐厅光屏上正在播放的新闻。

新闻上面,在首都大学进行演讲的反对派政治领袖麦德林议员,这位面容和蔼,表情坚毅,令人敬畏的大人物正在宣布,将要作为京州州长罗斯的竞选伙伴,参加年底开始的总统大选。

“你要能当上副总统,我的女人岂不是白死了”许乐最后看了一眼新闻画面,沉默地向着餐厅外面走去。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八十七章 星辰海洋

一望无际碧波轻荡的海面,从银色的沙滩向着远方伸展,一直漫到天边。沙滩上的海水,像情人的手轻柔地抚弄着白色的沙砾,一荡一荡。看着这一幕美丽景色的人们,或许心中都应该生出一些海阔天空风轻云淡的感触。

遮阳伞下有两张白色的躺椅,沙滩后方的树林中,有不少黑鹰保安公司的保镖,正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一切动静,年岁已经大了的靳管家,平静地站在沙滩水台屋檐下,躲避着暮时依然强烈的阳光,也躲避着两张白色躺椅上面年轻人的交谈。

“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其实我来之前有些没有想到,我本以为那个女孩儿的不幸死亡,会你让消沉很多天。”穿着一身白色轻麻衬衫的邰之源,平静地看着身旁的许乐,发现对方虽然眼窝有些微陷,面色不如当初那般红润,但至少精神还算振作。

张小萌自然不是正常死亡。

太空飞船空地转接舱失控,坠落在地面,化成了一团焰火,事后根本找不到任何动了手脚的线索,政府的调查结果只能判断为失事,只是死亡乘客名单上有张小萌的名字,像邰之源这样的人物,自然马上就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幕后原因。

政府各个部门调查临海州体育馆暗杀事件的方向不同,绝大多数官员都将眼睛盯在已经自杀的国防部杨劲松副部长身上,又很奇妙地查到了临海htd局局长,又查到了施清海,莫名其妙地挖出了反政府军一个间谍网络可邰之源清楚,上次针对自己的暗杀,不可能与反政府军有关,杨副部长也不可能与青龙山里那些人合作,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政府需要息事宁人,需要找一个替罪羊出来给邰家交待。邰家表面上在没有别的证据前,只能接受政府的调查结果,但是那位夫人所能影响的事务官员们,早已经开始了对其余线索的调查。

当对真相的调查渐渐靠近事实时,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