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35部分阅读(1/1)

快的速度重新凝结,只是越发地靠近了他的视界。

“建立主动联系,是否接受”

许乐没有反应。

白色字符再次消失,再次重新凝结,更近了一些。

“建立主动联系,是否接受”

许乐依然没有反应,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接受。他只是愕然地看着黑暗背景里的白色字符,想张嘴却不知道嘴在哪里,想伸手去触摸那美丽曼妙的光影梦境,却不知道手去了何处。

那行白色的字符枯燥而稳定地再次消失,再次凝结,似乎永远不会厌倦。

这个梦发生在许乐昏迷的三天之后,那时候的他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体不停地抽搐,额头上一片滚烫,双眼紧闭,却在那黑色的梦境空间里愕然而惘然地看着眼前的白色字符,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有些什么事情正在因他而发生。

那一天首都郊区那幢安静的建筑内,宪章局的工作人员正在按照事件分级,进行着对全联邦范围内的监控。其中有一份被标注为三级序列事件的加紧文件,被输入了中央电脑,列为优先处理等级。

几乎是同时,中央电脑便给出了运算与定位结果。宪章局的工作人员隔着厚厚的隔断墙,满意地看着终端输出设备吐出来的那几张白纸,看着纸上那些临海州体育馆死者的姓名与编号。

只要不是太过久远发生的事情,只要给出确切的时间点与精确的方位,中央电脑便能通过人类颈后的芯片,准确地判断出那些芯片所代表的身份,并且通过芯片的失效时间,判断出死亡时间,两者一相对照,便能给出一份接近事实真相的死亡名单。

第一宪章的光辉笼罩着整个联邦。

宪章局不是无所不能的,但是联邦的有序发展与和谐,却离不开宪章局里的这台中央电脑。

这名工作人员将政府方面传送过来的事件列表与手中的名单相互对照,忽然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因为事件列表中专门被注红的那个名字,并没有出现在中央电脑的定位结果之中,那个叫做许乐的人,依然没有被标明状态。

非第一序列事件,在第一宪章的苛刻条款之下,宪章局的中央电脑极少会对单独人类进行不间断定位,但是在已知姓名与身份编号的情况下,中央电脑判断一个人的生存状态,从来都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这名工作人员的表情严肃起来,手里拿着文件,走进了电梯,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电梯才停了下来,他走进局长助理办公室,对着桌后那名中年文官报告道:“出现了一个问题。”

“严重吗”宪章局局长助理头也没有抬起来,平静问着,心里却想着老局长的高尔夫是不是应该换新的了,天天下午局长都会去那片草坪上散步,却将局里这些繁杂的工作扔给了自己,这很辛苦,但他也很高兴。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算不算严重”工作人员耸耸肩,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说道:“一个自然人的生存状态,老东西居然没办法马上得出答案。”

局长助理听到前半句话时,正愕然地抬起头来,因为在宪章局里的一切工作都按照着相当规范的流程在进行,联邦里的事件分成了十二个序列等级,怎么可能这名下属却会说出不知算不算严重的话来。然而听到后半句话,这名局长助理的眉头皱了皱,说道:“是不是资料不全要知道老东西已经很老了,在上百亿的人口基数里进行搜寻,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名工作人员没好气地走到桌后,摁动了光屏按钮,说道:“递过来的名单里,恰好就是那个人的编码有备案,因为以前有人查过他,结果就偏偏是他无法确认。”

很明显,宪章局的工作气氛与外界人们所猜测的模样相差甚远,不仅没有什么神秘古板的感觉,反而阶层之间很是随便。

“你说的是临海州那个案子”局长助理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案子是临时排期,算是插队进来的,一方面是那个案子牵扯到联邦的上层,甚至和军方有牵连,所以才被定成了第三序列事件,而更关键的是,因为那个案子的当事人是老局长的那个远亲家族。

局长助理皱着眉头,看着光屏上不断滚过的电脑语句显示,沉默许久后说道:“这个叫许乐的,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你问我,我问谁”工作人员没好气地顶了回去。

局长助理有些不安地摸了摸渐生皱纹的额头,顿了顿后说道:“自检程序”

工作人员在通话器里轻声问了几句,然后抬起头来,无助地摇着头说道:“自检程序刚刚结束,老东西显示,云计算域内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逻辑错误。”

他看着局长助理,疑惑地轻声问道:“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我记得听老局长提过一次。”局长助理痛苦地揉着太阳岤,不停地翻找着脑海中的回忆,“好像需要六七天的时间才能自动修复。”

宪章局的核心区域深处地面之下极深的一处所在。当年设计宪章局地下建筑的五人小组,非常骄傲地宣称,在所能想像的文明时代,没有任何武器能够在短时间内,摧毁宪章局的核心。

宪章局的核心,便是那台中央电脑,也就是宪章局工作人员言谈中的那个老东西。这台电脑本身的历史无比久远,仅从年龄上判断,足够成为宪章局里所有人的祖宗,所以在漫长枯燥而无聊的生涯中,宪章局那些性格开朗的工作人员,才会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可爱又亲切的外号。

核心区域离地面太深,虽然空气调节系统不停地发挥着作用,可是那种心理上的问题,依然让绝大多数人,都难以适应这种气氛。好在中央电脑的运算处理以及信息搜集,也从来不需要人类的帮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宪章局从局长到清洁大婶,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在为这台中央电脑,这个老东西服务,而老东西则是为整个联邦服务。

空旷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坚固而厚实的物理隔阻,将中央电脑呈现在合金地表之上的显示光屏与那些忙碌的工作人员隔绝开来。半空中那面两维信息显示屏上,不停地闪动着来自联邦各个角落,由电子监控网络所捕捉的电波信号,视频信号,音频信号。画面闪动的极快,变成了一道道光束或数据流。

这些光束或数据流,有时候像是一条笔直的线条,有时候又分成了无数的片段,有时候在两维信息显示屏上,却像水波一样地绽开,用只有它自身才能明白的方式,进行着数据的整合梳理与撷取。

云计算域的异常逻辑错误,并没有干扰到联邦中央电脑的日常工作,它依然沉默而忠诚地过滤着能够看到的一切画面,平静地等待着来自人类的命令调用。

没有工作人员注意到,或许他们早已经习惯于不注意,这个他们怎么也看不清的二维信息显示屏,就在显示屏下角极小的角落里,出现了一列一列顺序下行的微小光符文字。

“公民编号:t510200431x信息节点重新捕获,姓名:许乐,备注:联邦刑事案件37:67:1:1当事者。”

“警告,信息节点异常,定位再次失败。”

“严重警告:百分之零点零零四可能性,公民许乐与编号72异常情况信息重迭。”

“应对:主动建立联系,尝试定位。如目标拒绝,则建立观察体系,提交报告供政府处理。”

微小的光标字符消失,另一列字符不停地重复出现在联邦中央电脑的显示光屏上。

“建立主动联系,是否接受。”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六十八章 黑色梦中

三十七宪历六十五年的那个夏天,联邦头号通缉犯,中央电脑判定为第一序列事件的当事者封余大叔在西林军区古钟号飞船的打击下变成了一片飞灰。当天夜里,他的学徒,他的小跟班许乐,在一场雷雨的陪伴下,伴随着一声痛嚎,将手腕上金属手镯里的芯片,替换到了自己的颈后。

从那一刻起,东林孤儿许乐死,上林退伍年轻士兵许乐生。

这个世界里没有人知道,就在许乐替换芯片的那一瞬间,遥远的首都星圈星球,特区郊外宪章局地下无比深处的核心区域里,那台联邦中央电脑曾经做出过如下的反应。

“公民编号:420500481信息节点消失,姓名:许乐,备注:联邦4427计划目标2,死亡确认。”

“警告:此为一级序列事件之外延。”

“严重警告:百分之三十可能性,公民许乐进入异常情况,编号为第72,公民许乐进入异常情况,编号为第72。”

“应对:自主搜寻,如能寻找到,主动建立联系,如目标拒绝,则建立观察体系,提交报告供政府参考。”

“异常情况处理程序一,结束。”

一年多后,异常情况处理程序一,重新开始启动。

虽然联邦中央电脑当初只是判定东林区孤儿许乐,有百分之三十可能性进入异常情况,而临海州小门房许乐与前者信息重迭,进入异常情况的可能性更低,可是这台中央电脑依然沉默而忠实地执行着程序,不停地通过遍布无数星系的庞大网络,不停试图重新定位那片已经受损的信息节点,尝试与对方构成主动联系模式。

在中央电脑的记录中,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七十二个异常情况或疑似异常情况,这些情况全部属于第一序列事件。在中央电脑的运行优先等级中,属于绝对优先。

宪章的光辉试图分出一点点,靠近像尘埃一样存在于这个世间的许乐。所以那些白色光符的字句,开始不断地重复又重复,出现在那个黑暗背景的空间里,出现在他的眼前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因为他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建立主动联系,是否接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宪章局大楼下方极深处的那个空旷房间里,那面两维投射显示光屏下方,出现了一列细小的光标字符。

“主动联系建立失败。判断对方是否拒绝。”

陷于昏迷与梦境中的许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与人类社会里最尖端的科技文明,开始了某种接触,他只是在梦中怔怔地看着面前不停消失,又不停凝结的光符,然后发现那道光符消失不见。刹那间,一种叫做失落的情绪,竟开始在这片空间里开始蔓延。

光符消失,其实正是中央电脑判断出对方没有接受主动联系,开始了下一步的程序激活。如果判断许乐是拒绝了主动联系,按照异常情况处理程序一,中央电脑将会建立观察体系,同时在最短的时间内,生成一份情况报告,交给联邦政府以供参考。

毫无疑问,如果宪章局里真的出现了关于许乐的详细报告,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这个伪装身份的过去,历史,都将被挖出来,在联邦无孔不入的国家机器面前,许乐必将无法完美地扮演那名退伍士兵。联邦逃犯的真实身份,将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将面临着第一序列事件后续当事者所将遭受的严厉打击。

这一刻,是许乐逃亡以来最关键的一刻,最危险的一刻。或许就在下一秒,尚在黑梦中的他,就将面临无处不在的追捕与扑杀,就像封余大叔当年那样。

中央电脑的程序在这一刻微微停滞了片刻,然后给出了它认为最符合逻辑的判断。

“否定。”

“开始进行第二类联系。”

昏迷中的许乐,大脑皮层的神经并没有异常的变化,他颈后的芯片被判断为受损。而中央电脑似乎能够通过某种方法,经由芯片感应到他的脑电波变化,从而确认许乐并没有拒绝自己主动联系的建议,而是基于某种原因,对方无法做出应答。

中央电脑此刻判断它不停搜寻的目标,处于完全失觉状态,也就是人类社会里常用的植物人这个词。

无比先进的人类科技智慧结晶,无比发达的监控方式,无比机械的程序伸展,最终让中央电脑得出了一个机械而可笑,却又是最可能接近真相的判断。

不得不说,许乐的运气在这一刻起到了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随着中央电脑第二类联系程序的激活,更奇妙的事情,开始在他的身上发生。

无数的画面,开始通过芯片向他的脑海里灌输,虽然那些画面时不时地会出现扭曲变形,偶尔还会中断,然而却一直坚定不移地涌入,不停闪现在他的眼前。

什么是第二类联系

没有人知道。

许乐在黑色的梦中,无法醒来,只能看着一望无际的黑,黑代表着虚无,代表着死亡,代表着什么都没有。然后他看见了一幅画面,画面上一位穿着白色睡裙的少妇,正抱着一个婴儿,少妇的脸上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关爱,似乎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生命,都投注到怀中的婴儿身上。

这是人类最珍视的母子亲情。

许乐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和妹妹,他想念他们,但必须承认,家人的容颜在他的心里早已经模糊了,他看着画面上的那一对母子,感到微微羡慕,却没有太过强烈的反应。

那个未知的存在,似乎感应到了这一点,第二幅图画呈现在了他的眼前,那是一群在草地上奔跑踢球的孩子,这代表着少年,代表着友情。

许乐没有几个朋友,他珍惜却没有太多的感应。

黑色梦中,那些奇怪的图画越来越多,出现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充斥了整个空间,那些画面上出现了西林星球上最壮观的雪山,上林s3沙漠中无比瑰丽的红色岩石,费城郊外若繁星一般密布的美丽湖泊,而更多的则是令人顿生敬畏纯净之感的无尽星空,那些宇宙里存在了无数亿年的星辰,似乎将要永远这样地存在下去。

黑色梦中,出现了东林大区星球上空那层昏红色的人工尘埃,出现了尘埃下那些可见的露天矿坑,那些矿坑曾为人类文明做出了巨大的奉献,如今安静地躺在青色的草原中,看上去像是星球的枪伤痕迹,有一份惊心动魄的美丽。

许乐觉得很熟悉,很心酸,却下意识里生出了抵触的情绪。随着他的情绪,他大脑皮层里的细微反应,黑色梦中的画面再次变换,变成名贵的汽车,变成了令人睹之生津的各地美食,变成了冒着微小汽泡的香槟,琥珀色里透着甘冽感觉的烈酒

黑色梦中出现了无数抹明媚的色彩,那是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穿着学生制服,长着虎牙,梳着马尾辫的女学生,穿着礼服,缓缓行走的贵妇,穿着网球裙,用裸露的大腿,散播着青春气息的少女

成熟的青涩的明媚的羞涩的阳光的柔弱的穿着衣服的轻衫半解的一丝不挂的全裸且摆着媚惑姿式的女子随着那些光亮的画面扑面而来,轻柔而走。

黑色梦中的画面包括了人类最为看重,欲望最为强烈的那些方面,然而却依然没有能够让浑浑噩噩的许乐有太过强烈的反应。

快速涌入的画面数据流,让整个黑梦空间都开始有些不太稳定,而无数看不见的裂痕似乎正在撕扯着什么,许乐感觉不到身体,却感觉到难以承受的痛苦,他想痛哭,想叫嚷,却没有泪水,喊不出声音。

黑色梦中,不停闪动的画面更衬托出意识的孤独,而孤独之余还要承受如此的痛苦,空间在膨胀,似乎随时可能炸开如果不是许乐存在于梦中的意识,就像他的人那样坚韧与顽强,或许他早就已经疯了。

他必须想起一些什么,抓住一些什么。便在此时,那些快速闪动的画面里,出现了一块芯片板,上面的微焊点在黑色背景下泛着淡淡的亮泽。

意念一动,画面的转换变得缓慢起来。

各式各样去除了外壳的工具,那些熟悉的陪伴了他很多年的家用电器,那些裸露的电路板,那些坚硬的金属支架,那些图纸,那些操作间里的精密设备,全部用画面的方式展现在黑色的空间中。

他盯着一张图纸仔细地观看,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疼痛感终于减缓了一些,他觉得图纸上的那些线条与构架十分眼熟。

是m52,是黑色的m52,是体育馆地下停车场里那台破墙而出的军用机甲

一动念,无数的机甲内部结构图纸像雪花一样自黑色空间外围飞来,飞至他的眼前,飞进他的脑中,似乎很喜悦找到了一个能令他感到专心致志的东西。

有的图纸他见过,但更多的他根本没有见过,那些线路与设计思路是如此的新颖,那些控制系统的设计是如此的美丽。

许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渐渐想起来了一些,却开始贪婪地去看那些画面,然而画面越来越快,快到他根本看不清楚,但很奇妙的是,这些进入黑色梦中的画面,就像是早就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

画面的涌入速度越来越快,黑色梦境的空间再也支撑不住,碎成无数碎片,那种剧烈的疼痛回到了许乐的脑中,他嗡的一声昏了过去,在梦中昏了过去。

却在现实中醒来。

黑梦破碎,白光降临人间,他眯着眼睛看着窗边透来的淡淡阳光,看见了阳光下那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孩儿,看到了那抹紫色,想起来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里判断自己仍在做梦。

如果不是梦中,怎么可能会看见这抹紫色。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六十九章 阳光中的联邦偶像

这是一间干净明亮的大房间,四周墙壁和装饰的颜色都很淡,由白渐入芽黄,让人看上去很舒服。在窗边搁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下方是一整张绒绒的毛毯,毛毯上有个穿着普通白色纱裙的女孩儿。

女孩儿坐在桌子旁边,安静地看着桌上的一本厚书,凌乱的紫色短发遮住了她的耳朵,晶莹弹嫩的耳垂却俏皮地从那头紫色乱发里钻了出来。明媚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光线之中没有一粒微尘,那样的澄静,照在她的容颜上,让那澄静的神情愈发夺人眼目。

长长的睫毛安静地搭在女孩儿眼帘上,白玉般的脸颊在阳光下微生红晕。那本书籍的厚度比她的手还要更厚一些,显得她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十分精致。

午后阳光下的清纯女孩儿,似在看书,却更像是睡熟了,紫色的发丝从她光滑的额头上搭下,像是一络葡萄叶,正在轻抚睡梦中的女子。

这是一幅令人动心的画面。

许乐心动了,他怔怔地看着床边不远处的阳光,看着阳光下的女孩儿,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干涩,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眼前这幅画面像是静止的,却又如此生动,像是大叔当年挂在矿坑操作间里的那幅海报,但是这个本应该出现在海报上的女孩儿,却比十四岁时要成熟了些许,依然是无比迷人的少女。但那眉眼,那俏直的鼻尖,那在光线下清晰可见的耳廓上的晶毫,都在告诉他:

这是简水儿,这是真的简水儿,这是活的简水儿

许乐想去揉自己的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右臂处传来一阵剧痛,险些叫出声来,却因为咽喉处的失声,而变成了喉咙里的一声闷响。他困难地移开投往窗边的目光,往身体看去,只见自己的身上插着几根不知道什么用途的管线,而自己正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手边有紧急呼救按钮与氧气通道,看来是一张病床。

昏迷之前的回忆早已全部回到他的脑海之中,他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梦,虽然很像梦。

他不知道自己明明将要死在那名武装分子的手中,怎么却又活了下来,出现在这个病房里。

许乐是个很冷静的人,看到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他便知道,自己此时肯定已经离开了临海州,那个风雪交加的世界,不应该有如此明媚的阳光,但是下一刻,他又不敢肯定,万一自己昏迷了半年,已经到了临海州的夏天呢

在当时的绝境中,是谁救了自己

许乐怔怔地看着窗边的紫发女孩儿,不明白简水儿怎么从梦里走了出来,并且安静地在自己的床边捧着书本睡着。

但是自己活下来了,这个事实令许乐感到了无比的放松与开心。人生近二十年里,第一次距离死亡那么接近,让他对于生活好像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在这一刻,他想到了刚才昏迷中那个古怪的黑梦,却马上将那个怪梦抛到了脑后,因为他的面前就有一个梦。如果黑色空间里的怪梦是噩梦,那么眼前的这幅动人画面就是美梦。

美梦成真。

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许乐渐渐清醒,他的大脑逐渐取回对身体的控制权,这也意味着他身体的感知也能够准确地进入他的大脑,一种微麻的感觉之后,是无处不在的紧绷感与干涩感,紧接着,许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的右腿有了感觉,痛的感觉,他觉得这条腿就像是被打成碎片的玻璃器皿,再被重新组合起来,布满了裂痕,每一道裂痕都是一道痛。

而他的身体上也不知道究竟留下了多少伤口,都在同时疼痛。更恐怖的是,他的身体内部,颈后,每一块骨头,每一对肌肉纤维都开始酸痛起来,就像经历了无数次的运动,造成了难以修复的损伤。

一声闷哼,许乐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习惯眯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处,瞪圆了很多,几滴冷汗刷的一声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顺着耳畔的皮肤,流到了枕头上。

他很坚强,他的耐力很强,他是一块来自东林的石头,可是在这种痛苦下依然快要承受不住,他要在身周的环境里寻找可以转移感觉的方法,就像特工割肉取子弹时,喜欢看s情电影,这是一个道理。

好在此时病房内有一个足以完全吸引许乐注意力的画面,他极为困难地转了转脖颈,望向了窗边桌旁的那个紫发女孩儿。

许乐在病床上的一声闷哼,惊醒了窗边阳光中的紫发女孩儿,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丝,她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显得有些迷糊,看着手中的那本厚书,可爱地伸出舌头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在阳光下尽情地伸了一个懒腰。

她在阳光下握着拳头,把手臂举了起来,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这个姿式把她身体的曲线完全地展露出来。

病床上的许乐,看着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穿过纤净无尘的空气,洒在了白衫少女的身上,一时间不由怔了,忘记了自己身体里无处不在的痛楚。

阳光洒落,穿透了女孩儿身上那件白色的裙衫,白裙的材质很轻薄,在这样直接的阳光下,起不到太多遮掩的作用,白色的衣料在阳光下近似透明,轻轻柔柔地覆盖在那具青春少女的胴体上,尤其是从背光的病床角度望过去,更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具如白玉兰一般的身体。

澄静光幕中,少女柔嫩的胸部曲线在一件白色抹胸的包裹中,腰身小腹都在泛着白光,十分美丽。

许乐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里想闭上眼睛。

以前封余大叔曾经告诉过许乐,如果他在少年时代碰见一个女生,明明长的很漂亮,但你却根本不想去窥视她的身体,更不敢在脑中幻想那些与情欲有关的事情,那就证明你喜欢上了她,而且还是真正的那种喜欢。

许乐的少年时代已经结束,进入了青年,但在漫长的二十年岁月中,他只对两个人产生过这种情绪,一个是张小萌,一个便是眼前这个紫发的小女生。

对于他来说,简水儿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是他大声呼喊要娶她为妻,内心却无比自卑的对象,却又是日日夜夜陪伴着他的回忆。在许乐的心中,简水儿是很多情绪的复合体,在某些时刻,他甚至很自嘲地想到,自己其实把这个联邦的偶像当成自己的妹妹,因为对她有一种很先天的亲切感,就像看见先艺一样

所以他想闭上眼睛,总觉得自己窥视那件白裙下风光的眼光,对她都是一种亵渎。

然而许乐已经看到了那些春光,在此时他根本无法将对方当成亲切的亲人看待,他只知道自己看到了无数联邦男人想看而绝对看不到的美妙在这一瞬间,无比虚弱的他,觉得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甚至比那个奇怪黑梦里所有各式各样浑身赤裸无比魅惑的女人加起来的杀伤力更大

穿着白裙,一头凌乱紫发的联邦偶像,在病房的阳光中,微微眯眼,享受着扑面而来的阳光,檀唇微启,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更添娇憨明媚美感。

病房里响起了哧的一声轻响,她的眉毛微微一皱,偏头望着自己的白裙,苦恼地说道:“可怜陪伴了我四年的连衣裙,怎么一挥手就破了呢”

“难道我真的长胖了”她的眉尖蹙起,可怜兮兮地自问道。

“不,你是长大了。”

许乐盯着那身白裙下的青春身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梦中小情人,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他在心里替对方解释了一句之后,再也承受不住精神上刺激和肉体上痛苦的双重折磨,两眼一黑,脑袋一偏,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似乎是注意到病床上的些微动静,简水儿微微一愣之后,向着床边走了过来。她怔怔地看着床上那个仍然陷于昏迷中的年轻人,看着年轻人平凡普通的面容,很自然地想起演唱会结束后那惊险的一幕,想到自己和桐姐怎样将这个家伙从血泊中救了出来。

看着年轻伤者脸上的冷汗,简水儿偏了偏头,从枕头旁边取出一块毛巾,胡乱地替他揩拭起来,然后将毛巾扔在了一旁,又开始盯着许乐的脸发呆。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简水儿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敢不经自己同意,便闯进病房的人,肯定是桐姐。

一位三十几岁年龄的女士走进了病房,她看着病床旁的一幕,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的目光,看着简水儿说道:“小姐,就算是为了躲避记者,准备春天的入校联考但我想,也不用天天跑到医院来呆着,更何况,在我看来,您的时间并没有花在复习功课上。”

简水儿笑着回答道:“功课应该没有问题。电视台的长官和记者们同样烦人,选来选去,好像只有这家医院最隐蔽了。”

她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病床上许乐的脸,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看见这个人就觉得很熟悉,对方一直在昏迷,为什么总能给自己一种安静和亲切的感觉就像是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一般。

简水儿的目光滑过许乐露在被外的手臂,在那个金属手镯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太过在意。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七十章 大明星救了我

那个叫做桐姐的中年女人,并不是简水儿的经纪人,因为整个联邦都知道,简水儿小姐没有归属于任何一家经纪公司,也没有什么出名的演艺经纪人在她身后做背景,她甚至与电视台之间都仅只存在着合作关系。

简水儿有一个工作室专门替她服务,而桐姐也不在这个工作室的范畴之内。她的目光掠过简水儿的身体,皱着眉头说道:“我记得这是四年前的连衣裙小姐,为了您的形象,我建议还是将这件裙子捐给s2区的难民。”

简水儿无奈地摊开手,说道:“已经被我一个懒腰撑破了,想捐都没办法捐本想着在医院里没有人打扰我,可以好好地看看书,放松一下,穿一下平时没可能穿的衣裳。”

随着她的动作,那头凌乱的紫发晃来晃去,看上去虎虎可爱。这位联邦的偶像真是一个具有各种风姿的绝世人物,舞台上是一面,电视光屏上是一面,私底下又是一面,但无论是哪一面的简水儿,都是这样的迷人。

看到简水儿依然坐在病床旁边,桐姐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盯着她身后那个昏迷的年轻人说道:“这个人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

简水儿吃惊地噫了一声。

“已经联系上了邰家。小姐至少可以放心,他不是暗杀事件的参与者。不过我很奇怪,第四军区的高手,怎么会乔装打扮忽然出现在邰家继承人的身边。”桐姐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病床上的许乐,目光极为警惕。那股锐利的寒光,曝露了她军人的真实身份。

在几天前的地下停车场内,她曾亲眼看见病床上昏迷的小子,像头悍不畏死的狼一样扑进了黑暗,那种绝决狠辣,那个身影里所裹胁的力量速度以及最后所表现的技巧,都说明了这个小子是个地地道道的杀人机器。

但偏偏这个杀人机器陷入昏迷之后,那张平凡的脸上除了噩梦中的痛苦扭曲表情之外,便只有平静,安乐,朴实。

桐姐盯着许乐的脸,怎么也无法想像这样一个平凡老实的表情下面,隐藏着那样恐怖的手段,这种反差甚至让她觉得有些心寒,所以她根本不愿意简水儿出现在这个病房里,更不愿意让她与那个家伙如此之近。

宪历六十七年的第一天,简水儿在临海州完成了她人生的第一场演唱会。虽然她是联邦无数人的梦中情人,标准的国民偶像,但是就如同每个年轻的少女一般,在完成自己某一个梦想之后,都会陷入欢愉兴奋的情绪,于是,她决定做一件很大胆的事情。

未满十四岁便登上了联邦23频道的光屏,引发了儿童权益保护基金与联邦各大方面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得到了联邦首席大法官那样的评语,简水儿从小到大,都习惯自己管理自己的人生,她的任何决定,都没有人能够阻止,包括名义上由儿童权益保护基金派来的桐姐都不能。

简水儿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去临海逛逛,因为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历史悠久的大学城。在首都特区的时候,她便经常乔装打扮之后,在桐姐的陪伴下,坐公车与老人们聊天,乘坐地铁冒充普通女学生,工作室里的工作人员们,对于她时常异想天开的想法早已习惯。

而桐姐一如既往,虽然表达了强烈的反对意见,却无法阻止她。

助理乘坐的豪华汽车,在临海警察总部专门派来的警车护送下,在临海州大学城热情民众的欢呼声中,呼啸而走。而简水儿则与桐姐两个人做好了乔装打扮的准备,安静而开心地在一个房间里安静地等待。

直到确认体育馆内的观众都已撤走,她们才从后台转向了贵宾区,沿着那些空旷无人的区域,向着早已准备好交通工具的地下停车场走去。

一路走去,只见鲜血尸体,交战之后的痕迹,远处还隐隐能够听到开火的声音。电梯不敢坐了,楼梯里的灯光却在一闪一闪,在雪白的墙壁上,时不时照出血痕,场景异常恐怖。

这一段历程,简水儿再也不想回忆。她自幼便生活在聚光灯下,联邦国民的掌声欢呼声中,备受呵护,什么时候亲眼见过如此可怕的场景。然而她遗传的那个强大姓氏,至少没有人让脸色苍白的她,双腿发抖,就此蹲在楼角,真正地扮演一个可怜的少女。

她坚强而勇敢地跟着桐姐,在忽明忽暗的体育馆里一路前行。此时桐姐已经通知了她的下属工作人员,取出了一直藏在腰间的枪械,然而这名优秀的女军人,并没有马上改变路线,带着小姐从体育馆别的出口逃走。

因为她敏锐地查觉到,似乎正有一只队伍在前方不断地清除着一路上的武装分子,为她们的前行扫清了障碍。她更清楚地判断出,简水儿小姐只是运气不好,碰到了联邦难得一见的大场面,这些武装分子,并不是针对自己。

有能力,有胆量在联邦民用区域布置暗杀的势力,应该很清楚简水儿背后有一个无比巨大的身影,而杀死简水儿对那些势力来说,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当时这位桐姐更是马上判断出,这场暗杀应该是针对贵宾包厢里的那位年轻人。虽然邰家那位少爷从来没有与小姐见过面,但出于礼貌,这次对方前来观看演出,演唱会前,还是送了花的。

桐姐相信邰家的实力,既然对方在前面开路,那么这条路应该就是最安全的,体育馆别的出口,不知道还隐藏着怎样的风险。

只是她根本没有想到,想要杀死邰家少爷的势力,居然在地下停车场里藏了一台机甲。当机甲火力全开的声音传来,主炮发射的声音响起,体育馆下层建筑一阵摇晃,简水儿与桐姐二人已经身处地下停车场的通道之中。

枪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