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20部分阅读(1/1)

了”

许乐没有什么音调起伏的声音显得格外丧气:“我好像刚刚恋爱,结果就莫名其妙的失恋了。”

“嗯”不知道为什么,天天看那些档案的邰之源,忽然间对那个房间小子的家长里短来了兴趣,问道:“说来听听。”

坐在机甲操作舱里,正跷着腿,盯着高高天花板发呆的许乐,听到了通话器里传来的声音,忽然心头一动,想着说不定这个神秘的家伙还真能帮自己看出些问题,施清海那个流氓官员一脑子荷尔蒙,实在不是参考感情问题的优秀对象。而且这个神秘小子又不知道自己是谁,有很多不方便说的话,都可以说,想来梨花大学里也不可能传出关于张小萌的是非。

下定决心之后,许乐很认真地把自己和张小萌之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甚至连那天夜里的事情都没有回避,当然不可能讲述细节,也把有可能暴露自己和张小萌身份的某些情节省去。

通话器沉默了一阵之后,那边忽然开口问道:“坚持了多久”

一滴冷汗从许乐的太阳岤上流了下来,他当然知道那边问的肯定不是自己操作机甲进行最低级的六级测试坚持的时间。挣扎许久之后,他压低声音惭愧地说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通话器那边沉默的时间更久了,然后传出了一阵夸张的暴笑以及一句轻松刺痛许乐坚强心脏的话:“居然还没你闯第六级坚持得久难怪那个女人不要你。”

许乐悻悻然说道:“第一次不都这个样子。”忽然间他盯着通话器嘲讽问道:“你连这都不懂,大概还是个处男吧。”

正在大笑的邰之源笑声戛然而止,盯着通话器,许久之后故作平静转了话题:“女人的心,就像沉落海底的一枚针,你永远也别想找到在哪里。”

他不想再理会许乐的那些幼稚而无聊的感情波折,冷漠开口说道:“开始吧。”

昨天夜里,外表温和内心天生清傲的邰家公子第一次被许乐击败,他认为这是一种偶然,或许是因为昨天夜里许乐没有带清粥来吃的缘故,让他的发挥欠佳。而今天他调动好了一切情绪,准备给许乐一次惨痛的难以忘怀的机甲教育。

然而还是五分钟之后,邰之源强行压抑怒意的声音在通话器里再次响起:“你昨天刚刚破处,算你吃了蝽药,那你今天又吃了什么药”

大汗淋漓的许乐心有余悸地看着光屏上那些数据,沉浸在痛殴对方机甲的暴力快感中,说道:“我今天失恋,吃的当然是火药。”

失恋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找不到原因,莫名其妙的那一种。不论他是石头,她是泼妇,每个处于青春期的男女,都拥有一生中最纤细敏感的神经,伤春悲秋,长吁短叹,皆由感情里的离合悲喜而来,哪怕是一丝丝的情绪变化,都会让处于其间的年轻人放大成无数倍。十年之后,他们或许会对当年的执着一笑了之,而十年之前,谁也逃不过去这一关。

挂满了光屏讲解图的教室里,许乐眯着眼睛看着前排和海清舟坐在一起的女孩儿,心想爱情是什么东西爱情不是东西。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十八章 今夜雨夹雪

“战舰由三大系统组成,结构系统,控制系统,动力系统有些同学可能在想武器系统呢观测系统呢我想,这样去看待战舰构成的同学基本上都是男生。”

坐在讲台上的周教授声音极大,以至于夹在他衬衣口袋上的微型扬声器都发出了抗议的噪声。他盯着教室里的那些男学生,不屑一顾说道:“只有喜欢看杂志的小男孩儿才会这么浅显地看待问题,认识问题。不要忘记,这三大系统才是一切构成的根基我们就拿羽系列战舰来说,它上面的三门激光主炮由什么构成超强合金基台和晶石转化器传动控制校准能量激发”

周教授大拇指一翘,一道感应光束出现在了阔大光屏上,放大了羽战舰结构图的主炮基台,分别指着三个部位说道:“而这三个最重要的组成,分别就是结构系统,控制系统,动力系统武器输出的能量,终究也是要归到动力输出当中。当然,你要说陆军用的炮弹,那你当我没说。”

“三大系统不仅存在于宏观的范畴中,更是战舰上每个具体部位的细节构成,只有这三大系统能够完美地协调合作,才能”

“当然,羽系列的战舰早就退役了,现在联邦晶石资源枯竭,估计你们也没有多少坐上战舰的机会。噢,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梨花大学不是三大军事学院和西林军校,我们没有战舰指挥系,给你们讲这些根本没用。”

课堂里想起男学生们的哄笑声,倒彩声,周教授却是根本不在乎,自顾自兴奋地讲了下去。

“那我为什么要花时间讲这些呢那是因为无论是将来你们有可能接触到的机甲,或者是那些自行装甲车,自行炮,其实归根结底它们每个都是一个小型战舰或者说微型战舰。决定它们性能和战斗力的,还是结构控制动力这三大系统”

“妈妈的,忽然想到你们将来都是要往民用方面发展的家伙这堂课算是白上了。”

课堂上又是一阵哄笑声

只有许乐没有笑,他也没有盯着张小萌的背影发呆。他现在的心情确实有些复杂低落,但他不会允许自己的生活就全部陷在这段莫名其妙的感伤中。他很认真地听着周教授的课,并且隐隐感到了某种收获。

“机甲就是一个小战舰。”许乐在心里重复着周教授的话。回想着自己在古钟号上的第一次修复,在h区里翻阅的大量m型机甲图纸,再联系到最近这些夜晚在h1区的亲手操作,他对于周教授的理论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并且联想到了更奇怪的方向。

因为大叔当年对他说过,人体才是第一序列的机器。

如果说机甲是一个小战舰,那人体本身岂不正是一个小机甲人体也是由控制系统结构系统动力系统组成。结构自然是骨骼肌肉内脏毛发血液皮肤这些自然存在的材料,控制系统自然指的是人的大脑以及神经的传递只有通过神经束的传递,大脑的意识才能控制肌肉的收缩关节的运动肺叶的呼吸这些结构系统的运转。

那动力系统是什么自然是人体进食的食物通过消化吸收器官变成了人体所需的能量,贮存在人体内里,成为脂肪血糖,呼吸的氧气进入血液,然后在体内开始用它们的方式燃烧,为人体提供源源不绝的能量。

许乐沉默地思考着,暗想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后两个系统方面都与一般的人不一样了。比如自己操控机甲时,大脑意识好像经由了一条全新的通道传递到了四肢。而体内那股神奇的颤抖力量,明显不是仅仅靠正常的方法就能爆发自己每次尝试后都会变得那么饿,应该就是与这种能量的特质有关吧

对于这样的推测结果,许乐感到满意。他抬起头来看到那个女孩儿的背影,又开始感到不满意。自己身体的三大系统往强大的方向在发展,可惜心和感情这种玄妙的东西却不能变得更麻木一些。

“那小门房可是在梅园外面熬了五个钟头了。你真不下去看看”门外面传来女生们起哄和取笑的声音。或许有的真是张小萌的朋友,然而更多的却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张小萌在所有人的面前一向就是文文静静,生疏冷漠,加上她的过往故事,在梨花大学的女生当中,其实并不受欢迎。

张小萌没有理会外面的嘈杂,没有她的允许,电子门不会让任何人闯进来。她也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和取笑,除了在那个年轻男生的面前,她认为自己很少有失去冷静的时候。

走到窗前,远处是夜色下反衬着灯光的玫瑰河,近处是梅园下方的草坪。草坪边上有一个男生像块石头一样杵在那儿,从下课之后一直杵到了夜里,不止身体,似乎就连表情都没有变过。张小萌怔怔地看着那个男生,从桌上拿起一块可爱的小狗饼干放进嘴里,嚼着嚼着,眼睛就湿润起来,无比苦恼。

苦恼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很愚蠢,既然明知道现在会这样,当天就不应该那样,不该去招惹他,现在惹得他成这样,而自己也难过成这样,还得装成那副令她恶心的模样。

必须承认,张小萌同学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不然她不会舍弃自己的美好家世,投入到那个为联邦下层人民谋求利益的事业中。然而纵使在s2接受了培训,黑框眼镜让她显得稳重成熟,关于男女的事情,她依然无比天真幼稚,糊涂的一塌糊涂。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张小萌放到了耳边,然后听到了许乐的声音。

许乐不是花痴,更不是那种哭着喊着上吊的男人,他只是很执着,像石头一样执着,他必须弄明白张小萌态度突变的原因是什么,所以他在梅园堵了对方半个晚上,最后终于拨通了电话。他阻止了张小萌可能关于他怎样获得电话号码的质问,直接冷静说道:“别玩冷酷了。你又不是简水儿,演技不怎么好,放弃吧。我不知道你那边有什么隐情,但我只想告诉你,这招对我不好使。”

“我猜你这时候正在黑乎乎的窗边看着我,然后挺真诚地把自己感动了说不定还在哭。”

站了许久的许乐终于使出了当年混迹于钟楼街孤儿帮的狠劲儿,抬着头看着七楼,字字见血说道:“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很幼稚”

张小萌本来此时正泪眼汪汪地看着楼下的许乐,却被电话里传出来的这两段话击打的心情无比复杂,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钻进了被窝。

电话断了,许乐却没有离开梅园,他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如果得不到那个女孩儿的温暖或话语来填满,似乎将永远地空下去。这是他的初恋,至少也是她的初夜,他认为两个人都应该珍惜。

所以他表现的很珍惜,很努力,所以他一直站在梅园等着。

深秋有些寒冷,许乐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穿上了保暖内衣,外面套了那件在机场得到的绿色军用风衣,正是和张小萌第一次相遇时穿的那件,一来保暖,二来可以让对方睹衣思人,这已经是初涉情场的许乐所能想到最周全的安排。

然而他错误估计了老天爷对这种桥段的厌烦程度,一场淅淅沥沥的寒冷秋雨无由而至,将他浑身淋湿。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有些恼火地看了一眼天。梅园此时已经静无人声,就连看热闹的女生都已经入睡,只有雨丝伴着他的身影,显得无比落寞。

更深的夜里,有起夜的女生发现了雨中的那个男人,低呼了一声。

最深的夜里,秋雨忽然变成了星球北方的第一场雪,飘扬的雪花就这样落了下来,落在了许乐的身上,渐渐冷却了他的身体和他的心。

最初的清晨,许乐掸掉身上的雪花,沉默地离开了梅园,他觉得太冷了,舞会的时候再问清楚也行。梅园七楼的窗户上出现了张小萌的脸颊,她有些落寞地看着许乐在薄雪地里的脚印,心想他大概真的对自己绝望了。

许乐没有回去洗热水澡然后睡觉,一来时间已经不多,二来他这些年锻炼的无比强悍的身体似乎也从来没有感冒方面的困扰,三来他的心里有一团火,没有明亮颜色的火,让他无比郁闷,需要找到一个发泄的途径。

他沉默地走进了依旧无人的h1区,心想这时候那个神秘小子应该早已经去睡了,自己只好对着第六级里面的那些光线色块怒吼。令他意外的是,休息室的小桌上已经空无一物,而那间房门的绿色指示灯却依然亮着。难道那个家伙还在里边按照平时的惯例,已经凌晨四点,无论是自己还是那个人都应该摆脱了失眠的困扰。

浑身湿淋淋的许乐生出一丝担忧,顿时忘了自己其实正处在青春最灰暗的时刻,向那个房间走去。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十九章 初见邰之源

轻轻地敲了敲房间的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许乐疑惑地看了一眼门边的绿色指示灯,确认那个小子还在房间里,又加大了敲门的声音,可是依然没有反应。许乐不禁紧张起来,那人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昏迷过去了吧他忽然想到h1区的隔音材料极为高级,难道连敲门的声音也没办法传进去

他皱了皱眉头,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取出了被他藏在贮物箱最深处的双肩包,又走回了另一个房间的门口。

双肩背包里的东西被他胡乱倒在了地上,金属工具和那些元器件杂物与弹性地面的碰撞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许乐没有丝毫停顿,开始拿起工具进行锁具的拆卸工作。他每次在房间里进行练习时,总是习惯性地将门反锁,知道这扇门的锁是那种复古式的构造,而不是联邦里常见的感应门,如果里面的人不开启,外面的人很难打开。

好在许乐自幼和李维他们混在一起,虽然没有做过太多为非作歹的事情,但是在钟楼街寻找空着的房间还是干了不少,对于开锁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后来跟随封余大叔学了整整四年,任何关于金属结构之类的东西,似乎都已经难不住他,他在这方面天生就具有某种敏锐的空间结构判断与解决能力。

机簧与电机的声音不停响起停止,自供电工具不停地进行着拆卸工作,发出一阵阵的噪音,这些声音回荡在安静的h1区里,显得格外刺耳。许乐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手里的工具不停地替换,对那些复杂的构造进行着破坏,他心里的担心越来越强烈,因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让房间里那小子有丝毫反应,看来对方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嘶地一声,芯片的组线被接通,门锁最后一个金属三件机簧片弹开,房间的门向着合金墙壁里缩了进去,出现了一个与许乐夜夜呆着的房间极为相似的阔大空间,在远处的墙壁上也有一个平台,平台上悬挂着一台黑色的m系列原型机甲,各种颜色的十几条数据传输带和电流传输带将它与墙壁里的出口连在了一起。

许乐没有在这些已经很熟悉的画面上停留片刻时间,工具随手扔在地上,便往机甲的方向冲了过去,因为他第一时间内就看到,一个满头黑发的人正侧靠在机甲的操纵舱中,从那种姿式可以看出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力量,应该是已经陷入了昏迷。

看似极远的距离,在许乐的奔跑中转瞬即至。就像当年翻过联邦的电子围墙时那样,他像一只猿猴般灵敏地沿着机甲机械腿上的金属构件缝隙爬了上去,根本没有走正规的路线。

用最快的速度爬进了操作舱,许乐小心翼翼扶正了那个身材瘦削的少年,将脸靠近他的口鼻,手指微摁他的颈动脉,确认此人的心跳呼吸都还算正常,才略微放下了一些心,气喘吁吁地想着,大概只是昏迷过去了,应该还好处理,只是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忽然昏了。

用手掌轻轻拍了拍那个少年的脸,许乐着急地喊道:“醒醒,醒醒。”

瘦削少年的脸色很苍白,被许乐轻轻拍了两下反而震出些不健康的红晕。许乐皱着眉头,心想打电话给校医院只怕来不及,而且那些医生只怕也没有进入h区以及h1区的权限。他左右看了看四周,眼光落在了机甲操纵舱的固定带上,想也未想,右手扯住了带子的中间,闷哼一声,随着心意,身体后腰部热感顿生,那股奇异力量随着皮肤下的细微颤抖传至手掌,用力一拉。

啪地一声脆响,能够在机甲高强度动作下依然固定驾驶者身体的超强弹性纤维固定带,就在许乐寻常的手中断成了两截。

用固定带将那个瘦弱少年绑在后背,许乐小心谨慎却快速地爬下了高大的机甲,落到了地面,双脚一沾地便向着门外冲去。他不知道这家伙到底犯了什么病,居然会无缘无故地昏在了这里,一点不敢大意,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对方送进医院。

背着瘦弱少年的许乐穿过房间门,跑过休息室,由h1区通往h区的两扇合金门开了一扇,无比担忧和焦虑的他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虚弱声音。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医院。”许乐没有回头,下意识里回答了一句。这才发现原来背后的人已经醒了,他惊喜地停住了脚步。

“放我下来。”背后那个少年的声音依然虚弱,却依然像发号施令一样不容人拒绝。

许乐愣了愣,解开了身上的固定带,将那个人放了下来。看到对方的脸色依然苍白的有些不对劲,赶紧把他抱进了休息室,放到了沙发上。直到此时,许乐才有时间去仔细看看这张脸,发现这是一个长的有些清秀的年青男学生,双眼此刻依然紧闭着,薄薄的双唇抿的极紧,似乎有些痛苦,而他的眼窝下面留着两抹不健康的淡青色。

这是许乐与邰之源的第一次见面,那时邰之源紧紧闭着眼,陷入病痛,所以在此后许乐的印象中,邰之源就是一个比自己年龄更小,看上去很可怜的病弱少年。这个印象一直保持了很多年,不论邰之源后来变成了什么样的身份,可许乐一直固执地这样认为。

“还是先去医院”许乐看着紧闭双眼的他,关切地建议道。

邰之源缓缓睁开了双眼,许乐的话语戛然而止。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少年的双眼竟能如此平静,平静的有如已经经历过无数年沧桑的老人,虽然依旧保存着年轻人特有的清湛,可当许乐看着他的双眼时,总下意识里认为对方的眼波可能永远不会颤抖一丝。

这是身份地位见识与心态所自然带来的俯视联邦的目光,这是自幼便在联邦最大最古老家族里长大所造就的平静,这是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能拥有的一双眼睛。然而许乐根本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对方的眼睛平静温和却又没有一丝温暖之意,透着股绝对完美的矜持意味与和善之中的骄傲。

许乐挠了挠头,不想去考虑为什么这小子这对眼睛温和却又令人生出畏惧之心,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邰之源没想到自己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那个小子,他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身体一向不好,血糖太低,那个毛病又一直没见好,尤其是最近这些年经常性的失眠,更是一天比一天疲惫,每天夜里必须要吃靳管家精心准备的宵夜,才能补充体力。

他吩咐靳管家不用准备宵夜,那是因为他已经习惯那个房间的小子天天给自己带吃的,但没有想到接连四天,除了第二天的时候许乐带了一袋油饼之外,竟然再也没有一点儿吃的。邰之源有些头疼地想着,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只被喂熟的野猫,习惯了某些事情。

邰之源不想和面前这个年轻人打太多交道,甚至连面都不想见,然而此刻也终于见了面,他的心中更有些恼火地想着,如果不是觉得在机甲操作上输给了这个初学者,让他专心于练习而忘了时间,他也不至于因为血糖过低而晕倒。

正是因为这些想法,让他平日在下属家臣们面前能够完美保持的风度出现了一丝缝隙,他盯着面前关切望着自己的年轻学生,一字一句说道:“我没有昏,只是睡着了。”

许乐明显不相信这个解释,笑出声来:“撬门撬了这么久都没醒,除非你是一头猪。”

邰之源面色微沉,以他的身份被人骂是猪,实在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的血糖有些低。”接着皱着眉头说道:“你连着几天都没有准备好宵夜,这就是原因。”

许乐没有责任和义务替对方准备宵夜,如果换成别的人,肯定会反唇相讥,但许乐却觉得这似乎真是自己的错,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些惭愧地说了声对不起。虽然实际上已经通过纸和笔交流了很久,而且在通话器里也说过话,在虚拟场景里打过架,可是许乐和邰之源其实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们是两个身份地位无比悬殊的陌生人,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和怪异。直到邰之源提到了宵夜两个字,气氛顿时变得熟悉和自在起来,就像h1的建筑忽然变成了一张白纸,而这两个年轻人变成了白纸上的两句话。

许乐站起身来,在房间门口那一大堆零散的事物中找出了一瓶水和一袋压缩高能饼干。

一块饼干一口水,邰之源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他微笑看着许乐,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高能饼干,嘲笑说道:“你似乎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在身边找到吃的,还真像一个老鼠。”

许乐搬了把椅子坐到了沙发旁边,看着这小子精神好了许多,他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叹息回答道:“没办法,我这人总是容易饿,身边如果不随身带点小零食,根本就没办法过日子。”

“对了,认识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很诚恳地伸出手去,说道:“我叫许乐。”

邰之源当然知道他叫许乐,犹豫了片刻,缓缓地将手伸了过去,说道:“邰之源。”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二十章 天生总统

在联邦里邰是一个很少的姓氏,许乐却总觉得像是在哪本书上看见过一样,他想了想,没想起来,便丢到了脑后,看着邰之源微白的脸认真说道:“既然身体不好,你还天天熬夜做什么如果是失眠,那就更不能喝咖啡了。”

此时邰之源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他本不想和许乐接触,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这样诚恳的一句话,让他不禁微微一怔。

在邰之源看来,每天夜里和许乐在白纸上写写划划,吃吃油饼豆浆稀饭,只是他生命里不起眼的小插曲。还没有成丨人礼,他允许自己现在还能偶尔幼稚一把,可终究这是些幼稚的事情他命令唯一有权限进入h1区的靳管家,当自己还在的时候严禁入内,就是不想让那些忠心耿耿,把自己当成皇帝看的下属家臣们,发现自己原来也有胡闹的一面。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哪怕他比平时回到小别墅迟了许久,靳管家也只有老老实实地等在通道里,而不敢进来。毕竟那位靳管家怎么也想不到少爷他会昏迷不醒,就连他也不知道邰之源的身体除了血糖过低外,还有一种很麻烦的疾病。

邰之源知道自己欠了许乐一个人情,而且他从对方的眼眸里很轻易地看出了真的真诚,所以他微笑着坐在沙发上,不再急着离去。而许乐也极为敏感地发现这个瘦弱少年平静的眼光似乎变得更温和了一些,只是这种温和依然是居高临下,从容不迫的那一种,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许乐并不怎么习惯。他皱着眉头说道:“既然不想去医院,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此时的许乐早已经猜到对方肯定是某个富贵之家的公子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里海鱼子饼当寻常的点心吃,而且已经这么多天,许乐发现除了自己和对面这个叫邰之源的家伙之外,没有第三个人能够拥有进入h1区的权限。许乐能分析出,自己能够进入,肯定是老板留给自己的伪装芯片有些问题,那对方呢

邰之源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颇有趣味地打量着他,似乎想要看出许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值钱的宵夜不是问题,但是只吃了自己几块饼干,喝了一杯咖啡,便下定决心要做补偿,而且不厌其烦地坚持这么多天,这就不容易了,更何况对方刚才对自己昏迷所表现出来的着急更不虚假。他自幼便在政治历史,阴谋阳谋之类的书籍教育下成长,真的很难想像人世间真有许乐这样完全发自内心愿意帮助他人而不求回报的人。即便有这种人,也不应该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这种平静从容的眼光,让许乐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他在心里暗自觉得怪异,这家伙闭着眼睛看上去就那么可怜无害,一睁开眼却是这样气势凌人,真是见了鬼了。

既然对方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他也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一夜未眠的疲惫,梅园下的枯守辛苦全部涌进了他的身体,他忍不住轻轻吐了口气,瘫坐在了椅子上,微眯着眼睛看着对方,说道:“不想说话就不要说了,歇一会儿再出去。”

隔了很长的时间,邰之源似乎才反应过来,用极其缓慢的语速温和说道:“谢谢。我自己可以离开。”

许乐那双像飞刀的眉毛微微一震,这才发现对方说话的声音和通话器里的声音有些区别。不是指音质的差别,而是这种语速的转变,竟让这个瘦弱的少年多出了几丝威严感。许乐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幻听,疑惑地睁开眼睛,看着他说道:“你是那个处男吧”

邰之源双眼微微一眯,心中的恼怒并没有表现出来,冷漠说道:“早泄男你有什么疑问”

许乐大窘,却马上呵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还成。就是你这个恶毒的家伙。看你说话像总统发表战争演讲,实在是有些不适应。”

邰之源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在自己肩膀上扫过。他很不适应有人向自己表示亲近,尤其是这样大咧咧地拍打自己的身体,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没有人敢这样做了。当年唯一敢这样做的邹郁,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在他的面前也变成了一只鹌鹑。

许乐没有注意到邰之源脸上的情绪,或者是他根本懒得去理会,叹了口气说道:“我天天来是有自己的原因。你呢难道真的就是失眠无聊”

“失眠是因为压力。”邰之源平静地看着许乐,忽然想到面前这小子连自己的床上之事都说给自己听了,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犹豫片刻后微笑着说道:“你应该已经猜到,我家里很有钱,而父亲运气不好,死得太早。我从小就被教育要继承家业,要承担那些很重的责任。这种压力实在令我有些难安。虽然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可是总觉得刚满十八岁,就要去想八十岁时候的事情,不是太过好玩。”

说出这番话后,邰之源的眉头微微一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像潜意识里就很信任对方,看着许乐那张老实的脸,便说出了自己一向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话语。

许乐没有什么震惊的表示,他只是耸了耸肩,早就猜到对方家世不凡,当然不会吃惊,只是他此刻怎么也想不到邰之源所说要继承的家业,是笔庞大到无比恐怖的家业。他只是安慰地说道:“活着谁没压力呢我刚才就觉得你年纪比我小,这时候知道你才十八岁,何必活的这么辛苦压力这种东西,保存在心里就好,平日里该怎样过就怎样过。”

许乐这是在感慨自己的遭遇,他只是个想过正常日子的普通联邦少年,然而因为认识了大叔,结果人生的轨迹已经被强行扭曲成了他从来不敢想像的模样。他颈后安装着联邦里唯一的伪造芯片,如果这个秘密被人发现了,他一定会知道生不如死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他所承载的压力其实也很大,只是他坚韧而乐观地面对着这一切,也这样开解对方。

邰之源微微一怔,自然不可能因为对方的几句话,便能让自己变得轻松起来,而且强大的自律让他根本不想变得轻松。他看着许乐,微笑着说道:“有些压力是你必须去承担的,不能逃避,甚至还要强行将它放大,这才能督促我们前进。”

许乐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姓邰的小子和张小萌一样,好像都有自虐的潜质,望着他很认真地说道:“总觉得这话不对,再如何了不起的将来,也不值得牺牲自己的健康,难不成你还想去当总统不成”

邰之源微微一怔之后,用一种极可玩味的眼光盯着他,然后大声笑了起来,笑声的最后变成了咳嗽,一直咳个不停。

“疯子。”许乐在心里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将自己的电话号码说了一遍,叮嘱道:“认识了这么多天,你吃了我这么多东西,也算是朋友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邰之源的笑声停止,安静地看着走到房间门口收拾一地狼籍的许乐背影,心想这个电话大概自己永远也不会打。

“我已经和帕布尔议员见过面了,没有辜负你对他的欣赏,他和他的那个寒酸的幕僚班子确实拿出了一套很吸引人并且很有操作性的政治纲领和改革计划。”

小别墅的光屏上,出现了一个妇人,这名妇人大约四十余岁,从背影上看风韵犹存,此时正穿着件居家服在阳台上晾晒被单。做着很寻常家务活的妇人,却像聊家常一样聊到了她与联邦政治新星,出自东林大区的帕布尔议员间的会面。

邰之源平静地看着光屏上的母亲,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他知道母亲既然用特密线路与自己联系,肯定不是告诉自己关于谈判的结果,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帕布尔是一个理想主义太多的中年男人。”那名妇人抖动着被单,继续说道:“不过已经算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他对于我们这个家族总有些不信任和忌惮,我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才获得了他的信任。”

“我决定推动管理委员会修改宪章,允许总统在特殊时期连任两次。”邰家的女主人转过身来,对着光屏轻声说道:“如果帕布尔不犯错,我希望他能在那个宫殿里做满十五年。”

邰之源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皱眉说道:“这是大动作,就算我们家能争取到那几家的支持,也不见得能够控制管理委员会的议员们,更何况民众对于这种事情有先天的抵触情绪。”

“十五年之内,帝国必然再启战争。”邰家女主人平静地说道:“一个靠对外征服才能化解国内阶层血腥矛盾的国度,离不开战争这种东西。只要战争开始,我们的帕布尔,当然有足够的理由成为第一位三连任总统。”

邰之源沉默不语,他很尊敬帕布尔议员,所以很反感母亲“我们的帕布尔”这种说法。

“十五年之后,你三十三岁。”光屏中的妇人轻声说道:“应该让联邦出现一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统了。”

邰之源闭上了眼睛,微讽说道:“帕布尔能连任三次,我又年轻,自然可以连任更多次。”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二十一章 成丨人礼上

“再过两天就是双月节的舞会了。”光屏里的妇人明显没有因为独生子微微嘲讽的语气而动怒,微笑说道:“我和你父亲就是在那个舞会上遇到的,我希望你也有你父亲那样的好运气。孩子,好好享受吧,寒假的时候见。”

邰之源笑着回答道:“我可不认为父亲的运气不错。”这是身为儿子可以开的玩笑,他在心里又加了一句,自己的生活并不是什么好享受。

“邹家的那位姑娘虽然肯定不可能被你挑选为妻子的人选,但我总以为,以她的姿色,以及与你当年的关系,你应该不介意和她发展一段关系。”光屏里的妇人唇角忽然闪过一丝恶趣味,“更何况我一直认为她的腰臀形状很适合生养。”

光屏变回了黑暗然后缩回了天花板中,邰之源的表情平静了下来,用纸蘸水擦去了自己补在眼睛下的粉底,虽然他对于母亲是敬畏多于爱,与当年和父亲的关系完全不同,但他心里清楚,母亲一切都是在为他考虑,他是个孝顺的儿子,不愿意让邰夫人担心自己的身体。

距离双月节舞会还有两天,邰之源在正午的秋日阳光中陷入了沉默。他不在乎那个舞会,郁子跑到梨花大学为了什么,他很清楚,他有些厌烦以某种既定的面目出现在那些认识自己的人面前,因为他不喜欢被那些人围绕在最中心的位置。

按照双月节舞会的惯例,自己应该在二楼,俯视着楼下那些翩然起舞的男男女女。他会在舞会中的异性里挑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然后温柔地发出邀请,希望她能成为自己某一个时间段内的密友,同时结束维系了十八年的处男生涯。

是的,按照邰家传承了无数年的惯例,这一次双月节舞会,恰好就是邰之源的成丨人礼,只是整个联邦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或许有些有力的人物隐约嗅到了某种风声,却也永远不会查清楚真实的细节。

邰家的成丨人礼,比其余大家族的成丨人礼要早两年,选择在年轻人十八岁那一年的任何一天任何一场舞会上举办。而且很特别的是,邰家的成丨人礼,是一次关于爱情和男女的试炼。

没有女生会能够拒绝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