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娇第84部分阅读(1/1)

人吃起醋来,还真是不分人物场合。瞥了武柳一眼,见她虽然风流放荡,可穿戴打扮却十分精当得体,显然对珠宝首饰的选择有着相当的造诣,说是要两女相陪,不过是找藉口彼此亲近一下罢了。

我便随口问道:“大姐是自用,还是送人”

“姐姐的婆婆快要过生日了,总要选一件得体的礼物。”武柳解释道。

我“哦”了一声,心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八成是托辞,何况我记得武舞曾说过,她和婆家的关系并不融洽,给婆婆买贵重的礼物,大概她还没那份孝心。

武柳定的是娃娃亲,当初夫家秦家也是个和武家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只是后来武承恩飞黄腾达,十几年竟累迁升至一方督司,而秦家却是家道中落,时至今日,两家地位已是相差甚远了。

好在武承恩念旧,两人才顺利完婚,武承恩更是把女婿秦宝昌调入了军中。秦人物才学俱是平平,可在武承恩的提携下,还是一路平安地升至了杭州左卫副千户。

不过,这似乎并没有给武柳夫妻俩的感情带来什么好处,不然,她也不会一年当中倒有两三个月住在娘家,而且十有八九是给秦宝昌戴上了几顶绿油油的帽子。

“姐夫也是个大忙人吧”我替武柳找了个理由:“剿倭那段时间,我接触到了许多军方人物,知道这些带兵打仗的将领一年到头极为辛苦,几个月不着家也是寻常事情,家里自然要大姐多费心操劳了。”

“别情,还是你体谅大姐。”武柳闻言,颇为意外地望了我一眼,随即感慨道:“宝昌新近调任三江千户所千户,虽说三江所离杭州也不算远,可毕竟不能轻回,留在杭州的一大家子人,哪个招呼不周了,别人都会说我这个大媳妇的闲话,唉,想想还是五妹命好”

“不管怎么说,姐夫升官是件大好事。”

听秦宝昌调任三江所,我倒有些同情起眼前这个青春正艾的少妇了,三十如狼,正是女人最需要雨露滋润的时候,可她却要独守空房,的确是寂寞难耐,不过,我可没义务来抚慰她的寂寞芳心。

而秦宝昌这千户升迁的也有些奇怪,千户所多为世袭,若非犯下大错,一所千户等闲不会落入他人之手,于是随口问起三江所原来的千户究竟是死而无嗣,还是犯事儿了。

“是犯事儿了,原来的千户王孝据说是勾结倭寇,已经下狱了。”

听王孝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我想了半天,才记起曾在邸报中见过,这个名字和前任浙江头领线人王仁的名字并列一处,心下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王孝正是被蒋迟的岳父魏国公徐辅徐公爷铲除的王氏一党中的骨干分子。

王氏一党的首脑是浙江都司都指挥佥事王嵩,王嵩不仅因事得罪过徐辅,而且仗着自己家族在浙江根深蒂固,又和建昌侯张延龄是姻亲,根本不把上司武承恩放在眼里。

此番徐辅藉口王仁勾结倭寇走私贩私对付王家,武承恩自然是落井下石,暗中推波助澜,结果徐武两人齐心合力,竟把王家在浙江的势力连根拔起,王嵩王仁更是被徐公爷请旨处死,王孝和堂哥王仁关系密切,自然也逃脱不了株连的命运。

“原来是王嵩一案,我在京城就有耳闻。”我沈吟道:“大姐知不知道王嵩死后,是谁接任他的位置”

“是南京五军都督府派来的人,王家垮台后,几乎所有的空缺都是南京那边来的人填补上的,浙江都司这边得到实惠的,除了宝昌和二妹的夫君之外,就只有乐茂盛一人了。”

听到乐茂盛的名字,我虽然心中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很快就释然了,毕竟他和武舞的那一段早已成了历史,而以他的军事才华,除非刻意打压,否则他渐渐跻身军方高级将领的行列也是理所应当,而刻意打压,又很可能把他打到对手的阵营里去,一旦重新崛起,自然对武家大为不利,还不如把他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

我更关心的是徐辅的动作,他利用王嵩一案在浙江都司大肆安插自己的人马,除了为其孙徐鹏举日后继承爵位铺垫人手之外,也是为了女婿蒋迟的缘故。

徐辅虽不知道武承恩和我是同门的师叔师侄,但两人有可能成为翁婿他却一清二楚,明白一旦我俩联手,日后蒋迟想要打入浙江就要大费一番周折了。

可徐辅哪里知道,我和武承恩的关系却是相当微妙,而其中的关键,就是武舞和她父亲之间曾经相当暧昧的关系。

武舞并不隐讳她那段放荡的历史,而我也的确是先征服了她的肉体,才征服了她的心。不过,她始终没有说,究竟是谁盗走了她的红丸,可种种蛛丝马迹却把这个嫌疑人指向了她父亲武承恩。

魔门推崇阴阳双修,特别是星宗的两大绝技天魔销魂舞和天魔吟,都需要男人加以护持,萧潇是在我的指导下进行修练的,而宁师姐为了修练天魔销魂舞,也曾和钱萱的父亲精通房中术的钱宁结下一段露水姻缘。

武舞虽然武功低微,却有修练过天魔销魂舞的痕迹,那么因为魔门门下弟子凋零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武承恩不得已亲自出手护持则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虽然藐视礼法,甚至还娶了玉家母女三人,可这并不代表我认同血亲之间的混乱关系,就像师傅在我心中是父亲一般的存在,于是师娘们便成了我心目中的禁忌一个道理。武舞父女的关系让我不愿意与武承恩沟通,他就不知道王嵩一案的幕后还有我的身影,结果反倒便宜了徐辅。

“岳丈实在不该轻易就把这些空缺拱手送给他人呀”我感慨道。

武柳说她爹又不想一辈子待在杭州,我顿时醒悟过来,原来我这位岳丈大人志向不小,不肯终老于督司一职。他此举不但卖给徐辅一个人情,而且暗示自己没有多少政治野心,好让对手失去警惕。

只是苦了我一个人啊我不由得暗自苦笑,真是一着棋差,满盘皆落索

浙江的线人网是十三布政使司中被破坏的最严重被渗透的最厉害的一个,亟待重建,可偏偏我瞩意的杭州通判李之扬已经明确告诉我,他对接替王仁的角色不感兴趣,殷家倒是很感兴趣,可宝亭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到万不得已,别把殷家牵扯进这江湖争斗中,我只好把殷家放在一边。

本来还想用王家留下的空缺吸引其他人才,可没想到徐辅的动作那么快,看来是想逼我只能向蒋迟求助,而徐辅那么痛快就答应支援茶话会,未尝不是对我的一种变相补偿。

可浙江对江湖和我来说都太重要了,我实在不甘心让别人卡住我的脖子,即便这个人是蒋迟心有所思,目光不由闪烁起来。

“别情,听说你要升任苏州通判,还要替朝廷掌管江湖,可有此事”武柳突然问道。

我遽然一惊,知道一时疏忽,忘了武柳的存在,被她发觉了我的异样。只是听她说出“掌管江湖”的话来,饶是我晓得她身怀不俗武功,心里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只是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问她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爹爹和乐茂盛闲谈,被我无意当中听到了。”武柳解释道。

我心里叹息一声,若是乐茂盛和武舞没有那段往事,他倒是一个相当合适的人选,可惜他对武舞始终未能忘情。其实武舞虽然美丽,却不似解雨魏柔那般天上难觅地上难寻,就算在武家,她四个姐姐的相貌也都和她在伯仲之间。

想到这里,我心中突然一动,三小姐武月正孀居在家,如果能撮合这两人结成夫妻,岂不两全其美

可我刚起了个头,武柳便笑着打断了我的话:“爹爹早就提起过此事,可两人俱都反对,乐茂盛说非五妹莫娶,三妹则看不上乐茂盛的为人,其实”她突然停下来,迟疑地望了萧潇魏柔一眼,似乎有所顾虑。

我眼珠一转,将手伸到了她面前。她眼中不由自主地流出一丝荡意,轻抬皜腕,纤纤玉指飞快在我手掌上写了起来。

死弟弟坏弟弟,既然不理会姐姐的一番痴情,为何又来挑逗人家

这是什么呀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要把手抽出来,武柳这才一笔一划慢慢写开来。

“其实,乐茂盛是不喜三妹两度克死丈夫,而三妹则嫌他是个银样鑞枪头,这是五妹说的,她说跟了弟弟你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我沈着地点了点头,手缩了回来,心里却把武舞骂了个狗血喷头,可我能猜到,这话定是当初武舞刚尝到欲仙欲死的滋味而忍不住和姐姐炫耀时说的,倒也不能怨她什么,因为那时她还是个只知道追求云雨快感的疯丫头。

而武柳和武月见到我都大献慇勤,大概也是因为武舞的那番话,让她们姐妹都想见识一下,究竟什么叫真正的男人。

“可惜了乐茂盛这个人才”我自言自语了一声,随后问道:“记得岳丈大人有两名弟子,除了乐茂盛外,还有一位杨兄”

“你是说杨俭大哥吧,”武柳神色一黯,低声道:“就在上个月,杨大哥在海上遇到风浪,船倾人亡了。说来都是天意,其实那时候,调他赴任都司衙门断事司断事官的调令已经上路了。”

“将军难免阵前死,杨兄也算死得其所”看武柳的神情,我知道两人关系非浅。只是叹息归叹息,自己因为乐茂盛而产生的灵感也就此告吹了。

“莫非你又想撮合杨大哥和三妹”武柳大概是听我话里颇有惋惜之意,不由得错会了意:“我们武家出了个五妹也就够了,难道还让三妹也去做人家的妾室”

“大姐妳误会了。”我虽然并不惧怕武家的势力,可这话传到武承恩的耳朵里,却会平白惹来一顿麻烦,未免太过冤枉,我不得不解释道:“我本是想请杨兄助我一臂之力,他是岳丈的弟子,自然是一家人,足可以信任,只是没想到,杨兄已经故去了。”

武柳恍然大悟,眼珠一转,试探道:“请杨大哥帮忙莫非,是想让他帮你掌管江湖”

我微笑不语,心里却暗赞一声,这女人虽然滛荡,却是心思玲珑,比她妹妹武舞可聪明多了。

那边武柳低头沈吟起来,脸上阴晴变幻了几回,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道:“我也和爹爹学过一点武功,你看我来帮你,如何”

第八章

“相公如何答应她了呢她根本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嘛”武柳欢天喜地地走了,可魏柔却吃起醋来。

“昨天见相公撵她走,还以为相公真的收了心哪”就连一贯向着我说话的萧潇也偷偷埋怨了我一句。

“相公真是冤死了”我苦着脸道:“妳们姐妹早把相公的心占的满满登登了,哪儿还有空闲地方去装别人武柳她愿意舞剑,那就让她舞好了,正好累死她”

魏柔武功冠绝诸女,然而醋劲也是诸女之冠,在京城的时候我已然领教了,这也是我当初始料不及的。

本以为最能吃醋的乃是解雨,可她在唐门这个大家族里已经看惯了女人们的争斗,知道什么醋该吃什么醋千万不能吃,虽然言语无忌,却极少争风吃醋,就算吃,那醋吃的也只让我觉得她可爱,绝不会生出一点厌烦之心。

宁馨亦是如此,尽管她因为年纪小,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脾气,行事便带着颐指气使的娇蛮味道,可她懂得进退之道,何况,在得意居她是正妻大妇,就像宝亭在竹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样,这让她的自尊心得到了许多满足

而魏柔哪

我凝望着梳妆枱前的魏柔,易容膏虽然遮去了她宛如天仙的容颜,却遮不去她娇嗔的眼眸和噘起的小嘴,看到她一脸嗔意,真无法把眼前的她和那个从容淡定的谪仙联系在一起。

这才是她女儿家的本色吧

江湖上的魏柔,行事如剑--剑入鞘,则锋芒不露;剑出鞘,则锋芒毕露。然而,这不是作为女儿家的魏柔的本性,而是作为隐湖未来掌门的魏柔的要求。

在我身边,她终于可以放纵自己了,甚至不必想她的责任和她的义务,隐湖的目标是江湖安宁,这也是我的目标,虽然手段大相迳庭,可最终是殊途同归,她只要快快乐乐地做一个女人就足够了。

女人哪有不吃醋的,我嘴角悄悄扯出了一丝笑意--不错,我是讨厌女人之间争风吃醋,可我更喜欢魏柔的率真和善良,虽然每个新近接近我的女子都可能会遭到她的白眼,可一旦彼此了解了,她就会袒露出她宽容而真诚的心,就像昨天夜里,她最后亲亲热热地喊萧潇“姐姐”一样。

“姐姐,妳看相公他笑得那么暧昧,定是又想干什么坏事了”

“干坏事,也得先紧着妳们姐妹。”我随口调笑了一句,正色道:“阿柔,不是相公贪恋武柳的美貌--相公有妳们姐妹已经万事足矣,妳们切不可妄自菲薄,把相公也看扁了--以妳们的聪明才智,该明白她掌管浙江线人网的诸多好处。”

“人家当然知道”魏柔闻言不由转嗔为喜:“武柳的武功至少比武姐姐高出两成,加上她武家大小姐的身份,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而且传递情报的途径也安全可靠,别人也不容易怀疑上她。不过,要她抛头露面去组建线人网,怕是有许多不便之处;何况,她行为举止似乎颇为放荡,实乃线人之大忌。”

一旦跳出儿女私情,魏柔立刻显露出她敏锐的洞察力,她所说的两点,也正是我最担心的。

“阿柔,妳说得不错,控制线人最怕遇到美人计,对女间尤是如此。女间一旦动情,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武柳也有两大优势,一来她毕竟是大家闺秀,又阅人颇丰,眼界很高,能让其真正动心的男人没有多少,即便有,我们也很容易发现,毕竟优秀的男人和美女一样都惹人瞩目,这样一来,我们还能争取到时间提早做些准备,不至于像王仁那样满盘皆墨;二来她举止放荡,想用男女之事要挟她也不容易,一旦惹火了她,很可能遭到她的疯狂报复,对方不得不有所顾忌。”

“叫相公这么一说,倒还非她不可了。”魏柔白了我一眼,嗔道。

“相公不是不想另请高明,可问题是,哪儿有比武柳更合适的人选老实说,听她想出头做事,我当时都恨不得上前亲她一口。”

“姐姐妳看,相公到底露出狐狸尾巴了”魏柔不依道,却惹得萧潇抿嘴直笑。

抱着两女温存了好一会儿,我才接着道:“对于使用武柳做线人头领来说,如何来组建浙江的线人网可能更棘手。”我解释道:“一省的线人网,可以由头领线人自己组建,也可以由江湖执法者组建完毕之后移交给头领线人,这主要看江湖执法者和头领线人之间的信任程度和配合是否默契,当然,更多的是双方分别组织多个纵向的单线联系的线人队伍,然后进行合并。”

“因为一省头领线人的身份资料是朝廷的机密--比如王仁,就算是武承恩,至今也仍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清楚王嵩一案的背景--在头领线人组建线人网的时候,为了保守秘密,通常要花相当长的时间,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何况武柳的身份限制了她所能接触到的人物,由她来实施的话,时间可能更长。”

“可相公在浙江却没有多少资源可以利用啊”魏柔显然明白我的意思,轻轻蹙起了蛾眉。

“也不尽然。”我道:“浙江下辖十一府一州七十五县,看似数目繁多,其实江湖门派聚集之地只有杭湖甬温四处,掌握这四府,则浙江武林尽在囊中。而在四府中,又以杭湖两府为重中之重。从浙省全局来看,我老师阳明公的门生故旧遍及各地,从老师那里就可得到许多官场士林的情报,而且不必经过武柳之手。”

从王仁倒戈一事上,我已经看到了原来线人网的最大弊端,一旦头领线人背叛,全省糜烂,局面根本无法挽回。

白澜曾经下令十三布政使司的头领线人派出得力人手打入各大门派,大江盟是被点名的几大门派之一,可现在,打入大江盟的线人大概早就被清洗光了,就算没被清洗,也失去了线人的作用--谁知道他的情报是真是假呢这种损失是我根本无法承受的。

因此,在几个重要省份,我都要建立另外一条情报渠道,以防不测。虽然它耗资巨大,但关系我的身家性命,我也只好咬牙认了,好在六娘冒着生命危险赚来的宗设的棺材本还剩下不少,够我折腾一阵子的了。

“杭湖甬温四府中,杭州虽然是大江盟的根据地,可同样也是相公拥有资源最多的地方。且不说殷家在此拥有广泛的人脉,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可以动用它的力量,就说高七的岳家在这里也扎下根了,他的大舅哥卢子瞻是名举人,又是做古玩字画生意的,交游相当广泛,而且已经答应替我打探杭州士林商界的动向。”

萧潇迟疑了一下,插言道:“相公,可高七他实在太宠着明鬟了,此番去嘉定赴任,就只带着明鬟,却把卢氏留在了竹园。相公你知道,孙大家她”

“妳放心,相公心里有数,高七此举乃是我授意的。”我笑道。

回到江南后,光一个茶话会已经弄得我焦头烂额了,实在没时间去调查处理孙妙一事,只好和高七做扣引蛇出洞。

高七虽然宠着明鬟,可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卢氏是贫贱夫妻情深意重,而我则让他从一个混混变成了官老爷,孰轻孰重,他自然清清楚楚。

萧潇恍然大悟,魏柔却不明就里,孙妙又是她的琴技师傅,不由关切地问道:“莫非孙大家有什么不妥”

“孙妙九成九是个线人,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谁的人马。”我叹息一声:“孙妙和苏瑾还不同,苏瑾至少落籍在秦楼,不管秦楼如何放纵她,行动总归受限制。可孙妙却是个完完全全的自由人,来去皆自由,能让这等人物甘心效命,她背后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竟是这样”魏柔眉头再度拧起,她明白,既然我这么说,定是掌握了相当有份量的证据,不由得感慨道:“人家还记得她隐约透露过,相公是这世上最懂她琴的人了。”

“可她叫琴绝,不叫琴神,因为琴并不是她的全部,在她心目中,有比琴更重要的东西。”

“是啊”大概是想到了自己,魏柔的眼波一下子轻柔起来。

“所以,孙大家背后的人倒也不见得如何了不起,”萧潇道:“为了心上人,女人真的可以付出一切。”

“能让孙妙动心,这样的人物已经很了不得了”我长长吁了口气,似乎是想把“琴歌双绝”带给我的忧伤尽数吐出:“好了,不说她了还是来看看浙江的线人网,对于卢子瞻,我更多的是想用他做幌子来掩护其他的线人,毕竟高七和我的关系路人皆知。”

“杭州除了卢家,还有武承恩,我当初虽然没把武柳计算进去,可知道武承恩他无论如何都能给我一些支援。李之扬虽然拒绝出任浙省头领线人一职,但他不是因为我缺少让他动心的实力,而是他想走官场正途一步步爬上去,自然不愿意和江湖扯上干系。不过,由于与知府文公达不睦,他还要仰仗我在官场上的关系,故而他已经同意尽量给我提供方便。”

“李之扬掌管杭州刑名,一府捕快衙役狱卒皆听他号令,他睁一只眼闭一眼,无论是谁负责杭州的线人网,都会事半功倍了。”魏柔笑道:“原来相公早已开始在杭州布局了。”

“这只是铺垫而已。杭州这里千头万绪,却缺了个提纲挈领的人物,不像宁波,虽然关威脚踏两条船,可丁聪那艘破船已经四处进水,他即便不弃船,也不会死守着与它同归于尽,何况,他还有一堆把柄在我手里,算起来,四府中最不用我操心的就是宁波了。”说着,我嘿嘿一笑:“妳相公和宁波还真是有缘啊”

魏柔知道我说的是剿倭时的一段经历,不由嫣然一笑。那时她化名陆昕寄身潇湘馆打探情报,从中体会到了另一种自由的生活,而潇湘馆一役,又迅速拉近了我俩之间的关系,对她来说,宁波是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城市,就连陆昕这个名字都成了她的最爱。

“温州那边的情况也比杭州乐观些,我在剿倭营结交的朋友曾亮已经调任盘石卫镇抚司镇抚,即便他不能出面统领温州的线人网,但温州是海防重镇,军队具有强大影响力,可以藉口剿倭将温州那几个门派全部压制住,甚至可以考虑像苏州那样,把他们从城里赶出来。最难的是湖州,湖州练家是个具有百年历史的大家族,又躲在暗处经营了二三十年,早把湖州经营的如同铁桶阵一般,泼水不进,或许比大江盟还难对付。”

其实六娘早在湖州布下了人马,只是她一再叮嘱我,秦楼的情报网只能我一个人知道,对其余人,就算是竹园诸女也要保密。

我明白她担心什么,虽然竹园诸女绝不会背叛我,但很多情报却是无意中被泄露出去的,就像魏柔,单单从她对消息的不同反应上,鹿灵犀辛垂杨或许就能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其实,我师门对湖州倒是十分熟悉”魏柔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道。

“我知道。”我打断了她的话,虽然我急于了解隐湖的一切,可我不想让魏柔背上出卖师门的心理负担,她把我放在师门之上,已经让我很满足了。

“你知道”魏柔顿时吃了一惊:“相公,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回春堂在湖州设有分号,也因为李思很了解湖州。”

“回春堂在湖州有分号不假,可这与李思何干”魏柔一脸狐疑,不由脱口问道。

“阿柔,记得咱夫妻俩切磋武功的时候,妳曾经说过,隐湖心法以心剑如一为尊,而轻功身法则以流云诀为上,相公没记错吧”

魏柔点点头。

“那么,隐湖究竟有多少人懂得流云诀呢”

魏柔想都没想,就说有七人,除了她和鹿辛之外,还有两位师叔祖一位师伯和一位师姐,只是说着说着,神色却黯然下来,低声道:“流云诀是师门最上乘的武功,尹师祖在创下这门轻功后就立下规矩,凡是修练过它的弟子都要终老师门,可贱妾却触犯了这条门规,师傅和贱妾断绝师徒关系,正是贱妾咎由自取。”话音未落,她已反身扑进我怀里哭了起来。

我温言抚慰了半晌,她才止住悲声,复道:“当然,这世上还有一人懂得流云诀,就是相公你。不过,这并不是贱妾背叛师门私传武功,而是相公聪明绝顶,一看就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

“殊途同归嘛”我大言不惭地道,心中却暗笑,就算我的确是个天才,可若不是妳这丫头一招一式地喂我过招,再怎么殊途同归,我也生编不出这套“流云诀”来,当然,我也投桃报李,让妳这丫头把“幽冥步”学了个七七八八。

可心里好笑,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正色道:“那么,阿柔,我告诉妳,现在已经有第九个人身怀流云诀这套隐湖视为珍宝的轻功绝学了”

“啊”魏柔一呆,旋即猛然直起了腰身,惊叫起来:“这--怎么可能”还没等我说话,她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李思难道是李思他他可是男人呀”

“不错,正是李思只是,”我苦笑道:“阿柔,妳相公我也是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啊”

“相公你当然不一样了,你是人家的相公嘛”魏柔飞快地道:“可穆师姐她从没踏入过江湖半步,李思又是谁的丈夫”

说到这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突然一窒,一脸的匪夷所思:“莫非是师傅或是师叔破例收了男弟子”

第九章

“就在三藏使出天狼七星变偷袭他的时候,他施展了流云诀中的停云云卷两式,不过,距离实在太近了,他虽然躲过三藏的三把飞刀,可余下两把还是伤了他。”

等魏柔渐渐平静下来,我开始讲述五天前宁波潇湘馆的那一战,那一战的结局江湖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自然也知晓了,可其间过程江湖传言都语焉不详,她就不甚了了。

“贱妾记得,李思曾使用过幽冥步中的身法闲庭信步。”我点点头,魏柔沈吟道:“可面对天狼七星变,生死关头他使得却是流云诀,这么说,流云诀才是他的本门武功了。”

“相公也是这么想的。”我一边轻轻抚着魏柔的后背,助她平复激荡的心绪,一边沈声道:“其实,武学到了流云诀这个层次,殊途同归亦是必然,可天道归一,变化却万千,所以,我师傅的幽冥步妳师门的流云诀,乃至武当的梯云纵唐门的飞花逐月,固然可能会有某些招式极其相近,甚至一模一样,但流云诀始终是流云诀,幽冥步还是幽冥步,两者不可能混为一谈。何况,李思把停云云卷两式运用得妙到了毫巅,显然他在流云诀上曾下过一番苦功。”

“这是贱妾最害怕的事情了。”魏柔满腹心事地道:“隐湖不收男弟子,虽然门规里并无这一条,可它却是开山立派的师祖传下的老规矩,不管李思的师傅是谁,都难以向门里交代。”

“阿柔,叫妳说,李思的师傅究竟是谁”

魏柔半晌没说话,可从她仿佛被自己最亲的亲人背叛了一般的痛苦和悲伤的眼神里,我已经看出了答案。

“妳认为是妳师傅鹿灵犀”

传授轻功与传授内功颇有不同,轻功身法的许多精妙之处需要亲自示范才能讲得清楚,故而魏柔那两位年逾七旬的师叔祖不可能带出李思这么年轻的徒弟,那位穆师姐又足不出隐湖,能做李思师傅的只有鹿灵犀辛垂杨和魏柔那位不知名的师叔,再考虑到李思无法进入无名岛,他的师傅需要经常离岛外出来传他武功,那么只可能是鹿辛中的一个了。

“难道相公认为是辛师叔不成”

魏柔听出我语气中的疑惑,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喜,一双略有些红肿的妙目飞快眨了几下,竟是在期待我的答案,可嘴上却反驳道:“但辛师叔常年在江湖奔走,哪儿有时间去教徒弟倒是师傅”她顿了一下,才续道:“相公,莫不是辛师叔对你有成见,你就”

“妳相公可没那么狭隘”

我打了个哈哈,之所以倾向李思的师傅乃是辛垂杨,是因为我怀疑鹿灵犀虽然除了魏柔之外的确还另有秘密弟子,但绝不是李思,只是这一切太过荒诞,荒诞得连我都觉得匪夷所思,我只好把这猜想深埋心底。

“说李思是妳师叔的弟子,是因为他目前的立场和辛极其相近”

“相公那不是师叔的立场,而是贱妾师门的立场”魏柔立刻纠正道。

“真的吗旗帜鲜明地支援大江盟争霸武林真的是隐湖的立场吗或者说,就算这是隐湖的立场,难道就是妳师傅的立场吗”

“相公,你这话贱妾怎么听不明白。”魏柔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我。

阿柔,不是妳不明白,而是妳不想明白我心里默默地道,当妳小心翼翼地在辛垂杨面前收敛起妳光芒的时候,我就知道,妳对她是多么的尊重,可尊重并不是爱,妳师傅把妳开革了妳还叫她师傅,还把她当作母亲,这才叫爱,而当爱和尊重发生冲突,妳就茫然不知所措,只好逃避了。

“纵观隐湖历史,除了在五十年前出面组织反魔门联盟之外,隐湖大部分时间都保持谨慎介入江湖事务的态度。其实出面组织反魔门联盟也是迫不得已,甚至,如果不是魔门行事太过倒行逆施的话,隐湖很可能成为魔门的同盟军,因为当时的魔门门主李道真李太师祖与当时的隐湖主人妳的师祖尹雨浓之间的关系就和妳我一样,本就是一对倾心相爱的恋人。”

魏柔依偎进我怀里,却不如何惊讶,显然,这段江湖秘辛对魔门和隐湖两派的高层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或许,阿柔妳现在还不知道,加在魔门头上的罪名太半都是子虚乌有的谎言,太师祖乃魔门一代中兴之主,他深知以往魔门覆灭的根由,岂能轻易重蹈覆辙只是朝廷不欲看到一个强大魔门的存在,才以种种不实之词强加在了魔门头上。”

“不仅如此,朝廷还侦知了太师祖和妳师祖之间的恋人关系,于是威胁妳师祖,要么让隐湖与魔门一道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要么与太师祖决裂,反戈一击。”

魏柔惊讶不已,显然她并不知道这段历史。

“师门和恋人,这个曾经摆在妳面前的难题当时也摆在了妳师祖面前。”我目光灼灼地望着伏在我胸前的女人:“只是与阿柔妳的选择不同,妳师祖选择了师门。”

“不能说谁的选择就一定对,谁的选择就一定错了,毕竟,妳师祖的选择给隐湖带来了无上荣光,至今隐湖还沐浴在这份荣光里。只是,妳师祖她快乐吗”

“当然,不管她快不快乐,相公都承认她是个当之无愧的强者,天底下能有几个女人有勇气砍下自己恋人的头呢可强如尹雨浓者,在其有生之年,却再未直接介入过任何江湖事务,无论是唐门奠定西南武林盟主之位的苗疆一战,还是十二连环坞的崛起,抑或是快活帮的覆灭,都不见隐湖的影子,而事实上,以当时隐湖如日中天的地位,一旦插手,江湖可能早就面目全非了。”我沈声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魏柔陷入了沈思,而我也没有解开这个谜团,只是接着道:“隐湖渐渐超然于江湖之上,几乎所有的武林同道都认为,除了发生动摇整个江湖利益的大事,否则隐湖不会轻易出手。五十年来,这也的确成了隐湖的行动准则,直到妳师叔辛垂杨公开支援大江盟。”

“相公,除了武林茶话会一事外,辛仙子似乎并没有公开支援过大江盟啊”我身后的萧潇聪明的替魏柔反问道。

“观其言而察其行,行动其实比言语更有力。一年多来,辛垂杨频频现身大江盟,却从未踏入过慕容世家半步,足以说明隐湖的态度了。”“可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分属黑白两道,隐湖乃名门正派,与大江盟相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萧潇继续装傻,果然魏柔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江湖之上,有几人敢说自己一身清白若是黑白如此分明,势不两立,那么当年苗疆一战中,唐门的对手中,天池派和红花会都是白道,隐湖为何不相助,结果那两派最终派毁人亡快活帮清剿十二连环坞,隐湖为何又袖手旁观很简单,因为那时尹雨浓还活着,她知道江湖是多么丑陋,黑与白也绝不是大家嘴上说的那么截然分明”

“何况,没有了黑道,白道就是黑道,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辛垂杨是隐湖出类拔萃的人物,她岂能不知”

见魏柔眼中阴晴不定,我明白,光靠说辞无法从根本上动摇辛垂杨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一味使强,反倒容易引起她的误解,遂放缓了语气道:“当然,眼下的江湖局势与以往大不相同,而隐湖这五十年来,除了妳师傅出手击败我师傅这件光辉业绩外,也的确没做过什么可歌可泣的事情,长此以往,隐湖的超然可能演化为实际上是游离于江湖边缘对江湖事务的影响力越来越小的局面,妳师叔或许是虑及于此,才改变了隐湖近五十年来的一贯作风,明里以自己的行止替大江盟助威,暗中则派出自己的弟子李思实际参与同盟会的事务,以防大江盟将胜利果实一口吞掉。”

魏柔轻吁了一口气,表情显然轻松了许多,只是她还似不放心,追问道:“就算辛师叔的确站在了大江盟的一边,但这也可能是师傅的主意呀”

“不太可能。”我摇摇头:“阿柔,我总觉得我很了解妳师傅的心思,妳别笑,或许这是因为我师傅的缘故吧,如果妳师傅的性情和妳师叔相仿,我想我师傅绝不会爱得如此之深,甚至两人之间的那场比武都很可能不会发生。”

说到这儿,我叹息一声:“说来,我魔门连续几代门主宗主都是情种,真是枉对魔门称号若是我将来一统魔门,非改叫多情门不可。”

两女被我逗得噗哧一笑,魏柔的心情大为好转,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