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娇第50部分阅读(1/1)

两次小规模战斗之后,我已然明白两军混战之际,那些繁复招式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便把十字诀简化成两招,去掉了竖劈横切之后的变化,而“一刀两断”正是其中之一。

从握刀的方式提刀的姿势到手肘肩的发力步法的配合,我都一一展示给军卒,之后又一一加以辅导,忙活了一上午,这一百辎兵使出的这一招“一刀两断”总算有些架势了。

“想留着性命寻欢作乐升官发财的,就每天挥刀一万次吧”

“好壮观喔”

望着一百名辎兵在陆三川的号令下不停地作出整齐划一的斜劈动作,解雨不禁惊叹起来,唐门的弟子再多,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一起练功,而在大江盟苏州根据地燕园的时候最多也只有五六十人而已,人数增加了一倍,气势立刻大不相同。

宋素卿却是面沈似水,她虽只是粗通武功,可也该看出来这“一刀两断”的招式正是对付倭人的利器,而她和宗设虽然杀得你死我活的,但毕竟都是倭人,此时她心中必是感慨万千。

“陆三川是个憨直的人,让他练兵,可以信赖。等我们从松江府回来,这些辎兵该有小成了。”冲山下一招手,三人打马如飞直奔松江府而去。

接到徐老公爷的手书,我心里踏实了许多,只半个时辰,三人便进了松江。只是还没等我想好行止,解雨已经问明白了城里最豪华客栈的方位,不一会儿,她已经出现在了“有间”客栈的老板面前,举着斩马刀问:“有上等客房吗”

“喔,舒服死了。”

热腾腾的水蒸气虽然让大浴桶里的解雨看上去朦朦胧胧的,可拭去易容后她那张千娇百媚的笑颜和忽隐忽现的香肩雪孚仭交故侨梦乙徽笳蟮男亩皇俏讼硎苷饷廊顺鲈〉拿谰埃抑缓冒凑兆约旱氖难岳侠鲜凳档奶稍陂缴稀br >

“人家都不知道军营里竟是这般辛苦,一连五天都没洗澡,臭都臭死了。”掬起一捧手撩到自己脸上,螓首轻轻晃动,晶莹的水珠四下飞舞,不少正落在了刚刚提着一桶热水进来的宋素卿脸上。

“比起海上,这还算好的呢”宋素卿轻声笑道,跪在榻前脱去我的皮靴,将我的脚浸在热水中搓揉起来,热流从脚心泉涌上来,煞是舒爽。

“哼”看到我一副享受的表情,解雨忍不住撅起嘴来,不满地轻哼了一声。虽然这几天两女的关系已经得到了显著改善,可解雨对宋素卿绝不像许诩那样大方,亲昵的举动一旦落在她眼里,立刻会遭到她的白眼。

宋素卿却噗哧笑了起来:“雨姑娘,公子身边已经有了名分的少奶奶就有七人之多,还有无数怀春少女排队等着嫁给他,若是为了这点小事,雨姑娘妳就捻酸吃醋的话,气都要气死了。”

“妳胡说”解雨脸色一恼,“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瞪着宋素卿道:“人家纔不会和玉姐姐萧潇姐姐她们争风吃醋呢只有妳,人家纔不放心,谁让妳妳”

解雨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虽然和我已经十分亲密,可她脸皮还是薄的很,那些羞人的话语可以偷偷和我说,可当着外人,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啊,雨姑娘,妳说的没错,我就是公子的夜壶便桶,我们日本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就算是再下贱的事儿也甘之如饴,不像妳们中土的女儿,明明已经爱死了公子,却还扭扭捏捏地死守着那道防线。”她上下打量着有如出水芙蓉一般的解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艳羡:“就算是雨姑娘妳生的我见犹怜,神仙都要动心,可若不知道如何服侍公子”

“宋素卿”

听她话里竟隐隐有挑动解雨争宠的意思,我顿时火从心头起,立刻打断了她的话,猛一伸腿,右脚已从水中拔起,将她踢翻在地,脸上早已布满了冰霜。

解雨“呀”的一声惊叫后立刻摀住了自己的嘴巴,怯怯地望着我。她并不是没见过我责罚自己的女人,就连她自己也曾挨过三鞭子,可那都是因为犯了家法,或是在床笫间增加乐趣的缘故,像眼下这样突如其来的震怒,她也是头一回看见,心中惴惴似乎都忘了自己依旧赤身捰体的站在那里。

“贱妾该死。”宋素卿脸上却毫无怨意,匍匐着爬到榻前,死命抱着我的大腿,一双勾魂细眼痴痴注视着我,腻声道:“其实,就算两个哥哥死而复生,贱妾现在也离不开公子了,杀了宗设,心愿一了,贱妾就一心服侍公子,那时候雨姑娘就是贱妾半个主子了。”

她声音渐转渐细,却依旧清晰可闻:“贱妾在中土人地两生,唯一熟悉的人就是雨姑娘,贱妾不向着她盼着她得宠,又能向着谁去,依靠谁去”

饶是我知道她多半是在演戏,心中也不禁一动,只是见解雨似乎都被感动了,纔倏地一惊,此女心智俱是一流,可要小心应对了。

“素卿,既然妳有心加入竹园,就该知我家法森严”

正说话间,却听外屋传来敲门声,接着沉熠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别情,在下沉熠,我可以进来吗”

我微微一怔,这家伙消息好快呀,我刚进城不足半个时辰,他竟然连我住的地方都知道了,瞪了宋素卿一眼,低声道:“先饶妳一回,日后再犯,定重重处罚不饶”

“知道啦”宋素卿低眉偷笑了一声,又道:“贱妾既然已下决心追随公子,外人就再也不见了,还请公子替贱妾保密行踪。”

我将沉熠请进了外屋,他一进来没等我开口就连声告罪,又说这有间客栈其实是沉家的产业,故而他很快就知道我到了松江。

“你倒闲的很,”我笑道:“怎么,是那批红货已经补齐了,还是有了它的下落”

沉熠下意识地瞥了里屋一眼,欲言又止。我说里屋是拙荆解雨和她的陪嫁丫头,沈熠这纔道:“别情,不瞒你说,我已经不再负责寒家海上交易了,眼下只是在打理寒家名下的几家客栈酒肆,所以我纔来的这么快。”

我立刻明白了沉熠话里的意思,他在他爹沈百万面前已经失宠了。我心底顿生踌躇,原本来松江的目的就是想说服沉熠借口霁月斋积古斋的价格太高而向宗设寻求购买原料,从而引蛇出洞的,却没想到几日间沉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沈熠在沉家的地位骤降,而和一个陌生的沉百万打交道,我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若是他再怀疑我的用意,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上,我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谁接手海上交易了”

“我二弟沈煌。”

沉熠声音所表达出来的情感相当奇特,嫉妒羡慕怨恨和无奈中竟然还有些许的疼爱。而沉煌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他是我同科的举人,只是他行事相当低调,我也是在看到六娘传来的情报后纔发现他竟是沉百万的二公子,沈熠同父异母的弟弟。

“伯南,恕我直言,难道只为红货一案,令尊就动了废立之心”

沉熠苦笑道:“我素来行事荒唐,而二弟一心上进,家父自然疼爱二弟多一些。别情,且不说这些了,我这么着急来,是想告诉你,上次你给我开具的银票我已经上交了,沉家若还是我作主,什么事都不会有,可眼下我怕落在有心人手里对你不利。”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想想,我真佩服你当初的小心谨慎”

仔细品味沉熠的话,我大致揣测到了他的心,那些银票或许会给我造点小小的麻烦,不过大可轻松应付,倒是他想做沉家的主纔是真的。

是想请我帮忙吧我心中暗忖。其实我并不愿意介入他沉家的嫡庶之争,可眼下我却急于利用沈家将宗设吸引到岸上来,而和沉熠的配合显然比沉煌默契得太多了。

“伯南,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我欲擒故纵道。

沉熠眼睛一亮,道:“别情,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他沉思了一会儿,道:“若想让爹爹回心转意,首先要解决红货一事,可惜的是,此事已由二弟全权负责了。”

“那他是想继续从霁月斋积古斋补货,还是另寻其它途径呢”

“他他竟然想和宗设联系做交易”沉熠忿忿道。

我心中一喜,却装作不解道:“难道你没告诉家里人,宗设他是罪魁祸首吗”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沉熠感慨道:“何况,差点送命的只是我而已”说着,他注视着我,缓缓道:“所以,别情,你永远别和我家做生意,否则,保不准哪天你一觉醒来,我们已经变成敌人了。”

看一向放浪不羁的沉熠面露沧桑,我一边暗叹金钱权力魔力之大的同时也暗自庆幸,师父不仅没有子嗣,连徒弟都只有我一个,让我有幸避开了人世间这丑恶的一幕。

不过,一个既可以帮助沉熠恢复家中地位,又可以让我完成剿灭宗设任务的一石二鸟之计渐渐在我脑海里生成。

“伯南,令尊大人可有什么喜好吗我很想去拜会一下他老人家呢”

第七章

盛名之下有虚士,从沉家出来,我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

沉百万似乎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孱弱的就连殷老爷子都不如,那个传说中的大胖子眼下瘦的有如皮包骨一般,好象为了挨过这个严冬,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生命似的。

“别情,你都看到了,我不知道老爷子他能不能挺过接踵而来的梅雨季”

沉熠的弦外之音已甚是明了,我不禁想起了再度相遇的沈煌和沉熠的其它兄弟,沈家出了沉熠这样的花花公子不奇怪,可他和他几个兄弟都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纨裤子弟,个个野心勃勃,说起来绝不是沉家之福。

“老爷子是白手起家的,可惜这一年来老的太快了,而我,舒服的日子已经过惯了”

“伯南,这我知道。”我没理会沉熠的感慨,却问道:“此番仲北否认沉家被劫的是红货,货物的价值也由三十万两变成了区区三百两,除了顾忌我官家身份外,还有其它什么原因吗”

虽然走私的赃物本来就没有让官府帮助追索的权利,可如此一来,沉煌也等于放弃了从江湖着手解决此事的念头,看来他真是想和宗设做交易了。

“最有可能的是,王汉生倒戈,已经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和盘托出,他怕你顺势介入我家事务,成为我的奥援。”他叹了口气,道:“这也怪不得王汉生,他只是对老爷子忠心,对沈家的继承人忠心而已。”

“那,伯南,事已至此,你该告诉我唐门怎么和你作起了珠宝买卖吧”

沉熠苦中作乐道:“难道你真看上了唐家那位大小姐了,对唐门的事务这么用心。”他边说边咳,他突然失宠后,身子似乎大不如以前了。

“说起来我家与唐门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不过,以往我家都是从唐门手中购得药材之后输出到海外,数额不是很大,一年就几万两银子,最多的一年也没超过十万两,不过,因为十几年来两家的配合从来没出过什么纰漏,所以彼此的关系相当好。”

“此次是唐门的百草堂堂主唐天运亲自找到我,问我能不能从海外输入一些珠宝的原料来,我那时刚和宋素卿试着做了一单珍珠生意,听他这么说,自然十分高兴,因为这两年海上的珠宝生意都被宗设所垄断,而接宗设货的下家如积古斋大方斋都是相当有背景的家族,没有像唐门这样强有力的下家支持我的话,我只能是做一两票玩玩而已,于是大家一拍即合。”

“且住,唐天运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是七月末。”

“这么说,上次宁波的货也是唐门要的喽”

沉熠点点头,而我却因为这意外的消息变得忧心忡忡。七月末,也就是说宝大祥还没有出事之前,唐门已经有计划向珠宝业进军了。

是唐门看中了这一行的丰厚利润吗我当然希望唐门就是这么想的,但是,如果说以往珠宝行当还有可观利润的话,随着霁月斋推行的低价政策,赚钱的空间已经被大大压缩了,唐门介入这一行的时机显然有失妥当。

另一个疑问也渐渐浮上我的心头,宝大祥一案显然是有人操纵的结果,按照既得利益者就是操纵者的原则,霁月斋积古斋等同行是最大的嫌疑犯,我更是认定霁月斋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然而现在看来,就连唐门都有嫌疑,而引诱杨喜的手段更像是江湖人所为,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心寒。

“那时候,唐门就有在江南经营珠宝的念头吗”

“唐天运没明说,而我以为他们是要把珠宝卖到四川去,谁想到他们径直买了宝大祥的分店”

“那款项是怎么结算的,用的是谁家的银票,和你接头验货的又是谁”

“第一次预付了四成,其余交货时一次付清,这次你也知道了,是全额的预付款,两次用的都是大通钱庄扬州号开出来的银票。至于红货,按照约定,都是唐天运亲自验货。”

我心中一喜,有了银票,就可以查他帐户资金的流动情况,虽然钱庄对客户的资料都保护的相当严密,可我在扬州官场上有许多朋友,帮我查一下该可以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于是让沈熠回去查清银票的户头票号,又随口问了一句:“唐天运验货他懂珠宝吗”

“是他请了一个行家帮他。”

我这纔恍然大悟,难怪唐门敢接下宝大祥的两个分号,它不仅在原材料上已经早有准备,就连人手都找好了,两个分号纔那么顺利的就开了张。

沉熠又告诉我,说自从二弟沈煌接掌海上交易之后,唐门对这个新人不太放心,已经派人来松江督办采购珠宝事宜,此人正是唐门长老唐天威的独子唐五经。

“三哥也在松江”正替我梳理头发的解雨听到唐五经的名字,手顿时停了下来,惊讶道。

“怎么,他是不是地位很特殊,不该来松江”

“特殊倒说不上,不过他可是大伯的心头肉哩,几次想行走江湖都被大伯拦下了,这次怎么肯放他出来了呢”

“这么说,他武功超烂了”心道,唐天威该是十分重视珠宝营生,又不放心别人,纔把自己的儿子派过来坐镇吧

“那也不是。虽然门内每次年轻一代的大比武,三哥都排不上前五名,可他的功夫却好得很,一点儿不比妾身差,这可是爹爹亲口说的呢”

这就是根深蒂固的百年大派让人恐惧的地方吧如果解雨没曲解他父亲的话,那么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唐五经就该有著名人录前五十名的实力,而唐门中究竟还藏着多少像五经这样的高手,外人谁也说不清楚。

“可惜松江不是咱的地盘,要是在苏州,你三哥身上长了几根毛我都能查出来。”

解雨使劲掐了我一把,自己却咯咯笑了起来。

宋素卿眼睛却一亮,笑道:“公子不想在松江做点生意吗”

宋素卿曾经目睹了解雨的真面目,她虽然对中土江湖并不了解,可对生意的伙伴唐门却很关注,加上在竹园的耳濡目染,便猜出解雨就是当今武林的花魁唐棠,于是解雨在她面前就不再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而宋与外界早已失去了联系,也不怕她走漏了消息。

听宋这么说,我纔想起来她的秘密据点就设在松江,对松江该是相当的了解,便问起当地的情况来,她却说,干脆上街逛一逛吧

松江的街市几如苏州一般繁华,虽然没有苏扬两地那么多的豪宅大院,可那些看起来似乎只有二三十年历史的临街小楼,其精致的程度绝不在苏扬之下,而它正见证着松江近五十年飞速发展的历程。

除了林林总总的商家店铺,最让我颇感兴趣的就是那不时跃入眼帘的一张张织机了,松江号称“衣被天下”,这些散落在民间的织户就是基础了。

“光是一项丝织,就不知养活了多少人。”宋素卿感叹道。

在这里开办织染作坊,工匠原料甚至工艺都不成问题,关键是要能得到当地官府和织染局的支持,临行前我已经打探到了松江知府俞善默的情况,他虽然和老师桂萼方献夫都没什么交情,可他今年纔四十岁,在官场上还有向上爬的空间,朝中多个朋友对他来说该有一定的吸引力;倒是织染局大使虽然品轶极低,却向来为皇亲国戚所把持,想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并不太容易。

“这就是松江最出名的风月场所怡红楼了,当初孙大家还在这里演出过呢”宋素卿指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园林道。

进去转了一圈,就有些鄙夷。且不说无法和秦楼快雪堂相比,就比丽春院也有所不如。园子只有秦楼的五分之一大,修缮的还算精致,只是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姑娘不能说少,却没有几个看着养眼的,更别说像庄青烟冀小仙那样的绝色了。

“奇怪,松江这里行商云集,正是开办妓院的好地方,怎么没一家象样的风月场所呢”我真的有些想不通了,地头蛇沉家经商数十年,眼界不可谓不开阔,他开家妓院在我想来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他并没有插手;商业奇才宋廷之也忘记了眼皮底下的松江,却把妓院开到了宁波,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原因不成

刚想去拜会怡红楼的老板,却见沈二公子沈煌和一个文弱秀美的青年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厅里的几个姑娘见到沈煌,都二少爷二公子的乱叫,显然都认得他,两人却不甚理会,等看到我和解雨宋素卿,却俱是一怔。

唐五经。

我一下子便猜到了那陌生青年的身份,而解雨一个不太自然的小动作也立刻证实了我的猜想。他和唐三藏有三分连相,神情更是相似,虽不如三藏那么俊秀,却也是个出色的人物。

“仲北,在应天的时候你可没这么风流啊”我笑着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指着身后的解宋二人道:“这两位是我的内弟,一位姓解,一位姓唐。”

宋素卿此番女扮男装就改用了解雨的本家姓氏,倒让唐五经下意识地投来一瞥,之后,细看了一番,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解雨的易容术等闲看不出破绽来,不过,唐五经不愧是唐门新锐,虽然没认出来自己的堂妹,却显然已经看出来解宋两人是女儿家。

“说风流谁能比得上你王别情啊”沉煌哈哈一笑,手握沉家重权之后,他的笑容似乎都张狂了许多。把我介绍给唐五经后,却只报了唐五经的姓名,说是沈家的客人,把他的出身来历俱都隐去了;而唐五经也只是客气地互道寒暄,之后便一言不发。

“你怎么自己逛起了怡红楼府衙的人呢他们怎么不来陪你”

“我来没惊动松江府。”我轻描淡写地道:“一上任就弄出桩命案来,宣扬出去,我脸面也无光。再说,那时候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沉家的二少爷,可我和你大哥好歹是朋友,事情牵涉到你家,我也不想弄得大张旗鼓的。既然死的人都是临时雇来的民工,你家又没有多少损失,我就更没必要折腾松江府了。”

“那你就跑到怡红楼折腾起姑娘来了”沉煌笑道,表情越发轻松起来。

“我大小也是个官,岂能公然狎妓仲北,不瞒你说,我是来这儿考察松江风月的。”我假意推心置腹地道。

“哦”沉煌眼珠一转,问道:“别情,莫非你想在松江再开一家秦楼不成”

见我点头,沉煌眉头一皱:“别情,那我可要劝你一劝了。风月场的钱好赚,路人皆知,可我家在松江经营了十几年,却从没涉足这个行业,别情你知道为什么吗”

“松江有四多,兵多匪多痞子多闹事的多。这里靠近金山卫,军爷们不仅白玩姑娘,临走还要捎带点什么;土匪也把开妓院的当成肥羊,这五年来,至少有三个妓院老板死于非命;街上的痞子就更不用说了,城里帮会林立,而打打杀杀的事件大多是在妓院里发生的;这些年闹事的也多起来,特别是那些织户,三不动闹事,一闹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妓院赌馆。你说,就算你有钱有背景,能把妓院开起来,可这种环境下,你敢像苏州秦楼那般大手笔的进行投入吗”

“当然,如果松江有个鲁老总那样的人物,别说你,就连我家都要开上一家了,可惜连着几任知府都胆小怕事,结果局面越发不堪收拾了,因为大家都习以为常,麻木了。”

对沉煌来说,我最好不要出现在松江,这儿是他的地盘,他可不愿意我来横插上一脚,所以松江治安的恶劣程度该被他夸大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说的“四多”想来也是实情。

“越乱纔越好,不乱,岂能显出我的手段来”我心中暗忖,若只是沉煌所说的原因,倒反而坚定了我把秦楼开到松江的念头,只是面对沉煌,我却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和沉煌换了话题闲聊起来,他说因为家族事务繁忙,今年也无法参加会试了;又提起几个同科师兄弟的近况,我假意怕怠慢了唐五经,便问道:“这位唐兄是做哪一行的”

“来松江的,有几个不是为了松织呢”沉煌抢着笑道,唐五经便点点头。

“我看也像。”我笑道,借机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他的一双手五指纤细修长,与唐三藏几乎不相上下,正是练暗器的上好人选;满手指甲被修剪得干干净净,就像他一尘不染的衣着,一切都昭示他是个相当细心而又十分讲究生活的世家公子。

“说起来,这间怡红楼就是织染局金大使开的,不到这儿给他捧场,织染局就可能压你几天的货。可就算这儿,去年掌柜的也没能幸免,死在了土匪刀下。”沈煌有意无意地转移着话题,不想让我知道唐五经的底细。

“竟有这等事情”心中却暗呼一声“麻烦”,若是在松江再开一家秦楼的话,正成了怡红楼的竞争对手,想得到织染局的同意可就困难了。

解雨初见到熟悉自己的堂兄那种瞻前顾后的心理渐渐消失,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闻言嘶哑着声音笑道:“既然如此,那该孝敬的还得孝敬。”叫出老板,竟一口气点了十个姑娘,自己更是搂着两个姑娘上下其手起来,她经常出入秦楼,自然见多识广,此刻照葫芦画瓢,还真似模似样。

“这位解兄真是性情中人”沉煌见我也在两个女孩身上乱摸,便放开了胸怀,笑道:“别情,在松江你是客,就别想着你的身份了,好好考察考察这里的风月吧”

“哼,三哥在家的时候,也像个人似的,没想到一出来,竟是这副德行”

从怡红楼出来便与沈煌唐五经两人分手了。见两人走远,解雨忍不住啐了一口,鄙夷道。

我也没想到唐五经竟是如此贪花好色,两个女孩被他搞得死去活来,他连射了四五次竟仍未满足,还是沉煌怕他搞坏了身子喊住他,他纔停下来。如此这般放纵自己,想来是他爹唐天威平日太过拘束他的后果。只是经此一聚,我和沈煌唐五经的关系倒似亲近了许多。

宋素卿偷偷在解雨耳边说了句什么,解雨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噗哧一笑,道:“做死了,他遇到干娘的弟子,不把命送掉纔怪,我大伯岂能饶了我”

“一个色中饿鬼,总好过一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若是唐五经和妳大哥一个德行,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呢”在怡红楼,我已然想好了对付唐五经的方法,秦楼那个花花世界,该可以把他的骨髓都吸出来吧

第八章

没有合适理由,松江不可久居,为防止沈煌和唐五经心生疑窦,第二天我就返回了苏州。先打发解宋二女回竹园,我径直去了鲁卫处。

知府白同甫正在鲁卫那里,见我进来,连忙笑着招呼我道:“老弟,快来看,好消息”

我凑过去一看,一幅手抄邸报上写着师兄方献夫奉旨编譔大礼集议,心中也是大喜,皇上要修大礼集议,显然是想从舆论上彻底打倒继嗣派,杨廷和一党想来在嘉靖朝是永无出头之日了,而方师兄能得此大任,来日定是礼部尚书的有力人选。

“白大人也是好事不断,前日吏部考功评语下来了,曰称职,得授中顺大夫呢”

我忙道了恭喜。自从廷杖一案后,心思活络的人开始倒向桂萼方献夫,而桂方两人也极力拉拢一些有才干声誉佳的官员,在朝中地方渐渐形成了一个小集团,虽然眼下两人的地位并不算太高,可因为在皇上面前极有发言权,集团中不少官员已经开始得到好处。

鲁卫又问我怎么突然回了苏州,我把松江发生的事情挑能说的讲了一遍,道:“眼下计划有变,李农在松江对我极为不利,最好能把他调开纔是。”

“他在苏州始终是个心事。”白同甫沉吟了一会儿,纔道:“两浙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范学民是我的同年,我俩私交颇厚,前些日子他那里空缺一个知事,问我有无合适人选,我本想推荐我的内侄,现在既然想把李农调开,干脆就便宜他算了。”

都转运盐使司的知事乃是从八品,管得又是大江盟的经济命脉盐,李农得到此位,不仅自己的官职升了一级,在大江盟的地位也会有显著的提高,他该是欢欢喜喜地去上任了。

我暗示白同甫定有所回报,又和鲁卫密谈了许久,纔满心欢喜的回到了竹园。

众女接到消息后都在家翘首以盼,见我姗姗归来,俱都又喜又怨,一时间院子里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小别胜新婚,和众女一番胡天胡地后,已是夕阳西下了。

小山斋偌大的浴池里只我和宝亭两人,缱绻后的宝亭浑似没了骨头,慵懒地伏在我怀里,就连紫烟进来,她都没听到,直到紫烟说她师父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她纔似从天国中回过魂来,笑瞋道:“死丫头,怎么不早说,让干娘等在那里,岂是做儿媳的道理”

“定是干娘她体恤妳我。”我笑道,把宝亭扶到一边,自己站起身来,赤裸的强壮身躯和依旧昂首怒目的独角龙王落在紫烟眼里,羞得她慌忙别过头去。主子乏了,让她多歇一会儿。”擦干身子,拧了紫烟脸蛋一把,纔扯过她手中的长衫,胡乱一披,便出了浴室。

书房里,夕阳勾勒出一道动人的倩影,正是在书橱前翻检着我藏书的六娘。

“动儿,你看的书还真杂呀”听见浴室的门响动,她随口道了一句。

把书放回格子上,她纔转过身来,见到我的装束,噗哧笑道:“动儿,你平素就是这么见客的吗”

“妳是我干娘嘛”我笑着回了一句,知道自己长衫下未着寸缕,走动间不免春光乍泄,不过我却浑不在意,用火钩子拨弄了一下炉中炭火,煮上一壶惠山泉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六娘身边,长吁了一口气,道:“真是累死我了。”

从玉家三女到萧潇武舞再到宝亭,一下午我就没闲着,饶是我御女有术,也觉得颇为疲惫。

“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六娘骂了我一句,眼中却倏地闪过一道异彩。

“干娘您不知道,沉希仪这小子军法森严,把军营管得如同监狱一般,他又是我朋友,我怎么好意思犯他军规,结果连着七天我守身如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放纵一下,岂不对不住自己”

“就你一肚子歪理”六娘瞋道,目光往浴室那边瞥了一眼,又道:“日后倒要和宝亭说说了,你如此胡闹,万一伤了身子,可不是大家之福。”

“还是干娘疼我。”我腆着脸嬉笑道:“本来晚上我就要去秦楼的,从沉熠那里我得了几样奇技滛巧的东西,估摸着干娘您用的着。”

“算你有良心”

见六娘的笑容竟隐约有些狐媚的味道,我心中竟是没由来的一荡,已经低眉俯首的独角龙王也似要蛙怒起来,恍惚了一下纔清醒过来,心中暗骂自己混蛋,竟然对自己师娘起了滛心,想起死去的师父,我心中更是愧疚,漪念不由全消,偷偷挪了挪身子,遮掩住自己胯下的丑态,也离六娘身子远了点,一丝不安爬上我心头:“那几样东西究竟该不该给她呢”

好在六娘并没有追问,却道:“我刚从扬州回来”

我顿时紧张起来,坐直了身子连声问道:“扬州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大师娘她们怎么样了”

“真是佃户抗租。不知为何,今年扬州的几个大地主突然降低了田租,大姐她们不知道消息,结果引来佃户的不满,当时就发生了冲突,还是因为沉园和官府关系良好,纔弹压下去,只是冲突中却莫名其妙地死了一个佃户。虽然这个佃户是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楚,可佃户们却认准了是被沈园家丁打死的,佃户背后似乎又有人挑拨,便与维护沉园的义庄连续发生几次大规模的冲突,事情越闹越大,佃户们不仅不签租约,还放出风来,不准他人承租沉园的土地。”

“这么严重”我眉头紧锁,这种有可能激起民变的官司官府最是头疼,遇到一个有魄力的知府或许会强力镇压佃户,可现任扬州知府陈焯性格软弱,就算是沈园有理,板子恐怕也要落在沉园头上了。

“不过,我去扬州的时候,事情差不多已经解决了,官府抓了两个领头的,而慕容千秋则动员自己的家丁率先承租了一些土地,又连哄带吓地分化了佃户,沉园也降了租,赔出了一笔药费后,事情纔平息下来。”

我略略放下心来,事情虽然被压了下来,可流血的伤口不会马上愈合,破损的关系更需要时间修复,幕后的黑手也需要纠出来加以铲除,倒是慕容千秋看准时机帮我一把,这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是啊,沉园没有男人撑着这个家,遭人觊觎是必然的。”六娘颇为感慨地道,她独自经营秦楼,类似的事情想必经历过不少,只是六娘显然要比大师娘她们入世的多,纔一一化险为夷吧

“我和大姐她们已经商议好了,渐渐减少沉园的土地数量,将资产逐步转移到苏州来,大姐她们也会经常住在竹园,等她们熟悉了苏州环境之后,动儿你再建议大姐她们长住此地。”她停了一下,问道:“倒是你这次突然回来,是不是松江那边发生什么变故”

听大师娘她们同意南迁,我这纔安下心来,把松江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道:“我已经让沈熠注意沉煌的一举一动,只要沈煌和宗设交易,大军就立刻出动剿灭他。至于唐五经,我正愁摸不着唐门经营的头绪,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既然他那么贪色,干娘,干脆就把四小送他一个吧他可是一条大鱼呢”

“四小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别说一个,就是剩下的三个都送给他也无所谓,只要你觉得他值得就可以了。”六娘嫣然一笑道:“像四小这样的女孩子,有半年时间就能培养出来了。”她旋即压低了声音:“倒是紫烟,你别太心急了,她现在练的一套功夫,虽说是不是处子之身都能练成,可进境的速度却大不一样。”

我刚想问个究竟,六娘已经转移了话题:“唐门派唐五经坐镇松江,或许另有目的。如果按照沉熠的说法,以往唐门与沉家的交易额每年只有几万两银子,不值得与沉家争利,眼下珠宝却动辄十万二十万的,唐门想与宗设直接交易也说不定。”

“可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吗”我不以为然道。

“七连环的大量流出已经说明唐门的经营出了问题,而我问过宝亭,原料一次进货三十万两更是有违常规,加上唐天文被迫滞留杭州,故而我怀疑唐门或许已生内乱。唐五经是唐天威的独子,唐天威舍得把他派出来,那么他绝非好色之徒那么简单,动儿,你要多留心他的动向纔是。”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和六娘商议完引诱唐五经的人选和方法,宝亭纔梳妆完毕和紫烟一齐出了浴室,她见到六娘颇为害羞,又知道我和六娘正谈正经事儿,给六娘请安后,便说去准备晚饭,又请六娘务必留下来吃饭。

“宝亭外端而内媚,动儿你福缘不浅,只可惜我无缘教她。”六娘望着窗外宝亭渐行渐远的身影感慨了一句,又道:“晚饭我就不在这儿吃了,秦楼你也不必去了,好好在家里陪陪你媳妇吧倒是你从沉熠那儿弄来了什么好玩意儿,让我拿回去瞧瞧。”

我顿时期期艾艾起来,六娘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