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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头警员两腿半悬着直蹬蹬,红着脸不住喘气,警察帽都掉地上了,好不容易见唐颂在自己同事的劝说下终于松开手,气得连咳了好几声,摸了摸头发跳起来挑衅道:“嗬,谁啊你我还偏不告诉你了,怎么着吧”嚣张个什么劲儿啊也不看看是在谁面前

唐颂低咒了声,脾气上来后直接用拳头说话,照着那张拿着鸡毛当令箭惹人厌的脸就揍了过去。

怎么着这么着

丫的他还不信问不出来了。

那人接连挨了两拳头,趔趄着撞上湿滑的墙壁,站稳后掏出警棍就要往唐颂身上砸。谁知手刚抬起,就被男人旋腿踢掉了,连带着笔录本也浸没在水洼里。

平头警员面子扫地,气愤不已,反正是唐颂先动的手,要是真打起来的话也怨不得他,这可是秉公执法呢,于是怒骂道:“妈的信不信我告你袭警”然后,扭头对其他同事喊道:“擒下他”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几人一拥而上,却突然被人给喝住了:“都给我住手”

人群中走出来一男人,怒瞪了眼这帮热血沸腾的下属后,正准备斥责挑事的唐颂,一看,惊吓可不小,忙说道:“唐先生吧对不住,都是一些新来的,请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唐颂扫了眼那男人的警衔,理智归位后也有些懊恼。只要惹上那死丫头的事他就成了火药罐子,经不得人撩拨挑衅,想想对方也只是依法办案态度拽了点儿而已,有台阶下他自然作罢。

孟子骁见唐颂久未回去,这会儿也赶过来了,看这阵仗吓得不轻。扶额直叹,额滴个娘亲呀,怎么把警察都给招来了忙询问是怎么回事。

刑警队长知道眼前这两男人是他们领导都忌惮的人物,当然不能怠慢了,只犹豫片刻,就把他们邀上停在巷口的警车,能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全说了。

“能取保候审吗”唐颂抬眸问道。

队长非常为难,“案件刚刚介入调查,恐怕暂时不能。被捅的那男人才送到医院还没脱离危险。小丫头倔着呢,跟那男孩争着抢着说是自己干的,别的一个字都不多说。”

唐颂从鼻腔里嗤了声,冷静下来后,跟方才比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恢复到正常的唐颂模式,敛容沉默下来。大致听说了情况,知道沈略没被伤着后,现下他也不急着去找她了,思虑几秒,只叮嘱道:“您多照顾点。”

刑警队长连忙点头。

唐颂说完后推门下车,走向停在路另一头的路虎。

孟子骁跟在后面问:“怎么你不过去看看”

“人家患难情深呢,我去打什么岔”唐颂说着气话,想到队长刚刚给他看的现场物证之一,就一肚子火。

细雨深巷,青苔灰墙,男孩女孩亲密相拥,那画面要多唯美有多唯美,如果女主角不是那丫头,连他都忍不住称赞整组照片的构图够漂亮

先前他们在做什么呢热情亲吻交颈缠绵是气恼被打断所以才怒极行凶

唐颂也知道这些都是自己毫无根据的揣测,可就是忍不住去想去怀疑,想得怒火冲天,想得脑袋疼痛心里憋屈浑身都不舒坦。他俩不是想厮守在一起吗,多好,通通在局子里关到地老天荒得了

可他母亲的,还是舍不得舍不得那女人在里面受难。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她水汪汪的大眼里盛了多少惊恐与害怕。

不行,他得先除除心火和怒火,然后再想怎么办。

要不,先让她悬着心害怕一阵子,届时再把她弄出来她会不会拿他当救命恩人似的,好生巴结着伺候着

沈略独自被带到派出所,身边围着好几个冰冷淡漠的警察,面无表情地盘问道:“姓名年龄单位”

孑然一身的她坐在审讯室里,没有顾允丞镇定的安慰,心里着实有些害怕,老老实实地回答完后,一个年轻的警察挑起嘴角,微微讽道:“小姑娘,心够狠啊。”

“是他先欺负我们的。”沈略垂下眸子,声音沙哑却坚定地反驳。

好一会儿没人再问话,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她,心里揣测着最好与最坏的可能。

用力撞向骷髅的那一瞬,她什么也没想,眼里只有刺向顾允丞的尖刀,几人挣扎扭成一团,她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力气,争夺许久终于将对准他们的尖刀扭转方向,刀刃刺入那人的皮肉后甚至还松了口气,但显然,事情的后果很严重

最好,防卫过当最坏,故意杀人

无论哪种结果,对于她的人生,都无疑是巨大的污点,除非时间倒流,否则84消毒液都无法洗尽。

冰凉的审讯椅将她的身体四面团团围住,屋子里是让人心悬与心悸的静默,而这种压抑的沉默令恐惧疯长,沈略只能如困兽般心里疯狂乱撞身体却动弹不得,徒劳等待接下来的审判。

桌上的资料表沙沙翻动,年长些的警官皱起眉毛,问道:“还不满十八岁叫你家长过来一趟吧。”

沈略嚯的抬起头,原本耷拉着的脑袋飞快地摇动,红着眼眶只重复着一个字:“不”

她没脸见自己的父亲,从前,她一直是父亲的骄傲,曾几何时,却只会让父亲操碎心。现在居然闹到警察局,想想就知道,姑姑、叔叔婶婶们还有章天秋,这些人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她和父亲。

与可能到来的牢狱之灾相比,流言是更加锋刃可怕的利剑,绝对杀人于无形。

晚上的审讯室有些冷,警官们反复地询问,沈略逼迫自己把最可怕的那幕又仔细回忆着讲述了一遍,哀戚浮上心头,顿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她故意忽略顾允丞的叮嘱,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犹记当时,轰的一声,骷髅男突然像烂泥般瘫倒在地,抽搐着想捂肚子,却又碍于未拔的刀柄,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他整个身子不住起伏,颤颤巍巍的,瞳孔亦呈现出放大的白色,甚是惊悚骇人。

顾允丞和那黄毛也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静时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所有的知觉都失灵,只剩嗅觉,鼻尖萦绕的全是属于血液的浓郁作呕味道。

“啊杀人了”

突然,一道苍老凄厉的叫声惊破这死一般的沉寂,紧接着周围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沈略这才缓缓转动视线,由远及近。拎着垃圾袋被吓得昏厥的老大妈,平躺在地上仍然血流不止的坏蛋最后是自己染血的双手。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沈略脑海一片空白,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住。

“唔沈沈略”

听到顾允丞忍着疼痛的呼唤,她才腿一软,踉跄着蹲在他的面前。

“你怎么样了,呜呜你别动”她低头去查看他的伤势,声音粗哑得连自己都陌生,干涸的眼眶瞬间又有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他本来捂着胸口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小声说道:“别怕,我没事。待会儿待会儿如果有警察过来询问,你你就说是我天暗,他们的角度应该看不清什么。”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泪水和着他手指沾染的残血,小脸惨不忍睹。

“听话”他难得板起脸,只不过映着苍白的肤色,一点震慑效果都没有,“我们是正当防”

咚一声异响打断了两人的小声对话,原来是黄毛扔下东西跑了。

顾允丞还准备交代些细节,不知道谁报了警,救护车警车“乌拉乌拉”的声音越来越近,穿着淡蓝色短袖警服的同志携着白衣天使们,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奔了过来。

小巷的拐角很快拉起黄白相间的警戒线,晚空被照得霎亮,附近的居民们趿拉着拖鞋围住他们议论,努着下巴指指点点。

众人忙里忙外,用担架抬起了横躺在地上的混蛋,那张精瘦的脸血色尽失,更显得面目可憎。几名医护人员给他插上氧气罩,摇头直叹气。

沈略赶紧偏过头去,心跳如雷,不知所措,前所未有的恐慌侵袭而来。

顾允丞也被送进救护车里,浑身狼狈不堪,却仍用坚定的目光向她暗示刚才说过的话。

像来时那样,救护车警笛长鸣,匆匆离去。

沈略红着眼眶看过去,小跑了两步,很想跟他一起,却突然被人用胳臂阻隔在外。

“小姑娘,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警局。”

问讯到半夜,然后又去指纹机里按了指印,沈略一夜无眠,脑中一会儿是坏蛋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一会儿是电视剧中见过的阴森潮湿的监牢,心惊胆战,没想到第二天首先见到的居然是一个姓张的律师。

“沈小姐,是唐先生让我来为您辩护的,您能把昨晚的情形详细说一遍吗这将有利于司法辩护。”

沈略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唐先生指谁,那只禽兽他怎么知道的不过肯定没安好心对了。

律师怕她不明白情况,继续说道:“伤者的情况很不容乐观,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沈略沉着脸,漠然拒绝:“不用你辩护,他们爱怎么判怎么判”之前的慌张与害怕,经过一晚深思,反而沉淀下来,见了这男人,所有的犹疑更加确定,爱咋咋地吧,反正她这辈子早就被毁得差不多了。

张律师没料到这小女孩这么不合作,劝了半天,她一句也不肯多说,禁不住有些头疼,起身拨了个电话给唐颂。

唐颂对沈略的脾气还是能拿捏几分的,所以只是按照规矩等在外面,手机响起后才动用关系进去看她。

果然,沈略一见到他就像遇敌的刺猬,浑身写满防备,身体亦稍稍抬离椅子,仿佛做着随时逃跑的准备。

唐颂也不说话,优雅地拉开椅子,轻松随意地在她对面落座,淡淡讽道:“一心求死别异想天开了未满十八岁,哪怕是你刻意动手杀他,也顶多被判个无期”

沈略瞠目怒瞪,在她看来他出现在这里无非是幸灾乐祸,她在心里从一默数到十才稍稍平息,垂下眼睫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不稀罕你多管闲事,我想无期也好过跟着你。”

与其在他身边做一个没有尊严的玩物,还不如待在暗无天日的牢房。至少她还是她,哪怕只是一副空有沈略躯壳的烂架子。

唐颂怔了下,眸子里寒烟骤起,连声音都带着凉气:“既然在我身边堪比受满清十大酷刑,我还真想向司法部门申请一下,看能不能让你加刑。”

他慢悠悠却斩钉截铁的话宛如法官的宣判,沈略按捺不住脾气,怒极想掀桌,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滚,我不想见你,你滚”

桌子倒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唐颂堪堪躲过,气得直咬牙。

看守的警察没想到自己被授意刚离开一小会儿,结果这小丫头就闹起来了,冲进来厉声吼道:“安静安静再闹别怪我不客气了”原本威胁味儿十足的话,后面几个字在男人强势凛冽的气场下差点难产在肚里。

唐颂深吸了一口气,俊颜有些难堪,比了个手势让看守离开,绕过斜躺在地上的桌椅捞过她狠狠摔在墙上。想到昨天他眼巴巴赶过去为了她差点跟人打起来就气得慌。结果她呢为了摆脱他为了别的男人连坐牢都愿意。

他锁住她的眸子,凑在她的耳旁狠声放话:“我告诉你,休想没有我的允许别说监狱了,阎王都别想收你”

沈略偏头躲他,却被他捏住下颌硬扳回头,只能望进他幽深莫测的眼里。

“包揽一切,想替他顶罪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能躲避我还是能感动他”他几乎是从齿缝里问出这句话。那臭小子有那么好吗而他又有这么差劲

“不是顶罪,人就是我捅的我想怎样你管不着”

“哦”他拉长了尾音,似是嘲笑,“那就是患难与共,死活要在一起喽你没告诉他,你早就是我的了吗这样他还要你以后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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