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部分(1/1)

我心下急痛,“还不是祺嫔那贱人,专挑刺心的话来说。玉姚从前受了退婚之辱,如今还要被负心人的妹妹羞辱……”我心下大恨祺嫔,又不免痛惜玉姚,道:“到底也是玉姚心x软弱,若换做……”

玉娆一步踏了进来,朗声怒道:“若换做是我,必饶不过害我之人,怎会伤了自己x命!”

槿汐忙福了一福,我向玉娆招手道:“你来了正好。我正有话问你,从前在江州,玉姚也是这样寻死觅活的么?”

玉娆满面哀伤如晓云愁雾,“被管家悔婚自是奇耻大辱,自到江州,爹爹虽还是为官,只是寒苦之地,家中甚是拮据。我那时还年幼,爹爹与娘又年迈,家中都是二姐尽心竭力照料。只是二姐她终r啼哭,这五六年间并未转圜。”玉娆恨极,鬓发间一枝小小的蝴蝶穿花珠钗上的须翅栗栗颤动,“管家负婚也罢,世上拜高踩低的人不少。可恨管溪那厮太负心薄幸,咱们家被贬他就迫不及待娶了旁人,今r管氏又如此欺辱二姐!”

我听得“负心薄幸”四字,心下不禁一动,想起方才种种,祺嫔话中所指似乎不只是折辱玉姚被退婚一事。两下里一想,心中愈加明白。

大殿内沉静如水,快入冬的天气,黄昏时分的光线似厚厚的y翳,叫人透不过气来。殿内渐渐昏暗下来,仿佛有一根针刺在心口上,慢慢地进,要挑破郁积已久的那滩脓血。槿汐缓缓把深重的大门关上,一盏一盏点上灯火。我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里听来格外疏落,“娆儿,你要告诉我实话!”

仿佛是夜里睡得不足,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心跳得格外缓慢,一突一突,好似要窒息了一般。浣碧轻轻在我耳畔道:“二小姐醒了,小姐可要去看看?”

我缓缓点一点头,站起身道:“到底身子要紧。玉娆,我们去看你二姐姐罢。”

坐得久了,膝上有点酸麻,站起来时晃了一晃,浣碧赶紧扶住我,“小姐小心。”

远远传来“哐啷”一声,在静夜里格外惊心,印月轩那头隐隐有呼喊哭闹之声。我顾不得腿酸,急急扶了浣碧的手出去。才至印月轩门口,只见灯火通明,仆妇宫人乱作一团。玉姚只穿了一身素s的寝衣,长长的头发散乱地蓬着,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碎瓷片抵在喉头,满脸泪痕斑驳。

玉娆面s雪白,忙冲进去道:“二姐,你别糊涂!”

合宫宫人吓得劝得劝,跪得跪,呼号磕头不止,玉姚只哭个不休,瘦弱的身子簌簌颤抖着,却半点退意也无。她的指缝间隐约滴落鲜红的血y,顺着雪白的手臂蜿蜒而下,分外触目惊心。

我急痛攻心,又出一层怒意来,厉声喝道:“由着她去!若她死了能抵得过心中愧恨,何必阻她去寻死!只是亲者痛仇者快,怕又更添了罪孽,叫父母亲者伤心!”

玉姚身子猛地一颤,倒退两步倚在床栏上,眼中泪意更盛,滚滚滴落下来。她似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缓缓跪下身去,扑倒在床边埋首呜咽不止。

我凝眉肃然,低喝道:“都出去!今夜的事谁敢往外乱传一句,本宫便割了她的舌头!”

槿汐忙领了人掩门出去,玉娆仍旧牵挂着依依不舍,到底也被浣碧拉了出去。玉姚蜷缩的样子似一只受伤而无处可逃的小兽,我扶了她两把,她只执意于哭泣,不肯抬首。我静一静心神,用力抬起她的下颌,照着她泪水汹涌的面庞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她的哭声在耳光中戛然而止,只静静、静静地看着我,愣愣出神。胸口有剧烈的气息如海潮起伏,我极力压抑着道:“被人利用感情是可怜,被人愚弄感情是不智,恶果深种却只知逃避哭泣是昏聩!你若伤了自己叫父母伤心不安,更是不孝!我这一记耳光打醒你,只告诉你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甄家的女儿虽不聪明,但不能失了志气!

玉姚狠狠地抑住喉头的哽咽,脸上五个红肿的指印痕迹分明,眼中的伤心、委屈与愧恨愈加浓翳,一双温婉的细长双眸似被浓雾笼罩了一般,没有半分生气。

她的手不自觉地牢牢攥住我的手腕,手心温热的血y粘在我的手臂上,仿佛沁入我的心一般。

良久,良久,手臂被她握得失去了知觉,只觉得这样的麻木也是习惯了的。玉姚骤然爆发出一声激烈的悲鸣,伏在我怀中号啕大哭,唤道:“姐姐!姐姐!”

那样悲痛的哭声,仿佛积蓄多年的沉痛,无数的悲与愧都迸发了出来。

她的哭声,如一击击重拳击打在我胸口,我心中酸痛,不觉悲从中来,抚着她瘦得突起的背脊默默垂下泪来。

遇人不淑!一个“不淑”要误了多少女子的终身!断送无数期盼的、热烈的、纯挚的心!

不过是一瞬,我旋即止住了泪意,用力咬住下唇。待她哭得够了,方缓缓拉了她起来坐下,温和道:“从前你或许还有一分痴心,如今祺嫔的话你已经听得分明了,管溪负心薄幸,不过视你为棋子而已。”

玉姚咬着唇,凄然道:“原本再怎样,心里总存了一分念想,他或许是迫不得已——可如今……”话未说完,又滚滚落下泪来。

我抚去她脸颊的泪水,沉静道:“今r你既明白了,就不必再为这起畜生伤心——不值得!我只告诉你一句,嫂子和致宁惨死,哥哥在岭南也已被人疯了。姐姐现在问你的话,你愿意答便要句句老实答我。如若不然,只要你觉着对得起自己的心,对得起从小养你疼你的父母兄姊,我便无话可说,由得你去。”

玉姚猛地抬头,目光中有无尽的自责与伤痛,瑟瑟道:“哥哥他——”

我按住她的肩头,沉声道:“你放心。我已着人接了哥哥回京医治,只是咱们甄家沉冤多年,我一己之身虽不足惜,但爹娘年迈,难道要带着洗不清的罪名去见甄家的先祖。甄门家破人亡,管家虽不是始作俑者,然而为人爪牙,忘恩负义,断断容它不得。”

玉姚凄惶垂下眼睑,双手把绉绸裙子揉得稀皱,“我罪孽深重,只盼能稍稍赎罪,过得心安理得些。”

我看着她,屏息道:“你只告诉我,管家为何能知道哥哥与薛家和瑞嫔娘家洛氏来往的诸多细节,以致当r告发哥哥时冤他谋反观望,虽无尤为明显之据,然而微末之事却能一一对上?”

玉姚垂首,几乎要把头抵进胸口去,声如蚊讷,“是我。管溪问我,我便说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甄家闺训甚严,怎容你和他想见就见?难道你真曾与他会面?”

玉姚的指尖不自觉地揉搓着,双颊绯红如烧,“那年母亲带我与嫂嫂去上善寺进香,机缘巧合碰上了管家的轿子,正是管路与管溪陪着老夫人前来进香。因哥哥与管路是同僚,他家老夫人与娘闲话了几句,又听他家老夫人极力夸口,赞管溪孝顺……”

“那时你便留了心?”

玉姚慌忙摇头,极力道:“我不过以礼相见,连看也不敢看一眼,怎敢留心。”她的手按在心口,眼波里渐显柔婉的神气,轻轻道:“半个月后,我与茗儿同去珍宝阁看首饰,谁知挑拣的东西多了,反而把姐姐从宫里赏出来的多宝戒指跟弄丢了,我心里急得了不得。谁知正遇见管溪在珍宝阁外间选扳指……”

“他便帮你寻着了?”我瞧一眼她无所装饰的手指,“既然是我从宫里赏下的,你又那么重视,丢了也非寻着不可,想必不会轻许了人。”

玉姚愈发低头,红了眼圈,“那r他寻着了却不肯还我,只把他的扳指给了我做j换,又道咱们是世家熟识,不必拘礼。于是……咱们就这样认识了。不久,管家就来提亲,哥哥问我的意思……”

玉姚眉眼间虽是神s凄苦,却不失一分沉醉之s,想必当初,少女春心初动,自有无限旖旎风光。我轻轻叹息了一句,拔下银簪子剔一剔烛火,“你自然不会拒绝了。小时候看戏文,每每见一男一女因小物相识,结下缘分,总不过以为是戏文罢了,或是那家小姐从未见过世间男子,才会不辨贤愚,一心栽了下去。”我心下有气,“闺阁间来往,好不好的男子你总也见过几个的。”玉姚愈发局促不安,眼泪汪汪地嗫嚅着只不说话,我终究不忍,那一年太y池杏花如云,我何曾能辨贤愚好坏,不由道:“罢了罢了,情之所钟,谁还顾得上旁的。总归是咱们命薄罢了。”

玉姚低声道:“我总以为他是真心待我,才有几面之缘就急着来提亲的。既定下了婚事,虽不能由着咱们见面,可是后花园一墙之隔,他常常隔着墙头来与我说话。有时也遣他家小鬟悄悄塞给茗儿一封书信,或者趁我与娘上香时偷偷在佛寺外见一面,咱们就这样……”

“你胆子倒是大!”

玉姚窘得难堪,“只给玉娆见过一次我和他写信,也被我糊弄过去了。”

我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她以为糊弄去了玉娆,岂知玉娆自幼是个伶俐的,怎会轻易瞒得过去。我顿时起疑,“你们这般私相授受,可做出什么不文之事来?”

玉姚慌忙摆手,紫涨了脸,“没有没有,我总以为终身有托,而他也往往只问我些哥哥与爹官场上的事。我不懂那些,只得告诉他爹爹与哥哥常和哪些人来往。”

我心口恶气上涌,用力握紧手指,牢牢盯着玉姚道:“你竟是个糊涂的,你和他统共就见了两次,他家就来提亲,这本就有些仓促。以至r后相见或者鸿雁往来,他只问你些官场之事,探知爹爹与哥哥的事,你竟丝毫也不起疑?他若心里真有你,难得见了怎不问问你的安好,倾诉衷肠,倒只念着这些?!”我思前想后,气极难耐,重重在桌上拍了一掌,“你是糊涂油蒙了心,竟连真心假意也不会分了,只一腔痴心送上去,竟落了旁人的圈套也不知!”

话音未落,玉姚复又嘤嘤哭泣起来,我怜她痴心,怨她糊涂,又恨管氏一族太过狡诈,不由道:“如今便是哭出一缸眼泪来又有什么用!”

烛火被我的掌风带得重重一跳,烛芯渐渐长了,萎黑的一截,似焦卷了的一颗心,迫得烛火幽幽黯淡下去。

玉姚渐渐止了哭,只神s呆滞望着窗棂上的雕花暗格怔怔出神,容s凄迷。我轻轻道:“他既问了你这样多,言谈之间不会一句都不提到他们家的事。你细想想,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只管说给我听。”

玉姚极力思忖,断断续续说了四五件事出来,我只凝神不语。

夜半时分格外地冷,那更漏声也似冻住了一般,冰冷生硬地一滴,又一滴,炭盆里的红罗炭渐渐熄下去,只微微地透出一点红光。

玉姚的手这样凉,我想起一事,轻轻道:“他送你的那枚扳指呢?”

她下意识地拢住衣领,道:“扔了,去江州那一r我就扔进了灞河里。”

我点点头,伸出发凉的手,拿起一把小银剪子铰下乌黑的烛芯,徐徐道:“你瞧这烛芯,烧得乌黑了还不剪下,迟早烛火也会熄灭。管溪就是你心里的那根焦了的烛芯,如不彻底剪了他……”我轻轻叹息,“姐姐剪得了蜡烛的芯,却剪不了你的。你若不自救,没人能救得了你。”

玉姚拉住我的衣袖,抽噎道:“姐姐,我知道错了。”

我扶住她的肩膀,“你自然有错,错在轻信于人,没有细细思量。但若不是管家设计,你到底也是无心。”我柔声道:“知错之余还要振作,甄家没有只知哭哭啼啼的女儿。”

她点一点头,耳垂上的米珠坠子动也不动。我心下无奈,已经伤心了那么久,真要忘却又是何等艰难。旷r持久,凝成心里一个破碎纠结的疤痕,永远提醒着自己不堪回顾的往事。

我唤进槿汐,好好安顿玉姚歇息,独自走了出来。玉娆依旧在柔仪殿等我。到底年轻贪睡,已有些睡意朦胧了。见我进来,忙起身道:“二姐可好些了么?我去瞧她。”

我静静饮了一盏浓茶,“我已经叫槿汐进了安神汤,叫她睡了。”

玉娆稍稍放心,一眼瞥见我手里的浓茶,不由得道:“即刻要睡了姐姐怎么还喝浓茶?我叫人来点安息香。”

我拔下发髻上一支金簪,有意无意在紫檀桌上划着,轻叹道:“左右今晚都是睡不着了,不如清醒些也好。”

玉娆知我难过,坐到我跟前道:“姐姐,你是淑妃,管氏怎么浑不怕你?”

簪子的冰凉硌在手心,我苦笑道:“你以为淑妃的名头有什了不起。一则她娘家到底有些军功在,二则宫里好歹有个靠山,三则她早知狠狠得罪了我,我必不能原谅她,又何必迎合我,索x撕破脸到底罢了。”

玉娆点水秋眸微微一亮,“姐姐如今有协理六宫之权……”

“她索x与我撕破了脸,我反倒不能以手中之权肆意压制她,否则一旦传到太后或皇上耳中,难免以为我蓄意报复。”我支颐合眸,“祺嫔有句话说得不错,位高人愈险,家中又败落,娆儿,我实在如履薄冰不能不加倍小心。何况祺嫔的靠山,是我尚无十分把握能驳倒之人。”

玉娆低低惊呼一声,很快垂眸不语,轻声道:“我知道了。”

“所以如今你们都在宫里,也切要一切小心。”

玉娆用力点一点头,“但咱们不能轻纵了那些算计咱们家的人。”

心里有灼灼的滋痛,仿佛燃着一把野火,我手中用力一划,桌上的织花团金线桌布应声破裂,我随手把簪子一丢,淡淡道:“即便我肯不与祺嫔计较,只看玉姚这个样子,我必不会放过管氏一族!”

第四章 支离笑此身

心头虽恨,面子上却也波澜不惊的过了下去。且不云年岁渐长,心事愈深,即便是初入宫闱的二八少女,亦知要喜怒不形于s方可谋得存活之道。而贞贵嫔,仿佛是一个例外。

自生产时受了一番磨难,又兼产后郁郁不乐,贞贵嫔便落下产后不调的症状,比之从前愈加郁郁寡欢。连r来因着册封贵嫔,皇子起名之事玄凌颇多眷顾,倒也神s好了许多。

这一r正抱着灵犀与眉庄说话,花宜进来悄悄在我耳边道:“听闻贞贵嫔身子不快,娘娘可要去瞧瞧?”

我一时不觉,只向眉庄叹道:“好好的身子又不好了,到底自己身子要紧,有什么放不开的呢?”眉庄正要接口,我转首见花宜的神情,心下察觉,忙道:“你仔细说,究竟如何?”

花宜敛着手低声道:“听闻早起贞贵嫔在上林苑里散心,恰巧碰上荣选侍,主仆相见,荣选侍又是新宠,难免言语上有些冲撞叫贵嫔娘娘吃心了”

眉庄抿了一口茶,徐徐道:“飞上枝头便是凤凰,如今平起平坐都是皇上的人了,她哪里还肯惦记着是旧r的主子,巴不得要彰显自己的身份给人看呢。”她停了一停:“皇上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r还说起因册封荣氏急了才引得贞贵嫔难产,结果前一r刚给你们俩进了位份,后一r皇后说一句‘容更衣好歹是贞贵嫔手下的旧人,主子大喜,且叫    她也沾点喜气’,如此便一跃成了选侍。这样荣宠,倒叫我想起了从前的妙音娘子。”

我微微一笑,拍着怀中渐渐睡熟的灵犀道:“皇上向来喜爱妩媚鲜亮的女子,比之贞贵嫔的沉默,的确是荣选侍可人疼些。”襁褓中小人儿睡的憨熟,我心下欢喜安宁,口中只道:“妙音娘子么……”忽然怔住,直直看着眉庄,唇舌迟疑,“我倒想起来,荣选侍的眉眼和她有两分相似……”

眉庄略略沉吟,蹙眉道:“你说起来倒真有些像华妃年轻时的样子,只是如今她年轻,貌美也不如当年华妃远矣。”

唇角含着淡漠的笑意,冷冷道,“若论鲜妍艳丽,有谁及得上慕容世兰呢。”

眉庄轻哼一声,只道:“如今皇后凤体欠佳,你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少不得要亲去瞧瞧贞贵嫔。”

我把灵犀递到r母怀中,扶一扶鬓边珠钗,颔首道:“且不论这个,便是为了她的好x子,我也很愿意去瞧她。”我起身按住她,“姐姐身子逐渐重了行走不便,我去便可。”

眉庄眉目清单,如含烟一般温润,微笑道:“也好,我觉得乏了,正好去眠一眠。”说罢又低声嘱咐,“二殿下虽不如涵儿炙手可热,外头却也纷纷传来r有争储之虞,你到玉照宫凡事小心些,别落了人话柄。”她停一停,“如今外头的话多得很,你可听说皇长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我凝神道:“何必听说,连着两个皇子落地,皇上又一向不待见皇长子。”我微微一笑,“其实何来岌岌可危,皇长子终究比两位小皇子年长了十数岁,襁褓婴儿何足畏惧,只不过是昭y殿自己放心不下而已。”

我并未再说,眉庄淡淡道:“也难怪她,自己的孩子养不大,费了十数年心血才名正言顺把个皇子握在了手心里。若皇长子不得登基,岂非前功尽弃。”

我拨着手指上一枚晶光灿烂的戒指,头也不抬,冷冷道:“其实哪位皇子登基她都是母后皇太后,也忒贪心不足了。”

眉庄嗤的一笑,在我额头上轻轻戳了一记,“若他r你为圣母皇太后,你不把她生吃了才怪!即便换做别人是圣母皇太后,两宫并立总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何如唯我独尊来得痛快,何况她是六宫之主,如何能容得旁人与她平起平坐。”

我打趣道:“姐姐还不曾做太后,便把太后之道看得这般清楚。阿弥陀佛,且看你肚子里那个吧,只怕你才是圣母皇太后呢。”眉庄笑得不止,作势便要拍我,我忙叫采月和白芷好生扶着,笑道,“你放心去睡吧,要打我还怕没有那一r么。”

如此收拾一番便往玉照宫去,才进宫门便听得儿啼之声不止,果见予沛刚睡醒,正在r母怀中啼哭不已。贞贵嫔歪在榻上又是心疼又是焦灼,连连叫r母好生哄着,偏生r母怎么哄也哄不了,急得满头大汗。

贞贵嫔见我来了,挣扎着起身要行礼,我忙按住了道:“身子不适就好好躺着,这么拘礼做什么。”

贞贵嫔神s悒悒,泪眼朦胧道:“嫔妾无用,身子不济事,连自己的孩儿也哄不好,失礼于娘娘。”

我微笑道:“这就是见外的话了。我听二皇子哭的响亮,可见身子健壮。妹妹该高兴才是。”说罢从r母手中接过孩子,笑道,“淑母妃抱一抱,可要乖乖的哦。”

贞贵嫔怀有身孕时胎气不宁,时有滑台之险,生产之r又吃足了苦头,以至足月生下的予沛和早产半月的予涵一般大小,只予沛的肤s略略深些。若不仔细看去,裹在黄s刺腾龙襁褓中的予沛竟然和予涵十分肖似。

桔梗在旁笑道:“果然是亲兄弟,和娘娘的三殿下是一般模样儿。”

我抚着他的小脸笑道:“很是,只是哥哥爱哭些,予涵一味爱吵闹。”

贞贵嫔道:“我倒宁可孩子爱吵闹些,沛儿一哭我便如揪心一般。”

我在她身边坐下,柔缓道:“小孩子爱哭是常事,从前胧月爱哭闹,敬妃总喂她吃些牛r片止哭,如今我也依样画葫芦应付灵犀和涵儿,大约孩子x喜甜食,倒是十分奏效。”

贞贵嫔略见喜s,道:“还请姐姐教我,或许也能止一止沛儿啼哭。”

我忙笑道:“那有什么难的,原是拿r酪冻了,吃的时候化开就是,槿汐荷包里现成就有。”说罢槿汐忙取了两片出来,拿温水化了喂到予沛口中,果然他安静了些许。

r母见势抱了予沛下去,槿汐亦与桔梗带了众人离开。我见周遭并无外人,放轻声道:“听闻今r荣选侍冲撞了妹妹,妹妹身上才不好了。每每为了她伤身,我也得好好申饬她几句。”

贞贵嫔神s沉寂下来,摆手唏嘘道:“罢了,她是皇后一手拉扯上来的,横竖又有皇上护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床前小几供着一束新折的菊花,金黄的花瓣印得近旁贞贵嫔的容s愈发暗沉。

我心下不忍,拍着她的手道:“妹妹倒愿意省事,总架不住她要惹是生非。正因为皇后护持,皇上也难免蒙蔽了眼睛,才要好好提点以免她失了做宫嫔的分寸。”

贞贵嫔黯然一笑,拨一拨耳边碎发,轻声道:“这宫中皇上的宠爱便是分寸,她还忌惮什么呢。”

我闻言正s,“皇上膝下三位皇子,皇长子的生母悫妃早去了不说,妹妹是二殿下的生母,如何能叫人轻贱了去。今r她对妹妹不敬,我是怜惜妹妹,也是未免唇亡齿寒而已。”

她愈加低头,露出一段洁白细腻的脖颈,轻声细语,“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只告诉我皇上不r就要进她娘子之位。娘子”她低声喃喃,“果然是个好位份,难怪她要沾沾自喜。”

我不以为然地轻哂,“若在寻常百姓家,娘子倒是风光的称呼。只是在宫里,即是位份,那么即便是夫人也算不得什么,都是妾侍罢了。”我看着她道,“赤芍为这个得意想来也是浅薄,妹妹若是为此等浅薄之事伤神,那真真是不值了。”

贞贵嫔闻言怔怔片刻,温婉道:“姐姐劝解的是。”

“我倒不是为了宽慰妹妹,不过把事实说与妹妹听罢了。妹妹岂不闻昔r妙音娘子与华妃之事。”我缓缓和言道:“妹妹产后不调一直抑郁至今。岂不是都为牵挂太多而来,说句不中听的,你我都是有儿女之人了,妹妹自孕中便为赤芍烦心,如不宽解自身难道还要为了她烦心一辈子么?”

贞贵嫔怅然若失,凝眸望着那一瓣菊花良久,嘴唇微微一动,“我知道。”

须臾的才沉默,却听见槿汐在外头道:“娘娘,内务府的人求见,给二皇子送冬r的衣裳。”

我颔首道:“前两r进来的素锦极好,裁的肚兜小衣也很精巧。我特意给二皇子留了顶好的,你且看看是否合心意。”

“姐姐费心了。”贞贵嫔闻言掩一掩鬓鬟,起身披了件湖水蓝云纹外裳,唤道:“进来吧。”

厚厚一沓衣裳,从贴身小衣肚兜到外衣、襁褓,无一不是用最容软的素锦做里,绣工一律用苏绣,图案精致,针脚轻巧细密,连虎头鞋上缀着的明珠也颗颗一般大小,用透明银须穿了起来,既不掉珠又增光彩,昨r衣物拿来与我过目,我自把最好的亲手挑出,多用的都和予涵一模一样,绝不偏颇。

贞贵嫔伸手抚着鹅黄福字贴身小衣上的“二龙抢珠”的图样,轻声道:“这绣活精致异常,是姐姐有心照拂我们母子。”

我含笑看着她,“妹妹与我投缘,沛儿与涵儿又是同一r生的,我难免多疼他些,妹妹可别吃醋。”

贞贵嫔莞尔一笑,“能得姐姐疼惜,是沛儿求之不得的福分。”

我看着她手中的小衣,指着雪白的里子道:“衣裳再好看也是其次,最要紧穿着舒服,孩子肌肤娇嫩,用素锦做里子是最好不过了。”

双手抚上去光滑如璧,绵软如丝,连手指也不自觉地沉溺于这般柔滑之中。贞贵嫔点头道:“素锦名贵,果然名副其实,值得寸锦寸金。”她微微偏头沉浸于往事之中,“往r安贵嫔擅工女工,皇上为让她绣出最满意的织品,每r让内务府供应数匹素锦供她随意裁剪。安贵嫔力求完美,往往一针绣偏,整幅素锦便一刀剪毁。”

我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笑容,“当r皇上为她罔顾妹妹动了胎气,如今数月不见,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她这个人么?”

贞贵嫔姣好的脸庞上微露怜悯之s,“早起经过长杨宫,但见景春殿宫门深锁,冷寂如无人一般,宫女内监也懒怠伺候,殿前灰尘积了寸许。听闻她失宠后颇为抑郁,时时饮食不进,人更消瘦了好些,人人传她是不祥之人,避之不及视同瘟疫猛兽。”

失宠是如何滋味,人情冷暖,我自是比谁都明白。于是当下也不多言,只低头欣赏小衣上小小花纹。正看得入神,我不觉“咦”了一声,双眉微蹙,冷冷道:“内务府越来越会当家,竟连一件衣裳都不能保管了!”

那送衣内监满面惶恐,忙跪下道:“娘娘息怒。”

我指着小衣里子近领口处一点痕迹,道:“这是什么?”但见雪白的素锦上几点极浅的r白迹子,若不细瞧,并不十分瞧得出来。

贞贵嫔仔细瞧了几眼,浅笑如云,“并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不妨碍穿着,姐姐无须动气。”她瞧着跪在地上磕头不已的小内监,不觉生了悯s。“也未必是他们保管不妥,许是织锦时便有的,罢了吧。”

自两位皇子出生,纷扰之言便不堪于耳,我深虑兄弟萧墙之事,素r喜欢贞贵嫔之外又更多添了几分上心,唯恐疏离了他们母子。当下不觉怒道:“这衣衫昨r经我手时并无半点污秽痕迹,我细细挑了才j到内务府手里。他们这样不当心,竟敢怠慢妹妹与二殿下么。”我愈加恼恨,扬起手中小衣掷到那内监面上,登时一言不发。

那小内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倒是槿汐拾了起来,赔笑道:“昨r是奴婢将挑好的衣裳送去内务府的,许是奴婢的不是。”说着拿到r头地下细看那点污渍。

槿汐不看则以,一看之下不觉脸s大变。惊疑不定的看着我,久久踌躇不敢言语。我见她神情不好,心下愈加疑惑,不由得与贞贵嫔两人面面相觑。

槿汐的声音缓缓沉痛,且惧且疑,“奴婢自永州崆金d与三十名同乡被选为宫人一路北上进京,途中不幸感染天花,死者大半。奴婢亲身焚毁她们穿过的衣物,见痘浆破裂沾染衣物之s犹如这件小衣的污迹。”槿汐脸s若死灰一般,深深叩言,“奴婢妄自揣测,还得请太医瞧瞧才能断定。只是为稳妥起见,两位娘娘断断不能再碰这件衣裳。”

第五章 几重云深费思量

有风吹过,背脊一片冰凉,原来槿汐一番话惊得我背上涔涔冷汗,惊惧不已。天花是极难治好的恶疾,一旦沾染极难幸存,尤其是小儿。念及此,我不觉寒毛倒竖,这件衣裳本来是给予沛贴身穿着的,若是……我简直不敢想象,一旦事发,层层追究下来比能查到是经我之手选出给予沛的。外头已风传储位之事,若真如此,我比落得一个谋害皇嗣之罪,当真是百口莫辩。

我不觉望向贞贵嫔,沉声道:“我没有。”

贞贵嫔面s如纸,摇摇欲坠,勉强支撑道:“我知道。”

我点头:“你明白就好。”

心下犹自胆寒,若予沛染上天花,襁褓小儿自然难愈,我更会因毒害皇嗣赔上身家x命,不只是我,连玉姚、玉娆、哥哥和父母俱不能保全。一旦如此,甄家满门株连不止,予涵和灵犀也成了无可依靠之人。我越想越恨,好个一箭三雕之计!

不到半柱香时分,温实初与卫临已急急赶来,两人拿起衣裳细看片刻,对视一眼,神s俱是一凛。我见他二人如此,心下更是明白。温实初与卫临忙不迭唤进宫女拿热水浣手,躬身道:“不知这衣裳从何而来?”

我哑然苦笑,“从我手中选出转至内务府保管,若今r不是我恰恰在此,恐怕这件衣裳迟早要穿到二皇子身上酿成大祸!”

贞贵嫔半晌不语,此刻恍若自言自语一般,低低道:“这样巧。”

我未及听清,温实初眉头一皱,骤然想起一事,问道:“娘娘方才与贞贵嫔翻过衣裳之后可曾立刻用热水与烈酒浣手?”

我“呀”地一声,只觉掌心发凉,惶然失声道:“没有。”

温实初脸上骤然失去所有血s,一个箭步上前,翻过我的手,眉目间难掩的惊惶忧惧,低喝道:“你糊涂!虽则成人不易染上天花,但你体质向来虚寒,一旦染上可怎么好!怎会忘了要及时浣手!”对嫔妃呼喝乃是大不敬,温实初一时情急也忘了规矩,然而语中关切之情大盛,槿汐不觉微微侧目。

我心下感激,然而亦深觉不妥,忙抽手拢于袖中,一旁卫临忙吩咐了服侍在侧的裴雯将烈酒倒入水中,道:“请两位娘娘即可浣手,等下再服些辟邪气侵体的药物以保万全。”

如此一番,裴雯在旁小心服侍,一切妥帖,她原是我宫中殿外伺候的宫女,本不近身服侍,今r因她去请了温实初与卫临来,一时并未退出。此刻她只低头做事,似一径把周遭之事充耳不闻。我暗暗惊异,深觉前番之事委屈了她,且看眼前倒是可以调教之人。

槿汐见裴雯出去倒水,垂手低声道:“宫中许久未见天花,此刻突然出现,显见此事意在谋害二皇子,不可轻轻揭过不提。昨r即从娘娘手上出去时还无妨,那么只往内务府去查就是。”

我轻轻嗯一声,只见卫临用夹子夹了那小衣放在盘子里,叫用布捂住口鼻的宫女端了。我看了槿汐一眼,嘱咐道:“别走了风声打草惊蛇。”槿汐会意,旋即领了捧着小衣满面惶恐的宫女出去,自去查问不提。

槿汐承尚宫之职,为人精g心细,我自不担心。温实初命宫女浓浓煎了一剂药看我们喝下,方才安心离去。

如此一番波折,贞贵嫔早惊得面如土s,双手颤颤不已,我扶着她勉强坐下,强自按捺住心神,温言道:“妹妹放心,我自会查问清楚,给妹妹一个j代。”

她右手扶着床沿,左手按在心口,嘴唇微微发紫,几绺鬓发散乱在耳边,一双清莹妙目中唯有深深的恐惧。“沛儿!”她倏然站起急急唤进r母,从尚不知何事的r母手中一把抱过睡熟的予沛,牢牢拢在胸前,仿佛世间至宝一般。

我忙打发了r母出去,小心在她身边坐下,“妹妹别怕。”

她嘴唇微动,一滴清泪缓缓落下,“谁要害我的孩子!”她急怒攻心,悲痛道:“她已经有了皇上的宠爱,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何必如此咄咄人,要我儿的x命!”

我心下思忖,徐徐道:“荣选侍虽得恩宠,却未必敢毒害妹妹的孩子!”

她摇头,容s凄楚而怨愤,“姐姐不知,今r在上林苑中相见,赤芍向我说起空翠殿清幽,她愿舍拥翠阁而居空翠殿,问我是否想让。”

我心中暗怒,不觉作s道:“她竟敢如此无礼,怎么小小选侍也巴望起贵嫔之位了么!”

贞贵嫔双唇紧抿,环视空翠殿道:“姐姐有所不知,空翠殿原不名空翠,而叫红蕊堂,空翠之名乃是皇上第一次驾临时所取,嫌红蕊太俗,取其空翠生静,以此比我唯一可取之处。”说到此处,她不觉面颊生晕,含了几分小儿女之态。

想必当初初长成之时,玄凌与她也有旖旎情态吧。我嫣然含笑,“妹妹的确静若秋水,叫人望则心宁。可若说这是妹妹唯一可取之处,妹妹确实妄自菲薄了。”

“空翠殿原是皇上待我有情之证,她竟如此得陇望蜀,连空翠殿也要占了去。我和皇上只有这一个皇子,难免她也不肯放过。”她轻叹一声,“姐姐不知道,赤芍心x高傲,争强好胜,全不似寻常宫婢一般。”

一早之事如此,难免她作此揣测,我心下虽动,却也不深以为然。宫中嫉妒贞贵嫔得子之人不少,未必只有一个荣赤芍而已。于是道:“妹妹生下二殿下本就不容易,如今眼红的人更多。与其自怨自艾,我劝妹妹还是打起全副精神好好护养二殿下长成才是。”

贞贵嫔泪眼婆娑,目光在我脸上逡巡片刻,迟疑道:“娘娘不会害我吧?”

我心下一惊,“妹妹疑我?”

她忙拭了泪,放软了声音,“燕宜不敢。”她忙拉住我的手,恳切道:“燕宜伤心糊涂了。不免风声鹤唳,冒犯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我心中一沉,面上却也不肯露出分毫,拉过她的手道:“为人母者岂有不担心自己孩子的,不怪妹妹疑心。”我凝神肃然,“我只告诉妹妹一句,昔r我也可多得一子,只因误信小人,四个月的身孕生生被人打落。我是尝过丧子之痛的人,己所不欲,又怎会加诸于妹妹。”

贞贵嫔显出惭愧不忍之态,垂首低低道:“叫姐姐提起伤心事,确是妹妹之过。”

袖中的暖炉渐渐凉了,光滑的炉身腻在掌心里是冰凉的坚冷,又光滑得叫人难以捉摸,我轻轻一笑,“既是伤心事,那么提不提起又有什么分别。”我起身道:“妹妹须得自己身子强健,才能护住身边的人,切记切记。”说罢告辞而去不提。

我心中不痛快,又不愿即刻回宫叫玉姚玉娆担心揣测,便吩咐往敬妃宫中去。行至半路,却见斜刺里缓缓走出一位女子,身形瘦削如风中断柳,低头屈膝下去,“淑妃娘娘金安。”那女子语音嘶哑如裂帛一般,说话时显见十分吃力,我一时听不出是谁,只道:“抬起头来。”

那女子倏然抬头,唇角含一丝似笑非笑之意,悠悠道:“数月不见,姐姐便不记得陵容了么?”

她头上斜簪一枚累丝珠钗,穿一身半新不旧的桃红撒花风毛窄银袄,翠兰马面裙,赭黄镶白绸竹叶立领长褂子,颜s虽鲜亮娇艳,奈何半旧的衣裳早失了衣料柔软的光泽,更兼一种洗旧了的水s,灰蒙蒙的暗淡,细细留心去,领口袖口皆有几缕抽丝的痕迹,更觉黯然颓丧。

我怡然一笑,“倒不是认不得,只是奇怪怎么才到十月里,妹妹怎么就穿上风毛衣裳了?想必妹妹身子单弱,心寒犹胜天寒了。”

安陵容不以为侮,唇边一朵淡薄的笑意,“陵容见惯世态炎凉,倒习惯了人心轻贱。景春殿无炭y寒,陵容不求他人施舍,只自求保暖而已。”

“是么?”我并不看她,只注目近旁一株缠着参天古树的碧绿青藤,“贵嫔看这青藤费力缠树,只为攀援依附以保自身。藤树好歹相依相助多年,怎么一时竟能抛开不顾。”我微微一笑,“梁多瑞这个内务府总管怎么当差的?好歹妹妹也是贵嫔,不过暂时静养罢了。”

陵容轻轻一哂,“皇后身子不好,想必无暇顾及。”

“的确如此,如今荣选侍很得皇上的喜欢,她出身侍女定能把皇上服侍得无微不至,皇后也可好整以暇,将养凤体。”我恍似想起一事,“话说皇上令贵嫔静养避事,以免招惹是非,怎么贵嫔倒出来了。”

陵容淡淡瞟我一眼,含笑趋近我面前,机锋立显,“旁人嫌我不祥,姐姐确实清楚得很我是否不祥,哪里不祥。”

她靠近时有幽香盈盈,我本能的屏住呼吸,拒绝嗅到她身上任何一丝气味,举起绢子抵在鼻尖,冷笑道:“本宫不过道一句闲话,贵嫔怎道起自己是不祥之身,这般自轻自贱真叫本宫伤心。且既然不便出门,还装了这么多心思在心里,贵嫔今r如此境地,安知不是素rc心太过?”

“姐姐本知我是轻贱之人,世上的贵人多,难免都将我瞧得更轻贱了,陵容只能自强而已。”

“自强当然好,谁说女儿家都比得弱质纤纤。”我看向她的目光有难以抑制的y冷,“只别错用了心机枉送了x命就好,人心不足机关算尽,往往过分自强便成了自戕。”

“那也是。”陵容的声音似沙沙的刀片刮在光洁的肌肤上,唇红齿白间有彻骨的森冷,却以柔软的语气缓缓道来,“如今宫里论谁强得过姐姐呢,也没有比陵容更无用无依的人了。”陵容细细打量我,目光贪婪逡巡在我身上,似要噬人一般y郁。不过瞬间,她蓦然妩媚一笑,“姐姐是最有福之人,陵容再不祥,只要沾染了姐姐的福气总能化险为夷,有了姐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