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1/1)

途中,路过了nona广场,深夜的此时,安静的吓人。我跟mina来过这里,拍过很多照片。我喜欢这儿的钟楼,有种疏离感,它曾经那么吸引过我的视线,以及灵魂。

“要拍么?”

武晔开口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

“拍过了。”点烟,然后我往前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累了?”武晔坐在了我的身边。

“武晔……”

“嗯?”

“你这辈子有过什么特后悔的事儿么?”

他看着我,半晌没说话。

“我有过。”吐出一口烟雾,我淡淡的说。

“想说说么?”他低沉的声音此刻听来很具有安慰效果。

夜风很凉爽,我长出了一口气。

沉默了一会儿,我继续说了下去,“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可是我没有告诉她。”

“然后呢?”

“再也没机会了。”

“她嫁人了?”

“死了,在她女朋友过世不久。”

“男的?”武晔点烟,语气依旧平和。

“女的。”

“……明白了……教你跳舞的是她?”

“嗯。”我点了点头。“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机会,呵呵……”

“是因为我问了这个,你又情绪化了,才打架?”

“不是,可能我有病吧。”

“谢了。”

“嗯?”

“谢你替我挨了一下。”

“哪儿的话。”我笑。我第一次跟人提起mina,没想到是武晔。

“用我抱抱你,安慰你一下么?”

“c……你当我是小娘们儿啊。”我嗤之以鼻。

“那就起来,往回走,你该睡了。”

“还不困呢。”我站起来,扔了烟蒂。

“我给你拍张照片吧。”武晔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拿了我的包儿,闪光灯亮起来的时候,我看着武晔,眼睛瞪得大大的。

从数码相机里看着我自己,还真是不适应。

“角度选的很好。”我把相机扔回包儿里,往街边溜达,“我感觉不出你不喜欢摄影。”

“双重否定句。”

“嗯,表示肯定。”

“确实谈不上喜欢。”

“好吧好吧,就当你不喜欢,真是邪门儿,看照片看得那么认真,拍的也挺不错,居然给我玩儿一句不喜欢,得,我当你天才好了。”

我说完,没听到武晔的动静,回头看,他正在看不远处的那座钟楼,眼神有着些许迷惘。

“唉,”

“嗯?”

“下次我要是喜欢谁,我一定告诉她。”

“挺好。”

“你说……情感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武晔答的很诚恳。

我想,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故事的。

那么,武晔的是什么呢?

(七)引子

热,真是热。

暑伏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短暂的休假回来,正赶上北京最热的八月中。

我不想出门一步,工作的繁忙程度也不允许,可是,现在,难得的悠闲周末,我怎么能跟阁楼里热的要中暑呢?

“再递给我一摞。”

武晔的声音将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他是个谜。这是肯定的。

在欧洲南部,我发现这人我可能确实也许根本就不了解……

他很熟悉那边,无论是语言还是地理环境,我这个貌似导游的倒是跟着他去了很多别致的不知名的地方,然后……好好一个放松时期,我又拿着相机当劳力了。不过托他的福气,这些随性而来的东西带给了我一笔丰厚的收入==

因为如此,我决定这次的旅行费由我来出,可他给否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合适,我白吃白住的,又托他福气挣钱……

然后我就发现我又犯傻了==

因为我摇着尾巴非要报答一下,他居然拉我充公==整理我姥爷留下的所有谱子、未完成作品、教案……

不过这个事情其实我还是愿意做的,毕竟,我姥爷活着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替他干过。

可是,天气真的不对啊,武晔你要自虐,干嘛非拉上我……

“什么时候到头啊?”我已经带上了哭腔。

“早着呢,”武晔头也不抬。

他nnd,夏天真是羡慕秃子,脑袋至少凉快,哪儿像我?顶着一脑袋的毛发,迫不得已都跟姑娘一样用发夹了==

唐若反映了好几次,我头发忒长了,可是我懒得去弄,连跟他出去吃饭我都不想去,没辙啊,冬天怕冷,夏天怕热。那天我对着镜子犹豫半天考虑要不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后来想想算了,万一弄出一奇怪发型,我也得弄一光头。

其实我挺佩服敢弄一秃头的人,因为,只有两种人具备这种勇气。一,混不吝的。二,长得极其出色的。我觉得武晔二者兼备==

我就不可能了,一,没那魄力,二,我对我的脑袋形状没自信。

唐若最近挺忙,可他的忙是他自找的。与小古的约会越来越频繁,据说已经被狗仔队盯上了==我说你就作吧,等着惊天绯闻哈。他居然说我嫉妒他抱得美人归。这一什么人啊,反正回头你吃亏,甭找我。

小古是个具有渗透力的姑娘,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招数把唐若那个前花花公子迷得死死的,也或许是唐若进了娱乐圈给憋着了==可是随便他们怎么样都可以,干嘛牵扯到我?

夏天是个拍外景的好季节,可是我真是不想动弹,一动都不想动。然后唐若就一天一万个电话督促我给小古拍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武晔就从来不催我,本来么,小样儿弄那么复杂,你也成不了明星。天底下想当明星的多了,要都像唐若那么幸运,我妈她们那老一辈的吃什么去啊?

“再来,接着递。”

“得。”我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箱子,简直想哭,这他妈的绝对是体力活儿啊,就说我这人长期锻炼上山下乡吧,也不能就这么使唤啊==

“唉,我姥爷他……是一什么样儿的人?”干活的时候我得找点儿调剂,再说了,缺的课总得补上。

“出色的大提琴家,和蔼可亲的师长,具有创造性,兢兢业业。”

“我怎么听着跟官方发言似的?”

“那你给我拿个麦克风再搬个桌子,”

“我还给你弄一帮记者呢。”我气得翻白眼。

“记者?随你,看你请得动请不动了。”

“去你大爷的,唉,他对你特好吧?”我点了烟,趴到了阁楼的窗口,往下看,院子永远那么整洁。这院子都是武晔收拾,别说,有模有样儿的。

“嗯,很好。不过我总惹他生气。”

“呦,你是个坏学生啊?”我借机讽刺了他一下。

“差不多,可能比捣蛋的学生更让他头疼。”

“啊?”我诧异的回头。

“我有一段时间根本不练琴。”

“那你干嘛?说来听听。”我来了兴趣。

“不说,说了你指定乐。”

“我发誓,我不笑。”其实我现在就想笑了,我想象不出来武晔干啥能把我姥爷气疯。

“抽你的烟,哪儿那么多话啊。”

“说吧,说吧,等着呢。”

“我……弹电贝司……”

“哈哈哈哈……”我基本上快垂地猛乐了。

“小心岔气儿,有那么可笑么?”武晔明显变了声调儿。

“玩儿乐队?”我捂着嘴尽量不乐,我真是想象不出来,那时候的武晔是个什么样子。

“嗯。”

“啥风格的?punk?英式?还是……”

“说不好,反正特傻那种。”

“不会还顶个j冠子吧?然后就改光头了?”

“差不多。”他答得到正经。

“你神奇。”我还在笑,“唇钉儿也是那时候的后遗症吧?”

“这个要更早,上大学之前就有了。”

“哦。”我点了点头,“原来光头的由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花柳病的后遗症呢。”

“许唯你找抽吧?”

“哈哈哈哈……”

“干活儿,赶紧的。”

“唉,你怎么被抓包的?”

“……我缺课缺得特别厉害,有天被许老师堵在pub里了。”

“然后呢?”我特好奇我姥爷会怎么做。

“他拿了我的大提琴,然后说,跟你肩上那个二选一。”

“你呢?”

“我选了贝司。”

“啊?”

“……然后他走了,隔了大概两个月,他拿了一把doublebass给我,他说,玩儿节奏,这个才是最佳选择。”

“嗯。”我坐了下来,认真的听着,手里不闲着,继续整理那一摞一摞的谱子。“继续说,我听着呢。”

“他基本上是手把手的教我,现在这把doublebass还是你姥爷的,纯手工的。因为大提琴的基础好,我学的很快,然后发现这个确实是最好的。”

“乐队呢?”

“散了,吉他手出国了。”

“哦。那后来你就消停了?那时候你多大?”

“大二,十九或是二十?然后跟许老师接触多了,我发现从他身上能学到很多东西,不仅是音乐,还有很多更深奥的。”

“嗯,你崇拜他?”

“可能是吧,然后我开始跟他整理资料什么的,做他的助手,毕业以后我留校,开始做助教……直到他去世。”

我默了,我感觉有点儿悲哀,跟我比起来,武晔更像是他的孙子。

“许老师经常会说,如果你能学乐器就好了,这样你们能来个家族乐队。”

“啊?不可能吧?我妈又不会乐器。”

“据我所知……你母亲离开家以前,一直学习小提琴。”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从没在我们家看见过乐器。“那也凑不齐一个乐队啊。”说完,我就抖了一下,“武晔,我姥爷跟你说过我爸么?”

“从未。”

“……你都知道我们家什么事情?知道多少?”

“上面那个箱子递给我,”武晔抬眼看着置物架的顶端。

“你还真是拿我当壮劳力。”我嘟囔着,站了起来,去够那个箱子。“我姥爷跟你说过我妈么?”

“总说,每次说的时候都很高兴,可说完了,他就会沉默。”

“……都说些什么?”我够着箱子,可是一不小心反而把它推进去了,只能再次努力。

“说她小时候,说她练琴的时候总开小差,不过很有天分,说……她的电影,你妈所有的电影,许老师都收藏了,影院公映的时候也总独自去看。”

“我妈却从不说他……要不是我偶然发现,我还以为……我闹不懂他们,也不知道关于我父亲的任何事情。虽然他二十多年对我不闻不问,可我还是想知道他是谁,他是活着还是死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我奇怪吧?”

“小心!”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武晔拽开了。

“想什么呢你?”

箱子砸在了地上,惹起一片尘埃……

“我c……手好像扭了。”

我甩着手腕,感觉右手手腕刺痛的厉害。武晔抓住了我的手腕,慢慢地揉着。

“对上我的手,往后顶。”

“别,疼。”

“顶。”

活动了几分钟,总算恢复知觉了,地上却乱糟糟的一团。

“从没见过你这么不爱惜手的摄影师。”

“就跟你见过多少个似的。”

“你坐一会儿,什么都别动,我下去给你拿扭伤药膏。”

“需不需要这么小题大做啊?”

武晔没搭理我,出去了。

我坐着,又活动了活动,真是觉得没什么事儿,遂蹲下去收拾散落的谱子,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老信封。它混在一堆谱子中间,格外显眼。

我拾起它,端详着,上面没地址,没邮票。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而我的比一般人还要旺盛==为此我吃亏过很多次,可依旧不长记性。

信封沉甸甸的,我想都没想就拆开了。

是一摞照片,没有信,没有只言片语。

照片是黑白的,拍的很杂乱。上面的人形形色色,我一个都不认识。

“让你别动老实呆着,你干嘛呢?”

武晔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

“你吓死大活人啊?”

“什么照片?怎么都泛黄了?”

“不知道,你看看,我刚从谱子堆里翻出来的,看着特纳闷儿。”我说着,递了一些给武晔。

他拉过一个箱子,坐了下来,翻看着。

“这是我们学校拆掉那礼堂吧?”

“嗯?”我席地而坐,看着他。

“这肯定是以前的旧礼堂,02年拆了翻修的。”

“你们学校?就是你以前念书的大学?这个大学?”

“是,不过现在变化大了,我以前在这儿念书的时候一个样子,现在在这儿教书又是另一个样子了。”

“时间么,总能带动一些事物的变迁。”我点了烟,靠在身后的架子上。

“唉,许唯,你发现没有,照片上有个人总出现。”武晔说着,拿了照片给我指。

“我也发现了……”我也拿了其中一张给他看,“是不是这个,弹钢琴这男孩儿?这人谁啊?”

“我怎么会知道。”

“……也是,估计用这种相纸的年代你还走不利索呢。”

武晔没搭理我,点烟,捏着照片还在看,“这是许老师吧?”

我看着他指给我的一个背影,感觉不出什么,“这我可看不出来,我只在杂志上看见过他。”

“我觉得像,真的,他教我的时候刚过六十大寿,可是看着还是不那么显老,至少没有老态龙钟,体型没怎么变,看这张他大概四十岁?或者更年轻?”

“这到底是什么照片啊?”我盯着相纸发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都是废片儿,或者说是什么人不经意拍的。”

“手先伸过来。”

“哦。”我把右手伸了过去,换了左手捏着照片。

“你手很适合玩儿乐器。”

手指掠过掌心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唉,我第一天到北京的时候,你是不是摸过我手?”我想都没想就问了。

武晔抬头看着我,他唇边的烟雾淡淡的,显得他的五官都开始模糊起来。

“嗯。”半晌,他点了点头。

“死变态……”我笑了。

“那时候我就想,真对,你应该学乐器。”

“我?我弹过吉他,不过算是史上最差的吉他手了。”

武晔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放开,掌心与掌心相贴,很热,我感觉到了他手指的温度,真的,他的指尖总是冰冷,今天例外。

“得,只能赖你遗传因子不好。”

“唉,”我握着武晔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话我真的想问,“武晔……”

“嗯?”

“我姥爷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好?你说过……你跟他不是那种关系……可是……我想,从师生的角度来讲,他不会轻易的把遗产留给你……”

“我也不知道,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可惜……想问的时候,他已经走了……遗产这个事情是他过世之后公布的。”

武晔唇边的烟将近燃烧殆尽,我放下了左手的照片,拿下了他唇边的烟,“也许……他很感谢你陪他走完了最后的路吧。我不在他身边,我妈也不在……我们俩快够上混蛋的标准了。”

“别这么说,家庭……总是复杂的。不是同根生就一定能了解对方的。”

“……那么,也请你回答我,为什么你要对我好,是对我姥爷照顾的回报么?”

武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与我交握的五指渐渐松开了,我以为他会放手,可他没有,只是轻轻的摩挲着我的掌心。

“为什么不回答?”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阳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道y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最怕你的反问句。”

“是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有了一道缺口,却不知道那缺口是什么。脑子乱糟糟的,关于我的家庭,关于武晔。那摞黑白照片后来被我收了起来,我总觉得这是什么引子,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姥爷收集了这些毫无逻辑的照片?

(八)不详

只有远离一座生活已久的城市,才能窥见自己生活的本质。

以前从未有过在某个城市生活已久的感觉。

但是现在,我有了。

北京于落杉矶对我来说开始感觉更熟悉。

很多街道,很多角落,我又开始熟悉它们。

是好是坏,我不知道。

在陌生的生活维度里,能体验到一种由未知、碰撞、体认、感应到了解的过程。

所以我喜欢在路上,这不仅帮助我重新拥有对生活的敏感,也让我找到许多不解的答案。

为什么有的人选择生活在古堡里?

有的人却选择删除历史?

为什么有的人花很长的时间发呆冥想?

有的人却在陀螺般旋转无法停止下来?

为什么有的人拥有一切却从不知晓快乐?

有的人身无所有却快乐的生活?

选择从不是问题,因为一开始你就已做出选择。

在路上,你只是在寻找做出选择的理由。

可是我找不到。

最近在路上,我的感觉又开始差起来,毫无理由的。

今年的最后一批片子让我感觉很烦躁,无论是在哪儿,空旷的地方、狭窄的地方我都感觉要窒息。

几分钟之前,我竟然迷路了。

你知道迷路的感觉在一开始总是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但是很快的,我发现这种感觉很好。因为,我好像,真的身处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一个新的城市,一个我从未到达过的地方。

那条街其实我已经走过很多遍。那条路就在我常住的酒店的旁边。

只是夜色中,我迷路了。

些许的眩晕之中,我还是决定了,把片子带回北京弄。

我突然就不想在上海再多呆一分钟。

去机场的路上,我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问题了,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时间会不会有飞机飞北京,可我就是想回去,没有也无所谓,火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不知道自己匆匆回去要干嘛,可我就是想回北京。

※※※z※※y※※z※※z※※※

早晨7点的火车站人潮稀疏,我拉着箱子,出站,拦了计程车。司机问我去哪儿,我想了想,说,南河沿儿。

我很久没来过南河沿儿了,没什么变化,更干净了而已。

可是从镜头里看出去,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那种有点儿荒芜又古韵深厚的感觉,没了。

随便拍了两张,我决定步行到故宫。

清晨的北京人们已经开始行色匆匆,我跟他们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他们在忙着开始一天的工作,而此时的我,忽然心血来潮想拍下这座城市现在、目前、最真实的模样。

故宫城墙外的一条小路吸引了我,晨曦时分,苍翠的绿叶染上了一丝媚色,映着故宫的角楼,那么安静,那么平和。

这里没有人,也没有嘲杂的声音,耳朵能捕捉到的也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动。

我换上了滤光镜,不停的变化角度按下快门。

这是这座古老城市中原始的一面,也是这个喧哗都市中,安静的一面。

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我就那么拉着个行李箱,在北京溜达了一天。出奇的,我拍了很多照片,没人要我拍,可我自己想拍。我想了解北京,弥补我离开它的十年的空白。

夜幕低垂的时候,我去了夜生活丰富的酒吧街,三里屯的多国文化,前海的奢靡、后海的人文气息。嗯,都挺有意思,这就是时尚年轻的人们拉帮结伙的地方。整个世界都一样,北京跟巴黎,汉城跟东京,没有区别。

坐上出租车往回折返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我想我会吓着武晔==

本来都跟他说了要在上海呆一个月左右,可现在,不到两个星期,我就杀回来了……

车子在院门口停下的时候,我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嗯,回家的感觉。

九月走,十月归,然后呆了三天又去了上海,不不,不要再旅行了,我想回家。

旅途中,路过一家很小的唱片店,但是很有特色。我买了很多地方音乐,估计武晔会喜欢。

开门的时候,我尽量轻一些,夜里两点这个时候,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睡了。

有古典音乐的声音,很柔和。

琴房有灯光流泻出来。

“你还没睡呢?”

我把行李放在门口,想开客厅的灯,不亮。

“唉,灯坏了?”想也没想我就推开了琴房的门。

我以为我会看到武晔在拉琴,或者是在百~万\小!说,或者别的什么都不惊奇。

可是……

从镜子映入我眼帘的,不是这些。

那个男孩接近半l的跨坐在武晔的身上,从镜子里,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我很礼貌的关了门,拖了行李进房间。

躺到床上的时候,我看着我那满天星斗,感觉眩晕。

放了唱片,我随手拿了一本书看,可字儿就是字儿,丝毫不代表任何意义。某一瞬间,我甚至认为也许我不认识中国字。

刚才我很想说点儿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好听的。

后来想想终究没说。

你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是他的家,他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跟你只是朋友,他做什么跟你无关。

对对,他不是你的。

许唯,你什么时候开始把他当作你的专属品了?

头开始一阵一阵的疼,我拿了随身的包儿过来。在上海的时候,我去看了医生,那些天我又开始失眠。他们给我开了一种药——梦安平。

水果味儿的安眠药,据说只要一刻钟就可以进入昏迷般的深度睡眠。

不过医生嘱咐过,一般不要服用,对脑部的副作用很不好。

瓶子还没开封,不过今天,我估计我可以试试这种奇怪的药了。

正要拧开的时候,我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动作停了下来,可却没开口。

“许唯,你睡了?”

混杂着音乐,我听见了武晔的声音。

“许唯?”

“门没锁。”我把药扔在了枕头下面,把刚才看的书举到了眼前。不知道为什么。要知道,我现在他妈的头疼的要死。

“……这么暗的光线百~万\小!说?”

“随便看看,要睡了。”

“你不是月底才能回来么?”

“啊,哦,是。”

“嗯?”

“我把上次帮你们拍的样片儿弄好了,怕小古着急……”

“用快递不就得了。”

“忘了。”

“啊?”

“门口的带子里是样片,还有些唱片,给你的。”

“你老举着那书干嘛?”

“拿了就出去,我要睡了。”我强行关了灯。

我有点儿拿不住那书了,手抖得厉害,脑子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样,最后的清醒告诉我,我可能又要犯病了。

我不想给武晔添麻烦,没必要总麻烦他,也没理由。

眼前漆黑一片,我够着枕头下的药,想快点儿吃了,并祈盼这个药能有效。

“你脸色怎么白成这样了?”灯光又亮起的时候,我听见了武晔的声音。

“把灯关了,滚出去。”我把被子抻了上来,盖住了脸。

“又病了?”武晔掀开了被子,微凉的手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别碰我,恶心死了。”一把他打开了他的手,我欠身起来,掀开枕头,找到了那药,拧开瓶子,倒了一片出来直接扔进了嘴里。

“你吃什么呢?”武晔拿走了我的瓶子,“你又开始失眠?”

“武晔……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你趁我没动手打你之前……出去!”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出去,我没听见脚步声,然后是淅沥哗啦的声音。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睛,我发现武晔把我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了,他在看我的病历。

“你他妈的听不懂我的话么?我不用你可怜,我没病,你给我出去!”我几乎是扯开了病历。

武晔看着我,他看我的眼神就跟我妈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那是一种深深的绝望,是对弱者绝对的同情……

我想狠狠的给他一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脑子疼的厉害,但是不太想吐,而且……整个人眩晕的厉害。

也许是那个药开始见效了吧?

我感觉自己被平放了下来,脑部被稍稍抬高放在什么东西上面,轻轻的被按压,很舒服,意识越来越抽离,整个人好像悬空一样。

很安静,耳边还是我之前放进唱机的cd音乐,我想,是武晔在照顾我。

为什么呢?

别管我了,我不想过分的依赖你。你有你的生活,你不是我的什么人,你不需要管我,你该去继续抱着那个男孩儿。

迷糊中,我终于明白了,我原来真是个弱者,外强中干。好像什么事情我都能解决,可我解决不了自己的精神问题。

从浅眠到深眠,我努力的告诉自己,你没受刺激,是之前复发的慢性失眠导致了你的又一次崩盘,跟武晔没关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是他,你是你,你们是朋友,仅此而已。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厚厚的大靠垫上,身上压了两层被子。

这些东西都不属于我。

浑身都是汗,可是感觉轻松了很多。

窗外是淡淡的阳光。

几点了?

看看表,三点都过了。

屋子里很安静。

眼睛扫过床头柜的时候,我看见了属于武晔的香烟,还有他的书。

不用想都知道,他昨天又陪了我一晚上。

何苦呢?

下床,拿了衣服进浴室,稍微偏热的水浇得我从头到脚都很舒服。随意的穿了裤子,连扣子都没系上我就出来了,因为猛然想起貌似今天下午有个会,可我人已经在北京了,手机还关了==

我几乎是跟武晔撞在一起的。

“看什么呢?”武晔把琴箱子放在地上,伸手拉住了几乎要摔倒的我。

我刚要开口说话,武晔突然笑了,“你怎么把纹身弄在这儿了?谁能看见啊?”

他的手按在了我的胯上,我这才想起来没系扣子==

他指尖冰凉,贴在我的皮肤上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为什么纹图腾?”z

就那么摩挲我的皮肤,让我觉得极其别扭。

“你别碰我。”我猛的推开了他。

“许唯你为什么跟我较劲?”武晔的口气淡淡的,盯着我的眼睛却让我慌张。

“……我……没有……”舌头几乎打结。

“你昨天那表情差点儿吓死我,我感觉好像被媳妇捉j在床。”

“胡说什么呢。”我系上了裤子,擦着头发往屋里走,真的,刚才那一瞬间,我心脏差点儿从胸腔里跳出来……

“你很介意我跟别人做a么?”

“去你妈的,谁有功夫理你。”

“唱片我听了,很好,谢谢。”

“你下次办事儿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我一正常人看见俩男的做a表情是得吓人。”我关门的时候这么说着,而后,心里轻松了一下。对啊,我昨天犯病是被他刺激的,不过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因为我觉得那样子很恶心。

对,就是这样。

拿了手机挂电话给上海那边,我点上了烟,太阳已经西斜了,武晔的大提琴声音笼罩了过来。

他还是他,可我总觉得别扭。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

(九)散场

这屋子从没这么压抑过,真的。

而且这场压抑就发生在几分钟之前。

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是一真理。可是当曲终人散真的到来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接受呢?

乐队我也玩儿过。散的时候,我也崩溃过。现在崩溃的人由我变成武晔了。

小古二十分钟之前还在转述唱片公司对小样儿的夸赞,从封面到录音都无懈可击,她说的那么真诚,所有人都跟着高兴,可话锋一转,除了她,谁都乐不起来了。

唱片公司只想签她一个人==

人家拒绝签乐队。

我明白,这就是现实。我不知道小古怎么获得的机会,或者说知道的不是那么清楚,并且,直白的说……可能是不愿意承认我知道吧。

这事儿跟唐若脱不了关系。

他混在这个圈子里时间不短了,什么音乐最卖座他当然清楚。就连他自己音乐风格都发生了相当大的转变,日渐向流行音乐靠拢。从纯粹的hip…hop到加入一些r&b的东西,再到现在流行编曲的比例上调……

记得上次跟他见面,我们随便的聊过这个问题。他喝得有点儿多,说他已经开始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我说,你以为人人都是clash?都能来个《london burning》?你以为人人都是sex pistol?都能来个《god se queen》?他说我偷换主题,然后我就贴近主题的跟他说,一个意思,2 pac倒是nb,最后怎么样?还不是死了?notoriousb。i。g也nb,一起陪葬了……东西海岸说唱之争多不消停啊,最后都sb。

我承认,那晚上我们俩都不清醒。他喝多了,我让大麻弄得脑子也特飞……

本来我想跟他说说我自己,我觉得我最近有点儿问题。结果被他带跑了,光说他了。

我相信,唐若对小古是认真的。所以说服教育他之后,他就把我那套理论用去说服教育小古了。

小古签的公司就是他在的那家,其中,他怎么辛苦搭桥我不知道,但由结果而推论他是成功了。

没人说话,这种困局搅得我心烦。

“挺好,那就这样吧,希望你发展顺利。”武晔掐了烟,淡漠的笑。

“……我也无所谓,本来就是玩儿票性质的,是吧?”周童笑了一下,玩儿着手里的打火机。

“是是,就小古一个人北上把精力全投在音乐道路上了。”kan说着站了起来,“我晚上还一个混音的活儿,先走了。”

“kan!”小古笑得僵硬,“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可是你知道……我不会扔下大家的,我会努力,了不起曲线救国。”

“嗯,了不起变成小古and wishing star,对吧?”武晔又点了烟,明着听是安慰小古,其实话里的意思已经很尖刻了。

“武晔!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武晔,”我缄默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就是再不喜欢小古,她也是唐若的妞儿……

我知道我没什么开口说话的余地,这本就是他们乐队自己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封面什么的都是我弄得,我知道我都没道理旁听这些,可既然听了……“慢慢来吧,你看成功的例子不少,比如sting&the police什么的,多了去了。”

“武晔,我知道你生气,这是你的乐队,然后……却只是成全了我一个人……”小古看我有点儿偏袒她,底气足了,来了劲,“但是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你知道,只要成名了,很多事情都可以有转机,我自己也比较喜欢jazz或者blues的调调,你写的东西我也认同,”

小古正说着,手机响了。

“接电话吧,”武晔弹着烟灰,偶尔瞟到了我这里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小古走了几步,讲话的声音很小,长发的遮挡下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变化。没说几句,她收起了手机,难得扭捏的看着武晔,话也说得吞吞吐吐,“那个……我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咱们改天再细谈……唐唐过来接我了……”

“没什么可谈的,我跟周童还得物色新的主唱。”武晔说着,站了起来。周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跟武晔进了他的房间。

我送小古出来的时候,小古很安静,抓着包带的手很用力气。

我突然觉得自己错了。都赖我,如果我不出现,唐若不会认识小古,那武晔也不会丢了主唱。

无论我对小古这个女孩有什么意见,我也必须承认,她的声音条件相当好……

武晔对乐队有多看中,我是知道的。他平时虽说不是很忙,但是大学的课业也不是那么轻松的,在如此著名的艺大做教授,备课什么都要很花心思,而且他还在私下带学生,本就不多的时间还挪出大部分用在乐队上……从运作到出作品他是乐队的灵魂。可现在,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武晔对我一直很好,真的是那种实在的好。本就不多的业余时间我也没少瓜分。他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只有那次偶然的“撞见”,那次之后也还是他主动的接近我,而且再没有带过男人回家……

可我给了他什么?

每一次都是恶梦。

“许唯……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沉重?”唐若放下车窗看着我。

“小古,你先上车,我跟他单独说两句。”我拉开了唐若的车门,示意小古上去。

“你们俩车里说吧,我今天不舒服,先回去了。”小古说着,抓着包往前走。

“香织!”唐若下了车去追。

我点了烟,在副驾驶上坐的安稳。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唐若回来了,叼着烟,脸色也够差的。

“说吧,你要说什么。”他不看我,去看路边闪烁的路灯。

“……唐若,你没玩儿过乐队,可能你不知道一个vocal对乐队是什么意义。谁都能唱歌,但是磨合、风格、默契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找到第二个的。你知道有多少乐队因为换了主唱而烟消云散……”

“够直白的,许唯。”唐若的腔调听起来特怪。

“别y阳怪气儿的,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喜欢小古,想她实现自己的梦想,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打破别人的梦想。”

“许唯……香织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没让她扔了乐队。我只是帮她把小样儿交给公司,后面的是他们自己交涉的。她心里也不舒服,单打独斗比群体抗争难多了,而且她有她自己想坚持的东西,这跟她的队友是一致的,现在确实是迫不得已。”

“……我不想跟你红脸,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从没有过任何不愉快,我只是就事儿说事儿,咱们心平气和的说,换位思考一下,你站在其他人的立场上想想,如果是你,你付出了很多心血在音乐在乐队上,你支撑着乐队,写歌,联系安排演出,辛苦排练,然后呢?主唱却踢开你们跑了,你是什么滋味?你能公平的想想么?”

“许唯……别说什么公平与否,如果我偏袒香织,那你也在偏袒武晔。我站香织的立场,你站他的。是,香织现在要单独发展了,成全她的是她的乐队,但是,许唯,公司看上的就只有香织,这没办法。不是所有付出都能得到对等回报的,有些人再有才华也注定要当炮灰,这是个商业的社会,对吧,你认可,这也是你对我说的。我们想成就自己,就得放弃一些,即便不是那么心甘情愿。”

“对,你说的对,这是个踩着别人往上爬的社会,可是事儿不能做的太绝,你不能把别人都当傻子骗!”我下意识的抬高了声音。

“她骗谁了?”

“你说呢?拿了小样儿过来,赞美半天,后面却是那样的话!”

“她没想骗谁,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

“嗯,不错,这样开口是不错,真他妈的能装。”

“许唯……注意你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我跟你没什么可遮掩的,算了,不说了,再说没意思了。”

“许唯,你有问题。”唐若吐出一口烟,直视着我。

“我有什么问题?我就是客观的说两句。”

“你客观什么呀你客观,我真不知道你有同性恋的苗头,你跟那个武晔好的太过分了,你自己说说,你在北京呆了这么久,你是为了什么?你见过我几次?你回去看过你妈几次?你大把的时间除了弄片子拍照全都跟他在一起。你现在跟我说什么客观?你客观的了么?”

“你丫甭他妈的胡说八道。”我扔了烟蒂,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

“我胡说八道?你自己想想吧你,这么多年了,你跟我这么冲过么?现在呢?好么,为了一件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你跟我这儿翻斥。”

“什么叫八竿子打不着?武晔是我朋友,他被你妞儿耍成这样儿,这叫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我他妈的事儿那么多,我给她拍照,我租棚,我后期修图,弄了半天,她来这手儿!”

“你算了吧你,你是因为香织愿意这么折腾的么?这么说你亏心不亏心啊?这辈子我没求你帮过什么忙,我就让你帮香织拍个照,你说你拖了多久?现在倒好,你咄咄人的指责一个姑娘,你有意思么你?你当人人都是活雷锋啊?只为别人不为自己?我真是不知道你被下了什么蛊了,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管过我什么?跟个认识一年多的人倒是忙前跑后,你贱不贱啊你。朋友?朋友个j巴,谁他妈的知道你们俩什么关系?”

“唐若,你说话客气点儿。”我急了。

“挺客气了,我给你留着脸面呢,难听的我还没说呢!”

“你丫有什么可说的?”

“许唯,你别跟这儿拱火儿!”

“说,去你妈的,有本事你说!!”我点烟,丝毫不想去看唐若,这不是我认识的他。

“……你妈的,你丫真是神经病!他怎么给你下蛊了?让你干爽了还是c你c爽了?”

“你大爷!”我想都没想,一拳顶在了他的胸口上,还行,我还记得打他不能打脸,“是你被那个小妖精弄得晕头转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不是个普通人,绯闻对你没好处!还她踩着别人往上爬?她他妈的踩着你呢!你当她什么货色?就j巴是一妓女!不认识你的时候,她使劲贴着我,我都想问问她怎么卖了!”

胳膊一把被拧住,手腕钻心的疼,“许唯,你嘴干净点儿!别这么侮辱人!”

“对,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