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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青牛

初春,晴日,傍晚,晓风和畅。

尨清溪畔,水草丰美。春草才始发,晚霞半天红。随风而来,一阵悠扬笛声传来,清越俏皮,超越溪涧叮咚。好俊一个顽童,倒骑青牛,袖口、裤管皆是挽起,在宽阔牛背之上摇摇晃晃,专心致志吹着青竹短笛。青牛壮大,四蹄轻踏缓行,只顾低头沿溪啃草,时而发出一声牛哞,合着晚景暮色,个中况味,如诗如画。

一曲《溪涧月》完毕,孩童收起短笛,轻轻c到怀里,明亮眸子一眨一眨,看向晚霞拍了拍手,眼神专注。忽然之间,他挺直了腰脊,双手抓着牛鼻绳,昂首挺胸,神色变得庄严肃穆起来。架势摆好,孩童脸上浮现出清澈可爱的笑容,轻轻的咳嗽两声,清嗓子,开始唱起小调子,一曲民谣。那歌谣,词句写得朴实,讲了一个故事。孩童一面里唱,脸上浮现出了喜滋滋的笑容,出现两个酒窝,潮气蓬勃,一双小手,攥着牛鼻绳,格外的使出力量,拉的硕大青牛,把头颅都高高的扬起来。

阿丑五年通武艺,十二江湖闻其名。

十五好似雷贯耳,立志除恶树功名。

浩然正气携龙枪,龙枪一出乱必定。

昔年鬼手夺五命,竟无一人见其身。

各方豪杰心慌乱,五命江湖皆有名。

雁过留痕察秋毫,龙枪一出定乾坤。

从此阿丑立威名,除暴安良保庶民。

又有十二虎狼寨,危害一方丧良心。

官民见之皆丧胆,无人敢与把理评。

阿丑一人战三日,血溅长空龙枪吟。

虎狼皆死今不在,铁血阿丑第一人。

男儿立志看阿丑,阿妹心中有其名。

孩童一连唱了三遍,嗓子有些哑了,小脸通红,心绪却兴奋起来。这时间,天色暗淡,已是日薄西山,天边只剩下一抹红霞。该是回家的时间。孩童驾着青牛,沿着尨清溪往下。尨清溪下游三里之外,有一个村子,他的家就在那里。村子是很小的村子,窝在山里面,地处偏僻,只有一条路,平时少有生人来往。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清静的不得了。

没有多久,孩童骑着青牛就到了路口,沿着独独一条黄土路,很快就可以回到村子,要给爷爷烧洗脚水。他虽然只有八岁,却懂事,孝敬爷爷。这些小事,都很认真,毫不马虎的做的一丝不苟。

孩童正到了土路中间,不急不缓的行。忽然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大路的一头响起尘土滚滚,来势很急。孩童定睛一看,就看见了两匹纯黑大马,扬起四蹄正朝自己这边飞奔而来,他赶紧驾着青牛往路边让开。但是,老青牛是温吞性子,不急不缓,有一股子倔强,是一头慢吞吞的犟牛。这才让开土路半边,那两匹黑马已经冲了过来。骑在马上的,是一老一少,衣着都很光鲜,是光滑的上等织锦绸缎长衫,和村子里的粗布麻衣完全不同,一看就知是来自殷富之家,非同寻常。当先一骑是那老者,两鬓都斑白,但精神矍铄,端坐马上风驰电掣从身边冲过。那少年却是比老者慢了半步,立刻就被青牛挡住去路。偏生他是爆烈的脾性,立刻扯开了嗓门喝道:“顽童崽子,让开路来。”飞扬跋扈!这个时间,就是能让,也已经晚了。他驾着膘肥体健的黑马,竟是横冲直撞过来。

孩童见状,细细的两条眉毛皱了起来,因为是倒骑着青牛,他便看到马上少年一脸促狭的冷笑,没有半点勒马的意思。孩童见状,面上却不惧,拍了拍老青牛背脊,鼻子皱了皱,轻哼一声。

一眨眼睛,高头大马就风雷一般的撞将上来,及至近了,一线之隔的时候,老青牛忽然愤蹄前奔,后蹄一下扬了起来,硕大的黑蹄子磕在黑马的胸口,砰一声大响。那马吃痛,人立而起,发出了凄厉长嘶。马上的少年大惊,矫捷的拉住缰绳,一个翻滚落在地上,站定。孩童向他吐了吐舌头,在牛背上颠簸了几下,安然无恙。

少年眼神一瞥,便看见黑马倒在地上,胸口裂开一个窟窿,血流如注,死定了。他怒气立刻上头,朝着已在前方的老者,喝道:“刘老,宰了这条老牛,擒住这个兔崽子。我要教训教训他。”

刘老眉头一皱,勒马回头,便拦在了路中间。

孩童扭头看去,发现老者正端详着他,眼睛就像两个黑d,毛骨悚然。孩童吐了吐舌头,却依旧是从从容容的样子,猛然拉了一下牛鼻绳,双腿用力夹了夹牛背。本来慢吞吞的老青牛忽然发足狂奔起来,牛头压低,一对尖角对准了前方,怒目而视,轰隆隆撞将过去。老者见状,一对修长入鬓的白眉一挑,身体硬生生提起一丈还高,离开了马背。那一匹黑马,受到惊吓,往路边跑去,却被老青牛双角拦腰撞上,飞出去三丈,落地已死。而老青牛去势丝毫不减,绝尘而去,很快奔回村子。老者飘然落地,回头看向一脸愤愤然的少年,压着声音道:“少爷,你又意气用事了。这里,可是萧家阿丑的家乡,你莫要滋事。他十有八九就在村中。我们此来,是请人办事,万万不要误事。”

少年头一扬,笑了笑道:“刘老,我知道这些道理。不过就算遇到萧家阿丑,我也要试一试他的,如果名不副实,我请一个废物有什么用?!”

少年口中的刘老轻轻叹息一声,忽然道:“那是一头好青牛。”

少年嗯了一声,疑惑一下。

老人又道:“传闻,萧家阿丑当年就是骑着一头青牛,闯荡出大名声。相传一次山下逢虎,那牛一撞一踢,猛虎都没了命。那青牛,有灵气,通灵了!”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子里,传出来一声牛哞,格外的悠扬雄浑。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举步往村子走去。

此时此刻,村头的老桂树下面,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半躺在树下,背靠着桂树巨大的树干,悠闲惬意。少年相貌平平,神态悠闲,一身粗布短衣满是褶皱,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天上的几点星子,嘴里胡乱吹着口哨。

忽然之间,一道欢快的声音响起:“阿丑哥哥,青牛真威风。”孩童一脸兴奋的笑容,小脸红扑扑,说出话来却清晰明了。

被孩童叫做阿丑的少年坐直身体,看向从老青牛背上跳下来的孩童,质问道:“阿呆,是不是闯祸了?我可是听见了马嘶,马的惨叫!”

阿呆龇牙一笑,露出雪白牙齿,走到阿丑身边,靠着树挤着阿丑坐下来,道:“我相信青牛能踢死老虎啦。嘿嘿,阿丑原来你没骗我!”阿呆一脸兴奋,然后四下看了看,才小声道:“阿丑,我现在不敢回家,怕那两个人跟到家里,到时候爷爷又该罚我了。我现在该怎么办?”

阿丑无所谓道:“在这里等着吧,我来打发他们。”

阿呆吐了吐舌头,小声道:“那两个人有功夫。”

阿丑白了阿呆一眼,不以为然。

阿呆一下着急了,连声道:“可是,可是阿丑你的功夫都散了呀。”

阿丑嘿嘿一笑,充满自信,扬了扬浑圆的手臂,摸了摸阿呆的脑袋,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天要是真的塌下来,也是先打烂我的脑袋,阿呆啊,你有的是时间挖个地d,藏起来。”

阿呆愤愤然,道:“谁要躲地d!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要爷们!将来我阿呆的名声,一定比阿丑更大……”

阿丑忽然站了起来,轻声呢喃道:“顶天立地,要站稳都不容易!顶天?谈何容易。”

阿呆是真不懂了,悄悄走到老桂树后面躲起来。村口的大路上正缓缓走来两个人,一老一少,步伐不急不缓。阿丑双眼凝视过去,观察两人的步伐。老者步行,每一步踏下,都不带起一点灰尘,轻功了得;而那少年,脚踏地面咚咚作响,内力刚猛,控制的却不妙。只是一眼,阿丑就得出这些判断,不是江湖中人,没有这份独到的眼力。

一老一少,径直走向老桂树下的阿丑,及至三尺之外,站定,抱拳道:“萧家阿丑,可是阁下?”

阿丑虚眯着眼睛,看向两人。

老者身边的少年,只是抱拳,表示礼节,却未开口,直刺刺的打量着阿丑,神色间跃跃欲试。

阿丑呵呵一笑,双眼张开,道:“刘家堡的朋友?”一眼识破两人的身份。

老者哈哈一笑,赞道:“好眼力!不错,我们来自刘家堡。这一位,是刘家堡少堡主刘堂英。这一次前来,是想请萧家阿丑帮忙出手杀一个人,一个恶人。堡主碍于身份,不便出手,只能另请高手。如今江湖后起之秀当中,萧家阿丑名声最盛,信誉最好,小小稚童都能传唱你的事迹,是我们不二的选择。酬劳方面,绝对公道,可以商量。”

阿丑浮现出一脸的遗憾之色,摇了摇头,道:“我已不做这种买卖,困倦了。”

老者一脸诧异,凝视着阿丑,道:“是么?”他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起来,好像一汪泉水忽然结了寒冰,给人冷冽的压迫感。

阿丑极认真的点头。

刘家堡少堡主刘堂英上前一步,盯着阿丑,道:“这么说,我们是白跑了一趟咯?!不过你的牛,踢死了我们的马,你总该赔偿吧?还有,这一路返回,我们都要走着回去,弄脏了鞋袜,都是要花银子重新置办的。这些,你都要负担!”

阿丑摇了摇头,面色尴尬道:“我已散尽钱财,现在身无分文,实在抱歉的很。如果你们愿意记账,我有钱了倒是不会赖账的,一定亲自到刘家堡加倍偿还。”

刘堂英不罢休,冷笑道:“赊账?我们只赊朋友的账!既然如此,就把那头牛抵给我们,也是不错!还有,那骑牛的孩子一并也要带走,给我放养青牛。”三言两语,刘堂英便暴露出来敌意。

阿丑继续摇头,眯眼道:“牛,不能给!小娃娃,你们也不能带走!这笔钱,我一定要欠着。”

刘堂英面色一寒,冷笑道:“你说欠,就能欠?我非就不欠。今天,牛和人,我刘堂英都要带走。”他咄咄人,十分嚣张。

阿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现在确实有些发胖了,淡淡的说道:“别仗势,莫嚣张,勿为恶。”

刘堂英冷笑连连,冷喝道:“我非要仗势欺人,非要嚣张跋扈,非要无恶不作,你能奈我何?刘家堡你惹得起?!刘老,把那孩子先给我抓住。”刘老神色漠然,身形一动,脚尖点地,身体腾空而起,绕着老桂树一旋,便到了树后,立刻就把正悄悄往树上爬去,想要藏身的阿呆捉了出来,提在手里。

刘堂英哈哈大笑,猛然握拳,扑向阿丑。阿丑微胖的身体猛然挺直,展露出来一种英气,英姿勃发,一拳头轰出去。双拳对撞,刘堂英身形一顿,噔噔噔,向后连退三步,然后稳住,大叫一声,劈手再扑来。刘家堡武功当中的推、拿、劈三字要诀,劈字决施展出来,反手将阿丑打的连连后退,这简直出人意料。阿丑一招过后,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败北。不过刘堂英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阿丑打倒,这个发胖的萧家阿丑似乎永远也不会倒下。最终,刘堂英拳头疼了,只能罢手,发出大笑道:“萧家阿丑,武功全废。现在,叫小丑还不错!哈哈哈哈,实在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刘老,我们走!”

刘老一手提着阿呆,转身一手牵着青牛离开。刘堂英则是一翻身,坐上青牛脊背,发出大快人心笑声。

阿丑抹去嘴角残血,微不可察的向阿呆点了点头,传达了一条讯息。不哭不闹的阿呆,能够明白!

夜已黑定。小村口老桂树下,阿丑缓缓的弯腰,发出连连的咳嗽,一脸痛苦,最后喃喃自语:“虎落平阳被犬欺,被犬欺!阿呆,只能委屈你受点苦。敢骑我的牛,那是不想活咯。刘家堡,算个p!”这时夜色中,一个老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阿丑的身后,双眼之中神光湛湛,正看向村口那条大路。

第二章:玉芙

夜幕垂下,被连片大山挤压在中间一道山峡之中的兰幽村渺小而静谧,丝毫不因为死了两匹刘家堡的好马而有所不同。也许,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此时此刻,村头老桂树下的两道静静人影。

阿丑喜欢夜晚,因为夜中有星空。星空深邃,繁复;星子璀璨、恒久。他能够从中找到安宁。

他从不在夜中杀人。

阿丑的背后,老人的脊背渐渐佝偻,眼神中的精光消弭,变得混沌而饱经沧桑,夜风中多出来老人独有的那种颤巍巍,仿佛再禁不起风吹雨淋。他的确是老了,一个看着孙子被人掳走的老人,杨月。

阿丑忽然低下头,不看天上星子,看向老人沧桑的脸道:“杨伯,您受累了!”

杨月慢吞吞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阿丑,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舒展,悠长的叹了口气,道:“阿呆机灵,功夫灵巧,不会吃亏。他日你把他安然带回来便是了。倒是你,一身的功力、一切的荣耀都没有了。刘家堡的少堡主刘堂英,轻轻松松成就名气。你这一块垫脚石,当的委屈。便宜了一个登徒子!”

阿丑眯着眼睛只是一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都是造化。我现在约莫明白了一丁点,心里没有疙瘩。不过龙阳门的卢靖,着实让我一口气顺不过来啊……”

杨月手臂轻轻一抖,手掌之中骤然凝聚出一团如冰晶一般的劲气,氤氲流转间化为一线,激s而出,噗哧一声穿透地面土石。地面之下一阵杂乱的叽叽叫声响起来,一窝祸害庄稼的田鼠,被杨月看似不经意的剿灭。经常这样除田间之害的杨月背负双手,神色淡然道:“外、内、气、元、神,无一不是博大精深,一样神妙过于一样。龙阳门乃是修炼气功的大门派,龙阳气功霸道阳刚,独步天下,偏偏出来一个卢靖,纯以外家功夫便是打散你一身内功修为,剑走偏锋。十三载寒暑苦练的内力,付诸东流,我这老头子看着心里也是生疼。这刘家堡的人,来的也实在是时候啊。”

阿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不知是谁故意走漏了风声,把我武功全废的秘密卖给了别人。刘堂英赢得了名声,摘取我的荣耀,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说不定回去路上便有人认出来我的青牛。他还能好过?!半途不被打死,那是他的造化。哪里有光捡便宜不吃亏的道理。我心中不服气的,是卢靖!我内功外功兼修,自小苦练,败的实在不甘心!我怎么样去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就败了,连枪也被夺走……”

杨月只余下叹息,饶是以他的老辣经验,也想不明白。因为阿丑的功夫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最是知根知底。虽然内力火候,阿丑还有所欠缺,做不到内力爆发,聚力成线隔空伤人的地步,但阿丑的外家功夫却是非常了得,尤以枪法见长。彼时,刘堂英的一通乱拳,都是未能伤到他的根本,这便是苦练得来的成果,非是朝夕之间一蹴而就的空架子。

良久,阿丑忽然长叹一口气,看向杨月郑重其事道:“杨伯,我要回后山。”

杨月一惊,脸上密密的皱纹缩紧,凝重道:“真要去?”

阿丑坚定点头道:“我已做好了决定。明日便上山!”

杨月听闻,沉默下来,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向村内走去,背影萧索。

阿丑便一个人站在村头,忽然打出两拳,架势正宗,却再无昔日强劲的力量。他与卢靖秘密一战,内力尽毁,等若被釜底抽薪,如今如同无筋无骨的蛟龙,虽有龙相,却无龙力。他咬了咬牙,狠历的长喝一声。最后心绪平静下来,爬上老桂树,躺在枝干上,看着漫天星斗,开始回想自己的八个兄弟姐妹,猜想自己的爹娘容貌,一夜无眠。

明日,破晓,晴天。

阿丑跳下桂树,仰头看了一眼兰幽村背后一片耸入云巅的大山,长长的出了口气。对于龙青山,阿丑小心藏着无数美好和苦涩的记忆。山上有一个神仙姐姐白莲儿,还有一个动辄雷霆咆哮的老爷爷。他小时候在龙青山上长大,比他大三岁的白莲儿悉心的照顾他的寝食,一丝不苟。记忆中她不爱笑,眉目却很温柔,算一算日子已是三年零七十八天未见了罢。

龙青山太陡,一般人无法攀登,临近山巅之上,是一片几十丈的绝壁,使之成为了一处高高在上的绝地。山上无路,阿丑沿着山麓而上,穿梭在树丛荆棘之中,攀爬岩壁,踽踽而行。正午时候,总算靠近了山巅。

那一片绝壁,成为挡住他的天险。他现在没法子爬上去,除非把外家功夫修炼到钢筋铁骨的地步,用五指扣入岩壁,才有可能爬上去。没了内力,他的轻身功夫,再也无法施展,草上飞,踏水行,飞檐走壁,都是不可能。

阿丑微微喘气,一脸苦笑,双手攀附在一块微微凸起的岩石之上,仰头对着山顶,猛提一口气大喊道:“白莲姐姐,白莲姐姐……”一连喊了八声,阿丑方住了嘴,听到山巅之上一声暴烈到了极点的咆哮,如同狮子吼:“哪个挨千刀在作怪……芙儿,芙儿……去把乱叫的鬼怪给我打下山去……”

阿丑是不敢再喊了,一脸憋屈的等着不动,眼巴巴看着绝壁之上,等着神仙姐姐来救自己。

不少顷,一道桃李年华的窈窕身影飘然出现在崖边,微微倾着身子向下看来。少女一头秀发一丝丝的垂了下来,随风而动,神色清冷眸子雪亮,真真有一种仙子风韵,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油然而生。

阿丑见之神色间呆了一呆,连声道:“白莲姐姐,快带我上去。”

少女闻声直起纤细的腰,一脸为难的摇头道:“师父不让你上山的。”她知道,没有师父的授意,阿丑无论如何也是不敢上山,就算上了山也要被打下去。

她看着阿丑,眉头蹙起,不敢相信阿丑竟成了胖子。

阿丑苦涩道:“不让上山,我便是上不得上下不得下,走投无路了……啊……啊……我不如从这里跳下去算了……”阿丑一面说着,双眼一闭,便是松开了手,胖乎乎的身体直向千丈高山之外落下去。

少女见状,温柔的眉头蹙的更紧,娇呼一声道:“淘气!”身形掠动,飞走绝壁,解下系在腰间的一条七彩丝带簌簌一声甩了出去,丝带一卷,缠住了阿丑的腰,然后少女芊芊弱弱的手扣入到了石壁之中,另一只手拉住丝带用力一提。阿丑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然后被一把接住。

阿丑一脸得意微笑,悄无声息的伸手搂住了女子的纤腰,只把神仙一样的少女吓了一跳。少女素面绯红,正要作恼喝止,便听得阿丑轻轻的唤了一声:“芙儿!”

女子气息一窒,羞赧道:“师父从不让你这样叫我!若是被师父听到,非要打的你十天都爬不起来。”

阿丑嘿嘿一笑,眼睛眯起来道:“那也值得!他老人家要把你困着,我就是要把你带走,远走高飞——不管你们同不同意。反正芙儿小时候答应过我,照顾我一辈子……”

少女玉芙神色温柔,低头轻轻一笑,桃花烂漫,羞颜道:“谁要一辈子照顾一个小坏蛋、大胖子……”白芙脸色急变,惊声道:“阿丑,你,你的功力?”她突然之间发现了阿丑的异样,惊慌中眼神变得冷冽起来,好像一只护犊子的柔顺母猫,发现自己的小猫咪被欺负,怒了。玉芙冷冷道:“阿丑,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我去给你报仇……阿丑,你这就带芙儿去!”

阿丑一脸苦笑,揉了揉玉芙蹙起的柳叶眉梢,正要开口说话,自那崖顶之上,一道天雷大音响了起来,极为恼火道:“你们要往哪里去?嗯,哪里去?统统给我呆在山上,哪里也不准去!”

白芙和阿丑都是一惊,默契的一同低下头,不敢答话,不敢动。

雷公杨辰,白芙的师父和爷爷,一手将阿丑养大的人,在两个后辈的面前,有着无比的威严。

杨辰脾气暴烈如火,以嗓门粗大闻名遐迩,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并不是一介江湖莽夫,声高理也高,让人不敬不服都不行。

杨辰扫了一眼崖底下的两个孩子,顿时不耐烦,历喝道:“还不上来,要造反了不成?!”

阿丑低声道:“白莲姐姐我们上去吧。”

白芙兀地还有一些不愿,美目盯着阿丑道:“阿丑,到底是谁害了你?”

阿丑道:“到了山上,我一点一点告诉你。先上去吧!”阿丑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世界上最关心疼爱他的人,莫过于芙儿了,虽然三年多未尝一见,但那种温暖感觉却丝毫未变。

玉芙这才带着阿丑上到山巅,双双站立在杨辰的面前,皆是低头看着脚尖,眼观鼻鼻观心,垂首沉默。

杨辰一身粗布麻衣,头发都已全白,腰板身姿却异常挺拔,如同一把刀一般,时刻都有寒芒迸s。老人家也不说话,睿智的目光扫过两个孩子,许久许久,却是出人意料的叹了口气,沉声道:“当初拼了命逃下山,现在又滚回来做什么?”

阿丑咬着牙道:“没法再闯了,内力被人打散……”他当初拼命逃下山,一小半的原因便是被杨辰打怕了。杨月教他功夫,杨辰当陪练。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些地狱般的生活。他的童年是血淋淋的。

杨辰一声冷哼,踱了两步骂道:“没用的废材。”

阿丑和玉芙都不搭腔。杨辰其实是很爱护他们的,极为护短,只是外冷内热,三句话不离喝骂,其实是性情使然。

果然,杨辰一句话骂完,盯着阿丑道:“给我讲一讲,什么样的人物把你打成这样的。”

阿丑一五一十将自己与卢靖一战的经过讲来,杨辰越听越惊,到了最后两条白眉毛都挤到一起,最后出人意料的说了一句:“这一件事情,你自己去解决。哪里挨刀子,哪里砍回去。龙阳门出了这么一个货色,你不消惧怕那些老东西,卢靖该打还是要打,绝不能惧怕半点,知道了么?!”

阿丑点头,心中一片苦涩。爷爷似乎忘记了自己一身内力已废,怎么能打得过卢靖?!况且自己还把爷爷亲手锻造的龙纹枪给丢了,丢尽了爷爷的脸。

那柄整整锻造了五年的龙纹枪,杨辰只字未提。

阿丑心间忐忑。

杨辰掉过头道:“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阿丑和白芙在后面默默的跟着,不知道爷爷要给什么东西,心里好奇,却不敢问。两人悄悄的把手捏在一起,步伐一致的跟着,只觉得火爆的雷公爷爷今日颇有些不同。

杨辰默不作声走到三间土屋里间,在一口黑漆梨花木雕花铜锁的箱子前面停下来,小心翼翼的打开,从最里面拿出来一个镶金嵌玉的檀木匣子,交到了阿丑的手里,神色间有些萧索道:“这是你爹娘的东西,你该看看了。”

阿丑一惊,双手不禁有些颤抖,缓缓打开匣子,方看到匣子里面的什物:一块玉佩,一支玉簪,还有一把钥匙。那玉佩上系着红绳,镂空的花纹,样式古朴,雕工精细,在中间是一个“萧”字,正是阿丑的姓氏;那把钥匙则是异常精细,齿痕凹凸,相当繁复,定出自于能工巧匠之手;最后是那一支玉簪,上面有一朵珠花,亮晶晶光闪闪,煞是好看。

阿丑一时间心潮澎湃,无法说出话来,心中思绪万千,但是都乱糟糟一团,只得轻轻合上匣子,搂在怀里,看向杨辰。

杨辰眼神闪动,仿佛也是被勾起来回忆,依稀道:“你爹叫萧盛道,擅长用枪,手持一柄龙纹枪,行走江湖旱逢敌手。你娘叫李明姝,一代江湖奇女子,通晓天下武功,博闻强志。你要记住这两个名字。另外,在龙渊省你还有一门亲戚,乃是你爹的胞弟你的亲叔叔,叫做萧茂道,接手了你爹的家业。这一次不是我不留你!你必须去一趟。你爹娘在那里留下一些东西给你。而且,父母之仇,也要从那里查起。走,现在就走!”

杨辰说话间似已厌烦了阿丑。

玉芙听闻,急道:“爷爷,阿丑怎么能够应付?你不能立刻赶他走。”

杨辰一瞬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身板微微的佝偻起来,看着玉芙语重心长道:“一辈子留在山上能有什么?哪里有不离巢的小鹰。功力没有,就好比雏鹰折断了翅膀,只要挺过去,天再高,也能够飞上去。芙儿,你总是护着这小子,没有好处!”

玉芙不住摇头道:“我不,爷爷,我要跟阿丑一起走!”

杨辰一脸y沉,玉芙和阿丑则一脸坚定,下意识的互相攥着手,固执的坚持着。许久许久,老人重重的一挥手,背过身去,暴喝道:“走,都走,都给我走……”屋顶上的瓦一块接着一块的破碎,转眼间碎了一半。

阿丑和玉芙相视一眼,一路飞奔,向山下而去。

两人走后不久,杨月悄然出现在山巅之上杨辰的身旁,长吁短叹道:“你怎能让阿丑这个时间出去?”阿丑的仇人并不少,江湖之中没有不染恩怨的人。

杨辰道:“萧茂道不行了,前不久被人下了毒,熬不了多久了。阿丑再不去,一切恐怕都晚了。当年到底是谁杀死了萧盛道,许多的秘密都在萧茂道的口中,不能不查出来,而且萧盛道留下来的东西不能够落入到别人的手里。有人已经按耐不住了……唉!没想到玉芙真的喜欢上了这小子,痴儿傻儿,以后的日子,岂能有片刻安宁?!”

杨月一脸的凝重道:“看来这件事,我们两个老家伙是无法c上手了,当年的约定是不能够违背的。玉芙能够跟着阿丑,也是不错,青梅竹马。老哥,你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年轻人的事情,你c手太多,反而是适得其反,顺其自然罢!能有这样好的孩子,你还要要求什么?”

第三章:月如

阿丑很缺钱,与卢靖一战之后,为了疗伤不但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钱,还欠下了大笔的债务。现在的身手,恐怕连一个江湖二流高手都不如,而且成了一个胖子,没几个人认得出来。

在兰幽村外的土路上,阿丑将匣子再次打开,将钥匙和玉佩揣到怀里,贴身收好,然后将玉簪夹在手上,反复的把玩,越看越喜欢。整个玉簪晶莹剔透,手工精细完全没有瑕疵,浑然宛若天成,加上那一朵珠花,光彩照人,以阿丑的眼光判断,价值连城。

阿丑看着身边静下来婷婷的玉芙,轻声道:“芙儿,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吃苦头?”

玉芙眼睛一眨,摇头道:“没有苦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阿丑苦涩一笑,道:“如果有一天,我要是要娶你,你愿不愿意?”

玉芙眸子雪亮,看着阿丑,温柔的一笑道:“从小问到大,芙儿都答了无数遍了,你都没有记下来么?这一次,不想说!”

阿丑轻轻一叹,轻轻把玉簪别在玉芙的头上,伸手拨了拨,珠花晃动,光彩艳艳,配上玉芙的姿容,相得益彰。阿丑一把抓着玉芙的柔荑,紧紧的双手握着,坚定道:“除了我和你,不要让第三个人碰这玉簪!”

玉芙点头,脸颊微红。

骤然之间一声牛哞响起来,浑厚而低沉。阿丑闻之一愣,惊讶道:“青牛,我的青牛怎么回来了?!”他赶紧加快了脚步往前疾跑,顷刻后便是看到了壮硕无比的青牛,正四蹄飞踏,轰隆隆向自己奔来。

青牛当真有灵性,到了阿丑的面前,便停顿下来,四蹄跪下去。阿丑第一眼便是看到了牛角之上的血迹,爬上牛背神色凝重道:“芙儿,只怕阿呆出事了。青牛,快带我去!”玉芙脚尖一点,也坐到牛背上,靠在阿丑的怀里,青牛再度飞奔起来,速度之快不输骏马。

土路上,一骑青牛绝尘而去。

直到三十里之外一片密林边,青牛停了下来。阿丑和玉芙顿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在林边的荒草之中看到了刘堂英和刘老的尸体,胸膛之上都是一个巨大的窟窿,显然是被青牛的牛角撞破而死。玉芙忽然道:“阿丑,你看他们的眼睛里面有一片黑气,定是被人下了毒了。”

阿丑凑近去看,果然是看到了刘堂英和刘老的眼瞳之中有一片朦胧的黑斑,的确是中毒所致。两人死去大概不久,血迹已凝结成块,呈现黑紫色,血腥气却没有变化,还没有发臭。阿丑判断道:“看来这两人牵走青牛,带走阿呆不久就被人下毒了,不过并没有立刻毒发死去,而是一路艰难到达了这里,已经虚弱不堪,才被青牛撞死。这两个人才死去不久!阿呆到底去了哪里?下毒之人到底是谁?看来我们去龙渊省的计划要缓一缓了,必须先找到阿呆。”

玉芙柔顺的点了点头。

两人骑上青牛,匆匆离开了这里,再次上了大路。

是日黄昏,华灯初上。胭脂河畔,画舫花船,鼓瑟笙箫之声不绝于耳。一骑青牛缓缓走入丹阳城城门,径直来到永安当铺。丹阳城乃是青山郡的首府,不夜城。因为一条胭脂河,清官伶人无数,多少侠客、才子流连忘返,醉卧花丛。胭脂河中,花船之上,娇艳女子,艳名广播。每一条花船,每一座青楼,都是一处销金窟,春|宵一刻,千金散去都是家常便饭。

阿丑和玉芙走入到这一家信誉极好的永安当,便是看见了啪啪啪拨着算盘的胖掌柜。掌柜的一身肥r,老鼠眼睛之中精光乱闪,看见客人进来,发出来哈哈笑声,热情道:“原来是萧家阿丑。小二快快上茶,上龙渊女儿茶。”

龙渊女儿茶是好茶,上等的好茶。

说话间,掌柜的已经从柜台后面迎了出来,极为的热络,招呼阿丑和玉芙在客桌坐下。此间小二已上好茶水,规规矩矩的退下去。胖掌柜方嘿嘿笑道:“这一次,又有什么好东西?”

阿丑淡然道:“王掌柜,我们先不谈典当生意。我有一些事情先要向你打听,以你的消息灵通,一定不会不知道。”

王掌柜一愣,哈哈一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凭我们的交情,定然言无不尽。”

阿丑直接问道:“刘家堡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情?”

王掌柜道:“刘家堡?!大事情嘛倒是有一些,不过都机密无比。你看……”王掌柜小眼睛挤成一条缝,下意识的搓着手,端起茶杯虚呷一口。

商人贪婪,从不白白付出。

阿丑道:“你既然知道一些消息,便看看这个紫檀木的宝匣,如何?皇家御用,绝非凡物。”阿丑拿出来那镶金嵌玉的紫檀木匣子,递给王掌柜。王掌柜眼睛一亮,双手将之捧着,细细的检视,然后不住的点头,简直爱不释手,连连叹道:“木料上乘,金玉更是上上之乘,果然是皇家御用宝盒之中的精品,而且年月悠久,乃是一件上品古董。好,实在是太好了。这样吧,三千两如何?三千两你卖给我,刘家堡的消息,免费奉送。”

阿丑竖起五根手指,笑而不语。

王掌柜嗜好古玩早已入魔,当即咬了咬牙,一狠心道:“成交,五千两就五千两。这是银票,你验一验。”

阿丑瞥了一眼银票,整整五千两,交给玉芙。然后捧着茶杯道:“现在,给我讲一讲刘家堡的事情。”

王掌柜抱着宝匣抚摸着,低声道:“最近,刘家堡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刘家堡堡主刘野的女人跟一个江洋大盗私奔,至今未归。刘野恼羞成怒,已经发出悬赏一万两,要这一对狗男女的项上人头。第二件事就更加隐秘了,刘家堡近来与毒龙教走得很近,似乎在策划着什么,不得而知。其他倒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了。”

阿丑起身,带着玉芙离开永安当,王掌柜殷情的送到路上,看着两人牵着青牛离去,兀自看着怀中的宝匣,一脸痴笑。两人寻了一家客栈落脚,简单的吃过一点东西。玉芙沐浴的时候,阿丑一个人离开客栈。

夜色朦胧,灯火阑珊。

丹阳城最大的烟花之地,掩月搂。

高高楼台上幽静搂廊尽头,一身华服丰腴成熟的美貌少妇靠在门边,正幽幽托着香腮,双眼微闭,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走廊的一头。

少妇耳根微微一动,慵懒的张开眼睛,一抹惊喜神采闪过,罗裙摇动莲步轻移,曼妙的身子移动,款款的走向那一道略显落寞的身影,似缓实疾。

“阿丑!”

少妇轻轻的唤了一声,笑靥如花。

阿丑微微一笑,放松了下来,轻轻叫了一声:“月如姐!”

少妇苏月如,掩月搂的真正大老板,姿色超群,富甲一方。此时此刻略带媚意的姣好脸上却带着一丝幽怨的愁容,握着阿丑的手,幽幽道:“你终于是想起姐姐来了么?”

阿丑一脸苦笑。上一次偷偷离开,十分尴尬,后来想想太对不这个姐姐。

两人到达房中,相对而坐。月如握着阿丑的手始终不放,美目流转间,呵气如兰道:“阿丑,姐姐以为你再也不敢来看我一眼了!姐姐也怕再也见不到阿丑,日夜担心你。你这条犟牛,姐姐真的不好么?”

阿丑神色紧张,连连道:“没有姐姐照顾,我与卢靖一战之后,恐怕早死了。姐姐对我的恩德,我都是心领神会,一生铭记在心。”

苏月如眸子一亮,旋即流淌出来一丝疲倦,把阿丑的手按在自己的柔软胸口,梦呓一般道:“姐姐害怕,内心里害怕……空虚……阿丑,姐姐新婚之夜,便死了相公,这么多年了……阿丑,姐姐把自己献给阿丑……你,你要了姐姐……姐姐还是清清白白的……上一回,你看了姐姐的身子,落荒而逃,姐姐真的好伤心……”说话间,苏月如风华绝代的脸上一会笑,一会哭,眼角泪水簌簌的滑下,身子已变得软绵绵,柔若无骨。

苏月如一直很疼爱他,近乎无私的奉献。阿丑的确早已感觉到了其中别样的情愫。但他一直是把苏月如当成姐姐,和另外的七个兄弟姐妹一样,没法接受其中的爱意,况且他知道王千当早已爱上了苏月如。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月如姐似乎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故意瞒着他暗自承受着。

那一刻,苏月如已经将他拉入到怀里,紧紧的抱着,又哭又笑。

阿丑从苏月如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绝望,心中一痛。空闺幽冷,凭栏独望,孤单身影,茕茕孑立,那种寂寞空虚,忍耐了十多年,把大好的芳华都毁了。他反手搂住了苏月如绵软的纤腰。苏月如身子格外敏感,轻轻的颤抖,捧着阿丑的脸庞,充满渴望的深吻下去,腰肢婉转,身子轻轻的颤抖,压抑的欲望如同洪水犯难。

在外闯荡三年多,从懵懂无知的少年一点点成长,阿丑已记不清那些夜晚,在他怀里嘤咛缠绵的姑娘。唯一忘不掉的,只有玉芙。他是一个有强烈征服欲的男人,即使如今内力全失,那种欲望也从未熄灭。

江湖血冷,大概苏月如的血已经冷了,铁血而冷漠。

血玫瑰。

美丽却带刺,触碰它的人,都会被刺伤。

这个突如其来的夜晚,血玫瑰只有馥郁的清香。苏月如开始解开阿丑的衣衫,骄傲的骑在阿丑的身上,眯着眼睛一脸笑容的哭泣,腰肢扭动,紧紧的缠绕着阿丑。

铁娘子血玫瑰,白玉肌肤,秀发垂下,咬着下唇,身子轻轻的沉了下去,深深的下去,然后脱去了力量,全身一阵痉挛,无力的伏在阿丑的胸膛上,一滴滴的泪水落下来,有点惊慌失措的羞赧道:“阿丑,姐姐好痛……”

阿丑双臂抱着月如,一翻身,将之压在身下,认真的看着月如的脸庞,轻声道:“痛苦中寻找快乐,不就是人可笑、可爱的地方么……”

月如扑哧一笑,八爪鱼一样紧紧缠着阿丑,丰腴的胸脯温柔的磨蹭着阿丑的胸膛,贝齿轻咬在阿丑的肩膀上,然后轻轻的嘤咛,好像梦呓。

欲望一点点被点燃。

旷日持久的一个时辰过去,月如靠在阿丑的怀里,香汗淋漓,如同一只小猫,安静平和又黏人,蜷缩着身子,将脸贴在阿丑的胸膛上。

掩月搂三千佳丽,掩住的也不过是这一朵血玫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