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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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渡云水

建康。玉巷。

吴三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叫道：&l;有消息吗&r;

&l;还没有。&r;

祁远道：&l;云老爷子已经亲自带人去找。林法师这两天用灵飞镜把建康周围百里全搜过了，都没有线索。&r;

吴战威在一旁咬紧牙关，腮帮肌" >鼓起，低头磨刀，额头青筋一跳一跳。

易彪道：&l;我是最后见着公子的。当时船上除了紫姑娘还有一个女人，浓妆艳抹的，像是个粉头。&r;

&l;不是粉头。&r;

秦桧脸色发青地从堂后出来，沉声道：&l;是宅里的女人。&r;

&l;我们怎么没见过&r;

&l;不用问了。立刻去查太乙真宗如果是他们袭击公子，我拼上这条命也要焚了龙池&r;

说着秦桧脸一变，转身跌跌撞撞朝堂后奔去。

祁远与众人相顾讶然，&l;老秦这是怎么了&r;

吴三桂道：&l;鬼知道他怎么突然跟茅厕较上劲了。&r;

易彪道：&l;会不会是中了毒&r;

吴三桂摇了摇头。&l;不像。他给自己抓了六、七副药也没治住，现在拉得走不成路。我瞧倒像有人不想让他出门。&r;

众人叫道：&l;谁这么歹毒，连这种卑鄙手段都使出来了&r;

祁远龇牙吸口凉气，&l;英雄好汉，也怕拉稀。老秦动不了，咱们几个多跑跑吧。&r;

吴三桂背上长刀。&l;太乙真宗的事交给我我倒要瞧瞧那些牛鼻子长了几只眼&r;

广阳位于大江与云水之间，往西一马平川，其余三面则群山叠嶂，要走一百余里山路才到云水之滨。这里也是晋国的东北边陲，向北过了云水便是汉境，往东沿云水而下则是宋国的丹阳。王茂弘所说的广阳渠便是从大江掘出一条河渠，穿过广阳以东的群山，直抵云水。这种浩大工程，难怪云氏会心动。

一入丹阳地境就见到一群差役设了关卡，对过往商旅逐一检查。人群怨声载道，那些差役却不为所动，只说新接到知府大人的行文，要对进出晋国的客商严加盘查。

泉玉姬过去递上六扇门的腰牌，差役立刻露出敬畏神情，飞快地唤来一名官吏。那小吏验过腰牌，态度也变得十分客气，不但免去检查，还亲自送三人到码头。

数十艘客船泊在岸边，都是十几丈长、三层高的楼船，仿佛一座座浮动城堡，气势恢弘；然而比起它们后面浩瀚的大河，这些楼船都变得如同鸿毛，无足轻重。

&l;哇&r;

望着眼前几乎看不到边际的河流，程宗扬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大江给他的感觉已足够震撼，眼前的云水却更宽阔，水流虽然没有大江湍急，却在平静的表面下有种目空一切的汪洋恣肆。浩浩的河水浑然一片，让人辨不出来哪里才是边际。

&l;客人是第一次见到云水吧&r;

那官吏带着一丝自豪笑道：&l;这里的水势还不算大，若到了晴州，云水在夜影关下汇成云梦大泽，每次涨潮时分巨波吞吐山峦，水气弥漫日月，那才叫大水。&r;

程宗扬极目远眺，远方正有一支船队逆流而上，巨大船体在视野中小得仿佛豆荚，禁不住道：&l;云水有多长&r;

官吏笑了起来，&l;这就没人知道了。听说云水上游在塞外，那里的牧民经常能看到河中飘下来的白云。因此世人都说云水是从天上一直流到晴州，世上的金铢也跟这河水一样，从天下四处流到晴州。泉捕头，请&r;

那官吏对这位长安六扇门来的捕头客气万分，显然把另两人当成她的随从，边走边道：&l;我宋国主上圣明，大臣贤良。丹阳虽是小城，但士民殷富，治安一向良好，莫说盗贼，就是乞讨的流民也早已绝迹&r;

正说着，旁边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l;老爷太太赏口饭吃吧&r;

一个翻着白眼的瞎子趴在地上，破烂衣服早已辨不出颜色，怀里抱着一" >竹竿，一手拿着一只破碗颤微微递过来，里面有几枚脏兮兮的铜铢。

官吏刚说得嘴响就撞上这档事，尴尬地喝斥道：&l;快走快走不是有养济院给你们钱米嘛&r;

瞎子翻着白眼珠道：&l;吃不饱啊，老爷&r;

官吏不想多事，从袖中" >出几个铜铢丢到碗里；那瞎子连声道谢，接着哎哟一声，却是被小紫不小心踩了一脚。

&l;哎呀&r;

小紫惊惶地说：&l;踩痛你了吧真对不起啊。&r;

瞎子揉着腿，脸上堆起笑容。&l;没事没事小姐心肠这么好，将来一定嫁个好人家&r;

小紫可爱地一笑，&l;谢谢你啊。&r;

说着把一枚金铢丢在瞎子碗里。

一枚金铢相当于两千铜铢，寻常人一个月也未必能赚到，她出手这么阔绰，不但官吏张大嘴，连那瞎子的白眼也立刻翻过来，眼珠瞪得贼大。

周围的人聚拢过来盯着碗的金铢，过了一会儿旁边有人叫道：&l;这瞎子是假的&r;

&l;好端端的装瞎子，这厮不是好人&r;

那官吏反应过来叫道:&l;来人把这厮逮起来&r;

瞎子被一群人团团围住，逃都没地方逃，连声道：&l;老爷饶命啊小的就是讨点钱，没干什么坏事啊&r;

官吏一把抢过碗里金铢，肃然道：&l;泉捕头，这厮冒充瞎子欺诈客商，必是歹人小的一定严加审讯&r;

小紫小声道:&l;好可怜，你们不要打他啊。&r;

官吏被她提醒，暗道这不长眼睛的东西敢当着六扇门的面削自己面子，非打断他两腿不可嘴上却笑道：&l;姑娘放心。这金铢还请姑娘收好。&r;

官吏一直将三人送上船、安置舱房，这才怒气冲冲地去收拾那个死瞎子。

这条船是码头上最大的一艘，比平常楼船还高一层，甲板上足有四层，分为前舱和后舱。前舱算是头等舱，舱内卧室、客厅一应俱全。后面以载货为主，舱房都是十几个人一处的大间。虽然材料都是木制，没有钢铁痕迹，但巨大的规模让程宗扬对这个世界的制造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程宗扬等人被安排到正对船首的最高一层，打开窗户就能看到云水浩渺的江面。那官吏选了两间相连的客房，原以为泉捕头和她贴身丫鬟住一间，男丁单独一间。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占了大间，把泉玉姬打发到隔壁。

&l;死丫头，你故意的吧&r;

小紫笑吟吟道：&l;装神弄鬼什么的，最讨厌了。&r;

&l;那瞎子你认识&r;

&l;他姓卢，在建康和孟非卿他们一起见过面。&r;

程宗扬恍然大悟，&l;星月湖八骏的老五，云骖&r;

小紫撇撇嘴，&l;什么云骖，一头瞎眼的跛脚驴子。&r;

程宗扬没理会她的讽刺，&l;他怎么到这儿来了&r;

&l;晚一点就知道了。&r;

卢景既然露了行藏，肯定会来找自己。程宗扬松了口气：&l;太好了，我正想找人回去报个信呢。对了，你在车上和姓泉的聊那么久，说什么了&r;

小紫眨了眨眼睛：&l;我问她多大了，许了人家没有，家里有几亩地，整天跑来跑去辛不辛苦&r;

&l;哼哼哼&r;

&l;还有件好玩的事，程头儿想不想听&r;

&l;恐怕没什么好玩的吧&r;

&l;猜对了&r;

小紫拍手笑道：&l;雪隼佣兵团的人也在这条船上。&r;

&l;什么&r;

一听到月霜也在船上，程宗扬立刻头大起来。

&l;大笨瓜。&r;

小紫扮了个鬼脸，娇声道：&l;泉奴&r;

与隔壁相连的小门打开，戴着面纱的泉玉姬进来躬身道：&l;老爷主人&r;

程宗扬板起脸，&l;叫老爷就行了，还叫什么主人&r;

&l;主人是叫我呢。&r;

小紫笑道：&l;你当她的老爷，我当她的女主人，有什么不好的走吧泉奴&r;

&l;凑啊哟&r;

程宗扬叫道：&l;你们去哪儿&r;

&l;当然是踩点了。&r;

&l;说什么黑话呢&r;

小紫转头道：&l;我已经跟泉奴说好了，今晚联手杀光佣兵团的人，扔到江里毁尸灭迹。剩下月霜好送到黑魔海给主人邀功请赏。&r;

&l;我干&r;

小紫格格一笑，带着泉玉姬离开。

程宗扬无奈地坐下来，念头却转到那个白眼瞎子身上。

能见到卢景是件好事。说起来星月湖也是自己人，见识过谢艺、萧遥逸还有斯明信的手段，这个排行星月湖八骏第五的卢景也差不到哪儿去。

自己本来准备找家云家的商号向建康报个平安信，这下倒省事了。不过程宗扬记得小狐狸说过，五哥卢景出身豪门，这个世家公子却喜欢扮瞎眼乞丐，不知道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舱门忽然开了一道缝。程宗扬有些奇怪，楼船还没有启程，外面风也不大，怎么门会吹开呢他起身想去关门，一" >脏兮兮的竹竿从门缝中伸进来，接着递来一只破碗，一个声音道：&l;老爷，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瞎子吧&r;

程宗扬瞪着那只破碗，良久拉开门，&l;进来吧卢兄，客气什么呢&r;

翻着白眼的瞎子蹲在椅上，" >索着从碟子里捡颗蚕豆丢在嘴里，嘎崩嘎崩地咬着，半晌也没开口。

比起温和从容的谢艺、风流倜傥的萧遥逸、威猛沉稳的孟非卿、" >冷果决的斯明信，眼前的卢景看起来貌不惊人，怎么也看不出他出身世家，身为星月湖八骏的老五，又是如今最好的杀手之一。

程宗扬忍不住道：&l;这船人来人往的，卢兄打扮成这样满船乱转，也没人拦你&r;

卢景头也不抬地说道：&l;你以为这船是谁的&r;

程宗扬明白过来，&l;孟老大&r;

孟非卿的鹏翼商社有船行和车马行，看来自己是上了星月湖的船。程宗扬松了口气，&l;卢兄，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吃蚕豆吧&r;

瞎子擤了把鼻涕顺手抹在破衣上：&l;建康都快翻过来了，你倒躲在这儿开心。哼哼，紫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小姐，你孤男寡女地带着她去晴州，打什么鬼主意&r;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l;是你们紫姑娘带着我去晴州好不好&r;

瞎子从衣服里" >出一颗药丸扔过来，&l;拿着。&r;

程宗扬接在手里，&l;这是什么东西&r;

&l;给月霜姑娘的。王哲那家伙这么多年也没把月姑娘的寒毒治好。这颗丹药你拿给她吃了，看看效果怎么样。&r;

程宗扬明白过来：&l;你是跟着月霜才撞上我们的&r;

卢景悻悻道：&l;岳帅两个女儿先后失踪，孟老大差点把我跟四哥的狗头敲碎。还是老卢运气够好，一次找到两个。&r;

&l;我还以为卢兄是特意找我呢，原来是为了两位姑娘。&r;

&l;找你当然有事。&r;

卢景翻白眼道：&l;传闻你跟太乙真宗结了梁子，到底怎么回事&r;

程宗扬心虚地说道：&l;没有吧&r;

&l;你手下的人已经放出话，说太乙真宗绑架盘江程氏的少主，让他们立刻交人，不然就打上龙池。&r;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l;谁这么无能啊&r;

卢景嚼着蚕豆道：&l;别说我没警告你。你手下那两个要被人瞧出是殇侯的底子，麻烦不会小了。&r;

殇侯是被六朝联手逼迫才隐身南荒，可见他老人家在六朝也是人人喊打的角色。程宗扬又一次感叹自己运气不好，殇侯和星月湖这两个见不得光的组织偏偏和自己关系最深，连带自己也要小心，免得被牵连进去，殃及自己这条无辜的池鱼。

程宗扬打起" >神，&l;卢兄也要去晴州&r;

&l;既然你要去，我就不去了。&r;

卢景抹了抹手指，&l;小狐狸在江州被人盯上，我要去帮忙。&r;

&l;谁盯上他了&r;

卢景咧嘴冷笑一声：&l;这些天宋军大举集结，看来贾师宪铁了心要跟我们打一场。&r;

&l;贾师宪是哪位&r;

程宗扬想不起来历史上有这位人物。

&l;宋国太师，兼领平章军国重事。&r;

卢景冷冷道：&l;江州城池浅陋，宋军若来，只有弃城与宋军野战。王茂弘把我们兄弟支到江州，不用费一兵一卒，无论胜败都坐收渔人之利，真是好算计但我们兄弟既然出头露面就不怕和他们在战场兵戎相见&r;

程宗扬记得云家那幅地图上，江、宁二州在晋国东疆，分列大江两岸，最东边的江州与宋国隔山相望。看来王茂弘早就算准宋国的反应，知道临安出于对岳帅的忌惮，绝不容他手下坐大。怪不得小狐狸拿到江州像吃到酸李子一样。

瞎子忽然翻了翻白眼：&l;喂，程小子，你跟月姑娘不会有什么事吧&r;

程宗扬干笑道：&l;能有什么事啊&r;

&l;那就好。上次见面紫姑娘已经说了，宁可跟着你也不回星月湖。&r;

卢景气哼哼道：&l;你这小子，有点狗运道。&r;

程宗扬禁不住咧开嘴。死丫头说过这话难怪星月湖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姑爷一样。但卢景接下来的话却让程宗扬出了一身冷汗。

&l;除了下落不明那个，岳帅就这两个女儿。紫姑娘既然跟了你，你小子要和月姑娘再有什么事，小心我们兄弟一人卸你一条腿&r;

程宗扬脸颊抽动了一下，&l;五哥，我就两条腿，你们兄弟可有七个呢。&r;

卢景白眼一翻，&l;八个三哥的帐我替他收。你就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长几条腿吧。&r;

程宗扬心里哀嚎一声，这话他要早半年说，自己当场就能给他拍" >脯。这会儿生米早就成熟饭，自己总不能给月丫头做个处女膜修补术吧

程宗扬打起" >神：&l;我去晴州也没什么要紧事，既然小狐狸那边有事，不如我去江州；卢兄辛苦些，亲自护送月姑娘去晴州，也免得你疑神疑鬼。&r;

&l;好说。&r;

卢景一口应承下来，&l;既然这样紫姑娘就跟我一道走。你自己去江州找小狐狸。&r;

程宗扬讪笑道：&l;小紫就不劳烦五哥了，小弟照顾就行。&r;

卢景木着脸道：&l;她们姊妹难得见面，好不容易一道去晴州，怎么好分开况且江州兵危战凶，也不是紫姑娘该去的。&r;

程宗扬颓然道：&l;还是我去晴州吧。&r;

卢景拍了拍手，从椅子上站起身：&l;这船是鹏翼旗下的锟字号楼船。船上管事的姓俞，军衔不高，做生意还行。有什么事就去找他。&r;

这家伙还真不客气，平白给自己塞了这桩保镖的任务。不过吃人家的嘴短，何况还是硬抢来吃的

程宗扬见他要走，忙道：&l;还有桩生意正好要找五哥商量。&r;

卢景蹲回椅子上，翻着眼睛" >了颗蚕豆：&l;杀谁先说啊，我开价可是很高的。女人和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加收一倍。&r;

早听说斯明信和卢景两个合伙作杀手的生意，看来不假，只不过程宗扬道：&l;连女人和小孩你也杀啊&r;

卢景不屑地翻了翻白眼，&l;讨生意还哪那么多挑三拣四的&r;

程宗扬摆手道：&l;不是这种生意。我正在做个东西，对你们星月湖可是大有好处小弟在建康有一个石灰坊，出一种叫水泥的东西&r;

这件事程宗扬早就打定主意。水泥若由自己来做，扩大规模并不容易，小狐狸拿到江州正给双方一个绝佳的合作机会。自己有技术、有原料，而小狐狸正需要一座坚不可摧的雄城。自己的技术、星月湖的需求、江州的市场，再加上数千名纪律严格的军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卢景听完他的讲述，神情微动，最后一点头：&l;我这就去建康找那个姓祁的&r;

说着他从椅子上跳下来，顺手抓起那碟蚕豆往破碗里一倒。

见他这副饿痨模样，程宗扬忍不住道：&l;卢五哥，听说你是世家出身，云骖是什么意思&r;

卢景顿了一下，接着眼睛一翻，白眼褪去，露出深邃黑瞳，就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快剑从破鞘中飞出，眼前的乞丐一瞬间变得光采湛然。

程宗扬这才发现他年纪远比外表看起来年轻。虽然穿着乞丐的破衣，却像一个浊世中的翩翩公子，倜傥不群；又像一头驰骋天际的野马，桀骜不驯。

&l;执辔如组，两骖如舞&r;

卢景道：&l;云骖就是岳帅战车前最外面那匹马。在沙场踏血而行的龙马&r;

请续看六朝清羽记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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