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佳人贵公子第9部分阅读(1/1)

。死后不悉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这是袁将军临刑前的遗言老夫至今想起这不堪回首的往事,都觉得自己无法再面对当今皇上,惟恐自己对他出言不逊,祸及我庞大的慕容家族啊”

原来父亲的心中竟埋藏着这段如此令人痛心疾首的往事难怪他会对皇上采取漠然且避见不应的态度。慕容玉树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一直以来,我带着你大哥随同作战,却把你留在皇上身边,你是否会觉得爹很自私、很无能”慕容狄此刻已无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将军风范,更像是一个做了错事请求原谅的父亲,小心翼翼地对慕容玉树说道。

慕容玉树看着两鬓斑白的父亲,有点于心不忍地避开他的目光,说道:“孩儿从未责怪过爹,爹也无须再自责了。”

慕容狄宽心地笑了笑,又问他:“你现在虽是皇上身边的宠信,但你要记住,伴君如伴虎,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以免招来杀身之祸。爹知道你性子寡淡,面冷心善,凡事都憋

在心里,不熟悉你的人,一般都很难揣测到你的心思。皇上为人生性多疑,他日必定也会对你有所顾忌,你切记万事小心”

慕容玉树只觉心里暖暖的,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听刘管家说,皇上又指派了你一项任务”慕容狄问道。

慕容玉树不应答,他又忧心忡忡地说:“皇上该不会让你去暗杀尚可喜吧”

慕容玉树缓缓地说道:“我本来已以为是这样”

“不是尚可喜”慕容狄心中更加不安,“那会是谁”

“绝情公子。”慕容玉树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感情波澜。

四周仿佛一下子全然静了下去。夜风轻轻拂过两人的衣衫,带出丝丝凉意。庭院被月光笼罩着。那树、那假山,全都透出阴郁之气。

“不准去”慕容狄沉声道。

“为什么”

“那个绝情公子,乃是武功一等一的高手,你绝对敌不过他的。”

爹也太小看他了吧不过想想也是,从小到大,爹都认为大哥的武功比他强,正因如此,爹才会带着大哥出战,把他留在京中。纵然他有着一身绝世武功,爹也以为他不过是个会耍耍刀剑,对内功之事一窍不通的“弱者”。毕竟他师从那个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绝世高手这件事,爹与大哥都是毫不知情的。一直以来慕容玉树也没有意欲要向爹解释,因为他对行军打仗之事,着实是不感兴趣。

慕容玉树心中思忖着,不发一言。

慕容狄见状,更是态度坚决地说道:“总之,你绝对不能去执行这个任务我慕容狄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去送死的”说罢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慕容玉树想,爹刚才让自己小心应对皇上,转过头来却又叫他违抗圣意,当真是矛盾。如今爹不让他去,他也惟有偷偷地去了。总之,他有信心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届时把绝情公子抓住,交给东厂,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桩差事,既没有违抗圣意,又不会让爹动怒,两全其美,实为上策。

然而,慕容玉树这次却失算了。

44第37章 交 锋

东厂署的大堂只陈设了简单桌椅,大堂正中央的墙面悬挂着写有“百世流芳”的牌匾与一幅岳飞的画像。此刻督主曹化淳便坐在岳飞画像下,瞪着他的绿豆眼费力地读着手中的信。看罢,他面色铁青地把这封信飞快揉作一团,朝地上狠狠一扔。

一旁的掌刑千户仇正见状,小心翼翼地问:“督主,不知这信是何人寄来的,让督主如此动气”

曹化淳冷哼一声:“你自己看”

仇正弯腰拾起那团纸,缓缓展开抚平,只见信上列举了东厂与锦衣卫的十大罪状,还有一句“今夜子时,将取东厂督主曹化淳首级,以祭义士亡魂”。署名是“绝情公子”。

仇正不由大骇道:“督主,这绝情公子居然要取你性命他”

“哼,他休想”曹化淳心中虽感恐惧,却装出了大无畏的样子来,“你马上命人通知慕容玉树,再遣东厂内所有掌班、领班、司房与档头今夜到我府中保护我我就不信,这么多人再加那个武功高强的慕容玉树,就保护不了我”

“是”

亥时刚过。

纪南枫信步走向慕容玉树的书房,远远便看见有迷蒙的光亮从窗纸透了出来。他走过去伸手敲门,却久久无人应答。

“玉树”他唤道,“玉树,你在里面么”

仍是无人应答。

他迟疑着推开了门,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油灯被悉数点燃,火光被风吹得摇曳舞动起来,将他的影投射到地面上,摇摆着如魔魅。

这么晚,他会去了哪里纪南枫在心中嘀咕着,还是转身离开,随手关上了门。

这夜东厂督主曹化淳的府邸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墙,清一色褐衣皂靴的东厂官员。他们个个表面看上去凶神恶煞,心里却皆提心吊胆。

绝情公子,东厂与锦衣卫的天敌,杀人干净利落,有谁不怕

曹府内亦是一片灯火通明。曹化淳坐在太师椅上,咽了口唾沫,对站在他跟前的男子说道:“你会保护本督主吧”那男子身穿一袭黑色劲装,扎金剑袖,足蹬一双薄底快靴,腰间挂三尺青锋,一张冷面俊朗非凡。

那男子缓缓开口道:“我前来只为守候绝情公子,抓拿他归案。至于保护你”说到这,他顿了顿,曹化淳见状不由又悄悄咽了口唾沫,只觉心脏快要跳出来。那男子从喉咙挤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说道:“皇上并没有叫我这么做。我慕容玉树从来不会做多余而无谓的事情。

“慕容公子”曹化淳大惊失色地从太师椅上站起,颤声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慕容玉树斜了他一眼,道:“东厂一年下来也杀人无数,甚至对无辜百姓滥用酷刑,视人命如草菅。而掌管东厂的曹督主,今日居然向我说出见死不救四字,实在是有点可笑。”

曹化淳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却还是厚着脸皮上前谄媚道:“慕容公子,我听皇上说过,你师从武林一代宗师雪剑门的掌门莫长空,有幸得到他亲身传授,练就飞花落叶皆可伤人的高深剑术,剑气凌厉,杀人于无形,要你救我这老头一命,应该是轻而易举之事吧”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慕容玉树神色一凛,马上快步奔出屋外,只见院内全是番子们惊慌失措乱舞着的火把,他抬起头,便看到绿琉璃瓦屋顶上站了一个人,大风吹得他一袭长衫狂乱飞舞,猎猎作响,在他身后是一轮皎洁孤清的月,那月圆圆的,嵌在漆黑的夜幕上,似要见证今夜的一场交锋。

好一个月圆之夜。慕容玉树忖道。

他飞身跃上屋顶,右手搭在剑柄上,目光泰然地直视敌人的双眸。

绝情公子见到慕容玉树,身体竟僵了一下,随即厉声问道:“你要保护曹化淳这个丧尽天良的渣滓”

慕容玉树说:“我只是奉命来缉捕你,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管。”

绝情公子咬了咬牙,拿住折扇的右手一直背在身后。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居然犹豫不决起来。明明知道这一刻早晚会到来,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

他真的下得了手么

形势不容他多想,慕容玉树那把饮雪剑早已出鞘,一双薄底快靴踏着脚下的绿琉璃瓦,轻盈地向他飞奔疾走而来。

绝情公子握了握拳,脑里回想起一段对话:“那个绝情公子他是个好人。你真的要杀他”“我只是要捉他,没有要杀他我欣赏这个人,和我要捉这个人,根本是两码子事。对于我尊重的人,交手时我必定会全力以赴。”

他闭上双眼,只觉风刮得越发猛烈起来

45第38章 失 算

月明如水,秋风肃杀。

围在曹府的数百名东厂官员举着手中的火把,努力瞪大双眼想看清屋顶上的战况。忽见屋顶上方有道急如闪电的白光一闪而过,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观战的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越发紧张好奇,翘首张望着。

屋顶上,慕容玉树倏地抽回手中的剑,目光满是惊疑与愣然。他冷声开口道:“为什么不躲”

绝情公子惨然一笑,左边肩头已然渗出一道血迹:“刚才这一剑,就当作是我欠了你的,用来还债。”慕容玉树愈发不解:“我们素不相识,又何来亏欠”

绝情公子却不再应答,握着折扇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发动攻击。于是慕容玉树也暂时抛下心中的疑惑,积极应战。

绝情公子手中的折扇合拢着,扇骨形似一根细而短的铁棍,上面还带有锋利的刺刃。慕容玉树挥剑相迎,扇剑互相碰撞之下,溅起了无数火花。耳边只听见呼啸怒号的风声和武器相击的清脆声响。他只觉绝情公子手中那把合拢的折扇似有千斤重量,令他持剑相迎的右手逐渐生出疲累之感。适才心中的疑问又再次涌现脑海,他用剑架住对方的折扇,脱口问道:“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对我有何亏欠你到底是谁”

绝情公子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说道:“既然已还了债,你又何需知道我对你有什么亏欠”

慕容玉树冷哼一声,挥剑连出几招,招招犀利无比,剑气逼人,只见那绝情公子有点措手不及地拿折扇抵挡着,却迟迟无反攻之意。

绝情公子渐渐处于下风,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脚下无数熊熊燃烧着的火肥,那火把仿佛清晰地照见了东厂官员们一张张狰狞无耻、丧心病狂的可恶嘴脸,心头顿生无名怒火,狠狠地向慕容玉树反攻回去,一边咬牙切齿道:“你不要逼我”

“你还当真可笑”慕容玉树说完,却突然倒退几步,似是被绝情公子一连串的猛烈回击伤及某处。但他很快又淡定地再次挥剑飞扑而来,那把饮雪剑在黑夜里化作无数道刺眼的光,让绝情公子眼花缭乱起来。忽然从那光亮中飞出一剑,这一剑当真如长虹贯日,快得让人难以提防。绝情公子心里一惊,本能地抖开手中折扇抵挡慕容玉树的攻击,那折扇上的山光水色图渐次舒展开来,完完整整地展现在慕容玉树眼前。

尽管慕容玉树再淡定从容,见了这折扇,他还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但眼前事实却不容他再置疑。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恨声道:“为什么”

那“为什么”三个字落在绝情公子心上,就有如万箭穿心,让他悲从中来又百般无奈。他狠下心来道:“你我各为其主”

慕容玉树直视他的双眼,那平日淡漠的眼神里此刻竟流露出痛心疾首。就在此时,屋顶下传来曹化淳那尖细又焦急万分的声音:“慕容玉树快捉住他快啊”

慕容玉树回过神来,醒觉自己的使命所在,于是复又挥剑上前,只是剑风里已无刚才苦苦相逼的凌厉架势,变得迟疑不决。与此同时,他嘴角亦缓缓淌下血来。刚才使狠招及击绝情公子时,被他抖开的折扇分神,明白了敌人的真实身份,一时间想把剑收回,却导致真气逆行,伤及了自己。

绝情公子见状也心生不忍,不欲再与他苦战不休,便恨心朝他左胸一掌,见慕容玉树口吐鲜血、摇摇欲坠,他偏过头去,颤声道:“对不起”随即脚尖一点,飞身离去。那身穿银色长袍的身影在浓重夜色里跃了几下,便被四周的黑暗吞噬了。

慕容玉树终于不支地用饮雪剑支撑着自己的身躯跪倒在地。此刻他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口腔中涌起一股血腥味。

那曹化淳听见刚才战况激烈的屋顶一时了无声息,不由大喜道:“慕容公子,是否已经擒了那要犯”片刻后,便见慕容玉树飞身落地,身子摇晃了一下,反手将饮雪剑插于地上。曹化淳见慕容玉树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不由惊骇万分,小心翼翼道:“慕容公子,那要犯呢”

“慕容玉树技不如人,不敌绝情公子。”慕容玉树伸手擦了擦觜角的鲜血,深吸了一口气。

“他逃了你居然让那要犯逃了”

曹化淳尖声叫了起来。

“若曹督主平日不做那么多不义之事,又何必担心会遭绝情公子的行刺”

“你”曹化淳又羞又怒,却不便发作。

“慕容玉树明日会向皇上复命,曹督主好自为之。”

慕容玉树说罢将饮雪剑放入剑鞘,转身离开。

那些手举火把的东厂官员见了冷面如霜的慕容玉树,皆心生惧意,主动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慕容玉树原本以为要一举拿下绝情公子乃是轻而易举之事。擒住此人,交给东厂,他便可顺顺利利地入宫向皇上复命。然而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料到,这绝情公子居然是

居然是他

慕容玉树活了二十二个年头,从未出过差错。

然而,他这回却大大失算了

46第39章 两败俱伤

商风肃而寒生兮,寒蝉凄切,玉露生寒。

“寅初时”打更人清脆的声音在大街小巷之中回荡着,听起来更像是睡梦中的呢喃。

慕容玉树用手捂住辣辣作痛的左胸,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眼前越发昏暗一片。他摇了摇头,撑大双眼辨清方向,终于看见了在黑夜里沉睡的慕容大宅。

不行不可以由前门进去这样会被下人们知道,从而惊动到爹他老人家的。慕容玉树思忖着,又趔趔趄趄地绕了过去,准备从后门进府,

眼见离那扇窄小的后门越来越近,慕容玉树的步履越发沉重起来。他五脏六腑一阵难受,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只觉两眼发黑,终于不支倒地。

他的脸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夜风“嗖嗖”地钻入他的衣领,使他瑟缩地打起寒颤。

没想到他慕容玉树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他的眼皮重重地耷拉下来,却听见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他隐约闻到一股茉莉花的清香,迷蒙的视线里只瞧见白色的轻盈摇曳的裙摆和一双精致的粉色绣花鞋。

他终于昏了过去。

城郊的一间简陋小茅屋里,那白眉大夫王药宝正在做着他的甜梦。

他梦见自己背着一个大药篓走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悠哉游哉地采着药。他看见远处一棵树下有几个色泽鲜艳的蘑菇,正是他一直以来遍寻不果的一种毒菇他哈哈大笑着施展轻功欲上前去摘,却听见耳边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毒菇,毒菇

王药宝皱起眉头不满地嘟哝了几声,伸手扯了被子盖过头顶,继续蒙头大睡。

咚咚咚

“毒菇毒菇,等着我”王药宝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咚咚咚王药宝的神智算是逐渐清醒了,他竖起耳朵,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却仍是闭着眼睛。

那“咚咚”的敲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继而听见门外有人闷哼了一声。

不会又是他吧王药宝惊了一下,掀了被子翻身下床,连滚带爬地跑去开了门。

只见门外躺了一个身着银色长衫,戴着铁制面盔的男子,已然不省人事。他左边肩头的衣衫裂开,露出皮开肉绽的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来。

我的老天啊王药宝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连忙弯身扶起那人,将他架入屋内,顺手关上了门。未几,那木门又打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伸出来在门前石阶上摸索着,一把抓住了遗在那里的一把折扇,又“砰”地一下使劲关上了门。

屋里的烛光闪烁着,照在受伤男子那张苍白的脸上。他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轻轻滚动着,随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抬眼看见王药宝那张滑稽的圆脸,他硬是挤出一个虚弱无力的笑容来,嘶哑着喉咙道:“放心我死不了”

“我也知道你死不了”王药宝翻了个白眼道,“这次你受的伤比上几次要轻多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那男子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一剑,是你自愿挨的吧”王药宝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他。

那男子凄然一笑道:“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你看穿了”

王药宝立马朝他胸前捣了一拳,虽没怎么用力,还是害得他咳出声来:“你为什么要干这等傻事”

“我欠了他挨了他一剑,我的良心会好过一些。”

“你欠他什么呀他又是谁”王药宝追问不休。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挚交但我。”那男子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颤声道:“我却欺骗了他。”

“是慕容玉树”王药宝挑了挑眉。见那男子点了点头,他又说:“可是他之前从未怀疑过你就是绝情公子,而你也没有亲口对他说过你不是,这当中只有不知情罢了,又何来欺骗”

那男子猛吸一口气,平复杂乱的心情,缓缓说道:“我以纨绔子弟司马逍遥这个身份与他相识交游,这本身已构成了欺骗。我装作多情,假扮风流,只为向旁人掩饰我的真实身份,这本身就是一个骗局。不仅是慕容玉树,就连东方世雅、欧阳逸箫,甚至是洛姑娘”提起洛朝颜,他心中又是一阵抽痛,“这些人,均被我蒙在鼓里。而他们都是我司马逍遥最重视、最着紧的人”他说到激动处,又是一阵猛咳。

“洛朝颜对你来说,也很重要”王药宝惊呀地问。

“没错。”司马逍遥横下心来,承认了自己一直以来都逃避的真实心意,“她在我司马逍遥心中,已经有了不可取代的重要地位。”

“你喜欢上她了你不要忘了”王药宝说到这里又顿住了,因为他看到司马逍遥不耐烦地向他摆了摆手,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王药宝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呼一口气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坐到凳子上歇息去了。

47第4o章 悉心照料

慕容玉树双眼紧阖着,长长的睫毛静静地盖下来,在眼下投射出一片扇形的好看的影。此刻沉睡中的他没有了平日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深邃的五官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一张俊朗的面容被悬在床架上的那盏油灯照着,眉宇间透出几分清新俊逸,顿时令人心生好感。

洛朝颜适才为他上了药,又亲自去厨房给他煎内服的药。见慕容玉树一直神智不清,她恐防他伤情有变,于是便一直守候在他床前照看着他。果然到了卯时,慕容玉树竟发起高烧来。洛朝颜忙不迭端了盆水进房,替他冷敷,盖被子,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虽然他的伤势不算严重,但也许是先头在外着了凉,才会导致现在的状况。

洛朝颜心里却大感奇怪,这慕容玉树堂堂七尺男儿,又是习武之人,怎么会这么轻易便倒下了难不成他是受了什么打击,因此才一病不起,以逃避现实不容她细想,那慕容玉树便在床上咳了起来,洛朝颜连忙关切地问:“慕容公子,你没事吧”只听见慕容玉树喃喃道:“不要告诉我爹不要”

洛朝颜带着安抚的口吻道:“放心,你受伤的事我绝对不会跟慕容老爷提起。”

慕容玉树似乎听见了她的话,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又沉沉地睡去了。

鸡啼破晓,晨光熹微。洛朝颜端了木盆走出房间,却一不留神猛地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便见段红叶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讪讪地说:“哟,没想到你还挺有一套的嘛居然在慕容玉树房中过夜”

洛朝颜解释道:“他受了伤,我帮他治疗而已。”

“咦他受伤了”段红叶吃了一惊,“伤得很严重么”

“并不算严重,只是昨晚发起高热,到现在仍未退烧。”

“他无端端怎么会受伤呢”段红叶缠住她问道。

“我也不知道。”洛朝颜淡淡地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段红叶凝视着她的背影,咬了咬下唇,继而勾出一抹冷笑。

慕容玉树逐渐醒转,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周围的一切摆设异常熟悉:是自己的房间没错可是他记得昨晚明明昏倒在外,又怎么身处房中是谁扶了他进来难道是

他依稀记得昨晚昏迷的前一刻,在迷糊间瞥见了那白色的轻盈裙摆与粉色绣花鞋,只是他记得并不真切,根本分不清那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

慕容玉树用手支撑住身体艰难地起身,只觉伤处仍隐隐作痛,脑中一片混沌。他有点茫然地坐在床上,忽听见有人推门走进,随后便看见洛朝颜端了一碗汤药徐徐走了过来。

原来真的是她慕容玉树心里竟有些欣喜。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种情绪因何而来。

见慕容玉树一脸迷茫的有趣神色,与平日里的他大相径庭,洛朝颜不由暗觉好笑。她把药轻轻放在慕容玉树的床边,开口问道:“不知慕容公子是否感到好些了”

“昨夜是你在照料我”慕容玉树伸手揉了揉太阳岤。

洛朝颜点头道:“昨夜我无意中碰到慕容公子昏倒在府中后门外,于是便扶了你回来,顺便为你看了伤势。其实你的伤势并不严重,但因半夜时你发起高热,所以可能导致你到现在感到头昏脑胀、意识混乱”

“你怎么知道的”慕容玉树奇怪地问道。虽说她所言不假,但没可能一眼看穿他的感受啊,难道她是他肚里的蛔虫

洛朝颜听罢忍不住嗤笑道:“看慕容公子现在的神态便知。”

慕容玉树醒悟过来,正色道:“听洛姑娘言下之意,可是在嘲笑我”

洛朝颜马上低下头去,显得有点局促不安。慕容玉树以为她会开口道歉,岂料片刻后却听见她埋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是有点啦”

慕容玉树乃习武之人,听觉异常灵敏,听了这话不由在心中失笑,但表面上还是冷着脸说:“洛姑娘以为在下听不见么”洛朝颜听罢抬起头来茫然地看向他。

慕容玉树也没有要跟她算帐的意思,不知为何他对着她就是生不起气来。他扭头不再看她,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生硬的话:“谢谢你了。”

洛朝颜欣然道:“慕容公子不必客气。小女子秉承师训,就是为了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对慕容公子的照料,亦是作为大夫的责任感使然。”

她救他全然是出于一个大夫的责任感,别无其他慕容玉树心中竟暗生失望,又听见洛朝颜说:“这碗汤药是我亲自为慕容公子熬的,请慕容公子趁热喝下吧”这几天就不宜走动,躺在床上好好歇息,这样伤势不日便会痊愈。小女子先告退,不打扰慕容公子歇息了。”说完她便悄悄退了出去。

慕容玉树凝视着床边那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汤药,不觉愣怔出神。

48第41章 夜 会

洛朝颜回到自己的厢房,便发现段红叶坐在她房中,悠游自在地呷着茶。见了她,段红叶更是咄咄逼人地开口道:“怎么样慕容玉树是否对你的救命之恩千谢万谢”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款步姗姗地走到洛朝颜跟前,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啧啧,没想到你还挺会使这些小手段的嘛之前还看不出来,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洛朝颜被她盯着,只觉得很不自在。

“你怎么会碰见慕容玉树受伤昏迷的”段红叶气势逼人地质问她。

“我只是碰巧在那个时候走出慕容府的后门,看见他昏倒在那里而已。”洛朝颜深知段红叶的个性,惟有耐心来向她解释。洛朝颜边说边伸手揉了揉眉心。昨夜照顾了慕容玉树一宿,都没有机会歇息,不由感到身心疲累。如今这段红叶又在她耳边聒躁不止,她不免心烦意乱起来。就在这时,有人适时地轻轻敲起门来。洛朝颜悄悄地松了口气,唤道:“进来”

只见丫环素素推门走进,在门前警惕地向门外张望了一下,才放心地把门阖上,

素素见段红叶也在房中,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恭敬地说道:“洛姑娘,佛母有命,让你今夜到老地方一聚”

“佛母只叫洛姑娘一个人去没有叫我”段红叶诧异地打断了她的话。

“佛母没有叫段姑娘去。”看段红叶脸色发青,素素连忙补充道:“但也没有不让段姑娘去。”

段红叶的脸色缓了缓,道:“那么我也要去。“

洛朝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素素心里却懊悔不已:倘若段红叶去了让佛母不高兴,到时怪罪下来后果可是要她去承担;但面对段红叶,她又不敢有所得罪,总而言之,她素素着实是左右做人难啊。

夜色如墨。洛朝颜疾步穿过那片阴森的树林,听见段红叶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秋风瑟瑟地吹着,她浑身上下渐生出蚀骨的寒意来。

待步上石阶,她和段红叶便来到了小竹屋前。段红叶抢在她前面照暗号敲起了门。片刻后,那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两人径自走了进去,登时被屋内的暖意包裹着,整个人变得暖和起来。

唐赛儿已换了一身普通妇人装扮,身着绿衣白裤,更显干净利落。她看见段红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对洛朝颜说道:“计划进行得如何”没等洛朝颜开口,段红叶抢着说道:“她一直都没什么大动作,我看她是没把佛母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上”

“红叶,今晚我本没叫你来。你擅作主张自行过来,我已没有和你计较。现在你还在这里多嘴多舌,是不是想存心惹我生气”唐赛儿不急不缓地说着,眼底透出的寒意却让人心头一颤。

段红叶窒了窒,不敢再吭声。

洛朝颜这才说道:“慕容玉树为人冷漠,总是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实在是不好接近。”

哼,不好接近,你昨夜不是照料了人家一宿么还不够近段红叶不服气地在心里暗忖道,却不敢出声。

“哦”唐赛儿说,“那么你的意思是毫无进展”

洛朝颜犹豫了一下,坦白道:“昨夜慕容玉树受了伤,我照料了他一夜。”

唐赛儿扬了扬柳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虽然如此,”洛朝颜有意看了看段红叶道:“今日他醒转,对我为他照看伤势一事,只是淡然道谢,态度并无太大的改变。”

唐赛儿沉吟道:“我素闻慕容玉树生性淡漠,不易接近,除了四公子的其余三人外,与其他人并无深交。听你这么一说,此传言确实不假。红叶,你认为呢”见唐赛儿主动问自己意见,段红叶连忙道:“老实说,红叶也认为慕容玉树这个人不太好接近”

唐赛儿听罢,“哼”了一声,说道:“我听说,慕容玉树的大哥慕容翌回到了京中,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段红叶恭敬地答道。

“既然如此,”唐赛儿说,“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她扫视着洛朝颜与段红叶,沉声道:“据我所知,我教兄弟曾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与慕容翌交过手。据闻此人作风心狠手辣,为人阴险狡诈,险些害得我教兄弟性命不保。如今他回到慕容府中,你们切记要万事小心,若非必要都不要与此人交锋,尽量对他敬而远之。若惹到此人,我惟恐他会破坏到我们的大计,生出种种事端来。”

“是。”洛朝颜与段红叶同时应道。

与此同时,段红叶心中却生出了一个念头:佛母让她要尽量避开慕容翌,她却偏偏要找上他。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或许能帮上她的忙

49第42章 彷徨

秋雨梧桐叶落时。

白天里王药宝的这间茅屋显得十分昏暗,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丝光亮透过屋顶上的缝隙处纷纷扬扬地洒下来。风把茅屋的几扇破破烂烂的窗户吹得“啪啪”作响,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屋内,使躺在床上的司马逍遥只觉一阵战栗。

王药宝正在生火。他把粗柴放入灶膛,又用葵扇扇着,想让这屋里暖和起来。

“我说,老头子”司马逍遥声音沙沙的,“你这房子也该修葺一下了吧”

王药宝瞪了他一眼道:“你出钱么如果是你出钱的话,我倒是求之不得。”说罢他狡黠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道:“不然,你干脆出钱帮我买一座大宅好了反正你那么有钱”

司马逍遥白了他一眼道:“我出钱让你修葺这房子倒是可以的。至于买一座大宅,就算我真的送了给你,你也未必肯要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茅屋对你的意义”

王药宝眨眨眼睛,不再说话。

“这两天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司马逍遥突然叹了口气,感慨地说道,“一直以来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风流愚昧的花花公子,在别人眼里,我只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早晚会坐吃山空;当我蒙着面具化身绝情公子,对东厂和锦衣卫大开杀戒时,我又变成了一个麻木不仁、冷酷无情、满腔仇恨的杀手。我一直在问我自己,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结果,我发现两者皆不是。”说到这里,司马逍遥停顿下来,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无从抒发。良久,他才叹一声,缓缓地说道:“我司马逍遥,终究也只是个平凡男子,只想要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和深交挚友把酒言欢”

“然而你不能。”王药宝皱了皱眉,严肃地提醒他道。

“是啊命运便是如此,我司马逍遥想要的,永远也不会得到。”司马逍遥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出声。

王药宝看着平日总是与他嬉笑怒骂的司马逍遥如今变得如此了无生气,不由感到疑惑。但他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几分又是因为那个洛朝颜么

哼,真是红颜祸水啊

王红宝心中只觉得不太妙。这司马逍遥连人家的底细都没弄清楚,就贸贸然地爱上了人家看他这个样子,貌似还有点泥足深陷的势头了。

王药宝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往灶膛里添柴。灶里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带着木柴干裂发出的“噼啪”声,在屋内燃起一股暖意。眼见一只小小的飞蛾扑楞着翅膀,朝那燃着的火光一个劲地冲了过去,只一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王药宝忧心忡忡地忖道,但愿这小子别像这飞蛾一样才好。

段红叶手里端着午膳,腾出一只手来在慕容玉树的书房门上敲了敲。听见慕容玉树一声“进来”后,她又用手理了理鬓上的乱发,摆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推门款款走了进去。

“少爷,老爷知道你忙得抽不出空来去偏厅用膳,特意叫奴婢把午膳端来给你。”段红叶扬起秋水明眸看着慕容玉树,莺声细语道。

慕容玉树头也不抬地说:“行了,你把午膳放在桌上就好。”

段红叶咬了咬下唇,把手中端的盘子放到了桌上,兀自站在那里。

慕容玉树终于抬眼看了看她,淡淡地说:“你可以退下了。”

段红叶死心不息。她柔声说道:“少爷,听洛姑娘说”听到她说起洛朝颜,慕容玉树又抬起头来看着她。段红叶见状,声音里多了几分涩味:“洛姑娘说少爷你受伤了,敢问少爷好些了么”

慕容玉树愣了一下,道:“她跟你说的”

“其实是洛姑娘那日从少爷房中走出,奴婢看见了,便好奇问了问。”

慕容玉树说:“我没什么大碍。此事你不要跟其他人讲,尤其是老爷。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快下去吧”

段红叶本还有一些关切的话语尚未说出口,但见他下了逐客令,也惟有在心中暗骂了几句,恭身退了出去。

这个男人还真难搞段红叶心里恨恨地嘀咕着,一个不留神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个人。只听那人“呀”地叫了一声,定睛一看,原来是素素。

“吓死我了。”段红叶拍拍心口道:“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谁犯着你了”

“对不起,段姑娘。”素素慌了慌,连忙向她道歉。虽说现在两人在慕容府中同为婢女,但其实素素心里还是很畏惧段红叶的,所以私下里还是尊称她为“段姑娘”。

“罢了罢了,”段红叶瞪了她一眼道,“你去忙你的吧”素素应了一声,低着头匆匆忙忙地走了。段红叶正欲离开,忽然瞧见地上有一个用红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大概是刚才素素不小心遗下的。段红叶把那东西拾起来,将裹在上面的红布一层层掀开,待见到内里乾坤时,段红叶吃惊地瞪大了双眼,眼底浮现出迷蒙的神色。

她怎会有这个东西

5o第43章 另一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