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第48部分阅读(1/1)

上一杯清茶,其意是要他清润减火。

他推开杯子,眯上眼,略微抬起下巴:“你见过他”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他所猜到的也不错,而我不知是该喜该悲。对上他犀利的目光,我不曾回避:“是。”

“洛阳刺客一事,朕说了,朕有分寸,朕知道怎么做,朕还不想打草惊蛇”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掩不住的怒火冲天,句句逼我不得反抗,只许答应。

然而,我想着采荨今日一话,心中亦是怒然,坚持再次开口:“若是萧大人探之时没有打草惊蛇,皇上杖责萧大人,岂就已是打草惊蛇所以皇上是在极力隐瞒事情真相,打草惊蛇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啪”的一声,李世民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到了我的面额上,力道很大,我一时站立不稳,重重摔倒在地上,腕上的玉镯,也重重砸裂,碎条深深嵌在我的手心之中,湿黏一片。他冷冷的看我半晌,终是一闭眼,话带决绝的开口:“胡说八道你三番五次越权,朕罚你幽禁德庆宫,谁都不许接见。若被朕知道你又见了谁,此人必死无疑”

他说完,转身便走。殿上的宫女惶惶恐恐将我扶了起来,看到我从指尖渗出的血液更是大惊失色。德庆殿乱了,她们从为见过龙怒,从未见过他对我动手,在他们眼里,李世民一直对我是宠敬有加。现在,看着我凌乱的发丝,手掌的鲜血,抖抖索索,惊了、乱了。包括我自己在内。

第174章 心难测三

蝶恋花泪结白玉霜,轻舞不残满庭芳,素手誊泪惜锁昔年妆,冬雪沉沙如情随逝江。李世民这一令幽静,整整关了我一年。德庆宫外院的大门被掩锁,两个侍卫持刀守令。我困在这座宫殿中,只有看着院前的宫粉梅和粉蔷薇知春夏秋冬。如今又到了一季梅花绽放,最美的时候莫过于梅开在漫空飘散的雪花天里,风儿吹过,花瓣偷混在雪中席卷飘起,天地间瞬是清新雅致的粉白凄凉。

我也最爱看这样的景致,喜欢在廊下摆一桌茶点,静静观赏。梅花随着白雪飘入玉茶杯,乱添点几狂。手里捧着暖炉,身上的狐裘衣懒散盖着,这德庆宫虽被李世民撒手不管,倒是落的轻松。我心中不再惦记诸多不明白的事,因为我根本没法了解又何必去苦想,只有李世民当日所为让我真正心痛,如今不去想起也是淡了许多。

太过安静,竟是有些睡意朦胧。夜里我常睡不好,总有梦靥,次日醒来时就都全忘了。我如今是在幽静中,掌事宫女向尚食局要了好几次安神汤,可每每送膳的时候还是不见汤影,她原本还想去催,然被我拦下。我如今失意,他们又怎么会在意我德庆宫里的要求呢。

我轻轻闭上眼,微微一叹。耳边忽然听到从外院大门传来的嘈杂声,还伴了几声呛到人心疼的干咳。我努力忽视,还要闭目小憩,可杂音越来越响,才有的睡意逐然消散。

是谁扰了这清静,我皱起眉头,看到有宫女刚从外院查探回来,我问:“外面何事争吵”

宫女答说:“回娘娘,是齐王殿下回来了,想进德庆宫看望娘娘,被侍卫拦在门外。”

我心头一怔,心中猛然团起担忧,颤颤问:“齐王因何回来”

宫女说:“去年皇上派走的侍御医并未治好齐王的病,皇上许齐王回长安,今日召见。”

果然,李佑是病深未愈。我无奈一叹,招来掌事宫女,与她说:“传我口令,让齐王殿下回去。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将他劝回去。”

掌事宫女诺下,向外院走去。我继续靠在暖椅上闭着眼,听着外院的喧闹渐渐消息,胸口忍不住发闷,眼角微湿。自那之后,我开始数日子,念着李佑回宫几日,他在宫里呆的越久,我就对他的身体越加担心。

到第十天的时候,我又犯了头晕,昏昏沉沉在榻上卧了一个午后。梦里感觉到有人为我掖被,我转醒,微睁开眼望向榻旁。这一年中,唯有掌事宫女会在旁尽心照顾,可这空气中的药香不是她能有的。榻旁跪坐着一个人影,窗口的光线将她的面颊映得柔和温暖,她见我醒了,缓缓向我绽开了笑。

因为李世民的命令,这德庆宫是久未有人来,而现在我竟是见到了她,我惊诧极了,连忙从榻上坐起:“念儿,你怎么来了皇上不许我见任何人,你快走。”

说着,我还未着衣就要把她拉出去。她拉回我,将外袍裹在我身上将我按回榻上,轻笑道:“是皇上允许我来的。”我更是奇怪了,这一年李世民从未让谁来看我,这时候怎么突然让念儿来找我了。念儿见我疑惑,含笑解释道:“皇上还是心疼你的,怕你心中憋闷,所以才允许我进宫来见你。”

心疼我冷冷自嘲,更多的是无奈。我已经越来越不清楚李世民待我是如何心思,更不清楚李世民心中计划着什么。一年前他将我幽静,是因为我私查洛阳刺客一事,他既然这般不信我,为何在要紧关头逼我离开。为何在外面的时候倾心柔情,回宫后又冷漠霸道。这就是他,两个不一样的他,他可以柔情似水,亦可以心狠如麻,只因为他是我的丈夫,又是这天下的主宰。

我始终自嘲笑着,不说不语。念儿扳过我的肩,认真与我对视,她的眼里略有伤意,却总总被勉强的微笑盖过:“兮然,皇上是真心疼你,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是真心疼你。或许他太让你伤心甚至是绝望,可这所有的事都有两面,若是若是换个方向想一想,你会发现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从前的事全部被这几句掘起,一幕幕一桩桩闪现在我眼前。我心底难受,反问着:“换个方向想如何换如何想我试着去看,可是每每还没得到真相时,他就一把将希望掐死。他这样是心疼是爱”说着说着,我似乎意识到什么,紧紧抓着她问,“念儿,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他瞒我,采荨瞒我,萧竹瞒我,你也要瞒我”

念儿恍然一笑,挣脱我抓着她的手掌,轻轻握在自己两手中:“不是的,我没有什么瞒着你。”她顿了顿话语,有什么在她眼神一闪而过,然后仍是温柔认真着,“是我今日和逸进宫,在武德殿见到皇上。你以为幽静的这一年只有自己难受吗皇上染疾,还终日为国事操劳,他看齐王的眼神,好像就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齐王殿下久病不愈,皇上日日念叨,你还记得当初皇上为什么给齐王取名为佑吗后宫的女子那么多,为什么只你能让皇上在万千国事中抽出一丝思绪来念你呢,难道这些都还不足以证明皇上对你用的情究竟有多深多重吗”

思绪一团团凝在脑海中,我用力摇头:“可我真的不明白他,好多好多不明白”

念儿稳住我的肩,笑得好生恍惚:“有时候,不明白才能轻而易举得到快乐,过的更好。所以不明白,真是种幸福”

不明白,也是种幸福我淡下目光,隐隐出神。再抬头时,念儿已经离开,又独留我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殿中。

念儿这番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她为何要忽然告诉我这些,她多半是知道某个答案的,只是不能告诉我。我紧紧握住拳头,答案究竟是什么,越是隐藏越是藏不住,却又说不透,那样忽明忽灭,真真叫人发疯

第二日,周公公从外面传旨进来。因为李佑病中,几次要求李世民解除我的幽静,李世民终是不忍拒绝恳求,下令去除困了我一年的禁令。而我对这解禁并未有多大欢喜,唯一高兴的是能去探望多年不见又久病不愈的李佑。我接下周公公端来的圣旨,顺是问他:“周公公可知,齐王殿下现在何处”

周公公恭敬答:“皇上让齐王殿下住在武德殿,每日由宋奉御诊病。”

我将圣旨交给身后的宫女放好,转身迈出这个久封的宫殿:“去武德殿。”

外面风很大,我呆在德庆宫一年,一时间遇到这样的冷风立即觉得刺骨起来,缩紧肩膀埋头往武德殿赶。来到武德殿,宋逸正在外殿收拾药箱,见到我来不免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李世民将我解禁了。我向里殿探了探,见一个人影静静榻上,我回头问宋逸关于李佑的情况,他说:“臣刚为齐王殿下施过针灸,殿下已经睡下。”

“哦。”我轻轻叹然,转回脚步,站在外殿。宋逸看着我略白的面色,担忧问我:“娘娘这一年身子可好”

我如实回答:“偶有头晕眼乱。”

他示意我坐在椅上,他在我的对面:“臣给娘娘诊诊脉吧。”

我点头,他抚上我的手腕,静静把了一会儿,皱起眉头有些责怪:“是旧疾。还请娘娘放宽心,多多调节心情,这是最好的医治办法。”

我强笑应下,动了动手腕就要收回,宋逸忽然按住我的手臂,目光注视在小臂上一块玉石大小的淤青:“这是怎么伤的”

我依旧勉强扯笑,想起幽静在德庆宫时每一个夜晚,那样不安,那样惶恐。我说:“怪自己睡的不踏实,压的。”

他又低头瞧了那块淤青,眼中怜惜:“臣会解淤手法,臣现在做一遍,请娘娘身边的宫女看好,往后再有淤伤,早晚照做一次,很快便能消淤。”

“甚好。”我微笑颔首,招了掌事宫女在旁学看。

他唤人要了一盆凉水,用手指沾了沾:“这天气还凉,不过碰些凉水还是无碍的。”我点头,表示理解。他低下眼,轻轻按在我的小臂上,他的手指很柔软,在淤青周围缓缓打圈,虽有微疼,但却舒适。我心中未放下念头担心殿里面的李佑,开口问他:“宋奉御,齐王的病怎么会久不愈呢”

他没有抬头,细心揉着臂上的青色:“齐王殿下是在狩猎时跌了伤口,又惹了伤寒,两者相互并发,病虽不重,却是缠得很。”

我了然:“原来如此。”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一声:皇上驾到

不及起身,李世民已经转入大门,急步往大殿中走来,他的目光在我忙着收拢袖子的臂上略微一顿,面色立即暗下几层。他身后还跟着采荨,见到我时稍有一惊,又很快转为温婉之笑。

第175章 心难测四

李世民进到殿中便问起李佑之事,视线从一开始那一眼之后就不在我身上闪过。宋逸细心说起方才他试针灸的情况,我在旁也静听,可总感觉有一道目光似有若无地在我背后扫射。

“呀”听得身后一声惊叫,我回头,看到采荨拿着李佑的药单大惊失色,她抖了抖药单又看了看,然后望向在旁的宋逸。李世民问:“采充容这是发现什么了”

采荨向李世民福了福身,转而拿着药单摊在宋逸面前,问:“这药方是宋奉御开的吗”

宋逸低头看了看,点头:“是的。”

一声冷呵,采荨折回李世民身边:“皇上,臣妾虽然学识浅薄,却也看过几本书。这药单方子上的白芨与乌头是万不可相见,下到同一药方里,是会致命的”

李世民夺过药单细细看起,眼角轻抬,锐利的目光射向宋逸。我大惊,站在宋逸前面急声请求:“宋奉御行医多年,在宫中更是医术成绩出众,臣妾相信,这其中定有”

“闭嘴”李世民大怒,直直瞪着我,一步步逼进,“这药单他亲口承认由他所出,并且从佑儿进宫后到现在只下过这一张药单,你还想替他狡辩什么”

旁边一声响,李世民顿下脚步,宋逸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记响头,额间沁出丝丝血痕:“微臣所开药方都经过深思熟虑,至于白芨与乌头为何同时出现在药单方上,臣不知。不过臣肯定,臣绝对没有将两者写上药单,请皇上明察”

采荨大步在前,愤怒出言:“方才本宫将药单于你看过,你亲口承认是你写的。本宫的动作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相信皇上看的一清二楚也听的一清二楚,若是本宫要在这么短时间掉包是不可能要么是你方才答话时玩忽职守,要么就是你下错了药单,企图谋杀齐王”

谋杀齐王李世民眼里煞红,一拳砸在案桌上震翻花瓶,随着一声颇响的碎声,全殿子的人齐刷刷跪下。殿旁的宫人皆吓的发抖,低低压着脑袋不敢抬眼,我跪在地上微微抬起头,却对上李世民愤怒的眼睛,好像是一种警告。这样突然的情况,我也无言以对,我低下头,只能任听着他一字一字下令:“押入大牢”

宋逸连忙喊冤,可李世民怒头正盛,只冷冷扫了一眼。两个侍卫拉住宋逸的胳膊,强行从武德殿拖了出去,我忍不住站起身想请李世民暂且网开一面,而他显然意识到我要做什么,还未等我开口,毅然拂袖离去。

很快,此事经大理寺备案,落下三日后处斩尚药局宋逸。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缓不过神来,脑中顿然一片空白。之后的两天,我去神龙殿和两仪殿,周公公都说李世民忙于政务不宜打扰,我又去了大理寺,哪知门前的侍卫硬是将我拦下,说没有皇上之命不得入内我知道是李世民不让萧竹与我见面,就是防我再查什么。宋逸之事来的太快,李世民眼中人证物证俱在,我若自己查起也不能在三天内水落石出,事情已经过去两天,明日就要问斩

左右不安,心中浑然想出一计,虽这并不妥当,可也只能大胆一试。我命人准备一套侍卫服,带上周墨岚还有另一个侍卫匆匆赶向大牢。牢役与我算是几面之熟,他们有李世民圣令不得我进牢探望,但在我几番说服下终于肯放我一刻钟的时间。

我赶向宋逸所在的牢房,待牢役开门走后把那套侍卫服塞在宋逸手里,低声令他快换上衣服。宋逸捧着衣服愣了愣,立刻明白过来,不敢置信:“逃狱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如果怪罪下来,你可是要治罪的”

“我知道,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我指了身旁的周墨岚:“他会带你走,你带上念儿离开,永远都不要回来。”

“皇上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他看着我,眼神渐渐变神,唇瓣略微颤了颤,小心提着气与我说,“我们走,离开皇宫。我、你还有念儿,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这样,就算是背负罪名要逃命一辈子,也是圆满的。”

闻言,我僵僵扯着笑,脑海浮现青山绿水,只可惜那是隔岸。我叹笑摇头:“我已经累了,不想再折腾下去。我只求,安安定定过完剩下的日子。”

他的眼里划过一道悲伤,狠狠闭了眼:“我走的不忍心,到黄泉路上也不安”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其中隐着压抑的怒意:“德妃是要救人吗”

我回头,看到李世民站在牢中过道,身后抖瑟跪扒着几个牢役。宋逸和周墨岚见到他连忙下跪,我撤开对视的眼,低头福身。李世民站在那一动不动,却是能感觉到他鼻间呼出的怒气,他的声音不响,却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你现在滚出大牢,朕可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总不能和他在这时候这地方辩起来。我沉下一口气,只好向他作福,退出大牢。在我回到德庆宫后,李世民后脚就跟了上来。他与我一同坐在殿中,却是一话不说,直到掌事宫女进来问膳,我才发现竟和他生生坐了四个时辰。这一年头一次相处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忍不住暗暗嘲然。

用膳之时,李世民亦是不讲话,只过了几口菜便放了玉筷。他不回神龙殿不去两仪殿也不往别的妃嫔处去,就偏偏在这里坐着。我一声叹息,终于先开口:“皇上想说什么便说,无需憋在心里,跟自己怄气。”

他转过头,死死盯住我的眼睛,冷漠的表情渐渐生怒:“你一解幽静,就在武德殿佑儿面前和他眉来眼去,你将朕放至何地他犯了弥天大错,要害死的是你我的佑儿,你居然还想劫狱你把朕彻底当作瞎子聋子傻子吗”

我看着他愤怒狰狞的面孔,深深觉得他无理取闹起来,他就这么不相信我吗,这么些年了,他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并未给过“我没有做什么,宋奉御也没有做什么,是你自己在想什么。宋奉御品德性子你明明是清楚的,为什么偏偏不信他呢”

他更是嗤鼻,讽笑道:“整件事你也在场,你是举得朕有意为难他吗,人证物证,你想要翻供,那处实实在在的理由来”他想起什么,扣住我的手腕向着他怀里一提,“还是你不舍得杀他刚才在牢中他都与你说什么了”

我冷呵:“你都听到了,还要我说什么。”

他目光尖锐,一字一句扎到我的心里,刺痛不已:“你们想私奔你竟然想跟他私奔,你忘了你是朕的女人吗”

我苦笑摇头,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按得更紧。我无奈,苦苦说:“你要杀他,我想放他一条生路。至于私奔,我从未想过既然你对我这般怀疑,又何必强留我在你身边,让我让你都难受倒不如废了我,还我幽禁”

李世民眼中更深的火苗,一手揽上我的腰,呼吸扑在我的睫毛上:“呵,还你幽禁,这对你来说倒是件赏赐。你知道宫里有多少女子日日夜夜盼望着朕去,你竟还这么轻视朕”

我听着他的话,沉沉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掩不住凄凉绝望:“你不能给我自由,那就给我清静。我不想日日把每个人的心思猜上一遍,还要承受你对我的隐瞒。我曾经义无反顾回到宫中为的就是你,而你却负了我一片诚心。”

“这后宫里,没人像你这么大胆敢与朕横冲直撞朕没有负你的诚心,朕的难处,你不懂朕的女人必须全心全意,你替别的男子说话,这算什么”

知他是非杀宋逸不可了,对他有任何一种威胁的人,他都不会放过。我的心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深深吸了一口气,:“皆由你做主”

他顿下眸子,愤怒的眼神渐渐转深,忽然一把扣住我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下来。我浑身一惊,吓得推搡,他抱紧我,狠狠将我柔在他的怀里。一个倾身,他已把我压在榻上,乌黑的眼眸深邃,修长的指尖在我面颊上徘徊:“全凭我做主最好你说话算话”

他的眼睛令人惶恐,我愣愣望着他心间一抖:“他非死不可”

他悠悠看着我,一声冷呵。颈项间有微温的湿意,我喉间颤抖,轻轻一叹,任由他放肆蹂躏。

次日清晨,李世民已不再殿中。我张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花,对那午时三刻手足无措。我还能做什么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掌事宫女轻轻探进内殿,见我醒着躺着榻上,问我是否开始进汤洗漱。我没有作答,现在脑中只空空荡荡,不想任何事。榻前的帐子动了动,掌事宫女进来静守在榻旁,想是她明白我为何神伤,所以陪伴不言,她一直跟在我身旁,自是知道宋逸之事,还有我与李世民之间的不悦。

然而,她似乎再耐不住了,忽然跪在我榻边,一口气说道:“恕奴婢猜言,娘娘平时与采充容不和,皇上去武德殿时所看到的,采充容也一定看到了。如果皇上不先用谋杀齐王罪名知宋奉御,恐怕采充容就要用用不伦之罪诬陷宋奉御还有娘娘”

第176章 心难测五

不伦之罪说我与宋逸有情李世民那时的眼中不就是这么想的吗,现在他又这么做,究竟是信不信我呢。

午时三刻,天地昏暗,大雨骤降。我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篮刚摘下的月季,看着远处的惊雷,殿中没有点灯,刺眼的光线一道道闪灭,惊心悲怆。吹来的风中仿佛带着一股遥远的血香,我深呼一口气,浑身颤栗。我摘下几瓣月季,在窗外洒满一片血红,正在举行一场无声祭奠。

殿门外进来一个影子,有宫女将烛灯点上,其中一个跪在我身后轻声禀告:“娘娘,宋奉御已在长安城斩台斩首。”

指尖一痛,月季花杆上的银刺在我指上扎出血色,渗入指甲,触目惊心。身后又急急步进一个人影,唤了我一声却是戛然哑语。我侧过头,来的是掌事宫女,她面色唯恐紧张,口里藏着一件事。感觉到我冰冷的目光,掌事宫女用力眨眨眼咬牙,一口气说完:“顾夫人包庇宋奉御谋害齐王,皇上下旨赐死顾夫人”

“赐死”我腿上一软,扶住窗沿,木窗被我打地吱呀摇曳,空空回荡。宋逸已死,李世民还要杀念儿,他怎的如此狠毒,如此无理“念儿,念儿”我伸出手示意掌事宫女将我扶住,脚步软得蹒跚,“去两仪殿,我去求求他”

我匆匆赶到两仪殿,他镇静坐在上位,用探究的眼睛看我,紧紧抿唇不语。我微一垂眼,抚开大袖跪在大殿中央。上面的他放下手中书卷,似作不知我来意般开口询问:“德妃这是做甚,有话就与朕好好说。”

我隐泪,声音有些颤抖,是害怕是惶恐:“顾念儿是臣妾进宫到现在的好姐妹,臣妾恳请皇上,饶顾念儿一命”

而他一口否决:“不可能顾念儿犯包庇之罪,朕要斩草除根”

我压下脑袋,重重磕了三个头,他已从位上惊站起来,手掌颤抖握成拳,目光沉重心痛。一声抽泣,泪水止不住碎在冰冷的地石上,我努力平稳声音,一句一句:“臣妾恳请皇上,放过顾念儿,臣妾恳请皇上”

“够了”他打断,步下台子,“朝廷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要朕如何帮你”他毅然说着,想要拉我起来。我躲开他的手掌,仰头望着他,自嘲讽笑:“皇上是明君,不该因任何人动私念。宋奉御一案,皇上为的是国法还是私心,你我都心知肚明吧。”

他的手生生顿在半空,然后缓缓收紧:“心知肚明你明知道朕的一片苦心,为何还要与朕对敌”

我摇头,声音渐低:“我只看到皇上的私心,没有苦心。”

“你”李世民正要发怒,门外一声传报,他派出去的太监回来了,唯唯诺诺钻进殿子,端跪在地上:“皇上,顾念儿已在府中自尽身亡。”

我猛然回头,向来报的太监喊道:“你说什么念儿她怎么了”

太监略微抬眼看了李世民,见李世民没有阻拦之意,开口说:“回回禀娘娘,顾念儿在宋府服毒自杀了。”

“念儿念儿”听得再清楚不过。我喃喃,泪水止不住淌下眼眶,心中绞痛,喉咙口艰难地透不过气。一时间头晕眼乱,我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一手撑在地上,难受地喊不出话来。李世民大惊而上,护住我问我怎么了,我用力推开他,自己却失了平衡往后倒去。听见掌事宫女失声惊叫,一阵剧痛在我头上震开,浑身被抽干了力气,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模糊感觉有人抱起我。

做了一个不能自拔的梦,眼前是一片白光,里面什么也没有,我来来回回,终是走不出这迷雾。鼻间嗅到淡淡刺鼻的香味,我清醒回来,眼前浮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还未完全醒来,我就已抓住他的手,指甲嵌进他的皮肉,他的身影渐渐清晰,我愤恨看着他,声音无限凄凉:“为什么你这么心狠,为什么你要赶尽杀绝,这就是你要的结果杀死我身边所有人,然后眼睁睁看着我痛苦死掉好残忍的手段啊”

他轻声:“你病了,好好休息。”

我无声大笑,眼角含泪:“最清楚我病体的人已经死了,你还打算要我好好活着么”

他静静看着我,平静道:“这世上还有医术高者,朕会为你寻来。”

我依旧冷笑:“医术再高又如何,难道你还想逆天而行,长生不老”我惶惶然,忽然觉得这话有点熟悉,脑海中渐渐浮现十几年前我中的李世民那一箭,“我要带你去看繁花似锦,种满山的夹竹桃;带你去摘夜里星辰,装一箩筐的星光;带你去寻长生之术,要你永远在我身边。”这是他当年所说。

寻长生不老之术,永远在他身边这句可笑的誓言,好生荒唐

我苦涩笑着,凄凉望着李世民,那样久。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我疲惫合上眼,背过身子。他做了那么多令人伤心的事,已经伤的我太彻底,从心中蔓延的悲痛席卷到指尖脚跟,痛不欲生那是沦陷,是执意,是迷幻,我在他的城池,原来醉得那么深,那么深。

手背轻轻抚上,他握着我的手,将脸贴在我的背上:“来日方长,那件事我会慢慢告诉你。”

他的妥协,触动我心中一处柔软。泪从我紧闭的眸中滑落,面颊一片湿润。他抱起我,将我靠在他的肩上,我心上微沉,轻轻吁叹。门外周公公忽然求见,身后的人记起什么,低头嘱咐一番,温柔扶我躺会榻上。我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无力的沉在寂静中。

芳华苦短,我该怎么面对你那一句来日方长

桌前的烛火染得我头疼,我闭上眼,眼前恍然出现一片旋转的黑色,我深陷其中,伸手抓不到任何东西,更不知自己是沉是浮。就在这无止尽的时候,那黑色又缓缓成了千层巨浪,打的我浑身颤栗,然后又瞬间化成是一片宁静的湖水,水面如冰冻般的凝固,寒气逼人。耳边有一滴水清晰空灵的悄然,暮然回首,幻出一瞬间化成青铜色的惊愕。

我惊慌睁开眼,耳边是雨水打屋檐的淅沥,下雨了。我唤来宫女,披了外袍开了窗子。后院的花,开了一半,落了一半,残花细细麻麻铺在道上,在这绵无止尽的春雨中,甚是伤情好看。

掌事宫女提醒我不得受凉,我转过身无意间瞧了边上的衣架子。他的外袍落在了这。我静静注视,然后暗自一叹,坐在软塌,无端出神。

自那日后,我数日未见着李世民。绵绵的春雨总算是停了,我透着窗望着外头的春意盎然。燕儿双飞,人儿独立。叹了一声又一声,我终究还是怕被冷漠的。我怕孤单,我更是害怕冷漠,尤其他的冷漠他杀了宋逸,害了念儿,我本痛恨他的,可心中为何坚持不起来,被这缠缠的春雨融化,怨恨总不能在我心上长留是因为爱的太过了吗

半月有余,春雨总算停了。天空转蓝,风儿和煦,而我却在这时候然了风寒,身体越加吃力。我喜欢春天刚来时那份恬静,花儿半绽半闭,阳光半暖半凉,嗅着从窗外飘进的泥土香,我还是决定往外面走走。

这宫里的变得真快啊,春雨一过,殿前的花盆全部换了新模样,一副生机盎然。变得快的还有这宫里的人情,往常往听竹阁来往的宫人最多,今日却不见有人向那处去。掌事宫女告诉我,前日李世民不知什么原因搜查了听竹阁,现在采荨正被软禁。我嘘吁一叹,李世民和采荨之间的秘密,终究是我心头的一个疙瘩。

这时,前道走来两排宫人,我看着这一排排端着赏物往后宫方向去的宫人,声音有些恍惚:“可又有新宠”

掌事宫女站上前,顿了顿语气:“这些是燕昭仪的表妹,武才人的赏赐。”

心间木然一痛,我努力平静着问:“今年还没选新人,她是怎么进宫的”

掌事宫女回答:“武才人是去年进的宫,一直未得圣恩,直到十天前皇上忽然召见了她,之后封为武才人。”她抬眼看了我,低声继续道,“恕奴婢多嘴,后宫女子一夕得宠并不为奇,娘娘与皇上二十年,这才是最珍贵的,相信皇上最明白。对她们或许是为权为势,而对一身干净背景的娘娘,绝对是不同的。”

我勉强一笑,望着枝头新出的嫩芽,叹息:“本宫芳华落尽,哪比得上人家豆蔻年华。皇上欢喜谁岂是你我可猜的,他宠谁爱谁,都是他自己的心思。”

话音刚落,身后走来一个影子,我顿惊,是李世民。他背手站在我身边,看看端着赏赐的宫人又看看我,为我将外袍收了收紧。我微一沉吟,低下腰福身,他一手扶起我,轻轻含笑:“天还寒,你还是呆在殿里好。”

第177章 心难测六

我淡淡一笑,福身退下。他没有说话,身后寂静的可怕。回首,看见他和那些端着赏赐的宫女同一方向去了。我轻轻叹然,嘴角自嘲。

我假装着风轻云淡,哪知他也一脸的风轻云淡,我伤我痛甚至我恨,却还是忍不住因此微微颤动,不知所措。他与我走了相反的方向,他的心也早已不在我身上,衣上还留着他淡淡的麝香,好像在嘲笑我的痴我的念。

我曾想过千万次报复,世上最好的报复就是淡忘而他报复了我。

我摇摇头,吩咐下掌事宫女一事,然后回殿静歇。

大约过了半日,殿门有人进来。我从软塌上坐起身,看着下面的人:“问到了吗皇上为吗搜查听竹阁,又为什么软禁采充容”

掌事宫女点头,回禀说:“是大理寺的萧大人查到听竹阁藏有禁物,搜查之后证据确凿,皇上一怒之下罚采充容软禁,不过事态好像严重起来了。”

我奇怪,问:“怎么说”

掌事宫女说:“萧大人又查到采充容陷害尚药局前奉御,以至枉杀宋奉御,又逼得顾夫人自尽,此乃大罪,罪该当诛”

从前采荨犯了那么多错,李世民一直护她,如今手下倒是不留情了。我还是不确信问:“皇上决定要杀采充容了”

掌事宫女回答:“听周公公说,已在拟旨了。”

我站起身:“去两仪殿。”

在两仪殿门口,我看到周公公已经捧着圣旨要出去了。我拦下去,请他稍等片刻。他与我一起进到殿里,李世民看到我又看到周公公手中未宣的圣旨,一脸疑惑。我端正福身,说:“臣妾已经采充容一事,还请皇上答应一件事。”

他不言,只是放下手中笔,双眼如潭,深深望着我。我撇下眼,躲开他的目光,说的不紧不慢:“宋奉御和顾夫人之死,臣妾甚感悲伤。臣妾恳请皇上,让臣妾亲自赐死采充容”

李世民愣了愣,劝说道:“兮然,你何必要亲自去,她心已癫狂,朕怕她伤了你。”

我语带坚持的开口:“臣妾身边跟了很多宫人,她不会把臣妾怎么样的。请皇上答应臣妾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点头。然后他又向着殿外叫道:“来人,跟着德妃去听竹阁,不得让疯了的女人伤到她,否则都提着人头来见”

他还是不放心,他怕的是采荨与我说什么。他知道我身边周墨岚的身手,却还要派的这几个侍卫。这些侍卫其实就是他的杀手,只要采荨对有关的一开口,她就会立即死去。我心底笑着,站起身准备离开,他忽然叫住我站在我面前,抚上我的面颊,眼里疼惜。他张了张口,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一切都结束了。”

声音很轻,而我听得清楚,不去追问,我低头强笑,福了退身离开两仪殿。脸颊上仍留有他手心的余温,有阳光暖暖的打在身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莫名的觉得冷。

我带来听竹阁,软禁中的采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憔悴,毕竟她占了李世民几年恩宠。我没有说话,掌事宫女喝着殿上的宫人退下,李世民派来的侍卫仍旧站在殿中,我眼发厉色,他们只好站在门外,而他们的耳朵定是向着这的。

殿中安静地发冷,我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接过掌事宫女端来的酒杯,在采荨面前亲自施毒。采荨看到我将小瓷瓶中的汁液倒进酒里,顿时明白我要做什么,指着我惊慌大叫:“你做什么你想杀我你就不怕皇上怪罪”

我端起酒杯,浑身虚弱着但还能勉强温婉微笑:“皇上本宫就是奉皇上之命亲自赐毒酒于你,你自己喝还是本宫逼你喝”我面上的微笑太过诡异,她盯着我手上的毒酒不住摇头。我放下酒杯,向她轻轻笑着:“多么漂亮的脸蛋,多么聪明的脑袋,还有一颗多么会算计的心,不过这些都没有用了。可若想活命很简单,只要告诉本宫一切,本宫可全力护送你出宫”

采荨眉尖一挑,放肆得意起来:“哈哈哈哈,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到头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赢那么多有何意义”

面色转正,我再问:“你说,究竟是什么”

“哈哈哈,我不会告诉你”她大步一跨,夺过我手上的酒杯,将头一扬把毒酒一饮而下。我被她突然的行为惊了一惊,她居然宁愿去死她舔了舔湿润的唇,仿佛在回味酒香,一种悚然从脚底直冲我脑门,我忍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