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第37部分阅读(1/1)

含笑,转进殿中。

我托着额头靠在软榻上已是许久,殿中“噼啪”的火炭声将整个殿中衬得越发安静。我心中甚是疑惑,长孙皇后一向宽厚待人,今日怎么偏偏针对我般。这时候,青儿从外头回来,低声禀报:“这几日,韦昭容总往皇后和韦贵妃那处跑。韦贵妃不说什么,可听说皇后娘娘那,每次去的还不止韦昭容,还有一些刚从御女封来的宝林。”

果然是了,长孙皇后今日所提之事,多半是韦昭容和这些宝林提起的。尽管长孙皇后起先会责她们不许追寻李世民的去处,可提的时候多了,自然要想法子治了。这个韦昭容,竟是在宫里面拉拢组织,此番作为,极是看不过我常伴李世民的左右,集宠一身。

那新规矩列了也就列了吧,李世民登上皇位那一刻,我便早有准备。他终究是要纳后宫三千的,我也终究是要和别人分享他的。到了后宫我才知道,从前在承乾殿是多么随和,现在的囚牢,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青儿提议说:“韦昭容拉拢新人,娘娘也可以找燕昭仪和暮昭媛助阵啊,免得被她欺负了去。”

我摇头,道:“燕昭仪和暮昭媛是我的好姐妹,所以我是不能因此去拉拢她们。我不喜拉帮结派,更是不喜有人因我而牵连。后宫本就是要平分甘露,皇后娘娘采纳韦昭容的意见并没有不妥。”

李世民早朝后在两仪殿批改政务,有时疲惫欲睡,便唤我在旁为他添茶提神。这日,我照常往两仪殿去,进到殿中却是不见一个守殿的太监,而里面传来了几声叮响。我上前寻探,只见一个宫女正换着香炉里面的香圈。两仪殿的香炉一直烧着这样的香料,怎么忽然要换了,再一看,那宫女面生地很,我从未在两仪殿上见过她伺候。我快步进前,大声问道:“你这换得是什么香”

那宫女浑然是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手上的香料摔了一地,还未回头便扑跪在地上。我更是起疑,肃然沉声道:“还不快说是不是要本宫将香料拿到尚药局去问问”

宫女立马打了个抖索,将头压得更低:“回娘娘,这是是助情香。”

闻言,我勃然大怒,骂道:“好大的胆子,竟敢两仪殿在点这种香”

助情香可是皇宫禁香,具有催情之效。这个宫女竟敢在两仪殿动起这样的心思来。可是很快,脚下的宫女抬起头大胆道:“奴婢是这届的御女,只是想见皇上一面。这后宫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奴婢虽也觉得也不妥,但但和皇上在一起,也属正常啊”

此人情绪转得很快,更是压制心中所惧,这么一辩倒是狡辩得有理了。我怒斥:“两仪殿是什么地方是皇上处理政事之地,岂容你为这等事情胡来若是坏了朝政之事,你担当得起么”

她低下眸子,还敢出言:“可可娘娘也不是在这里吗”

青儿再也按捺不住,竖着眉毛从旁站出,指着她的鼻头道:“你好大的胆子皇上喜欢喝娘娘泡的茶提神,自是得了圣令留在这。娘娘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竟敢拿自己和娘娘相比”

我拦下青儿,紧紧盯着眼前这个顽固到极不懂事的御女:“不论你有千般理由。你可知道,你手上的助情香,足够让本宫治你死罪”

御女大惊失色,叫嚷着:“奴婢不知啊,奴婢冤枉这这都是韦昭容给奴婢出的主意”

提到韦尼子,我不禁拧了眉头,望着地上的御女。韦尼子找的这个人,在事情败露后,非但没有知错,语中反而带着对我的极度不服,当我说要治罪时,她又慌忙将韦尼子指出来以躲避自己的责任。我心里不断端量此人心机究竟多深,这样的人切不可进入后宫妃嫔之列,否则会被韦尼子和她闹得一番腥风血雨。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两眼不觉转下,顿了顿话语:“奴婢奴婢名叫萧灵儿。”

我摆了摆手说:“带着你在这里买通的太监下去领十杖便罢,此后不要再使什么心思”

她低头叩谢,弯着腰跑出两仪殿。我看着撒了一地的助情香,冷冷叹道:“青儿,将殿子整理好了。莫要让皇上来了看得不高兴。”

我照原先将茶泡好,这时候李世民也是来了。他跨步来到位上,首先饮了一杯,再撩了一旁的折子低头批阅。我又斟了半茶,不禁瞧起李世民认真阅折子的样子。他是那样好看,怕是让每个见他的女子都动心,而他又是天下最有权有利的男人,多少人想借着他的宠爱爬上高位,享尽荣华富贵。今日我阻了那御女的所作所为,以后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用尽阴谋计靠近。

不自觉地,我轻声一叹。李世民察觉地抬起头,疑惑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我在心底想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臣妾方才见着新进的一个御女,臣妾以为此女不好册入后宫。”李世民低头批着政务,出言道:“你一向宽容,既然是你觉得不合适的,那定是性子劣下的。你可知她叫什么名字,好往后我都不会召她。”

我松下一口气,答说:“此女名叫箫灵儿。”

“我知道了。”李世民忽然一挑眉间,抬眼笑意横生,“对了,今晚我来的时候你添置一副棋盘,我已是许久未与人下棋了。”

我惊讶一喃:“皇上”

李世民持起我的手将我用在座上挨着:“皇后与我提了侍寝之事,可我将它改了改。改成我自己来选轮岗的妃嫔。”我轻声应了,低眉沉思。李世民拍了拍我的面颊笑:“你如今是德妃,谁敢动你,你便少了这份担心吧”

无人敢动可偏偏韦尼子敢。她才使了长孙皇后更改侍寝规矩,后这规矩又被李世民给改了,现在想了另一个法子,拉了那样一个御女想与我暗中对敌。她有多喜欢李世民,也就有多讨厌我。

第135章 道不透三

第二日,李世民便许我将新晋御女名单中将箫灵儿划去,我心中落下一块石头,却又荡起太大的涟漪。这才是李世民登基以来第一批选进的御女,往后这样的人不知还有多少,我又如何能时时刻刻防着,如何能以我一丝之力助后宫安宁。

从掖庭来的采荨,我让青儿安排她打扫殿上,虽见过面我却不熟她的,所以不便带她跟随,免得多一张嘴、多一段话溜子。我习惯在午后在宫道上走走,这几日虽然天寒,阳光却是不错的,暖的那光秃的枝头映出几粒桃花苞来。

青儿忽然在我耳边提醒,我顺眼向她说的那处看,只见燕璟雯带着一个宫女悄悄跟在秦叔宝后面。昨晚听李世民说要与秦叔宝谈论一些事情,他该是刚从两仪殿出来,可燕璟雯这是要做甚。我心中一动,也跟了上去。燕璟雯并未发现身后有人,她推了旁边的宫女,不知使哆什么,那宫女三两下就被推出了假山,秦叔宝也在这时闻声转头,宫女猛然一惊,压低着脑袋走到他面前,从袖中掏出一条红绳平安符。秦叔宝惊讶,竟是傻愣愣地让那宫女将平安符系在他的剑柄上。

宫女系了平安符便扭头跑了,秦叔宝晃了晃剑柄,无奈一笑,继而转身离开。那宫女红着脸跑回假山,却是一眼见着在后面的我,顿时大叫道:“德妃娘娘万福”

燕璟雯闻言慌乱转过身子,看着我的眼睛一惊一退。我展颜含笑,从燕璟雯身上转过眼神看着那宫女,上前说:“这小宫女似对秦将军有意。不然我问问秦将军的意思,向皇上为你讨个封位,嫁到秦将军府上去。”

那宫女煞白的脸,顿时软了腿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妄想”

燕璟雯在旁更是讶然,白着脸色低声道:“只怕喜儿她陪不上将军,还请姐姐收回好意吧。”

我掩面一笑:“不过是玩笑话,燕昭仪不必当真的。燕昭仪,本宫想去你殿上坐坐,你可欢迎”

燕璟雯愣愣点了头,唤了还在地上吓得不清的宫女起来带路。到了碧霄殿,见着案桌上端放着一件轻薄的纱袍,燕璟雯煞时红了脸将我请至旁桌坐下。

“早上有宫人来报,今晚是我侍寝。”燕璟雯声音越说越低。据我所知,自她当初至现在,李世民从未碰过她,而这次由皇后向他提议的轮岗,他选的人数并不多,其中恰好有燕璟雯一人。可我并不认为这是燕璟雯此时紧张害怕的原因,我退下殿上的宫人问她:“现在只你我二人。我问你,你是否还对秦将军有意”

燕璟雯窘迫地低下眼不语,我更是肯定了,肃然道:“三年前我劝你放下她的时候,你也确实答应了。后来暮嫣突然得宠,我心情低落,你请我到你殿上,我嗅到你殿中漫着淡淡的墨香,看到砚中墨未干,可是案桌上并没有纸迹。你能吟得好诗,却是一向不喜动笔的,当时你又与我讲了那么些哲理的话,那该是你多日来的心得,可在此中,你自己也做到了吗”

她低低喃着:“那也只是三年前”

既是承认了,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燕璟雯的死心塌地实在让我头疼,我深呼一气,尽量压低口气略带警告:“我不敢保证你再坚持下去是什么后果,我也早与你说过这样会连累到秦将军。现在有多少人想要接近皇上,你却还一味地胡思乱想,如果有人趁机瞄上了你,你可就被她们吃定了,到时候你连胡思乱想的机会都没有”

燕璟雯浑身一震,从我话中悟来:“是啊,我不能有事我父亲、我整个家族好不容易才在朝廷上抬起头来,我不能那么自私。”

我缓下语气:“你不是与我说过,这个宫里有孩子才有了真正的靠山。有些时候我不能只帮着你,所以你要做好随时独挡的准备。皇上批下来的轮岗制度是个机会,你明白吗”

燕璟雯终于点头,“我明白,这次我保证不会再纠缠下去。”

看着燕璟雯对我如此信任,我心中略有所愧。其实我并不是只为了帮她,更是要助李世民。如果燕璟雯再冲动,不仅燕璟雯的家族将会因连累而失朝廷一角,更会让李世民不得不斩杀战将秦叔宝。

虽然终于得到燕璟雯肯定的答案,我心中却是复杂万分。后宫的女人都是要忍受分享,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可不仅仅如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不留神成了替死鬼或者踏脚石,都是极有可能的。燕璟雯在入夜的时候忽然跑来,正好证实了这点。

从她的外袍领子里露着侍寝穿的纱袍,她是准备侍寝了,可怎么又跑到我这来了。我奇怪问:“璟雯,你怎么来了这时候你不是该”

燕璟雯面有急色,摇头道说:“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宫人已经告诉我辇车来了,可我出去的时候门口什么也没有。我心中不明白,这才来向你问问皇上那的情况,莫不是莫不是白日的事皇上知道了”

妃嫔头一次侍寝是要去神龙殿的,李世民那并未有什么传来,如果他今日不准备有人侍寝,这辇车怎么会出现了又忽然消失呢。我立马唤了青儿往神龙殿去探探,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摸约半个时辰,青儿从外匆匆回来,气喘吁吁道:“回禀娘娘,神龙殿的太监说,辇车已经接燕昭仪进去了”

“什么,我明明还在这儿呀”燕璟雯惊讶,不安地踱步,“是谁冒充了我,若是此人胡乱说了什么,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好”

我略为一想,镇定道:“皇上又不是不认识你,到这会儿还没有动静,此人多半只是想借此机会博得皇上宠爱。”

燕璟雯不解:“可侍寝轮岗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后宫之中还有谁敢违令的。”

我淡淡笑了:“我们这些是清楚了,可掖庭宫里的还不清楚。”

燕璟雯在我殿上待了许久,我命人在神龙殿门前候着,可神龙殿久久未有情况传来,我便将燕璟雯先劝回了碧霄殿。别说燕璟雯心中焦急,我心中也是极不自在。李世民是认得燕璟雯的,如果发现带错了人定会重新传召,不知那伴在神龙殿的人是怎样的神通广大,竟是能一夜安平。

次日,李世民依旧在两仪殿批阅政务,对于昨夜之事并未提起,我在旁泡茶斟水,略有些心不在焉。摸约过了两个时辰,李世民拧着眉间仰面靠在椅榻上,我持起他的手掌轻轻捏按。掌中有一处消疲的岤道,只需捏按稍许便可,李世民满意叹然,两眉渐渐舒展。我问:“皇上昨日,召的可是燕昭仪”

李世民似想起什么,望着我欣然道:“差点忘与你说,昨日我寻得一个棋艺高手,与她下了一夜棋实在过瘾”

手下动作微微一顿,我放下他的手持起茶壶,缓缓将青绿的茶水继续斟了半杯,口中幽幽道:“皇上与臣妾不过只下三局,昨夜倒是下了一夜的棋。皇上白日还要忙理政务,怎么好下一夜的棋。”

李世民闻言,灿笑了起来,一手搂着我的腰身解释:“我与你的时间,可不能只是下棋这么简单就过的。我们还要谈心、议事还有另外的事。我与那御女别无他话,又不想碰她,便只有下棋了。”

我推开他在腰上的手臂,端着茶杯递到他面前缓缓道:“昨夜明明是燕昭仪侍寝,皇上为什么不退下御女,重新召燕昭仪。皇上那殿子里就和一个御女在一块儿,现在自是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的。”

李世民接过茶杯放至一旁,斜靠在椅榻上看着我:“前日你不是给我留了一个棋局么。那御女进来后便瞧着你摆的棋局瞧,没几步便下出来了。我一时好奇,便与她下了几盘,不想却是到了天亮。”他目光灼灼,含笑道,“你是在为燕昭仪不平,还是在吃我的醋”

被他如此一问,脸上顿时烫了两块,我撇下头说:“自是为燕昭仪不平。”

李世民无奈点头,笑问:“既然如此,下个月的安排我先给你过目,定会将燕昭仪的补上,可好”亲手将他推到别的女子身边,尽管是我的好姐妹,我心中还是忍不住压抑,口上却轻声应着:“自是好的。”

李世民挪了一处位子,示意我坐下。我挨着边坐,他却一把将我按在他怀里。我靠在他肩上,看着他批阅一叠叠折子,幸福之感渐渐蔓延,他却在这时候冷不丁一句:“那御女在我神龙殿过了夜,所以得给她一个封位。咱们就封她为才人,可好”

心中顿被他凉了,我说:“皇上心中既已有打算,那便按皇上的意思。”

李世民喜欢有才的人,更喜欢能与之匹敌者。昨日的彻夜过棋,不管李世民有没有动情,这个人已经开始进入他的生活、开始侵入后宫。

第136章 道不透四

梅园的花骨儿开成艳丽的红梅,长孙皇后邀各宫妃嫔一同赏梅。今年的天气要暖些,每每以为要落雪的时候便出了暖阳,这不,将梅园的红梅暖了出来。长孙皇后在园子里备了两桌小宴,只放了热茶与糕点,供妃嫔闲聊说笑时消遣。韦尼子在长孙皇后和韦珪那面,论着宫中趣事,忽而提起李世民新封的才人,问长孙皇后要不要召见一面。她说:“此女子聪慧灵敏,听说皇上常找她下棋,欢喜地不得了。”

长孙皇后往我这快瞄了一眼,继与她道:“皇上一向是爱才的,这个才人本宫倒是还未见过。不过今日是妃嫔之聚,她还是算了吧。”韦尼子摇头提醒道:“皇后娘娘莫要疏忽了。此人现是皇上身边的宠人儿,若不一同召她,怕是被人说故意排挤。”韦珪在旁怒嗔:“尼子,如何说话的”长孙皇后挡下韦珪,想了想道:“也罢,韦昭容极力推荐,此人自是有过人之处,见一见也无妨。”说完,便唤了宫女传召。

不会儿,道上匆匆赶来一个太监,跑到我面前跪身说:“德妃娘娘,五皇子染病,起了热烧。”持着杯的手一怔,溅出些热茶,那头的长孙皇后听到太监的说话与我道:“德妃先去照顾五皇子吧,莫要耽误了病情。”

那头的韦尼子不悦望了我两眼,我不理会,立马拜退长孙皇后和韦珪、杨妃,往德庆殿赶。出了梅园,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黄锦袍子的女子,随后的宫女也有四五。我着眼一瞧,那不是在两仪殿见到的御女吗我已和李世民提起过她,怎么正想着,她已来到我面前,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低腰福身,口中娇甜一言:“德妃娘娘万福。”

青儿在我耳旁提醒,这便是新封的周才人。心中疑虑,我也很快转过笑容,温和又不失严肃:“周才人不必多礼。”

周才人撩着绣帕,两眼笑成一双月沟儿,显得十分清丽灵气:“早便听姐妹说德妃娘娘貌美倾城、聪慧多才,深受皇上宠爱。今日一见,果真是仙人,让臣妾好生羡慕。”

我自是回笑,缓缓道:“周才人不必客气,你既是皇上选上的女人,定有你的过人之处。既然都是自家姐妹,往后有功就赏,有错也是要秉公处理的,可不好娇惯记仇了。”

听得我话中有意,周才人咬着嘴唇,笑靥僵硬:“自家姐妹自是不用客气的,臣妾心里清楚。”

我含笑点头,招了后面的宫女移步:“那便好,本宫还有事,你替我陪各位姐妹赏梅吧。”

周才人应下,福身待我走远。我心中复杂,浑然觉得悚然,始终耐不住疑惑,命青儿去掖庭宫查查这个周才人还有所谓的箫灵儿。我赶回德庆殿,念儿正坐在李佑的榻旁小心喂药,我摸着李佑滚烫的额头问:“昨日还见好的,这是怎么”

念儿如今已升为侍御医,她一手交给我一张诊书说:“是食物引起的热烧,用药几日便可好转。”她有些不悦,轻声责我,“五皇子是你唯一的孩子,你该多照顾多关心他。他常常偷跑到尚药局找我和宋奉御,我便知道你又疏忽了他。”

我接过念儿手中的药给李佑喂药:“我会注意的,我只是不想太约束他。”

念儿道:“也不要太自由了,五皇子应该与你最亲密才是啊”

我点头,看着李佑因热烧微红的小脸心疼不已。我不需要他有多优秀,免得日后顾虑,可念儿说的对,我对李佑实在是疏忽了,他原本该与我是最亲密的。念儿连连嘱咐我一番后退下,我坐靠在软椅上望着榻上的李佑,心头忧虑。

这时,青儿从掖庭局回来,她望了望榻上的李佑,不知该不该说话。我揉着眼角示意她说,于是她轻声道:“新封的才人姓周,名月檀,是去年新晋的御女,四天前被皇上封为才人。至于箫灵儿,的确被娘娘从御女名单上划去,在掖庭局做事,为人老实,总被其他宫女欺负。”

虽有预料,听到这我还是猛然一怔,我竟是失了这一守。这个周才人,当初定是念了别的御女的名字,现在又列入了二十七世妇。初见她时便觉得此人心计颇深,不想还是被她懵了过去。

实在头疼,心中有些烦躁,我令人照看好李佑,回到寝殿卧上榻子闭了眼。我只需要一个安静的坏境,一个闭上眼就只我一人的地方,所以心情不好时,我常常要卧榻休息,当闭上眼浸入黑暗的时候,虽会有些困意,但所想之事便跟着有冷静条理起来。

不知多久,急促的脚步从外殿进来,青儿低问她:“怎么回事”宫女压着声音急急道:“暮昭媛和周才人打起来了”

“什么”隐隐的困意顿时清醒,我从榻上起来,青儿忙从旁取了袍子给我穿戴。宫女说:“两人从梅园出来,本来好好的,不知怎么忽然对起口来,现在正动手呢。”

我自己随意整了袍子,快步问:“皇后那知道吗”

宫女在旁引道,回答说:“还没人敢禀报,是暮昭媛的宫女跑来要告诉的娘娘。”

来到皇宫后苑,只见暮嫣和周才人正拉扯在一块儿,周围的宫女太监都站地远远望,谁也不敢上前。我令那些宫人道:“都闲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拉开”

宫人们这才上去将两人团团围着,细语柔声地劝起来,那纠缠在一道的两人哪里听得进去,相互揪着袍子不肯放手。暮嫣一向大胆固执,从前与韦尼子那一架我还记着,有了教训她还是不长记性。而那个周才人在两仪殿初见的时候便知也是个硬脾气,傲气可说是我见过最盛的一人。这两人打在了一起,也难怪那些宫人先前不敢劝说,也难怪两者谁都不退一步。

我冲着被宫人劝着的两人大声道:“都不必劝了。明日,皇后娘娘自会秉公查办”两人皆是一愣,眼直瞪着对方,倒是停下拉拽的手来。我继而道:“不必回去教你们的宫人说话,本宫这看着的眼睛可不比你们少”两人极不情愿的松开对方的袍子,鼓着一脸气向我福身。我紧紧盯着两人,沉声道:“暮昭媛和周才人随本宫来”

两人跟上我的脚步,转进一片竹林。此时才是初春,风从竹间掠过带着强烈的寒意,两人才架了一场,被风一吹顿时打了几个哆嗦。我看着她们不客气道:“都清醒了没有一个昭媛一个才人,不管是因何事,不管是谁先动的手,为逞一时之快,你们把自己的颜面都丢尽了若是你们其中一个人有任何闪失,如何向皇上和皇后交代”

周才人动了动嘴唇就要开口,我撇上尖锐的目光将她堵了回去,转头先与暮嫣说:“暮昭媛,本宫先责你。你在宫里呆的不短,清楚宫里的规矩,周才人进宫时间不长,你该是礼让三分才是。”暮嫣低头不答,一面倔意。我不与再说,对周才人道:“你虽刚受恩宠,但也要和各宫姐妹处好关系,况且暮昭媛比你位高些,无论如何你也不得对她动手的。”

两人鄙夷对望,低腰福身:“臣妾受教。”

在规矩面前,周才人终是不敢反驳,撅着嘴瞥着林子外头,不知在肚中嘀咕什么。我摆了摆袖子长吁道:“此事还未传到皇后耳里,不想受罚就将此间恩怨罢了,回去盯好你们的奴才,莫要将此闹大了。”

说完,我步出竹林,招了宫人回宫,两人也从竹林出来招了各自的宫人散去。才走了一会儿,暮嫣从后面追来,嘟着嘴不悦道:“方才那周才人在皇后面前傲尽了风头,在园子时还彬彬有礼,出了园子竟是不分尊卑了。”

我见还她一脸怨气,浑然不明白此人之险,我低声责道:“这个新来的周才人诡计多端,你不该理她的。这下可好,沾到了她,怕是以后更要与我们做对了。”暮嫣还堵着闷气,却是略有缓过神来:“她气的是我,怎么还敢连着姐姐一起作对。难道,姐姐早就知道她了”

我叹说:“说来话长,反正以后能不理她就不理她吧。还有韦昭容,周才人能找机会到才人这个位子,多半是韦昭容设的局。”心中转想,暮嫣若还不清楚其中情况定还会闹气出岔子,我便又加了解释,“皇上制下的侍寝名单中没有韦昭容的名字,姐姐韦贵妃又不喜她争夺,没有立足之地的韦昭容自是要找一粒棋子为自己开路。”

暮嫣明白过来,有些无奈:“早便听说后宫分派严重,斗心斗计更是能在暗地里搅得天翻地覆,不想才几个月这局面就开始了。”

我呵然:“只要有女人进到这个宫里,争斗就会源源不断。”

大殿之人见到的宫闱温柔,暗地之下是腥风血雨。只要得到皇上的宠爱就可以呼风唤雨,如果没有,就把一辈子葬送在后宫。所以,有野心有欲望的女人不得不为此争个你死我活

这个周才人极富心机,暮嫣与她不和之事由此静了,却因此撩起另一个事端。尽管没有造成结果,但我对周才人是真真的害怕起来。不,不是对她,是对她这样的女人。

次日,我照常往两仪殿去,门口的太监远远见了我便迎了上来,担心道:“娘娘,皇上早在两仪殿了。皇上说,娘娘来了便在殿下等候,不得上去打扰。”

心头疑惑,我迈进殿子,里面安静异常。李世民坐在正位上,埋头批改着政务,一旁的太监微微弯腰立在旁边,时不时为他端茶添水,下面殿宇两边立着几个太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我抚平长袖站在殿中,上头的人不抬一眼,连连又批了几封折子。

第137章 道不透五

又过了片刻,李世民总算抬头看我,挥手让殿上的宫人都退下。他静静看着殿下的我,开口:“周才人的手受伤了。”

我心头一锁,抬起下巴直视他:“皇上想说什么”

李世民说:“宫女都看见是你找了她之后才受的伤。”

我淡出一丝笑,缓缓道问:“当年皇上带韦氏姐妹回宫的时候,臣妾有说什么当年皇上一纳四妾的时候,臣妾有做什么现在不过是一个周才人,皇上就认为我因妒生恶,出手伤了她吗”

李世民垂下目光,淡出危险的气息:“她本性纯良,总不会让那些宫女冤枉你吧。”我也不知犯了哪门子的冲动,想也不想直言道:“本性纯良皇上不过只与她下了一夜的棋就如此断定。棋能会心,皇上看到她的心了吗”

“她聪明,有计谋。”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这不亚于你。”

我不然一笑,说:“有人将聪明和计谋用在对的地方,有人却不是。每个人都是不同的,皇上如何能拿来相比。”李世民拍桌而起,大问:“你这话何意你现在的话是越来越带刺了,周才人与你何怨,若是因为朕,你也太不宽阔了”

帝王怒,我从容不迫屈膝跪地,眼睛仍坚定地望着上头的人,却是带了几分伤意:“皇上的心胸宽阔,所以可以容下许多船儿在心海飘荡;臣妾的心胸窄小,确实容不下那么多的。周才人受伤一事,臣妾没做过。皇上信与不信,自己定夺”

上头的人久久未语,而后长长一叹,柔下语气:“兮然,你怨我吗”心中憋屈,我说:“有何可怨。要怨就怨自己太坚持。”

“又说胡话了”李世民从正位下来,扶起我将手紧紧握着,“我方才只是探你。周才人手上的刀口子,田侍御医与我说十分可疑,不似外人加上去的。你我往后的日子还很长,这样的事还会发生甚至还要可怕,你能坚持得住吗”他眼中闪着柔光,伏在我心头的闷气渐渐退去,我轻言说:“只要你不论如何都信我,只要你还能伴在我身旁,我就可以。”

李世民轻轻一叹,手指抚着我的眉间,眼中略透出无奈。他将唇贴在我额上,搂着我至一旁的软塌上:“佑儿怎么样了”我挨着他坐,答:“已经退了热烧,休息几日就好。”

他从旁的矮桌上翻出一折本子交给我,我翻开看,宫内长史的资料。他指着一处与我说:“几个皇子年龄渐长,喜好也互不相同。我准备让长史薛大鼎跟随佑儿左右,好发挥其长。你觉得如何”我将折子合上交给他:“皇上信任的定是有能的,再好不过了。”

李世民轻轻拥着我,嘴角淡淡含笑:“佑儿在其他皇子那显得孤立,你何时能再生一个皇儿来与他做伴呢。”我心下一紧,捏着绣帕的掌心冒出一股细汗,缓缓说:“各位皇子都对佑儿很友善,是皇上担心了。”李世民仍是笑着:“不管如何总比同母的兄弟要来得亲。”

心思缠绕成结,我低下眼:“是,臣妾记得了。”

李世民今日与我提的这两件事,整整让我提心吊胆了三天,每每见着有妃嫔牵着皇子或是公主的手在道上走时,我便莫名地心慌。后宫妃嫔再多又如何,皇子再多又怎样,如果帝颜一怒,终是只换得一场空的,如今我只想把住李世民的对我的心,尽管他的感情要分成数块,我只愿是他心底不忘的人。而李世民今日那样的提醒,何尝不是为我好呢,可是这样实在让我矛盾为难。

等批完折子后,李世民随我往德庆宫看望李佑。李佑热烧已退,身子还虚着,软软地躺在软塌上露着小脑袋,殿中一有声响,他便开了眼睛往外头看。我与李世民撩起帘子对上他微睁的双眼,他顿是睁满喜悦,弱弱一唤:“父皇、母妃。”

我坐在榻上,俯下身轻问:“佑儿可觉得好些”

李佑点点头,来回望着我与李世民。李世民喜用朝廷有才官员当皇子的老师,所以也很少召见李佑,我虽与李世民每日见面,李佑却是很难见着我与李世民一起出现在他身边。

我心头泛酸,悄悄碰了碰李世民。李世民明意,伸手捏着李佑埋在被中的小手哄道:“等佑儿好了,父皇带佑儿去射猎。可好”两眼蔓上惊喜和期待,李佑用力点头,嗓子还略有沙哑:“佑儿要打一只银绒狐狸给父皇瞧。”李世民朗声笑道:“好你若是打到了,父皇可许你三个愿望”

我心中犯暖,见父子二人如此,着实觉得幸福温馨,我甚至想,这若只是普通的一家子该多好,便不必担惊受怕,事事防备。

一个月后,长孙皇后忽然召见我,命我立马往立政宫。我问来的宫女是何事,她只说韦尼子也在殿上,长孙皇后面色也不悦。心想近日我在殿中照顾教管李佑,并未经常出门,那韦尼子又是拿什么钻牛角尖了。越想越是纳闷,我匆匆赶往立政殿,看看韦尼子又是出什么花样。

见我到了,韦尼子屈身向我端正福了个身,面上却是一副不然。这时长孙皇后摆了袖子:“都坐吧。”我与韦尼子从旁而坐,中间隔着一张茶几。长孙皇后在上头语重心长道:“德妃,今日本宫唤你来,是有一事不明,要你与韦昭容当场质一番。”

我微微一笑,向长孙皇后点头:“臣妾定实话实说。”

长孙皇后也是含笑,询问道:“今日从燕昭仪那查到一味避胎药,是不是你送去的”

我一怔,有人给燕璟雯下了避胎药,这矛头还指向了我,不知其目的是燕璟雯还是我,或者是一箭双雕。我扫了一旁的韦尼子,长孙皇后要她与我对质,这不明不白的事,定又是她捣出来的。我仍面上含笑,摇头道:“臣妾不知此事。皇宫里的药都是从尚药局出的,皇后娘娘去尚药局查查便知孰之所言真假了。”

韦尼子不屑地瞧我一眼,与长孙皇后道:“德妃娘娘是从尚药局出生的,与尚药局的宋奉御关系极好,自是可以包庇的。”

我冷呵:“本宫没有对燕昭仪用药,尚药局也没有包庇一说”

韦尼子笑得更冷,嘴角带着讽刺:“要证据是吗”韦尼子转向长孙皇后,“臣妾与周才人都看见德妃与宋奉御在尚药局外头私语,我们都亲眼看到德妃将宋奉御手上的书卷撕去几页。臣妾心有疑惑,派人将德妃丢弃的纸团拾了回来。”

长孙皇后望了我一眼,道:“呈上来看看。”韦尼子从袖中取出两张褶皱的红边纸,果是尚药局记药用的。长孙皇后将两张纸都看了一遍,胸口起伏,一把将它揉成一团掷在我脚边:“德妃,你还有什么好说”

脚边的纸团静静顿着,我心中被掀得汹涌,却仍是持着一面镇静从位上起来,一派从容地面向上头的人坚持道:“臣妾还是那句话,臣妾没有对燕昭仪用药,尚药局也没有包庇。”

长孙皇后盯在我眼中细细索了一会儿,两眼一沉,不由深邃:“既然德妃不承认,此事也不能就这么断定了。本宫命你守在德庆宫,不得出半步,待此事查清后再做定夺”

闻此,韦尼子暗下瞪了我,我无畏迎上,紧紧锁着她的目光,她面色一怔,闪下睫毛,挪了挪身子坐好。长孙皇后扫视殿下,抚了大袖令我们可散去,然后扶了宫女转进后殿。我也转身要走,只见韦尼子还未向我行退礼便先我一步离开,青儿望着她傲慢的背影有些气不过,我拍拍她的手背,转道往另一边去了。

是夜,戌时。

李世民出乎意料地踢进我刚闭门的寝宫,今晚他本是要在立政宫的。他两眼灼灼,印着烛火的闪动更加令人彷徨:“皇后说韦昭容找到你在尚药局取避胎药。你怎么解释”

殿中一片寂静,我望着他明黄耀眼的袍子,缓缓转到暗色的雕木窗子上,那里正透着丝丝梅香的凉意,然后我垂下眼,摇首轻声:“臣妾没有对燕昭仪用药。”

他的指间夹着那两张记药单,两眼直直瞪着我,肃然道:“朕仔细看了这两张记药单。这药单上的日子都在你侍寝后的那日,这药你是拿给自己吃的。”

我向他跪下,却仍抬面望着他:“请皇上恕罪。”

李世民眼中一闪,透出悲伤,淡淡苦笑:“你没有罪,有罪的是那个借此陷害你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