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第31部分阅读(1/1)

我写的那封信是说皇恩浩荡,但又恐在南方时怠慢了天策府一切事物,要他们安分守己,莫要轻举妄动,所有事情在李世民回来后再定夺。

这时候,东宫急了。东宫急于求成,奏章上的最快现在又退不下来。在这个节骨眼,只要阻止东宫再行他计就可以将此事罢休,于是我让薛万均继续潜伏在东宫附近,观察他们的情况。

只是不想,东宫觉得此事蹊跷,也在暗中观察。这天白日,我往殿外散心,来到宫里的一处佛堂,退下宫人向佛祖上了一炷香,这时薛万均也从旁门进来,向我拜身。正要问话,旁门忽然冲进一阵怒气,薛万彻站在我们之间。

“原来暗中监视东宫的人是你”薛万彻愤愤道,两眼精锐。虽对他的出现有一时的惊诧,但我还是从容淡定不屑一笑:“东宫也不是派人暗中监视么,而且也不只如此吧”

薛万彻本就对我不满,这下更是来气。薛万均在旁拉住他,说了一句实在有理的话:“两面本就是在斗,相互监视又有何不可东宫攻袭,承乾殿如何坐以待毙,现在承乾殿反击,东宫也不正是派你来查了吗这才是斗得公平。”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东宫没有这次计谋,承乾殿也不会将东宫推到棘手的位子。此些动作,合情合理,攻守无责。

薛万彻冷笑,转言道:“如此说来,你向来求的是公平。那为什么你对叶影也是例外”有些茫然,我摇头:“我不懂你说什么,这与叶影何关”薛万彻闻言更是讥讽:“莫要装作无辜,若不是我无意间碰到,我恐怕还不知道她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原来”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亮在我面前,我认得,叶影曾那它抵着我的脖颈。我也记得从井里捞出来的宫女身上落下的那把匕首,与这把十分相似。莫非

“她死得太惨,没人敢给她主持公道,我也无法帮她,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怨气。这其中是有人故意压下,这个宫里,除了你还会有谁”薛万彻越说越气,不由分说欲要拔剑。

薛万均连忙挡在我前面对他呵斥:“给我冷静点若是错怪了莫昭训你该当如何”

原来那个被当作宫女惨死的人是叶影之前我一直想除掉她,可在这一刻却不禁黯然悲伤。薛万彻仍狠狠盯着我,恨不得用目光就将我杀了。我从容不迫地临高望着下面,定定开口道:“叶影与我的确有过节,但我说我没有杀他,你信么”

“不信”薛万彻狠狠挤出两个字,瞪着我继续说,“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宫里的局势就不可回头地分裂了。你表面柔弱善良,直接间接你就是这一场巨变的主谋,你自是理所当然地除掉与你有怨的绊脚石到头来你不过是他夺权夺位的工具”

“我是工具又如何,我除掉绊脚石又怎样,宫里本就是这样,你还会不懂么”我缓缓步下,目光坚定又带了些不屑,“我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我说没有杀叶影就是没有杀信不信全由你,反正你的观点于我根本不重要”

薛万彻最后那言有些将我微微刺痛,我仍然高傲不屑地望着他,大方地看着他眼中熊熊的怒火燃烧着怨恨与无奈。他要杀我自是轻而易举,可他杀我的代价却是深重的。杀了我,宫里定会彻查此次,到时候不光他要死,他的哥哥薛万均也因失责治罪,东宫也会因此受到牵连。用这三样换我一命,实在是得不偿失。

薛万彻从鼻中冷硬一哼:“我不会让叶影去地不明不白。”

我不屑地看着他,冷冷道:“那么就该好好去查,而不是在这里无理取闹将东宫之事与私事混为一体来谈,你说太子知道后还会不会留你。”

薛万彻是个极其感情用事的人,他若将叶影之事和东宫承乾殿之事混为一体,只会越来越糟糕。

薛万彻怒撇我一眼,收下剑愤愤离开。薛万均向我征求接下去的意见,我叹道:“我们已经打草惊蛇,这几日便暂且停下吧,在殿下回来之前我们恐怕只能见招拆招了。”

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秦王妃。她是承乾殿女主,如果她也参与了此事,那么他们要对付的人又会转移到她身上。秦王妃是李世民最信任的知己,不管是东宫下手还是李渊下手,她若有事就会牵连到长孙家,长孙无忌是个奇才,更是李世民的心腹,李世民绝不能失去这些。

转念叹然,叶影真的死了,但隐隐中又是万分不解。叶影死后,暮嫣就发生了状况,难道这世上真有鬼神之说、通灵之术还是有人在此中装神弄鬼,而这个人该就是杀害叶影的人,他只是单单因某种原因而杀还是将目的转到薛万彻恨我,借他人之手杀我虽然推测有些简单可笑,但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我晃了晃脑袋,叶影之事从一开始便是烦心的,她死之后也留下了更大的谜团。

这两日宫中十分平静,雪花也是融得差不多,李世民在南部救灾寄来信函给李渊,雪情已经缓解,现正开路通道,粗粗算来还要在南部呆上一个月。

我只要在暗中把住这一个月,等他回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躺在榻上四肢生冷,也不敢闭眼沉睡,无时不刻担心李建成又使出什么计来将承乾殿毁了。头一次完全站在李世民的角度来感受,竟是这么胆战心惊,令人不安,原来他背起全部人的平安和幸福需要这么大的勇气和绝智的计谋。

而李建成知道我在暗查他们后仍旧保持这么平静的状态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这日我走了两个承乾殿门,又在宫里逛荡了一圈,却是没见着薛万均的影子。心中颇有疑惑,略有担忧唤了宫女去查查薛万均在宫里的出入记录。稍许,宫女回报说:“薛将军从昨日进宫后便再为出宫。”

这时,殿外又急急步进一个宫女,双手呈上一封无名的信。心头一怔,我接过打开,里面写着两行字,是李建成借擒了薛万均与我定约。薛万均是薛万彻都是护住的人,薛万彻此次发现薛万均替我查事定会告诉了李建成,而承乾殿如今也只有薛万均有能力查办事情,抓了他便是截断我的路。李建成借此约我,我若不去,薛万均便成了承乾殿窥袭东宫的证人,我若去了也不知李建成会说做什么。

薛万均为承乾殿办事自是不能委屈了他,况且也不能让东宫将他交给李渊审问。我踱步想了一会儿,决心去会会李建成。待我到了东宫侧门我才知道他的另一个目的,他约我在往日我住的那殿子见面,这般众目睽睽下要我进东宫是想让探探我面对流言蜚语的能耐,而这些流言蜚语指不定哪日传到李世民的耳中,依李世民的性子,说不定还会与我冷战一场。

由不得想这么多了,我硬着头皮步进东宫,转过几道弯就到了那间殿子。殿门打开着,李建成坐在正椅上悠然喝着茶,见我来了恍若无事般轻轻一笑。我踏进殿子,向他恭敬福身,他引我到旁坐,派人沏茶给我。宫女沏完茶后便自行退下,殿门虽大开着外头却是无人,而通往这边的两条道子守着几位宫人,这一切好似都被李建成安排好了的,以防有人打扰我们之间的谈话。

他与我都不说话,我静坐着低眼望墙角吹旋的绿叶。又过了稍许,我终是不想在等,我问:“不知太子为何困我承乾殿的人”

“为何要困”李建成有些讽笑,眼里又止不住的悲切,“兮然,你非要与我做对不可吗这是我和他之间的较量,你不要插手。”

我锁起眉头摇头道:“这次较量的筹码太大,你不是要他输,你是要他死啊”他明知道我深爱着李世民,为什么还应该觉得我不该插手,我怎么忍心不插手而我明白这也是他最苦心最顾忌的,他对我的话有些不耐,无奈急切:“你可知道,你这么做,是将自己随着他跳入火坑。”

“我知道,我也早就说过了。不是么,太子。”我定定望着他,将“太子”儿子咬的十分清楚带力。他是太子,按理上谁也不能威胁到他,而我这一唤将他顿顿一愣,眼波幽怨带伤,能威胁到他的是我所愧疚的痴情。将他与我的距离拉开,将他与我的身份撇清,痴情也可以变成一把锋利的刀,深深扎进他的心口。

莫兮然,你何时变得如此狠心,你所能伤害到的都是对你好的人啊

为了李世民,我竟是变得如此铁石心肠。

第114章 倾心谋五

从前我也是唤他“太子”,只是从前与今日不同,我这满含暗喻的一声将他在惊中之余又充满无可奈何的悲伤,渐渐他眼中残有的柔情转变成还不够坚强的狠意,他竖起眉头仰面看我,说:“承乾殿薛万均窥袭东宫,此罪不是他一人就好担的,你准备怎么办”

我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低头向他屈身请求:“薛万均此次冒犯,还请太子将他交给承乾殿处理。”

李建成挑了眉头问:“哦此人对我东宫不轨,也有理应当由我处置。”

我抬眼定看着他道:“那么就请太子拿出薛万均的认罪书来。”李建成面上微僵,又快速转地自然,我一轻讽笑继续说,“薛万均若是没有承认,那他究竟是在窥袭东宫时候被抓还是无缘无故在下值的时候被扣,这就不好说了。”

李建成面有怒色,却还是沉着气道:“你意思是你从未派过他探查过我,说我有意抓他”

我缓缓道:“凡事不是你问我说就可以解决了,做事要拿得出证据来。如果东宫不放人,那么我也只能告诉皇上,在秦王殿下不在之时东宫有意为难承乾殿,请他给承乾殿做个主。太子可别忘了,皇上手上还有你的一封奏章”

“别说了”李建成终于暴怒,拍桌而起,锋利的目光怒撒在我身上。

薛万均在东宫是千真万确,就算李建成将人给藏了,我手上还有他的一封约函,再加之先前那封奏章,东宫有意为难承乾殿这一事在李渊面前也是有理有据了。只是在此时,我面上坚韧心中却是愧得很。李建成给我约函,无非就是提醒我甚至是护着我,而我却用他对我的在乎狠狠反刺了他一刀。

李建成深深透着呼吸,悲愤地轻摇着脑袋:“莫兮然,这还是你吗毫不在意别人对你如何,心底自私地只有他你怎么会变成如此陌生,陌生的紧,陌生的可怕”

他的话,句句如锤,沉沉敲在我的心上捶出一个又一个的印痕。从前的莫兮然,早已在三年前枉死。他说的对,如今的我变得太多,自私地只有李世民,而我心底却还莫名漫出一股委屈。我强忍心头的颤动执意抬头道:“从前顾忌了太多,所以太累。我只想让自己一身清闲地去爱他,无忧无虑,不顾一切”

李建成冷冷一笑,仰面放出悲凉的笑声回荡在殿中。我心中又怎么没有笑自己这番话,可以不顾一切,却终不能无忧无虑。我不语,站在那静静听着李建成这嘲讽的大笑,除了我自己,恐怕也只有他真的明白我是否真的一身清闲无忧无虑了,恐怕也只有他曾给得了。

“我一直不信。”李建成垂望下眼眸,渐渐沁漫痛楚,“我一直想着,你只是在与我怄气,你终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的。兮然”

两步,李建成冲下殿台,横手将我按近他面前。惊了眼看着他的悲痛,这时他已狠狠吻下,霸道蹂躏。我撑起去推,他紧紧扣着我的两肩将我压向他的身体,容不得我反抗。我挣扎后退,他更是压下脚步,直到我后背撞到殿上的红柱,他按着我的后颈深深咬着,温热的舌尖流转过我的唇瓣。我始终紧闭着唇表示不满与抵抗,双手仍旧用力撑着我与他仅有的距离。感觉到我的拒绝,他终于停了下来,睁开两汪痛彻心扉。

而我在那一时间没有控制内心的怒意,毫不犹豫地举手拍上一巴掌。他硬生生地受了,看着我的眼漫出自讽的绝望。

虽是他冒犯在先,可他也是当今太子脆响将我拉回过神,李建成的左脸颊微微发红,眼中透着凄凉荒芜。我低下头欲要跪身:“请太子恕罪”

李建成拉起我,僵硬的面上嘴角讽笑:“呵,无罪”

我黯了神色,久久才缓出一言:“是兮然对不起你,你还是放手吧。”

旁边的案桌上摆着一张棋盘,两遍放着两盒黑白的棋子。黑子盒中混着一粒白子,我伸指将它拨回白子的盒中。黑白本不同道,这白子怎么好混在对方的那处呢。我和他,也是如此。

我第一次下的棋,是他教的,可他终不是能与我下一生人。无比愧疚之余,就只有无奈了,我闭了闭眼眸,下了狠心将白棋子的盒子毅然盖上:“太子,从今日开始,你与我一刀两断,你住你的东宫,我住我的承乾殿。你与我,后不相扰,只盼安好;东宫与承乾殿,若决高低,奉陪到底”

他也该是想了好些日子的,如今我对他又是如此心狠决绝,他苦笑着说绝情的话:“好莫兮然,从今日起本太子,不再爱你”

绝情与我,也是绝情与他。我低眉福身:“谢太子成全。”这一瞬间,我竟有点心疼,我努力做的毫不动容,快步转身离开这为我而设的殿子。尽管出了那道殿门,还是觉得那道不舍依恋的目光紧紧跟随我,我加快脚步,走而跑起,急匆匆地回了承乾殿。

走进寝殿,不经意望到铜镜中的自己,猛然发现面色虚得苍白,我按着胸口喘气,原来丢弃一个人竟是这么痛苦。不,这是我们彼此丢弃我是先伤了他,怒了他,愤了他,一刀一刀,我亲手刮下那颗对我无比至情的心脏,眼睁睁看着它血流狼藉,他看着我绝望,我看着他愧疚,即使不爱,却仍在心里堵满了不可再敌的自责,最终让我不得呼吸。

李建成不放薛万均,我也不可能真的向李渊去报告,就像我知道李建成不会将薛万均押到大理寺一样。当局之下,他不动,我不动,谁先出招,谁便拆招。

恍恍惚惚,紧紧张张,一直到了傍晚,宫女说外面有人求见。我出去一看,竟然是薛万均我惊讶地望着回来的人,脑中一片浑然。

李建成,他从来不会为难我,现在也是如此;他说过可为我空缺后宫,现在更为我放弃打败李世民的极好机会。李建成你不是已经决定对我们都绝情了吗这又是为什么。原来,这个世上有那么多人不得不自欺欺人。

或许这就是他开始对我的报复,让我内疚,让我不安。

我抬头望着渐欲昏暗的天空,这幽幽深宫,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不得已、不甘愿、不奈何。

薛万均说,前日要下值的时候,薛万彻拿着酒来找他。因为没有防备,他喝了酒之后便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被绑在一处破房里,那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已是在东宫的手上。自己被抓,顺着事情发展下去便是大难临头,不想东宫的人却又在这关键时候放了他。薛万均百思不得其解,便来找我问问这究竟是何意思。

我淡淡含着笑,告诉他不必再担心东宫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薛万均不解,张了口还要问什么,见我面上凄凉黯然,便拜身退下了。

晚上,我卧在榻上呆呆望着案桌上的烛火。我不喜欢睡时身边一片漆黑,尤其是只有一个人的夜里。我说过,从那次洛阳途中李世民的一箭之后,我就是怕死的,所以也怕黑。回望一路走来,从柳美人的凄凉到叶影的惨死,这其中的变故实在太多太多,包括自己。从前我战战兢兢,什么都拍;而现在,我怕死,怕李世民离开。一个是不得不分,一个是他主动走远,我终究是怕和他分离的,其他我什么都不怕。

鼻间闻到一缕幽幽的清香,思绪渐觉混乱,不能自已。我努力睁着快要下垂的眼皮,转动了目光移到窗口,恍然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伏在窗前。是是谁

下一秒我便什么也看不见,我无力地闭上眼,感觉犹如入睡一般,却是怎么也醒不过来。而我的听觉却还是敏着的,我听到窗子轻轻被撬开,有人将被褥卷在我身上,耳边划过一阵阵的疾风,不明去向。

心头不安,一直在潜意识中挣扎。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回归神魄,缓缓醒来。全身酸痛,特别是腰。我睁开眼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是坐靠着的,想要伸手揉腰,却发现手腕上死死绑了一条粗黄的草绳。瞬时被完全惊醒,我猛然抬头,环顾这间按着旧柜破床的屋子。

东宫与承乾殿之间的这次暗斗才结束,是谁深夜将我绑到这来的难道是李建成不可能,他没有理由要这么做难道是薛万彻

第一年的时候,薛万彻也曾绑过我,从而我才知道他与叶影之间的关系。这次,莫非是他仍放不下叶影死去的事实,所以仍旧咬定是我杀了他最爱的人可我已给告诉过他杀我的益处弊处,他如此冲动行事,难道是想好了万全之策

正在这时,紧闭的门上印出一个人影。门锁“啪嗒”一响,屋子门开了一条缝,漏进的阳光照起地面的灰尘,缓缓上浮。

第115章 倾心谋六

这个宫里,与我最敌对的,恐怕就是她了

尽管是在这个灰尘弥漫的破烂屋子,这个身影还是极其优雅地步入,然后居高临下地瞥望着我。

我冷冷一笑:“太子妃,你这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太子妃笑得更冷,还带着几分露骨的讽刺,“你不是天资聪明吗,怎么连这个意思都不懂了”

呵,我拦了李建成的道,她果真为他来讨不平来了。

李建成早就警告过我,他想将我拦在此事之外,他不想我因此受到牵连,而我却执意进入,他不杀我,太子妃可不一定会饶了我。当下如此,太子妃又出面护着李建成的一切,而对我这个几次三番捣乱者她自是恨我入骨的。就像薛万彻误会我的那样,想要步步登高,就会理所当然地除掉有怨的绊脚石,太子妃对我亦是如此。她与我一样,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狠心狠手,都是逼不得已。

所以我一面坦然,并不感到气愤和怨恨,我定定望着她说:“太子妃除掉绊脚石没有错,只是欠缺考虑,如此盲目的行事,只怕收拾不了后果。”

从前的我只是一个宫女,太子妃杀了我自然是不会被谁追究的。可如今我是承乾殿的昭训,两者的结果是有很大的不同。而如今之计,只能拖延时间,只有把握到了足够的时间才能想办法回去。

但太子妃对我的意见并不在意,她不屑嗤鼻,字字道:“承乾殿莫昭训出宫散心,不知所踪”她俯下身,目光紧紧压迫着我,“这个世上意外终是叵测的。莫昭训是迷路呢还是被贼人所害这我可不知道,因为我从未接见过她。”

她这是要暗中行事,我开始心慌。太子妃身后还有张媚仪和尹德妃撑着,她做事向来都是胆大,我竟是忘了她这一点。她看我闭唇不语,笑得更是得意放肆:“不管你斗得过谁,如今你却是败在我的手下,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沉了神色,我讽笑着反问:“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看起来的确是赢了,不过你确定赢过自己的心吗”

她唯一怕的人,该就是李建成了。尽管我与李建成已经一刀两断,可她却不知道。她背着李建成暗自对我下手,她心中可真会坦然安心

两束尖锐的目光刺到我面上,她死死盯着我放着狠意。人最怕的就是被别人看穿自己的顾忌和心思,聪明的她扭转话题,步至一侧压抑着怒气沉声道:“你见过天涯海角吗我想你与他的誓言一定有过天涯海角,我今天就带你去看看。”她愤然转身,向着守在门外的两人道,“带走她,不要让我再看到她出现在这个宫里”

一人从侧道几步离开,一个拿了一团白布掐开我的牙齿塞上,弯身将我抬在肩上。太子妃含着恨恨的笑目送我离开,我毫不畏惧地愤瞪着她,最后一刻我也不要将我的柔弱展现在她的面前,任她痴笑。果然,在她恨意中冒着丝丝不痛快,上齿紧紧咬着下唇。

我被丢上马车,两人坐在车厢外挥鞭一笞,马儿一声高鸣,车轮缓缓转动。窗帘子随风轻轻晃动,这时候的天气已快正午,看来太子妃想得够周道,选在宫门换守卫的时间将我暗送出宫。马车渐渐慢了,车厢外的人拿了金牌道说是东宫来的。就在这时,旁道小跑来一支换值的队伍,这边的守卫马上瞥了瞥金牌便放了行。

马车顺利出了宫门,奔驰在宽阔的大道上。再许一会儿,车子便会到集市。集市人多拥挤,马车肯定会放慢行驶,在出城门之前,我必须把握好这段时间想到逃脱的办法。

这一路,我不断挣着手腕上的绳子。原本绳子是绑在前面,但上了车厢后他们又将绳索绑在的后头,顺是连着车厢绑着,以防我跃出马车。我看不见绳子究竟是怎么打的结子,只觉得怎么挣动都脱不松口子,连着使劲了好一会儿,心口子的气都被挣脱完了,可绳子仍旧毫不动摇。

车厢外传入热闹的吆喝,马车也放慢下步子,已是到了长安集市。趁着外头的热闹声,我磨着绳子的动作稍大了些,外头的人并未发现我这个举动,仍旧喝着马儿前行。

就在这时,我听见外头有人议论:“这道上摆这么多栏子做甚”

另一人说:“秦王殿下从南成功救灾返都的队伍就快到了,秦王殿下在我大唐可算是最功高的一人啊”

秦王李世民,他就要回来了吗

顿起欣喜,我开始奋力扭转绑在身后的绳索,手腕被粗造的绳子磨得火辣生疼,我依旧挣着绳子,心跳如鼓,额上冒着紧张的热汗。机会只有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车轮仍旧滚转着向前奔跑,外头还传着集市的吆喝,算算时间马车就快到城门了。

忽而听到多声马蹄缓缓靠近,整齐的步伐从前方步步齐入,透过风儿微启的晃动的窗帘子,我看到集市上的人向着这边拥挤,我所坐的马车也正在接道旁停靠。预感是李世民来了,我急急拉扯着手腕上的绳索,可我看不到这绳结,反而越拉越紧。我想喊,可嘴里的布团塞得紧,急切的呜喃也被周围的人群声盖过。

窗帘微启微浮,马车还未完全推到街边,我咬着牙侧头使劲撞在车厢上,这“咚咚”的异样声在这繁闹的街上显得微小,如果李世民能警觉一些,只要他能静听一会儿,我的希望就会大了。额角生疼地厉害,眉角缓缓留下液体,嘀嗒在车窗栏子上。

车厢帘子忽然一开,坐在外头的那个人已经察觉,慌忙扑进里头将我的头按紧在后垫,手刀毫不留情劈在我后颈,我眼中一黑,昏了过去。

意识虽然模糊,我心中的念头却还一直挂着,只是多了绝望。好可惜,我和他这几步的距离,却在不知不觉中擦肩而过,从此就是天高云阔。我不知道我会去哪里,或许是死,或许流浪。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最怕的是他一直找我。若是他始终念着、找着,我该是如何的心痛

知觉渐没,似是过了好久好久,在一阵恍然中,我听到熟悉的呼唤,那么慌乱又是那样温柔。脑海中幻化出熟悉的身影,他向我伸着手掌,他的笑如天空般绚烂,他面颊的酒靥灵巧地点动他的温柔,顿时将我卷入这一场迷离无法自拔。

鼻间突然闻到一阵刺然的药香,我一时吸不的气被猛然惊醒,侧过脑袋深深呼吸。身上一软,有什么轻轻压下,腰间困上一双臂膀,我缓过神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一张干净的榻子上。有人轻轻抱着我,那温柔的香是他的专属味道,我转过头看着这个人,微锁的剑眉,明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欲言的嘴唇。心头欣喜,我紧紧搂上这个人的脖子,惊惶未定,话语有些颤抖:“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李世民狠狠将我在怀里抱了抱,侧躺在榻上,胸口的心跳还有些惊恐。他拿出一支红梅翡翠簪,我猛然一怔,眼眶渐湿。他说:“我在街上捡到这支发簪。这是我为你独身定做的,天下无双”

这红梅翡翠簪是他在李佑满月那日偷偷放在我榻边的。他去南部这几日,我日日带着这支簪子,就连困睡的时候也是用这支簪子挽着头发的,定是我用额头撞车厢的时候将簪子带出车窗外,这才让他发现了我。我笑得落泪,扑进他的怀里,紧紧贴着他砰跳的心口,幸好有他,幸好如此。

指腹轻轻揉着我的额头,他心疼地望着我。那里刚被他上好药,有些清凉的疼。我幸福一笑,将额头埋进他的怀里,靠着他静静闭着眼。他问:“你怎么会这么被人带出宫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说:“依我的性子,我会得罪谁是太子妃,她此次这么做是因为我阻了东宫道。”

李世民深深靠着我的头顶的发丝,叹出一言:“真是为难你了。天策府给我寄来了信,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助我。”

我抬头问:“上次来信不是说还要一个月吗,怎么这几天就回来了”

李世民轻轻揉着我额上的伤口说:“这几日南部天气晴好,大雪化得快但也最易结成冰,周边村子的群众都拿着各自的铲子来助我开路。这样的活他们都已做得十分利索,铲雪的速度和效果比我带去的士兵还好上几倍。所以不过几天,这大雪封路的事情也就解决了,我在灾区慰问查看了几天,事态平稳我也便回来了。”

我含笑扶着他垂下的长发:“幸好你回来了,我总算不用担惊受怕了。”

李世民微笑颔首,在我额上落下一吻:“是,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怕。回去后,我立马查办今日之事”

闻此,我急忙抬眼道:“别,不要因为此事又将之前的事端牵连出来,好不容易才将那件事情平息下来,虽说不是很公平也不成功,但将事化了也是善的。”

第116章 归去兮一

李世民眉尖一挑:“你是在意什么”

瞧他敏感的样子,我有些哭笑不得:“自是在意你能在皇上心里有个好印象,而不是胡搅蛮缠的汉子样。”我凑近他的脸颊轻轻一吻,“大名鼎鼎的秦王殿下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吃醋,岂不可笑”

“可笑便可笑,也只有你敢这么笑我”李世民俯下身子,笑吻上我。

外头渐落夕阳,我们出了客栈要在天黑之前赶回皇宫,若承乾殿发现我一整日无踪影定会将皇宫找个遍,到时候想收场都收不了。我与李世民同坐一匹马儿行在队伍前面,黑色的大披风将我与他裹在一起,我靠在他怀里安静望着前面微红的夕阳,身后的他忽然间挥手一鞭,马儿顿时大开步子向前狂奔。

后面的队伍惊了,秦叔宝的叫唤急急传来,李世民侧了脑袋往回令道:“先带大军回宫,我稍后便到”

马儿很快就跃出几里开外,迎着晚风徐徐,红霞下天地一色,轻轻的橘红浮在他温柔的面上,在周围融满幸福的感觉。我紧紧靠着他的胸膛,问:“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李世民灿然一笑:“朝朝暮暮,从此踏遍红尘路;浪迹天涯,从此并肩看彩霞”

微微愣神,我含笑贴着他的胸膛,一同望着前方一片飞红。马不停蹄,不知奔跑了多少里路,只希望此时能长远。朝朝暮暮,浪迹天涯,真的很美。只是再美,也只是一个说说的梦罢了。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天黑,李世民派人将我送回承乾殿后自行去了神龙殿找李渊。夜深之时他悄悄从我殿门进来,怕会惊醒了我,便轻轻洗簌一番后,悄悄爬上榻子挣了我一半的被褥,怀抱着我安然入睡。

这时候快到了三月,夜里还冷得发寒,但白日的阳光在大雪后一直晴朗。这日我在宫道上散步,见了韦尼子在亭中与旁身的宫女聊话。韦尼子见了我生生一笑,邀我与她一同坐坐。韦尼子虽收敛了许多,但对我还是不亲近的,她心口子藏不住话,见了我欲要张口却又生生缩了回去,我转眉笑问:“韦昭训有什么要与我说么”

果然,韦尼子真是有话要与我说。她瞧了瞧周边,略倾向我轻声:“莫昭训,如今二世子可是在你的殿上照看,有一件事我也不得不与你说说。大唐五皇子楚哀王早逝,前几日我无意中听见别的宫女议论,二世子已是过继给了楚哀王,听说这些年祭拜都不按过继父礼来拜,你说合不合理”

不按过继的父礼来拜,貌似的确有些不恰当。李宽是李渊安排过继的,现在又不按过继的父礼来拜,似有些有失皇威皇礼。倘若被人从中取刺,说李宽未从按祭拜之礼而诬李世民暗中抗旨,事情可便大了

要说李宽过继之事,还得从隋朝大业末年说起。当时楚哀王李智云跟从李建成寓河东,李建成走太原后,隋朝吏逮捕了孤身的李智云送往长安,并被阴世师所害,年仅十四岁。唐武德元年,追封为王及谥号。武德三年,在李渊的安排下过继给叔父楚哀王李智云为后,因李智云早逝,所以李宽一直长住皇宫。

想到这里,我起身道:“忽然想起还有别事,我就不配韦昭训坐了,告辞。”

我移步出了亭子,转回承乾殿。李宽祭拜一事李世民也应该知道,我决定去问问李世民的口,不知他对这是如何想的。他从南部回来时,周村的村民硬是给他塞了几包茶叶,当晚回来在我殿上过的夜,这茶叶也还放在我这。我用茶叶泡了壶热茶端往书房找他,他正阅书疲了,闻到茶香顿时舒了眉头。

他持我的手一同坐在软塌上,我为他沏上一杯端着,这茶叶虽不是名贵之产,却也是香可的很。稍许过后,我装作无意间与李世民提起:“殿下可知宽儿祭拜的规矩一事此事你不说起,在外可是暗暗传着话。”看李世民微转深沉的神情,我及时变了话题轻轻靠上他的肩膀,“楚哀王被阴世师所害,皇上又将宽儿过继给了他,虽说宽儿呆在你身边,可终究令人怜惜,归功纠底还是要怪那前朝阴世师。”

身后的人儿一僵,持肩与我沉沉对视:“宽儿祭拜过继父礼之事的确是我随意了,我现在明确规定他用过继父礼祭拜楚哀王,你往后不准再提起这件事”

李世民回答地如此干脆,我竟有些不自然了。他并不欢喜我私查此事,我也便放下手中杯低眉应下。

眼看楚哀王的忌日就要到了,李宽常常将自己关在小殿子里读书,这日好不容易将他逮了出来,笑牵着他漫步在皇宫花苑。天气不错,很少有这样晴朗的天气且无风,李宽牵着我的手指跑走在我前面,指着一处处初开的早春花给我念刚从书上学到的描景诗句。

其热融融,他总算是跑累了,光滑的额头冒着一层细汗。我捻着帕子为他拭汗,他抓着我的帕子笑道:“姨娘的帕子比这花还香,有暖暖的味道。”

我轻轻刮了他的小鼻梁,宠笑道:“宽儿,姨娘有事要与你说。”李宽闻言,拉着我在一处石凳上坐下,斜着脑袋认真望着我。我摸着他软软的头发说:“明日就是楚哀王的忌日,宽儿该用过继父礼去拜,莫要忘记了。”

李宽眼神一动,身子微微退了退:“奶娘与我说过,不管如何我都只有一个父王一个母亲,往年祭拜的时候都没有特别要求,怎么几日姨娘忽然提起此事来了”

我拉近他解释:“楚哀王是你的叔父也是你的父王,按规矩祭拜也是应该的”

李宽推开我,眼中满着弱弱的悲伤:“宽儿知道自己是过继给了叔父楚哀王,如果姨娘一定要我按父礼仪去祭拜宽儿便去”

此言此行,李宽定是误会我其中的意思,以为我介意他过继给楚哀王的身份。我依旧含笑上前想与他耐心说说,不想他连连退后几步有些哽咽地硬声道:“本以为姨娘今日可算想起宽儿所以带着宽儿来散步,不想竟是有目的来的。宽儿知道,天下母亲没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姨娘有了自己的孩子自是多宠弟弟的,宽儿心底的意见和想法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怒嗔着将他一把抱进怀里:“谁说不重要了,就是因为重要姨娘才这么要求你的。”

李宽摇着脑袋,无比认真道:“不必说了,宽儿明日就去给已逝过继的父王祭拜”

他紧紧咬着“父王”两字,眼里噙着不忍落的泪水愤然跑走。我紧紧追了几步,可身上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