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第27部分阅读(1/1)

之下,暮嫣忽然大叫一声,一块石头咕噜噜地滚下旁边的水廊,再一看,暮嫣扑着韦尼子双双落下水去。

一旁的宫女惊叫起来,立即散开去找长杆救人。“嫣儿,嫣儿”我站在水廊上着急地跺脚,看着扑腾的水花顿时朦胧了眼。宫女很快找来几根长杆横在水面上,周围也赶来几个太监跳进水里,一番紧急援救终于将两人拉上岸来。

暮嫣坐在地上呛水,惊慌的面上咳得通红。我接过宫女找来干袍披在她身上,她抬起惊魂未定的大眼,埋头在我怀里痛哭。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不由担忧地望上另一头的韦尼子,她拉拢了身上的干袍,瞪着我的眼忽然一翻,倒在宫女的怀里。

又起了一阵惊慌,宫女太监抬着她往寝殿赶,有人往尚药局请侍御医,有人去禀告李世民和秦王妃。我紧紧抱着哭泣颤抖的暮嫣,心知逃不过这一场追究。

我与暮嫣跪在韦尼子的殿中,李世民坐在上头看不出是何神色,只时不时望望正在给韦尼子诊脉的田侍御医。田侍御医诊完脉后向他拜身回禀道:“韦昭训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臣为韦昭训开一个方子,几天便可安神了。”

李世民示意旁边的宫女跟着田侍御医去尚药局取药,正要与我们说话,床榻上的人委屈地唤了一声“殿下”。李世民又往榻边坐着安慰了几句,而韦尼子则望着我咬牙说道:“莫昭训弄脏了我的衣袍,又帮着她妹妹将我推下水。”

她故意加重“她妹妹”这三个字,说的好似我做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李世民将目光转向我,我静静说:“这只是一场意外,韦昭训莫要将事说严重了。”

韦尼子扶着榻沿卧着身子道:“意外所有人都看到是莫昭训惹我在先,我不过心疼自己的袍子小小抱怨了一下,你就想害死我”

还未开口,身旁的暮嫣忽然冷笑:“是我自己故意推韦昭训下去的,只是不想她也将我拽了下去。殿下要罚便罚我,反正我不过是你无奈之下纳进来的,殿下本就不在乎我的生死。”

“你说什么谁说本王是无奈之下纳你进来的”李世民不悦地皱起眉头,“本王既然纳你,定会好好让你留在承乾殿。何人这么大胆将本王视作无情无责之人”

李世民是如此要面子的人,怎么容许有人在他背后说他在无奈之下才纳了一个女子。这韦尼子无意中显露的想法,真是撞到口子上了。暮嫣伸手一指,牢牢指向床榻上怜屈的人儿。韦尼子惊色喊道:“只是气话,我也无意的”

方才还想给我扣上杀人未遂之责,如今却是自身难保。我冷呵着说:“韦昭训衣袍脏的也是无意,至于究竟是谁无意谁心里知道。如果韦昭训定要找我们双方跟着的宫女来对证,那也请便”

韦尼子顿了神色,忽地狠狠咳嗽起来。李世民拍着她的背转头道:“不要再辩了。你们都有错,韦昭训和暮奉仪落水算已受到应有的惩罚。莫昭训,你回去好好静思,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殿”

心中一荡。既李世民已令下,我沉住气叩首:“是。”

回到自己殿上,打开窗子瞭望,望见远处的蔷薇花开得清美,便唤人找了一株小粉蔷薇种在花盆里放在案桌上。粉蔷薇的花期很长,足够让我等到李世民愿意放我出去的那个时候吧。

这粉蔷薇开的实在漂亮,一瓣一瓣相叠相成,饱满又不失清爽,隐隐飘来的淡香幻化出整个绿色的林野,不得不让我越发欢喜。见我爱不释手,青儿在旁含笑说:“莫昭训知这粉蔷薇代表什么吗”我摇摇头,她说:“代表爱的誓言。”

抚着花瓣的手微微一顿,而后装作没将此认真听了般微笑喃喃:“这花开得让人甚是欢喜,往后我好好浇灌护理,不让这粉蔷薇枯了。”

第o98章 醉花阴二

因不得出殿,也做不得什么事,这晚想着洗刷完了便早早安歇吧,也是许久未能不理杂事换个轻松,李世民这软禁的命令倒是让我投了个闲。

正要上榻子,殿门外忽然冲进一个宫女,扑跪在地上急急说道:“莫昭训,殿下在暮奉仪那发怒,暮奉仪吓得不轻,不知道该什么办了”

常往暮嫣殿上去,我也是识得她了。听了此话,我起身披衣往殿外走,青儿拦在我前面提醒道:“莫昭训,殿下有令,你不能出殿子的。”我顿了脚步,又看到来报宫女着急哀求的样子,还是跨步出了大殿:“有什么事我会承担。”

我匆匆赶到暮嫣的殿中,进来就看到暮嫣流泪跪倒在地,那宽大的衣袖滑落在肩上,露出白皙的藕臂。李世民拽着她的胳膊,眼里冒着怒火,语气冰得吓人:“说,如何解释”

暮嫣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抖着身子缩成一团。我大步上前,一眼就看到暮嫣手臂上嫣红的守宫砂,立即明白过来。李世民见了我,狠狠甩开暮嫣的手臂,步步向前:“一直怀疑那玉佩的事不会这么简单,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我下跪低着头不敢正视:“殿下,请不要治嫣儿的罪,都怪我没有实话实说。”

李世民几声轻呵:“就是因为她,我们才误会地如此之深,折磨地如此之痛你不怪她”

我问:“如果我不怪,殿下是不是也不怪”

“你”李世民气不打一处来,愤愤甩开我的手大步消失在门外。

心中顿生了愧疚,我能为身边的人着想,可为什么偏偏对他不好。回想他出战前和这阵子的事,他都在试着向我靠近,而我却总是用一两句话将他推的遥远。心中开始对自己愤恨,怨不透怎么变成了这样。

暮嫣跌坐在地上哽咽,捂着被抓红的手臂向我说了这件事爆发的缘由:“是我倒茶的时候不小心撩了袖子,就被他见了这守宫砂。”我抚着她的肩安慰说:“没事了,殿下不是没罚你吗,以后你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暮嫣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抬头惊道:“你擅自出殿,殿下罚你了怎么办,都是我不好”我微笑说:“殿下要我在殿上静思,不过是想要保护我。如今,韦昭训对我意见很大,既然无法预料她接下来会怎么为难我,只好先让我借静思这一由避一避。所以不要担心殿下会因此又罚我。”

眼里透出一丝羡慕,暮嫣一脸欣慰:“难怪他方才一点都不责怪你。殿下对你可真好,你一定在他心中很重要。”

在他心中

忽然想起那两次听到的名字,那个名字总是在李世民失去意识的时候不经意跃出来,他念她的名字,他为她睡得不安宁。那个绮烟,才是李世民心中至深至爱的人吧。

青儿见我回来地失神落魄,以为是李世民用了殿规,连忙要看我身上是否有伤痕。我缓缓摇头,独自坐在窗口发愣,淡淡的香味随风飘荡在殿中,粉蔷薇开得好不娇美清丽。我拨下一片花瓣放在手中,细腻的凉意从掌心渗入,脑中随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誓言看着温柔,摸起来却是毫无温度的。他清醒的时候说心中只有我,迷糊的时候却又跳出另外一人,这时候的誓言又往哪里去了。

花瓣从掌心飞离,飘飘荡荡卷出窗子落在泥地上。化作春泥更护花,我们曾经的誓言是不是也化作春泥,护了另一朵女子花

恍惚一问:“青儿,你说若一人心系一人,就定会知道她想什么要什么对么。”

青儿点头,说:“殿下不在莫昭训的身边,也定会知道你想什么要什么。”

不由轻笑,这些日子他根本不知道我想什么要什么。“倘若我不是她的心系之人呢,是不是就要这么思念着孤独终老”落了话,又怪自己太怨念,摇摇头道,“都出去吧,我想看百~万\小说。”

不闻窗外事,这几日虽得清闲,却是十分压抑。我常常坐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那里有一条小道,偶尔能看到李世民从那里走过,有时身旁伴着某一位妃妾。几日如此,我开始向往走出这个殿子,如果我放下心中的顾忌,会不会也笑得像她们一样幸福快乐。

一日,殿外忽然进来两个太监,手上都碰着三四本书。我上前翻了翻,除了四书、五经,还有几本训诂诗经的书。太监说,这些都是从承乾殿书房找来特意要交给我的。心中一惊,这些书莫不是李世民亲自找的,他是在向我传达妥协的讯息么。退回,就是拒绝;手下,就是答应。一时间,我竟有些犹豫,一面又劝自己放下心中顾忌。

“放到案桌上去吧。”我终也是妥协,脑海中浮现李世民的样子,竟是燥红了脸,更对下次的见面不知所措起来。

分别,竟有这么大的力量,能让两个原本越靠近越遥远的人在不知不觉中相依相靠。这,或许就是思念的力量。不在身边的时候,既然要承受苦苦的相思,不如顺了自己的心敞开胸怀去拥抱去依赖。那么,我也是占在他的思念里,我并不是可有可无。

两天后,李世民来了,也便是结束软禁的日子。他与我一同坐在案桌旁,之间飘着刚泡好的晨露茶香,与他眼神解除的霎那便知,我俩心中的那股气已经消散,都可以平静地面对。

稍坐了一会儿,觉得屋子里不必外面暖和,便与他一道站在殿外。春日的阳光撒在院子每个角落,泛起金色明媚的暖光,李世民轻轻搂过我的肩膀,笑得不太自然,看我眼神渐渐转深,一副好生尴尬的模样:“那日迷糊中看到的是你,结果第二天看到的是暮奉仪,我还真以为是自己酒喝混了。幸好仍然不是她,否则我心中真是对你对她都愧疚的很啊”

有种受宠若惊,我移开目光不敢直视,望着栏子旁开着的迎春花。心中堵着一个疑问,若不能解决就怎么也放不开。“兮然有一问,不知当说不当说。”我轻轻开口,有些紧张,“殿下心中是否还有一人每每昏迷的时候,你都会唤她的名字。殿下为什么不将那绮烟姑娘带回承乾殿呢”

李世民明显愣了神色,扶着我的手臂直直僵着,我回过目光盼他能如实相告,同时也看到他的眸子惊地心痛。这个绮烟,真是李世民心中最大的痛处。“她不在了。”带着僵笑,李世民有些出神,“是我伤的她,是我负的她。”

心中一惊,也不曾想会是这样的答案。跟着他悲切而悲切,怪自己先前太过在意。我轻轻靠在他的臂上,紧紧握上他的大掌:“你身边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

李世民低下头,深深抱紧我,温热的呼吸柔和地扑在我额头。怀念的人只能在心中默默怀念,还在身边的人一定要好好用心珍惜。此时,东风轻拂,飞花点缀,远处山如眉黛,绿波荡漾,这一刻才发现世间竟能凄美得如诗如画。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李世民忽然念道,转头对我说:“那日,我见你正看到这页,我真怕有人将你夺走。”

细细回想,不由一惊。那日赏花回来后发现案桌上的书莫名被开了书页,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原来真是有人翻看,而且这个人就是李世民。我惊讶着,心底却滋滋甜起来。李世民握着我的手继续说:“知你常常找关于诗经的书来看,这阵子我也是从诗经里有感而发了好几回。半年了,我们彼此冷落了半年,我装作毫不在乎装得好累,我想终止这场战役,我认输。”

而我笑,试问:“可殿下乃是百战不殆的啊。”

李世民投下坚定的目光,深深刻在我的眼眸:“除了你,我万敌不侵。”

第o99章 醉花阴三

恍神间,小指上忽然一颤,一根细小的红线不知何时绕在我的小指上。李世民含笑步步后退,我想要上前,却被他示意不要靠近。我看着他消失在挂角,心中一片莫名,直到指上的红线微微一颤,我才试着迈了脚步急急来到挂角,可是不见李世民的人影。

我抬手,顺着指上的红线望去,只见这条红线远远绕进一个亭子,转了个道看不见尽头。小指上又一颤,是示意我顺着它走么我移开脚步,不自觉的沿着红线延伸的方向去。

这里是承乾殿的后院,左右空无一人,只有盛开的桃花和起起落落的鸟儿。我顺着红线绕过亭子,走过一座小桥,终于到了那个拐角。预感前方就是目的地,心中不由小鹿乱撞,我暗暗深呼了气往那拐角踏出一步,映入眼帘的顿时让我目瞪口呆。

只见一片桃花围绕的地方,驾了几道高高的栏子,桃花枝和栅栏上都绑着大红的布条,结成一朵朵艳丽的红花儿。我继续向前,待我走近之时,两遍的栏子忽然一动,“唰”地挂下两排画来。我惊讶的走进这片画廊中,秀气的手笔,又不失男儿的俊气,一笔一划都是那样用心仔细。画上的女子千姿百态,习字、百~万\小说、浇花一样都不少,而画上的女子正是我,画的正是我。

我心中猛然一动,对着这长长的画廊慌张寻找隐藏在暗处的人,我回头又回头的寻找他的身影,心头在云间寻寻觅觅,徘徘徊徊,这满廊子的画,竟让我转得头晕迷糊,而心中急迫。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似遥远又在咫尺的声音飘来,不见了华丽的外袍,他只穿了一身贤雅的白衣,含笑出现在爱画廊的尽头;他如星般的眸子望着我,我顿时卷入他灿烂的眼中。

李世民,终是在我快要沉溺晕眩的时候拉住我,可他就是让我沉溺晕眩的罪魁祸首。他缓缓向我走来,我望着他极度紧张,又是极度高兴,呼吸随着心跳不平稳,脚步随着呼吸酥软。

“殿下”我愣愣开口,他却将指点上我的唇,抚着我的发丝轻声喃语:“有美人兮,见之不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脸如蝤麒,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这口口念着的诗经,都是我近日所看所感。我们之间是算心有灵犀还是他心中亦有我。恍惚间,李世民握上我的手,我这才发现,原本纤长的红线绕在他的小指上,我与他的两指间只留了一掌长的红线。

“你相信月老牵姻缘的故事吗传说,只要月老在两个人的小指绑上红线,这对恋人主定会结为连理。”他的指尖抚上我与他的红线,说:“但月老的红线是看不见的。这是我从月老庙求来的红线,道长告诉我,只要你找到我的时候,红线不打结,我们便是命中注定。”

我静静看着我与他指间的红线,他扣上我的五指,将他的手掌与我紧紧相依。他的的额头抵上我的,轻轻闭着眼,淡淡的麝香温柔包围着我,他动了嘴唇轻轻说:“这是我欠你的。从前对不起。”

这一刻,是在梦中徘徊了太久,当真正走到面前的时候便立刻乱了心神,我早已心乱,却是高兴的心乱。伸手放上他的肩头,触到他的温暖,才放心确定他是真是的存在。我们十指相扣,我们相互依偎,我们的心跳都一样在拼命的跳动,仿佛要完全诠释这时的心动与快乐。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我笑得流泪,靠近他的怀里。李世民也是笑开了他那好看的眸子,英气的眉头终于舒展。“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他温柔地抚着我的发,“我欠你一个婚礼,现在还你。”

我激动及了。是,他给过承乾殿每个女人一场婚礼,却终究欠我一个。没有众人的祝福,没有奢华的餐宴,这些都可以没有,而只要有他在我身边,就是完美的。诗经见证的婚礼,只有我们的婚礼,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我合上眼,但愿我们能如蒹葭苍苍那么长久美好。

总喜欢在暖和的天气在殿前的院子喝茶赏景,尤其是百花盛开的时候。

这日,我坐在院子里整理宫女收集的新鲜落花,这些花瓣的香味还未散去,稍稍一晒便可做成香料熏放在屋子。无意间,我发现有一个穿着银领蓝袍的孩子站在院子的门口,抬着脑袋往这屋子上看。我向身旁的宫女示意将他带来,等他走进不由啧啧赞叹,这孩子的模样玲珑剔透,秀气十分。

我怜爱地抚了抚他的脑袋问他的名字,孩子无邪的大眼望着我,口齿清晰地念出两个字:“宽儿。”

他是李宽我细细看了他神态五官,果是寻到一丝李世民的样子。承乾殿上有四位小世子,年纪都一样大。李承乾、李恪和李泰,我常常在亲王妃和杨妃那处见到,而这李宽却是第一次见。

我问:“宽儿,怎么一个人来的你的母妃还有奶娘呢”

李宽嘟着水嫩的小嘴,低着头不说话。这时,青儿刚好得空回殿上,见了李宽也是一惊。我向她问起李宽的事,她也是叹息了一番。原来,李宽的母亲早在生下她后去了,谁也不知道她是谁,只留下这一个孩子。他常常在自己屋中百~万\小说写字,有宫人和奶娘照顾着,李世民也只偶尔去瞧他,这次忽然跑出来也不知是为何。

说到这里,不禁几声唏嘘。衣袍被轻轻拽了拽,忽听得身旁发出细小的一声:“姨娘,我想见父王。”我一愣,低下身问:“想见父王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叫我姨娘啊”

水灵的眼睛圆圆地看着我,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姨娘长得好看,穿得也漂亮,还住这么大的屋子,一定是父王的妃子。所以我想,来了这里就该能见到父王了。”

这孩子虽还只有三岁,却是聪明过人,敏锐过人,也是怜爱过人,李世民是多久没去瞧他,这孩子竟自己找上来了。我唤人端了水果盘子,留他在院子里小坐,一面偷偷令人去找李世民来,好让李宽早些见到他。

没过多久,宫女从外面回来,告诉我李世民稍后就到。此时李宽正用水果片摆着形状,我笑问:“宽儿,你这在做什么呀”

李宽抬了他白嫩的小脸,眼笑眯成月牙,可爱地打紧。他摇摇头只道了两个字:“秘密”

这时,院子的门外跨进一道人影,是李世民来了。一旁的小身子忽然一僵,方才还笑着的小脸顿时暗成一股委屈,站到一旁看着李世民走近。眸里透着带着惊慌有带着渴望,李宽嘟着的小嘴一声怜人的轻唤:“父王”

李世民微微一笑,向他张手。李宽闪过一丝惊喜,跑着站到李世民怀里,却是两手顿了顿不敢碰面前的人。李宽还是在顾忌李世民没有去看他的事,李世民也是感觉到了这一点,伸手将他抱了抱:“宽儿,最近父王有些忙,所以总耽误了时间去看你。”

那水灵的眼顿时冒出剔透的泪珠,李宽提了袖子抹去泪花,摇头道:“父王事忙,宽儿明白。”他转身,端下方才拼做好的水果,“这是奶娘曾经交儿臣拼做的,她说看到这个盘子就能让人心情大好。可上个月奶娘生病了,我想去请御医但他们都不肯,说奶娘治病一定得拿出东西交换,可儿臣给什么他们都不要。儿臣实在无法,只能来试试用这份好心情换得父王一道口令,救奶娘一命。”

第1oo章 醉花阴四

李世民顿了神色,静静接过水果盘子放在桌上,拉上李宽的手往外走。我赶紧唤了宫女去找侍御医到二世子李宽的住处去候命。

来到那处院子时,屋外的人都白着神色跪在地上,李宽惊了面容上前问:“是不是奶娘怎么了”那些人趴在地上不敢说话,怕极了李世民追究其责。不得回应,李宽慌忙跑进屋子,我与李世民在后跟进。

她是一张年轻的脸,只是灰白地可怕,这一刻我已断定她是躲不过这一关了。田侍御医也在这时候赶来,上前看了看榻子上的人无奈向李世民回禀,她是得了急性恶病,又错过了最好时机,所以连侍御医也是无法。

然后,她却笑得如释重负,看着李世民而是泪如雨下,她没法支持多久,只留下一句话:“殿下,二世子很乖很懂事,读书也十分上进,他没有让您失望。”李世民含着谢意点头,看着她永远合上眼,为她盖好被子,吩咐宫人好好将她安葬,随后他带着失声痛哭的李宽大步迈出这个院子。

我紧跟而上,沿路都撒了李宽痛哭的眼泪。李世民将李宽带到一处,肃着颜责道:“不得再哭,有泪不轻弹”李宽用小手抹了抹脸上的泪:“人到大限,非走不可,儿臣明白。儿臣只是想起往常奶娘的好,心中舍不得。”

“没有舍得舍不得,男子汉就该拿得起放得下。过了今日,莫要再让我看到你哭”李世民严肃道,拉着李宽的手往正殿走。我追上前问:“殿下这是要带宽儿去哪里”李世民说:“哪能去哪里,让无垢带他一阵子吧。”我含笑道:“秦王妃要照顾两个世子,殿下可不能什么都让她做。兮然也是承乾殿的一份子,如果你对我放心,就将宽儿交给我吧。”

李世民犹豫地望着我,有些笑意:“你从未带过孩子,你行么”我摸着李宽的脑袋,看着他说:“兮然一见宽儿就觉得投缘,而且宽儿也十分聪明懂事,我还可以向有经验的宫人请教,相信可以带好他。”

李世民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他低下身子向着我对李宽说:“宽儿,以后这就是你母妃。”李宽挣脱他的手掌,退了几步道:“不她是姨娘,不是母妃”李世民听了立马僵冷了面色,我赶紧应道:“都一样,宽儿和姨娘一起住好吗”

李宽看着我斜了斜脑袋,然后点头。我轻轻一笑,牵起他细嫩柔软的手,李世民在旁只好嘱咐道:“莫要太惯着他了。”

之后,李宽便与我一同住。这日晚上是他第一日在这殿上过夜,我怕他睡不着便守在他的床榻旁等他入睡,可是他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最后坐起身子无奈地摇摇头。我微微笑了,搂过他在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哼起温和的调子哄着他睡。过了一会儿,怀里的小人儿没了声响,正要将他放在榻上的时候忽然又睁了眼,他还与我说了一句话:“以前睡不好的时候,奶娘也是这么抱着我睡的,就像自己的母妃一样。”

心中一动,我轻轻问:“能告诉姨娘,为什么不让我做母妃吗宽儿能有一个母妃不好吗”

李宽摇头:“非常不好。”我依旧强撑着笑,我是这么不讨孩子欢喜么。哪知,李宽又说的一言整整将我愣了愣,他说:“有两点不好。第一,奶娘曾告诉我,母妃只有一个,不能再有第二个,否则就是对母亲的不孝;第二,姨娘若真成了我的母妃,对我太好会引他人闲话,对我不好还是会引他人闲话,倒不如就拉着这么一个距离。再者,往后姨娘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用对谁更好而觉得欠了另一个,再对另一个更好又觉得欠了原先那个,如此循环你会很累的。”

我愣愣笑着,问:“宽儿懂得真多。”得到夸奖,李宽收起那小大人的模样顿时笑开眼:“奶娘说,要多读书才会有出息,才不会让父王失望。”

李宽口口声声一个奶娘,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十分深厚的。想起白日见到那张苍白的脸,在最后的时刻留下最欣慰的笑,我的心中不禁凄伤悲切起来。她这一生,是埋在了宫里,奉给了李宽,却不知她的孩子如今如何。我问起这个,李宽天真无邪道:“奶娘没有家,也没有孩子。”

没有家,没有孩子我惊诧地盯着李宽的面容,心中纵有一想,却已是无从着手。李世民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个院子,定是不会再提起此事的,而李宽年纪太小,虽然聪明,但有些事情还是想不明白的。

第二日,李宽所念的书都搬了过来,一大清早他就坐在案桌上专心致志念孝经。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每日读书写字,也该找些时候和同龄人一起嬉戏。午后,好不容易劝下他捧着的书,带着他往宫里的一处梅园去。天气晴好的时候,秦王妃和杨妃喜欢带着另三个小世子一同在梅园闲聊。果然,我到的时候,两人正坐在那喝茶,边上呀呀跑着和李宽一样大的三个孩子。

秦王妃见了我和李宽忽然到来不由惊讶,但很快反过神笑招了我们过去。李宽跟着我上前,目光时不时移向那三个玩耍的人影。杨妃察觉,笑唤了那三个世子,四人站在一块,身高都不差,年纪稍大的是李承乾,最小的是李泰。秦王妃看着四人不禁更舒展了笑颜:“殿下昨日也与我说起二世子,准备将四人的师傅换成一人,好让他们兄弟一起读书,相互促进。”

“先谢过秦王妃。”我低头拜谢,又转身与李宽说,“宽儿,往后你与哥哥和弟弟要相处融洽,团结互助。”

一下子见了这么多从未见过的人,李宽还有些怕生,他轻轻点头,始终不敢往其他世子那瞧上一眼。又不能逼他主动与其他世子说话,正束手无策时,他身旁的三世子李恪拉上李宽的手笑说:“二哥,我们一起去玩。”

李宽看着他,又看看李承乾和李泰,三人皆是含笑着。李宽点点头,跟着三人跑到一旁玩耍。方才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下,我回头向杨妃含笑点头,她也抚了抚另一旁的位子,示意我坐下。秦王妃看着在一起的四个孩子,回头提醒我说:“对二世子好是该的,但也要注意你自己,莫让别人故意对此传坏了事。”

我明白她说的意思,沉心颔首。

但意外,总是让人防不甚防。

春日的天气虽好,可也容易让体弱的身子惹寒。没过几日,李宽就惹了风寒,发了热烧不能起床。

命人往尚药局找人来的时候,跟着田侍御医来的还有念儿。我看念儿的神色似有急话要与我说,但心中仍是放心不下李宽的身体,便等着先田侍御医查看病情。还好,李宽只是惹了普通的风寒,只需开几副药,细心照顾便无大碍了。

宫女随着田侍御医去尚药局拿药,我松下一口气才见念儿。念儿急急拉过我便道:“那拿黄芪的宫女又出现了,她好像察觉了我的怀疑,在宫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圈也不见落脚点,直到天暗就回了掖庭宫。兮然,这几日你吃什么喝什么定要小心一些,那黄芪的味道你该闻得出来吧”

我点头,又想了一策:“念儿,不然你来我殿上。宽儿生病我实在留不出再多的时间注意着思考那,你在的话也好替我省了一份心。”

第1o1章 醉花阴五

念儿想来也是,便答应了下来。

本来这风寒只是小病,照常理来说只要喝药再好好休息几天便可恢复身体,可这药好像对李宽一点用处都没有。用了十天,他的身子没有一点好转,眼看就要退了烧,可又发了起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真不敢再想。

我把这事给念儿说了,她说田侍御医的处方没有错,或许这病根比较牢固,如果李宽明天仍然烧退烧起的,就立马重新看诊。

宫女从殿外进来,手上端着今天的药。我接过药碗吹了吹热气,扶着李宽起来。李宽瞧了我手上的药汁,纠着眉摇头,我哄着他说这是最后一碗,喝完了明天就好。李宽呆呆看着那棕褐的药汁,终于凑过脑袋。我勺舀着药汁送到他干裂的唇边,看着他一点点喝下。喝了几勺子,李宽更皱紧着眉头,怎么也不愿再吃一口。我心也觉得这药汁无用,只好放了药碗抱他躺回榻上。

我深深叹气,这悠长的叹气声回荡在殿中显得更加无力无奈。李宽生病这几日,我不让任何人呆在殿上,一是避免风寒感染他人。我是不打紧的,关键是殿上的宫人,他们在各个殿中进出,很容易将风寒传染。二是怕打扰李宽休息。李宽除了喝药还有吃粥的时候起榻,其他时候都无力地躺着,让人看着很是怜惜难受。李世民每日来看他,又自行拿了药单亲自找医书对了不下十遍,也是参不透这病和药哪里出了错。

“姨娘”李宽微微睁了眼迷糊地望着我,小脸痛苦地扭曲着,身子撑着想起来。我扶抱起他,让他靠在我怀里。他的目光有些干涩,呆呆地望着榻脚,脑袋忽然一沉,倾下身子往塌下呕下一滩青水。我见状吓得扶紧他,慌忙地抚拍他的后背,并向着门外大喊:“来人快来人”

殿外跑进几个宫女,见着塌下的青水和李宽青白的面色,也是惊得相互对视。念儿赶紧上前扶着李宽,急地疑惑自喃:“尚药局的诊断和药单都不会错啊,煎药也从未出过差错,这到底是什么问题”

胸中大气,我肃然起身指着下面的宫女大怒道:“莫不是谁因为大意而端错了药,现害得二世子如此平时偷闲就惯着你们,如今你们是怎么取这人命关天的药的”

宫女吓得扑跪在地上,谁也不敢说话。念儿连忙拉住我说:“知道你心急,但此时我们更该冷静。二世子的风寒久病不愈,怕是此事没有错药那么简单。”念儿一言重重提醒了我,我沉住气对下面的宫女道:“还不快去尚药局找人”

宫女得令,一人慌慌张张地跑出殿去,其余几人仍旧跪在地上不敢声动。殿上一片紧张的肃静,我来回踱步,越想越是觉得可疑。李宽的风寒整整十天的确都不见好,现在还呕了青水,估计是有人特意在暗中为之。李宽只是一个孩子,和谁都无冤无仇,如此想来这个人要对付的该是我。

我心疼地看着榻上虚脱的瘦小身子,又是因为我,让身边的人受到无辜的伤害。这次,我定要将她捉出来

不过多久,宫女带着宋逸进来,后面又尾随着李世民和秦王妃等人赶来。

宋逸把完脉,问我今日李宽可有吃什么。李宽近日厌食,方才也只勉强喝了几口药汁还留下了半碗。我将它交给宋逸,他凑着碗口嗅了嗅,又用小指点了药汁尝了尝,顿时锁起眉头,转身对田侍御医说:“你的药单的确没错。你回去把给二世子煎的药渣来拿。”

众人在殿上静静等候了一会儿,田侍御医从尚药局回来,手上端了煎的药渣。宋逸拨着药渣看了看,上前一步对李世民拜身道:“臣已经看过给二世子药。药单和煎药都没有,可这药到了碗里偏偏多出了一味药。”

今日领药的宫女白了面孔扑跪在地上,磕着头喊:“殿下请明查,奴婢去领药的时候,是看着医佐把药汁倒出来,再亲手拿回来的”

李世民冷冷瞥了她一眼,开言道:“来人,先把这个宫女关起来,带查明之后再发落。”殿外进来两个侍卫,将哭喊的宫女连拖带拉地拽出大殿。李世民转面向宋逸,说:“如今最重要的是一面将二世子的病只好,一面查清此事。宋奉御,那多的一味药是什么,是只多了这一天的还是多了十天”

宋逸道:“回殿下,那一味药每次都加的不多,所以药味容易被盖过,若非识药人亲口试尝是不易被人察觉的,这也正是二世子始终不得痊愈的原因。而这味由补转毒的药,是黄芪。”

“黄芪”我猛地一怔。那原本以为要用来对付我的药竟然用到了李宽身上

黄芪性温而药力补气升阳,而春季气候温暖,湿热之气盛,使用黄芪容易导致以热助热;更重要的是,使用黄芪容易补火助邪,非对症而误入,就很有可能会变成毒药

因为我失声惊诧,李世民疑惑地转望向我却是不说话。一旁的韦尼子忽然开口道:“莫昭训怎的这么大反应”

此话一出,直直将这下药的矛头指向我。药单没问题,煎药没问题,如果领药宫女也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出在我喂药这边了。可是我又怎么会害李宽,更何况我知其中线索,可我又该怎么证明呢。

正想着,燕璟雯忽然开口道:“韦昭训怎的对莫昭训的话总是那么敏感,莫不是故意候着找茬子的。”暮嫣也站出来道:“韦昭训一向不欢喜我姐姐,这话她定是找茬子的”

韦尼子气白了脸,扭头不与两人对话,装得恭敬般对李世民说:“殿下,二世子一事实在可疑,按照规定该将有关人等都关起来查清楚。”“本王知道”李世民沉着面孔,终于对上我的眼睛,略有抱歉道:“先将二世子移到本王殿上,莫昭训这几日也别出殿子了。”

说完,身后走近几个宫女侍卫,都是李世民寝殿的。我福身答应,看着昏迷的李宽被宫女抱走,同时自家殿门上多站四个侍卫。李世民深深看了我一眼,起身转到殿外。

寝殿上的人各自散去,暮嫣留下脚步又返回,拉我到一旁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