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1)

叶怀安的车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叶怀宁赤红的双目转向季饶,眼中浓烈的恨意几乎要将季饶灼伤。

更多没说出口的话哽在喉咙里,季饶哑口无言。

叶怀宁用力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一片冰冷和漠然,不再看季饶,快速将车倒回停车位上。

叶怀宁下车离开,季饶跟上去,拉住他手臂:“你刚才,到底想做什么?”

他其实看到了,叶怀宁盯着的人是叶怀安,如果他刚才没有冲出去拦着,叶怀宁已经踩下油门冲向了叶怀安。

但是,为什么?

他知道叶怀宁讨厌叶怀安,但没想到他竟然会恨叶怀安到这个地步。

叶怀宁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厉声道:“你看到了还问我做什么?!是!我想杀了叶怀安!我刚刚差一点就成功了!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季饶的声音颤抖:“你知道杀人意味着什么吗?你是不是疯了?”

叶怀宁的眼睛更红,无声冷笑:“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但是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啊?!”

叶怀宁的眼神太疯狂,季饶本能地难受和不安,他又试图去拉叶怀宁的手,想要让他冷静些。

“你冷静一点,你……”

叶怀宁用力挥开,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滚。”

“做什么呢这是?”

徐因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小子已经上前来,挡在了叶怀宁面前,歪着嘴角戒备地看向季饶:“季老师到了今天还有脸在这纠缠叶哥呢?”

季饶皱眉,不等他说,徐因醒又回头问叶怀宁:“叶哥你没事吧?我刚来就看到你们在这,他是不是又骚扰你了?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不用了。”叶怀宁将外露的情绪敛回,那些歇斯底里也一并压下,不再看季饶,转身就走。

徐因醒抬手冲季饶比了个朝下的大拇指,追上去跟上叶怀宁。

电梯缓慢上行,叶怀宁木愣愣地发呆,一声不吭,徐因醒小心地打量他的神情:“叶哥,你还在因为他伤神吗?”

叶怀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徐因醒这话里的意思,摇头,冷淡道:“没有。”

他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让叶怀安跑了。

徐因醒翘起唇角,变魔术一般手指上多出了两个笑眯眯的指套玩偶,往前勾了勾,怪声怪调地说:“那叶哥开心一点,笑一笑。”

叶怀宁看了一眼,勉强挤出一个笑。

徐父的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这两天就能出院,季饶昨天刚从外地拍完戏杀青回来,特地过来看他。

见到季饶进来,徐因醒起身,坐到了一旁沙发里去,连招呼都懒得跟他打,随手翻起杂志。

徐父却十分高兴,季饶过去病床边跟他说话。问候了几句近况后,徐父一声叹,说起自己这身体不如从前了,他的两个儿子却一个都不肯接他的班,季饶沉默不语,徐因醒哼笑:“爸你别指望我了,这种事情当然是做哥哥的先顶上,你不如给他安排个对象,让他赶紧结婚,给你生几个孙子抱抱,儿子不中用你还可以培养孙子。”

季饶没理他,和徐父说:“叔叔,我没这个兴趣,也做不来。”

徐父叹气:“罢了,我知道你们都不想,以后再说吧,不过,你想结婚吗?之前你和那个omega的事情……”

“我和他已经没什么了。”

季饶打断徐父的话:“叔叔,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您不用操心。”

徐因醒轻蔑一笑。

之后徐因醒起身出了门,季饶留在病房里继续陪徐父说话,他有一点心不在焉,听到走廊外徐因醒和叶怀宁的说话声,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之前在停车场,叶怀宁状若疯狂的模样。

到底,为什么?

担忧和不安让季饶心神不宁,徐父说了什么,一句话都没再听进去。

后头叶怀宁先走了,徐因醒没有待太久,他还有工作,也离开了。季饶在这留到傍晚,走之前,徐父忽然问他:“我之前听人说,你和叶家那个小子走得很近,上回叶老生日,我还看到你跟着他一起去了,你们现在是分开了吗?”

季饶停住脚步,沉默片刻,他说:“叔叔,你认得清自己一直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吗?”

徐父叹道:“你妈妈离开后,我其实一直在跟家里抗争,甚至打算带你妈妈远走高飞,我去你们老家找过她好几回,但她不肯见我,等我终于找到她时,她已经嫁人了,我不知道她那个时候已经有了你,如果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她带回来。”

季饶想,他当年其实也有机会去找林琛。如果那个时候他愿意接受徐家给的东西,他就有足够的底气去找林琛,但他没有。

曾经林琛或许在他心里占据过很重要的位置,但又没有那么重要。他会因为林琛的离开、乐队的解散对从前的梦想不再上心,但他不会为了林琛不顾一切,他不愿被徐家束缚,所以他宁愿失去林琛。

这些年林琛之于他的意义,其实不过是他一个虚幻的执念,一个为自己不负责任、游戏人生找的借口。

他错得离谱。

离开医院时,季饶给唐敏打了个电话。

“敏姐,你有空吗?我有点事情想问你,关于叶总的。”

第31章 他没有资格知道这个,没有资格后悔。

咖啡店。

季饶一小时前就到了,小包厢的落地窗正对着对街的大楼,盛星的总部在大楼十六十七十八三层。

季饶坐在窗边,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微凉,他的目光落在对面,半晌没动,心神始终飘忽不定。

他看到了叶怀宁,就在半小时前,叶怀宁在公司门口下车,脚步匆匆地进去。

季饶想将他看清楚,却只有一个快步而去的背影。

他试图回想他们过去的三年,那夜叶怀宁问他,他们的那三年到底算什么,到了今天,他依旧给不出答案。

不是不知道,是说不出口。

叶怀宁说得没错,他占尽了便宜,做了最坏的事情。他们的三年,于叶怀宁是一场彻底的骗局和笑话,于他,是从今以后不会再有的、他从未珍惜过的从前往昔。

他已经什么都抓不住了。

季饶回神,连想要苦笑都扯不起嘴角。

唐敏比约定时间迟了二十分钟过来,坐下后随口解释了一句:“抱歉,刚有点事,迟到了。”

季饶点点头,问她想喝什么,唐敏没要:“有话直说吧,我一会儿还有工作,不能坐太久。”

季饶双手交叠搁在桌上,沉默一阵,小声问:“敏姐,你是不是,也对我特别失望?”

唐敏冷淡道:“我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的,我作为你的前经纪人,跟你在三年合约期内合作还算愉快,你帮我赚够了钱,现在和平解约,就算是好聚好散了。”

“……我过去几年做得其实不够好,敏姐是知道的,我没有达到你的期望。”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已经成了顶流,我在你身上花的力,公司投入的资源就算没白。”唐敏不咸不淡地说。

季饶微微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还能问你关于叶总的事情吗?”

提到叶怀宁,唐敏就想起他在医院里生不如死的那几天,叶怀宁颈后那道血淋淋的伤疤,她根本不忍看第二眼。理智上知道这事不能怨季饶,但再一次看到这个人,听到他亲口提起叶怀宁,却很难做到不迁怒。

如果季饶没有做那些浑事,叶怀宁不会一个人跑出去,更不会放松警惕,或许他就不会被人钻空子,遭遇那样的事情。

“你想问叶总的事?”

“我想。”

唐敏的回答,是一声讽刺的笑。

三年前叶怀宁第一次将季饶带到她面前时,她其实就不看好他俩的关系,她在季饶眼里看不出对叶怀宁的喜爱,她提醒过叶怀宁,但那时叶怀宁跟她说:“没关系的,敏姐,我跟他在一起我自己高兴就行了,我这么好,说不定有一天他也会爱上我呢,就算不行,大不了以后再分开就是了,我能接受的。”

叶怀宁说得那样自信,于是她不忍心再多劝。

叶怀宁甚至让季饶彻底标记了他,他说他喜欢那个alpha,想要尝试和他的alpha灵魂共舞的滋味,他愿意被彻底标记。

但是后来他说:“原来那个人不喜欢你,一厢情愿的标记也是没用的,信息素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无所不能。”

那是他从医院醒来,看到季饶救人的那个视频之后,当时叶怀宁那个平静到麻木的表情,后来唐敏时不时想起来,总不了自责。

早知道这样,三年前她说什么都会劝住叶怀宁。

但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这样东西。

“想问什么你问吧,能说的我会说的。”唐敏声音冷硬。

季饶想着昨天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叶怀宁那个疯狂的眼神,心里一阵难受:“我知道敏姐是看着叶总长大的,很清楚叶家的那些事情,我能不能问一问,叶总和他那个哥哥的关系,究竟如何?叶总以前只说过他哥喜欢欺负他,但是为什么欺负他,怎么欺负他的,敏姐知道吗?”

季饶问得犹豫,几次皱眉。

这些事情,他其实早该亲口问叶怀宁,叶怀宁是他的omega,但他对他的过去,从来漠不关心。

唐敏轻哂:“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拜托了,敏姐。”

唐敏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低声下气的季饶,这个人总是懒散的、漫不经心的,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这是头一次,他用这样的语气恳求自己。

唐敏心里没有快意,她同情不起来,只觉得这人分外可恨。

“你知道叶总他为什么怕黑吗?”

面对唐敏突然扔出来的问题,季饶愣了一瞬,颓然道:“……我不知道。”

唐敏目露嘲讽:“你跟他在一起三年,难道就从没想过问一问他,为什么那么怕黑,为什么不开着灯就不敢睡觉?”

季饶哑口无言。

他确实,从来没想过。

“因为他小时候回来叶家的第一天,就被叶怀安关在没有灯的房间里一整夜,那之后叶怀安隔三差五就会做这样的事,叶老先生每次都只会事后说些好听的安慰他,或者给他点物质补偿,叶老先生虽然嘴上呵斥叶怀安,但从没真正拿他怎样过,所以叶怀安从来不怕,我行我素。”

季饶愕然。

唐敏继续说下去:“叶总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他每次被叶怀安关起来,都是我爸想办法偷偷把他放出来,叶怀安还不许同龄人接近他,叶总在学校被孤立,那些小孩子被叶怀安唆使,联合起来用各种法子欺负他,他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没有朋友没有玩伴,他能平安长大,且没有变得太过孤僻,其实很不容易。”

季饶慢慢握紧拳头。

唐敏的声音没停:“叶总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个性,他一直在试图反抗,从小到大他跟叶怀安不知打过多少架,哪怕打不赢,他也从来没退缩过,叶怀安过于自大,后来终于有一回,被叶总抓到机会反击,叶总拿铁棍打断了叶怀安的肋骨,叶怀安进医院躺了三个月,那时叶总只有十五岁。”

“之后叶老先生安排叶怀安去国外念书,叶总的日子才好过起来,这几年叶怀安敛了不少,不敢再像小时候那样疯狂,本来他俩井水不犯河水,也就那样了。”

本来。

后面的唐敏没再说,她打定了主意,不会将摘腺体这事告诉季饶。

他没有资格知道这个,没有资格后悔。

季饶沉默了很久。

他颤抖着手想要点烟,掏出打火机划了几下,始终没点着,只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