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船王第20部分阅读(1/1)

,望着窗外的风景静默不语。早就听说位于京郊的“别鹤山庄”风景秀丽,堪称京都十大名庄之首,然而真正见到时,才惊晓其中的深意。没有华丽的布景,没有贵重的摆设,没有太多人工的修饰,只有苍麟鹤骨,横柯缎叶,流水竹桥,红栏绿板望其物而知主人情趣。风寄晚,这位传说中极具野心与手腕的男人,他的住所竟是如此的不染俗尘。

竟会如此的不染俗尘。

窗外芭蕉叶的颜色一点点由暗变艳,当她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时,已有双纤纤素手伸过来关上了窗子,“纪姑娘,下雨了。”

回眸,红衣少女一脸的笑意盈盈。这是风寄晚的贴身侍女,在刚到山庄时,就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欢快地迎上来,后来才知道她们是双胞胎姐妹,穿红衣的姐姐叫惟妙,穿绿衣的妹妹叫惟肖。不愧是鹤公子,连给侍女起名都起得这般别致。

只是自入住湖心小筑以来,一直是其他侍女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很少见到这对姐妹。因此一见唯妙,纪柔荑便知必定是风寄晚那边有动静了。

果然,唯妙甜甜地一笑,恭声道:“纪姑娘,少爷让我来请姑娘。请姑娘更衣。”

红檀木制的托盘上放着一套衣裙。白色缎面上以银丝线绣出莲花的纹理,拿在手中,如水般光滑。

纪柔荑不禁又望了唯妙一眼,唯妙冲她微微颔首,目光别有深意。

她看懂了那个眼神,指尖顿时起了一阵波动。

“我帮姑娘更衣吧。”

“不。”纪柔荑低声道,“我自己来。”

在屏风后卸下衣物时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冰凉,穿上那套衣裙后她又发觉新衣比她的身体更冰凉。一种掺和了羞辱、尴尬与无奈的情绪自心头蔓延,隐隐觉得恶心。

“纪姑娘,好了吗”屏风外唯妙的声音柔柔地催促着,纪柔荑束拢了一下长发走出去,迎面而来的是唯妙惊艳的目光,“天啊,纪姑娘,你真是美丽”

左侧的铜镜如实映出她的模样:纯白的柔软丝袍,长长地拖在地上,她的皮肤和她的衣服一样的白。头发漆黑,披散在双肩,一双眸子也是漆黑,黑的就像是最亮的珍珠。

再没有别的装饰,也再没有别的颜色。

这么简单的黑白二色,竟然会在她身上盈构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冷艳。

这种冷艳,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纪姑娘,我们走吧。”唯妙引领着她走出小筑,穿过低回的抄手游廊,远远就见桑树林间的一座小屋前挂起了两盏大红灯笼,在一片清雨中绽放出脉脉暖意。

小屋以橡木搭建而成,门口处挂了道虎皮制成的帘子,刚一掀起,一阵热气夹带着烧烤食物的香味迎面而来。她听见一个人边咀嚼食物边口齿不清地说道:“依我看,皇上的寿辰十七阿哥就亲自下厨做道菜以示孝心好了。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我认为什么都不如吃的实在这鹿肉烤得真不错,外脆内嫩,咸淡适中,神仙滋味啊”

众人一阵大笑,大笑声中另一声音说道:“我觉得还是美女好,谁不知道皇上风流,虽已大把年纪了,但老当益壮,更胜当年。美女好,美女好”

就在“美女好”声中,唯妙咳嗽了一声,朗声道:“少爷,纪姑娘到了。”

围坐在屋中炉旁喝酒烤肉的几个人回转头来,一时间,说笑声没了,动筷声也没了,屋里静得只能听见炉内松枝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

风寄晚正面对着她,见此情形便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道:“各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纪柔荑纪姑娘。”

三双探究的目光毫不客气地盯在她身上,顿时令她想起了自己冰冷的白袍和白袍下冰冷的身体。

“纪姑娘,这位是当今的十七皇子。”风寄晚指着东首的一个锦服公子说道。这位锦服公子约莫三十出头,有双非常明亮的褐色眼睛,他微笑地站起来,略一颔首,神态亲切,完全没有架子。

“这位是有京城第一才子之称的洛哥儿洛贝勒。”几人中当数此人最是年轻,虽然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乌溜溜地透着聪明。他看着纪柔荑,笑容懒洋洋的,一副瞧好戏的模样。

“至于这位,是我的好友向东来,他不但是位谋士,还是个神医。”最后介绍的那人一下跳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没等纪柔荑反应过来,三根温暖的手指搭上了她的脉搏,对方的眉头越皱越深。

“不妙不妙大大不妙”他突然瞪眼道,“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觉得胸闷气短晚上还会做噩梦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糟糕啊糟糕”

纪柔荑的睫毛轻颤,她看向风寄晚,风寄晚很专注地听着,但除了专注,看不出其他表情。向东来又道:“你心疾已深,再不医治可就晚了。我有一良方,你若肯依此照做,必定能去病强身,而且越来越美丽。”停了一下,问她,“你相信我吗”

纪柔荑犹豫了一下正想回答,向东来已接着道:“这个良方就是笑微笑、轻笑、爽朗地笑、大声地笑只要你每天笑上那么百十回的,保证你药到病除,以上症状通通不见。笑吧,我的冰山美人”话音未落,屋子里已笑倒了一片,纪柔荑这才知道自己受了愚弄。

她抿紧唇角就欲转身离开,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挽住了她的腰,抬头看去,正是风寄晚。风寄晚的眼珠漆黑,手上传来力道阻止她动弹,提醒她不可因小脾气而误了大事,一想至此,只能忍气吞声。

风寄晚带她入座,微笑道:“向兄就是喜欢恶作剧,如此唐突佳人,真是大煞风景。好了,我们还是坐下来商谈正经事要紧。”

向东来哈哈大笑,冲她眨眼睛道:“纪姑娘,虽是一场玩笑,但你有心事,且这心事已经危及到你的健康,这却是真的。凡事还是看开些好。”

纪柔荑心中一惊,凝眸望去,向东来已不再看她,径自大吃起来,一直没有说话的洛哥儿目光闪烁,仿佛洞悉了很多事情,十七阿哥永瞞虽然还是温文想笑着,可那微笑的表象下,又有谁知他究竟在想什么看了一圈,恍然惊觉,在座的每位都是那般深不可测。

她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世界里的每个人都聪明绝顶,不是她能掌握。就是这帮人掌控着朝野的风云际幻,他们随便的一个想法、一个决定,都能引起惊天巨变。

这一场劫生,本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今,鱼肉站在了刀俎面前,她,会有怎样的下场

顷刻间衣衫冰透,冷入心髓。

永瞞柔声道:“纪姑娘,关于令尊的事情我们已听风兄说了一些,现在,我们想听你本人说,有些细节问题,想知道得更清楚些。”

纪柔荑静思一会儿,开口说道:“春秋书院创办于乾隆十六年秋,最初是因为先父见周围有好多孩子因家境贫寒而无钱上学,就收他们为弟子免费教他们读书。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教学的地方也由一个小学堂发展成了书院,名气也越来越大。每年十一月,京城各大书院间都有不成文的比赛,用来互相交流与学习经验,其中以菁麟书院和春秋书院实力最强。菁麟书院的幕后由礼部侍郎6尚豪6大人支持,因此一向被默认为是官办书院,只要进了菁麟,就等于半只脚进了仕途。近几年来,春秋连连在比赛中得冠,风头大有盖过菁麟之势。去年冬季,6大人放下话说若菁麟再不夺魁,便要严惩院长及一干人员。谁知道去年的比赛,还是输了。6大人为此很不高兴,再加上底下人的挑唆,便迁怒于春秋书院。正月十五刚过,来了一批官差把先父抓走,说他意图谋反,在牢中对他百般折磨,先父年事已高,身体虚弱,经不起拷打没几天就去世了。此事也就此不了了之。”虽想竭力表现得淡然,但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泪光盈盈。心怎么会痛成这个样子,也许她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

洛哥儿摸着下巴沉吟道:“你的意思是6尚豪派的官差故意陷害你父亲,将他折磨死,为自己的书院除去劲敌你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吗”

纪柔荑摇了摇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阻止师哥们在6府门前闹事的原因之一。因为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想,无凭无据。”

“这样啊”洛哥儿冲向东来扬了扬眉,“这事你怎么看”

向东来慢条斯理地啃着鹿腿,悠悠地道:“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洛哥儿来了兴趣,“怎么说”

“要想还纪老先生的清誉,很容易;要想扳倒6尚豪,就有点难办咯”向东来把目光盯向纪柔荑,“纪姑娘,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纪柔荑低垂着眼睛,过了许久方道:“我要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抬起头,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去,一字一字地说道:“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众人一惊,互相对视着,脸色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寄晚忽然说道:“唯妙,带纪姑娘回房去休息吧。”

“是。”在旁边静候许久的唯妙走上前,“纪姑娘,我们走吧。”

纪柔荑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她看向风寄晚,风寄晚冲她轻点了下头,眼中之意像是“你先回去,剩下的交给我吧”。于是她行了一礼,转身跟着唯妙离去。

炉上的鹿肉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众人各有表情都不说话,风寄晚伸手将烤肉翻了个身,淡淡地道:“如何”

洛哥儿叹了口气,“她要6尚豪死,恐怕不容易办到。6尚豪是乾隆二十年的进士,在朝为官已有十五年,在朝中的影响力和势力都不小。”

“你漏说了一点,他还是十五阿哥的人。”永瞞皱起了眉头。

风寄晚微微一笑,将调料抹上鹿肉,“正因为他是十五阿哥的门人,所以难道十七阿哥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你的意思是”永瞞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如果我没记错,皇上前阵子终于下了决心,要册封太子了吧”风寄晚的语气更悠然,显得完全漫不经心。

“皇阿玛没有明说,但是他的确暗示过准备禅位。”

“哈我明白寄晚的意思了”洛哥儿眨眨眼睛,“当今几位皇子中,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就属你和十五阿哥。如果在这个时候,十五阿哥闹出什么丑闻的话”

永瞞的眼睛亮了起来。

向东来拍拍风寄晚的肩道:“我说呢,怎么见你对别人的事这么感兴趣,都不像是你了。原来另有目的所在。”

洛哥儿懒洋洋地说道:“那可不一定哦,也许风大少爷是想英雄救美。天下美女虽多,但这位纪姑娘明显地与众不同,又冷又傲,骨子里和风兄可像得很哪”

“哈哈哈,我倒不这么认为,女人嘛,还是温柔点的好。两个太过相像的人在一起,反而不见得是好事。尤其像风少爷和纪姑娘这种性格的,不互相扎个遍体鳞伤是不会罢休的。”

风寄晚听后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理会。

永瞞忽然道:“好了,别再拿寄晚开玩笑了。此事若要成,寄晚,你还得去拜托一个人。”

“谁”向东来好奇地问道。

黑色的眼珠微微闪烁,风寄晚的笑容不再,他取过一旁的毛巾净手,沉声说了三个字。

“我父亲。”

纪柔荑回到湖心小筑时,雨不但未停,反而下得更大。房间里虽已燃起了取暖的火炉,但空气还是很阴冷,窗外的雷声震震,整个天幕漆黑一片。

“你们全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无论是在自己家,还是在别鹤山庄,都只是寂寂的一个人。没有人踏得进她的世界,她也无意踏入别人的世界。

纪柔荑挨着炉子坐下,跳跃的火光默默地染红了她的眼圈。房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阵风吹进来,吹得火光熊熊,她扭过头,就看见了风寄晚。

如同第一次相见,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带来了夜的气息。只看得一眼,便转过头,眼睛像承受不了某种疼痛,飞快地眨动,将失措与眼泪一起隐藏。

风寄晚静静地在门口站了片刻,终于走进来。

“为什么你不问问我情况如何”

“你开出的条件,你允诺了的价码。”她停顿了一下,低声道,“我信任你。”

风寄晚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问的”

“有。”纪柔荑站了起来,凝视着他清傲的容颜,“我想知道的是,我能做些什么你叫人送了这么一套衣服给我,让我穿着这套衣服去见客人,只是去说一个故事那么简单请不要让我觉得迷惑,明白点告诉我,在这笔交易里,我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风寄晚回视着她,目光深幽中略见丝丝震撼。过了许久他冷冷地一笑,“你认为我要用美人计你真是不了解我。要使一件事成功有很多方法,而牺牲一个女人的身体乃至灵魂,却是其中最卑鄙残忍的一种。除非我再没有其他方法,否则我绝对不会那么做。”

纪柔荑咬紧了下唇。

风寄晚看着她,忽然说道:“我送这套衣服给你,只不过是认为它很适合你。”

纪柔荑惊异地抬起头,然而风寄晚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仿佛那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甚至谈不上什么殷勤。

“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他优雅地欠一欠身,转身离开。房门在关上前吹进最后一道风,纪柔荑身上的白袍飘动,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上的冰冷感忽然消失了,弥漫起来的是脉脉的暖意。

这种暖意,自父亲去世以后,第一次出现。

华盖轻车飞快地驰过中街,朱漆大门悠悠而开,马车不停,直接冲了进去,跑出数十丈后才紧急停住,一管家模样的人小跑着赶了过来,鞠躬道:“少爷。”

车门打开,风寄晚一身白衣出现在众人面前,问道:“父亲现在在哪”

“回少爷话,老爷现在在花厅做早课,都等了您大半天了,说是让我一见到少爷就领您过去。”

风寄晚点了点头,跟随管家踏入中庭,此时正是早上旭日初升,庭内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银光,将整个院邸装饰得美仑美奂。与别鹤山庄的清朴优雅不同,这座府邸华贵庄严,将权势与威望展现的淋漓尽致。

管家在一幢精舍前停下,“老爷就在里面,请少爷自己进去吧,奴才就不陪了。”

风寄晚凝视着那道门许久,才伸出手慢慢地推将进去,迎面而来的是满眼的绿意浓浓。在见过外边那么多因寒冬而惨淡灰黯的风景后,再看到这满屋子的绿色,仿佛提前走入了春天。

“你来了。”低沉磁性的声音柔柔地传来,立在百花丛中的那个男子的风采却比兰花更优雅。

风寄晚静静地望着他,恍恍然像在看自己三十年后的样子。这个人是他的父亲,遗传给了他俊美的容颜和翩翩的风度,遗传给了他过人的智慧和深沉的城府,同时也给了他最大的耻辱与伤痛。

私生子街头巷尾流传着这样的传说,却不是事实。然而比起事实,他宁可要这样的传说。

一刹那间,童年往事如幻影般飞快地从眼前掠过,与面前的这个人重叠在了一起,风寄晚忍不住闭目。

“你从不主动找我,这次来得这么急,必定有大事。”和糰的语气和动作一如既往地慢条斯理,虽已年届不惑,但由于保养得当的缘故,仍是显得很年轻,“说吧,有什么事。”

风寄晚睁开眼睛,情绪波动是他的忌讳,这么多年以来,他已学会很好地掩藏情绪以及克制情绪。他开口问道:“礼部的6尚豪,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和糰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6尚豪算得上是永琰的一条手臂吧。不过在我看来,他只是一个小丑而已。”

“如果除去这个小丑,会有什么影响吗”

和糰惊讶,“你要除掉他”

“是。”风寄晚沉声道,“一定要。”

和糰注视着他,忽地笑了一笑,转身继续修剪他的花枝,悠悠地道:“听说你最近和十七阿哥走得很近。怎么,你已经在众多皇子中选中了他吗”

风寄晚沉默了片刻,才道:“永瞞和永琰都是最有希望的皇位继承人,永瞞明显地比他兄长圆滑。而且十五阿哥与您之间关系紧张已经是朝野上下众所周知的事情。”

“哈哈哈哈”和糰大笑,赞许道,“不错,从某种角度上说,永琰和我们不是一类人,要掌控他,比掌控永瞞难得多。你的选择是对的。”

“我听说皇帝有意退位,依您之见,哪位皇子的胜算最大”

“依我之见,哪位皇子的胜算都不大。”和糰诡异地笑笑,说也奇怪,即使他笑得那么诡异,脸上依旧看不出一丝邪恶的味道。

“什么意思”

“皇上身体健朗,只是因为一时怠倦才脱口说出禅位二字的,要想让他真退,起码还要五年。这些皇子们还是慢慢等着吧。”和糰说着,想起一事,“对了,再过几日我要随皇上东巡,顺便去看看建好的普陀宗乘之庙,随行的还有香妃娘娘和几位皇子。届时朝中无人,你赶上除去6尚豪的好时机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我明白了。”

和糰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聪明人知道该怎么让自己置身事外。虽然因皇上大寿将至,无暇理会手底下一个官员的去留,但是6尚豪毕竟是永琰的门人,处理得干净点。”

风寄晚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您不问我为什么要除掉6尚豪”

和糰淡淡地一笑,“有这个必要吗想除掉谁,或被谁除掉,对官场这个是非之地来说,再正常不过。你是我的儿子,我相信你的决定。”

黑色眼眸无可抑止地闪烁了一下,像是心中的某处伤口被不经意地刺痛。风寄晚沉默了许久,慢慢地鞠了一躬,“谢阿玛。”

与此同时,别鹤山庄的湖心小筑内,纪柔荑被噩梦惊醒,她在梦中看见一地蔷薇,疯狂地开出血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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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o7年1o月11日 星期四 9:46:13 p穿越文合集第二章 梦里他乡

大清夜宴1作者:叶迷

第三章 平湖之月

纪柔荑推窗而望,平静的碧湖上,只有几只白鹤展翅高飞,宛大的别鹤山庄,终日不见几个人影。

碧湖别样幽蓝,如此寒冬,竟不结冰。她想起刚才那个猩红色的诡异梦境,再看看此刻眼前一片的蓝,顿时感觉恍如隔世。

走出去,沿着绿柳白堤来至湖边,白鹤见到生人也不躲避,反而迎了上来。纪柔荑伸手抚摸翎羽,鹤身比她的手温暖。

“纪姑娘,早。”甜甜的招呼身来自身后,纪柔荑回身,见唯妙拎着一只小桶远远地走来。

在别鹤山庄内,这是唯一一个除了给她尊敬,还给了友善的人。

“早。”纪柔荑回礼。

唯妙冲她一笑,将小桶放下,桶内装着鲜活的鱼虾,不停地乱窜,引得水花四溅。只见她卷起袖子,从桶里捞出条鱼,扔在地上用脚跺碎,白鹤围着她纷纷抢食,一次一条,不一会工夫,整桶鱼虾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纪柔荑望着这一幕,颇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要把鱼虾踩烂了再给鹤吃”

“纪姑娘有所不知:它们只吃生的食物,而且生食不能用刀砍、切,只有用石头砸碎或脚跺碎的才肯食用。”

“还有这么多学问。怎么这种粗活要你亲自动手”虽并不太关注,但也知道这位唯妙姑娘身为风寄晚的贴身侍婢,在别鹤山庄内地位很高,几乎甚于管家。

“哈,这是粗活这可是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活了。少爷最是宝贝这几只鹤,他常说这世上只有鹤是他的朋友。有一次其中一只生病了,少爷担心得好几天都没睡好,从没见他为其他事那么紧张过。所以呀,这鹤可是比人还矜贵哪”

莫怪他外号叫“鹤公子”,原本以为是形容他生性如鹤般孤高冷僻,原来还因为他爱鹤如痴所至。这样一个人,傲视天下苍生,认为只有鹤才是他的朋友,活该如此寂寞啊。而他之寂寞,还有鹤为寄托,那么她呢她自己的朋友又是谁是什么会有吗

一时间,纪柔荑有点神思恍惚,连又走来了一个人都不知道,直到唯妙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惊愕地抬起头来,看见唯肖站在一旁冷冷地望着她。

几乎与唯妙完全不同,唯肖总是一脸冷冷的表情,瞧着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轻视。纪柔荑感觉到唯肖对她有敌意,然而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主人身边的大红人。

她冲唯肖微笑,唯肖将脸转了过去,开口道:“姐姐,少爷就快回来了,我们走吧。”

纪柔荑脱口道:“风公子这么早就出门了啊”

唯肖横了她一眼,纪柔荑意识到自己失语,脸不禁红了起来。幸亏唯妙在一旁接话道:“是啊,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算算时间快回来了。纪姑娘,我们要去准备一下,就不陪你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府里的下人。”说罢行了一礼,拉着妹妹转身离去。

纪柔荑在湖边默立了很长一段时间,唇角轻轻一勾,很是自嘲地笑了笑。沿着湖边悠悠而行,一路上的风景渐渐由葱荣转为荒芜,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尽头。尽头是一处山泉,掩映于藤蔓杂草间,水流涔涔地流向碧湖,难怪湖水从不结冰,原来是活水。

山泉旁边还有块小小的石碑,伸手拂去碑上的杂草泥土,上面刻了两个字“咒泉”。

她微微惊诧:这么美丽的山泉,却有这样一个不祥的名字。再看周遭场景,分明人迹罕至,难道主人从来不派人打扫修整这里别鹤山庄的一切布景虽然看上去浑然天成,但细想就知必是花费了好一番心思的,而在如此完美的建筑之内,居然会有这么一个被遗忘了的角落,实在令人费解。

手在碑上轻摩,那“咒泉”两字,苍劲有力,俊朗清奇,像是出自名家之手。纪柔荑轻轻一叹,站起身正准备回去,整个人突然就震住了。

她身前不远处,风寄晚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站了有多久。

她微微扬眉,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风寄晚走过来,也伸手抚摸那块石碑,他沉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悲伤之色。那悲伤,几近温柔。

“她们告诉我,自你到别鹤山庄以来,就一直待在房间里。而你今天第一次出门,就走到了这里”风寄晚将目光转向她,接触到那样温柔而哀伤的目光,纪柔荑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

“这里有什么秘密吗”虽觉得很失礼,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风寄晚沉默了一下,声音晦涩:“十五年前,有个女人在这里投水自尽,她临死前下了个诅咒。”

她等他把话说完,然而风寄晚却没再说下去,他站起来,负手望着远处,显得神思恍然。

纪柔荑也把目光望向天边,青山白云外,一切都那么遥不可及。静谧,是此时最好的声音。

“你很静。”不知过了多久,风寄晚忽然说道,“我见过那么多的姑娘,没有一个像你这样不喜欢说话,永远安静地存在着,像个虚幻的影子。”

“你不是也一样吗”纪柔荑淡淡而笑,“语言对我来说,像个奢侈的花瓶,透明、脆弱。因为透明,所以可以被人看得很清楚,而因为被人看透了,所以变得脆弱,容易受伤。”

风寄晚回首看她,两人很有默契地一同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此时日近正午,阳光映在碧湖上,闪烁着点点金芒,看上去很是灿烂。

纪柔荑由衷地赞叹道:“这里真的很美只可惜,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什么”

“少了一份家的感觉。别鹤山庄给我的感觉,就像个精致美丽的观赏品,但仅仅只供观赏而已。它没有温度,没有变化,没有那种让人见了就恨不得融入、生生世世长住此处的欲望。”

风寄晚的眼珠转成了漆黑色,浓得什么情绪都看不见了。他盯着纪柔荑,仿佛想把她看透。就在二人这样互相凝望之际,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少爷”

转头看去,只见唯肖一脸不悦地从花径那端走过来,瞧着她的眼神也比往日多了几分憎恶。

“少爷,江东孔文安孔大人投贴来访。”一张制作得极为考究的拜帖递到了风寄晚面前。

风寄晚有点意外,接过帖子仔细看了一遍,“奇怪,他怎么会来”

纪柔荑知趣地欠一欠身,“我回房去了。”

风寄晚想了想,叫住她:“等等”

他走到她面前,放低声音道:“明天,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纪柔荑抬头,风寄晚的眼神中别有深意,似乎明天此行并不简单。她轻轻颔首,答道:“好。”

旁边唯肖的脸一下子变得灰白。

这一夜的梦境迷离萧索,整个人像浸在温吞吞的水中,浑身懒洋洋地提不起任何精神。然而总有一种莫名的警觉,时时刻刻压在心上,提醒她有些事情不该遗忘。

她睁开眼睛时,窗外天已浮白。起身下床,走到梳妆镜前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几欲跌倒,连忙伸手扶住桌台,目光看到处,镜子里是张苍白的脸。

好奇怪,她怎么会变得如此憔悴不堪放任情绪写在脸上,本是她最忌讳的事情,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需要假装坚强

视线自镜中移开,淡淡的光线下,屋中的一切看上去都很不真实。像在告诉她再华美舒适,也不是她的家。

外屋的丫鬟见她醒了,便伺候她梳洗更衣,兴许是都知道了今天风寄晚要带她外出,梳起头来也格外细致。另一个丫头问她:“纪姑娘,你今天想穿哪件衣裳”丫鬟手里叠着好几套衣服,最上面那套,就是风寄晚送的那件白袍。

“纪姑娘,这件好吗”丫鬟拿了那件白袍问她。

纪柔荑盯着那件袍子犹豫了很久,最后却道:“不,要下面那件蓝的。”

刚穿戴整齐,唯妙就来了,“纪姑娘,少爷叫我来请你去前厅,他在那儿等你。”

跟着她走到前厅,一路上心中都忐忑不安,为了某些将要发生的事情。然而见到风寄晚时,他只是淡淡地道:“准备好了吗马车已在门前等候了,我们走吧。”说罢转身带路,并未留意她的着装和神态有何不同。

纪柔荑跟在他身后,双手在身侧慢慢握紧,松开来时,手心上都是冷汗。

别鹤山庄大门口,停着一辆华盖轻车,正是初见风寄晚时他所乘的那辆。风寄晚回身扶她,手碰到她的胳膊时,纪柔荑下意识地躲了一躲。

“怎么了”

“哦,没事。”她不自然地笑笑,提起裙子上车。风寄晚站在车外看了她一会儿,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然后他关上了车门。

车门合上的那一刹那,纪柔荑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她愣愣地望着车壁,再由车壁看向自己的衣服多么可笑,一早起来就这样遮遮掩掩、步步为营地,孰料对方却根本不在意,枉自心虚了这一场。

“你在想什么纪柔荑,你到底在想什么”轻轻低语像是自嘲,却又说不出的凄凉。

大概过了一顿饭的工夫,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车夫前来拉开车门,她看见风寄晚正在下马,然后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她将手递给他,这次没有再躲闪犹豫。

下车后,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结了冰的河,周围的树木一片萧索,没有颜色。接着她发现只有她、风寄晚和车夫三个人,唯妙唯肖都没有跟出来。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只带她来

“我们走吧。”风寄晚松开她的胳膊,径自朝河面上走去。

纪柔荑想了想,跟了上去。鞋子踩在坚固的冰面上,踏实,却不安然。如果冰面不够厚掉下去怎么办如果滑倒怎么办想得更多的,还是他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表情又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

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跟着他一直前行。寂寂的一方天空里,除了停在河边的马车与车夫,只剩下了他和她。

太阳慢慢升高,河岸旁的树木在冰面上的投影疏疏,映着两个缓缓而行的人,不知不觉已走了两个时辰。

前方岸边有棵参天古树,粗长的枝干横伸到河中央,离冰面不到三尺。风寄晚突然回身,纪柔荑一怔,他的手就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整个人顿时一轻,未待她意识到怎么回事,人已坐在了树干之上。树干因突如其来的重量一阵轻颤,身子立刻坐不稳,眼看就要掉下去,纪柔荑不由得紧紧抓住风寄晚,惊叫出声,脸色吓得发白。

“哈。”风寄晚笑出声来,扶稳她。

“你”天这个男人竟然也会有笑得如此开朗灿烂的一刻,像个因恶作剧成功而无比得意的小孩。纪柔荑看着那个笑容,有点发愣。

风寄晚抚摸着树干,感慨道:“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变了,只有这棵树,还是老样子。”

纪柔荑好奇地扬眉。

“你看那边”风寄晚指向对面河岸,“那里以前是个贫民窟,有很多很多茅屋。后来因为要给老佛爷祝寿,京城各地粉饰一新,地方官觉得这里有碍观瞻,就全拆掉了,将住在里面的人也都驱逐出京。”

纪柔荑望向他所指的地方,看来拆迁工作做得很彻底,没有留下一丝曾经在那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风寄晚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沉,略带几分沙哑:“三年前的那个除夕,他们跑来求我,求我想办法保住他们的家。我在暖阁里陪皇子们喝酒,故意不出去相见,让他们在前厅等了整整一天。然后时间到了,官差们强制押着他们离京,就这样,一共四十九人,十三个老人,九个孩子,二十个寡妇,再加上两个身有顽疾的男人,全部离开了这个地方。”

纪柔荑几经犹豫,才道:“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给你义务让你一定得帮助他们。”

风寄晚恍若未闻,径自说了下去:“他们之中,有人教我说第一句话,写第一个字,给我做第一件新衣裳,带我一起玩,喂我一口汤。我在这个地方一直长到十二岁,直到我的母亲去世而我的父亲终于肯认我”

纪柔荑隐约有些知道了今日此行的意义。她迷惑的是为什么风寄晚偏偏只带她来为什么会是她

有关于此的答案在她脑海里蜂拥跳跃,然而,不敢去想。语言是脆弱的花瓶,思维又何尝不是尤其是面对那样一个男人,浑身的落魄里盛载着无法道尽的沧桑,他的身世、他的心事都是隐晦着的秘密,沉重,不为外人所知。

不想猜,太累。而且,即使猜中了,又如何

就在她低头沉思时,风寄晚侧头看了看她,说道:“你真的很静刚才一路上如果不是能看得到你的影子,我几乎认为你跟丢了。”

纪柔荑抬起头,嫣然一笑,“你之所以带我出来,不就是因为我安静,不会吵到你吗”

风寄晚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原本已经柔和的脸又变得深沉,他纵身下树,在冰面上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纪柔荑心中一阵不安,不明白这句话怎么就得罪了他,再看他脸上的表情,虽不见得是生气,但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和颜悦色。

她试着慢慢落地,裙角却钩住了其中一根枝条,“嘶”的一声,拉出一道很长的口子。顿时飞红了脸,大感窘迫。

风寄晚望着她,说道:“你不要下来了。在这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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