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船王第14部分阅读(1/1)

逝,却仍无法带走其几乎算是愚昧的纯真。也许正因为这不为世事变迁而放弃的坚贞,至死,她都保有自身那份特属江南的灵秀之美

有缘识君,便此生只为君

她唤他“君恩”

回神

竟然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地想到哀伤的以前,他悲凄地笑了。以马蹄袖挡住过亮的天空,他自找原由地喃喃道:“原来快到小满了啊”

过小满,天空越变越高,也越发光亮起来。微暖的风吹得人浑身懒洋洋的,久了,便忍不住泛起歉意。书房朝南的一排窗户敞开着,放肆的风吹得纸张在屋内飘得一室零乱。背书背得倦了,十二岁的谢家小姐趴在硬木的大书桌上睡得一脸无忧无虑。哑儿也蹲坐在一侧角落,抱膝打着盹儿。

掩了书卷,教书的先生也不生气,仅伸个懒腰走出书房。扳扳手指头,自己进谢府已过半月,除第一天的意外,一切都既平静又顺利。凝视波光粼粼的湖面,飘浮的荷叶碧绿碧绿的,就似名家宣纸上黛墨挥就的浓浓绿意。

她仰首望天,勿自思量,眯起的眼如两轮弯月,“这个时候应该喝竹叶青才对。”

“云先生也喝酒”

她惊奇地睁开眼,看着身后突然来到的人。谢君恩应该已回府多时,不见严谨的官服,而是身着玄色立领直长袍,四开衩。未穿马褂,剪裁合适的长袍更衬得其修长。

“竟然被谢大人听到了。”她露齿一笑。

他却略微困窘,急急解释:“正好路过,见先生一人独站于此,一到先生身后就听到先生说了那句话。”

“嗯。”她点头,“大人也喝酒吗进府这么多时日,我不记得大人饮过酒。”

“只在夜深无人时小小独酌,但府里的酒窑内有不少好酒,先生不嫌弃的话我让管家为你挑几坛。”

“那我先谢过大人了。”她微屈膝,行个谢礼。

“明日一早我便要离府,估计二十日才能回京,小女盈儿就麻烦先生代为管教。”

“要了大人的酒,我自然会尽心尽力。”她半开玩笑。

然而他又沉默,似已把该讲的话道尽。

习惯他的静默,她不以为意地把视线投向泛光的湖面。

“大人。”

听到她唤他,他应一声。

“等大人回府要不要试试小女子酿的竹叶青呢”

“咦”他愣住。

“一醉解千愁,大人的愁都凝结在眉宇间,看了叫人于心不忍。很多人喝了我酿的酒都会醉,醒来后便不会像先前那般愁肠百结。”

鬓角的发丝被风拂过,那迎着阳光的温柔侧脸单单是微笑的余影。

他震惊,不懂她为何能直指自己心里的苦痛。就连当年他那个以委婉贤惠闻名于满清贵族间的妻也不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如酒般温情的话,入口、入喉、入胸全是不同的感受。

“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她看着他的眼睛反问,目光清澈得可怕,然光线中的脸部表情不真切。

不知如何回答,他扭首,缄默,眼里的激动躲过她的眼睛。

“那好等我回来,必定喝一喝先生酿的可解千愁的酒。”

“不过作为条件,大人要把途中听到遇到的趣事编成故事讲给小姐和我听。”眼角的笑纹一皱,她看来是个既贪又有趣的大孩童。

“此次出京并非游山玩水,所以,”清楚口舌之能不是自己所长,他推拒,又因她含笑的眼眸而放弃,“好吧。”

“肯定”她握有丝巾的纤手按住被风吹乱的发,一抬手,却牵动了他沉寂许久的心弦。

“嗯。”

两人并肩站在湖畔,午后的美景全都烙在眼中,什么都看得见,又什么都没看进去。何处传来清越的笛音,携微风而至。刹那间,光阴凝在发梢眼眉。发生了些什么,又或是什么都没发生。

吃了端午的粽子,谢君恩才离开谢府,在云颜为谢盈讲解离马蚤的时候。好像习惯了父亲常因公务顾不了自己的事实,谢家任性的小姐没有表示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除了忠心耿耿的管家,府里其他人都没有送行。

“老爷,您微服私访可要当心啊。”

颔首,谢君恩一向无话。

“您老一大把年纪了,就别乱操心了,老爷身边有我呢。再不济,我好歹也是个武夫。”一张娃娃脸的侍从即使不笑,嘴角两旁仍看得出深深的酒窝。

“小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老总管瞅一眼整天嬉皮笑脸的儿子,微有不悦。

“什么嘛我可是您的儿子。”李青老大不高兴地耸耸肩。

“嗦什么,还不快走老爷已经上马了,正等你。”

“是,管家大老爷。”牵过一旁小厮备好的马,一个翻身他便坐稳马背,再一挥鞭,跟上先启程的主子。

“老爷,这次我们到哪里去记得前年到江南,那儿的姑娘才叫水灵呢。”

江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如蓝”的江南

不搭话,谢君恩只觉得一阵胸闷。了解主子不喜多言的个性,二十出头的青年自顾自地径直往下说。

“老爷的祖屋也在江南,还有老太太的陵墓。老爷您的祖籍是杭州,照这么说小姐也算得上是江南的大家闺秀可夫人又是多罗格格,小姐也就是皇亲国戚哎呀呀小子我这下就糊涂了”

隐隐约约听进几个字,谢君恩面无表情地看看头顶的青天。飘浮的白云,放飞的纸鸢,朦朦胧胧解不开的惆怅心绪。

此次微服私访明里是要他亲自考核京城附近几个县城官员的政绩、考察民情,然实际上这照理是巡抚分内的事情会落到他头上,完全因为有权者近来不想在京城看到他的缘故。由于不懂退让的行事风格,自己在朝中得罪的大小官员估计也不在少数了。前些年因皇上对其信任,各官员们便不敢说什么,但自从近来传出“禅位”的圣谕后,朝中的局势便混乱了。都知道皇上年纪大,虽龙体安康,但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只要自己认定的主子能登上至尊,一个左副都御使又算什么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临出门前,女儿稚气的背诵声犹留耳际,禁不住他又想起那个微笑的女子。街道上飘有粽叶的清香,他若有所感地一蹙眉,盈满鼻尖的却是那还未能入口的酒香味。

“老爷,这次为小姐请来的云先生在满人的贵族中很有名。我听夫人家里的丫鬟说,前两年有不少贝勒爷、贝子们跟在她裙子后面跑呢”聒噪的随从继续说着,未注意到主子瞬间的吃惊模样。

“云先生吗只是无聊的传言而已。”

“才不是传言。”与各官员府中的下人们混得极熟的侍从摇头,“前两年八贝勒家的三贝子还请了媒婆上门提亲呢,不过被老八股云易铎用扫帚赶出了门。”

“为什么”能与满清皇家攀上姻缘,一个汉人教习多半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个三贝子早就娶了正室,他是想招云先生为小妾。不过说实话,那些整天黏在云先生身边的公子少爷们心里都打着这个主意。”

“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他不悦地冷嘲一句,无知的下人也未察觉。

“是,小的和各府的下人们都熟。”

“那么关于云先生你还知道些什么”

“多了,老爷知道云先生为什么年过双十还没嫁人吗”酒窝加深,说话者一脸得意,“听说云先生早在两年前被某位公子破了身,所以不好意思再嫁”

“无知的奴才”

两骑隔得远,谢君恩挥出的鞭仅在说话者僵着表情的脸上留下道浅印。

“这种坏云先生清白的话也能随便说的吗如果云先生真是这种女子,还会有哪座府邸请她当家中小姐的先生要是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同别家不成器的奴才们乱嚼舌根,小心我要李管家打断你的腿”

“是是奴才该死奴才知错”李青吓得从马上翻落,跪地不停地磕头。

“起来吧,快些赶路。”见多嘴的人是无心之过,他便不再追究,双眉打成难解的结。

云颜,云先生年过双十仍无婆家,背后的真正原因为何而他何必为此耿耿于怀他自认为是无情人,早逝的妻子是最好的证明。

他贤惠美丽的妻

最终他辜负她,就像许多年以前那个男人辜负了他的母亲一样

结局都是抑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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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o7年1o月11日 星期四 9:46:o5 p穿越文合集第二章 云高天淡

大清夜宴1作者:叶迷

第三章 谢娘心事

谢君恩离府两日,府中一切照旧,管家打点好谢府的上上下下。主子不在,谢府依然呈现出一派安定和幽静。沐风,倚栏,云颜看似漫不经心地侧耳听着谢盈有板有眼地背诵诗词。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明明念念有词的人是谢盈,可云颜同时也在心里默背,背到伤心处,胸口滋生出一股难忍的酸痛。纳兰的词细细品来,竟比李后主的更凄艳悲伤。后主的词充满物是人非的沧桑及对故国往事的沉痛悲哀。而早逝的纳兰之词,字里行间却透着无法比拟的抑郁,每一个字都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天生的悲情。不华丽,如冷秋月华般清清亮亮且充满深入骨髓的寒意。

“先生,词里的谢娘是谁为什么纳兰要提她”

自莫名的哀伤中回神,她一笑,为学生解惑。

“谢娘是晋代王凝之的妻子,有名的才女谢道韫。她曾因咏雪的名句未若柳絮因风起享有盛名。纳兰的这首采桑子是咏雪的,其中又将自己的妻子卢氏比作才女谢娘。卢氏死后,纳兰便生了不慕人世间荣华富贵,厌弃仕宦的心情。”

“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未解儿女私情的孩童眨一下眼,黑漆光亮的眼珠灵活地一转,“卢氏死,纳兰如此伤心难过,连官都不想当。但我娘死,我爹怎么还继续当官呢而且从来都不在我面前提起我娘。”

几乎被问得哑然,她轻轻抚摸抬首仰视自己的天真脸孔。

“因为每个人难过的样子不一样,纳兰难过就不想当官,你难过的时候就会哭,我难过的时候就不喜欢说话,而你爹难过的时候也许大家都没法看出来。他不在你面前提你娘,就是怕惹你难过,也怕让自己难过。”

“真是这样吗经先生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我爹其实一直都很难过。因为就算每个人难过的样子不一样,但高兴时都会笑,我爹从来不笑。”不经意蹙起眉的模样竟有七分酷似谢君恩,云颜一念之间还以为看见了幻影。

谢君恩眉宇间的愁她也知道,那份竭力抑制的忧悒分明正是纳兰词字间透出的无尽伤感。而立之年就当上正四品的左副都御使,娶格格为妻,有皇亲国戚的背景,仕途一帆风顺,有足以使朝中许多官员羡慕的境遇,却独独不见他展露笑意。

“先生先生”谢盈摇摇兀自沉浸在思绪中的人。

“啊,什么事”

“我也姓谢,将来能不能成为像谢娘一样的才女等我死后,也会有纳兰那样的才子把他的妻子比作我吧。”

一怔,无法掩饰的笑声溢出云颜的朱唇,她这个学生的心思竟比自己儿时更古怪。

“这就看你如何努力了,如果像现在每天就只惦记着放纸鸢的话,绝对成不了另一个谢娘。”

“当才女很难吗”想到不能随心地玩耍,另一人还没开始就已经泄气。

“要天分,也要不断地努力。”

“先生知道很多东西,先生算不算才女”

“当然算不上,如果我是才女就不会在这里教你念书,早就盖座茅庐,在门前挂块匾,然后不食人间烟火地窝个十几年,写个几本子诗词集。”

圆睁双目,信以为真的女孩装作老成地叹口气。

“先生,我还是不当才女了,听上去才女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当的。我就想在有风的时候放纸鸢,无聊的时候背背词,有空的时候逗哑儿玩,还有最好能每天都看到乐呵呵的爹。”

听似很简单的心愿,然天底下又有多少人可以如此潇洒度日越成长,人就越发不由自主,与其说不愿听天由命,倒不如讲是因受到太多贪求的欲望及经历过的悔恨束缚。

“小妮子,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大家早就饿死了。”爽朗的女声介入谈话的师徒,不等看清说话者,谢盈已飞奔出水榭,扑进来者的香怀。

“姨娘,您怎么今天才来有没有帮我带什么好玩的东西”

“你就想着玩,我倒要问你有没有跟你家云先生好好念书”爱怜地捏捏外甥女小巧挺直的俏鼻,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颐贞格格仍最疼爱逝世姐姐的女儿。

“有啊,我们念了很多纳兰性德的词。刚刚我还背了首,您听好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怎么样盈儿没骗你吧”扬起下巴的骄傲与自信令所有人不禁微笑。

“你就只记得你的姨娘,眼里没有我这五舅了”说话者端正的五官因举止神态表现出的散漫而略显轻浮。月白的锦袍外罩一件银丝滚边的玫瑰紫马褂,挂于马褂上的金银牌又垂挂着耳挖子、镊子、牙签,以及戟、枪之类古代兵器样式的数十件小东西,一副盛世贵族公子的打扮。

“爹要我别和五舅亲近,说五舅性喜留恋烟花之地,身上不干净。”向被其话语怔住的长辈扮个鬼脸,谢盈跳下颐贞格格的怀抱,乖巧地立在云颜身侧。

童言无忌,其余年长的三人都莞尔一笑。

“给格格、五贝子请安。”

“你是越来越见外了,连同我们都要请安。”并不乐见闺中好友的彬彬有礼,颐贞笑嘲。

“应该的,毕竟你是格格。”云颜一笑置之,看向旁边欲言又止的贵公子,“许久未见,五贝子可好”

“好”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五贝子颐祥一反平日在众女子面前的风流倜傥,有些愣愣的。

见不得兄长的丑样,已作他人妇的颐贞依旧不改少女时的鲁莽。抿嘴一笑,她拉起不解状况的谢盈抬步就走。

“走,盈儿,你陪姨娘去挑些玉器、胭脂。”

“唉可是先生和五舅怎么办”频频回顾,小孩子永远不懂成人间不用语言就可意会的世故。

“他们有事要说,我们走我们的,随他们去。”

一路都能听到颐贞格格的大嗓门,目送一大一小远去的两人难堪地互望一眼。

“颐贞的脾气,唉”颐祥先叹一声,为自己妹妹的多言多语,并偷偷观察云颜的神情。

“嗯,还是和以前一样风风火火,直爽得很。”未显一丝不悦,她自然地走上前,“不过,您倒是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噢哪里不一样了”他露出兴味的笑容,一直他都喜欢和她说话,和她亲近。

“或多或少,减了往昔的年少轻狂。”

“怎么说”

“若是以前,谢小姐照方才那样说您,您绝对会辩解一番,说什么人不风流妄少年的酸话。”

“的确是,老喽。”发出爽朗的笑声,即使被调侃了,他也没有一丝不高兴。

“怕不是人老,是心老了吧现在已经很少听到您同八大胡同里某位姑娘的风雅趣事了。”毕竟是旧识,不用避讳,两人沿湖岸漫步。

“已经错了很多事,总不能永远错下去。”颐祥感慨地叹一句,一双犯桃花的眼以含有深意的目光凝视过去的红颜知己之一。

了解他话语里隐隐的试探,她暧昧地微微一笑,扭首赏花,避开他的视线。雪白的夹竹桃花衬着深得几近墨色的叶子,竟有一股说不过来的刺目浓艳。热烈的日光下,此时非彼时的时空差异令她的心落得一阵空虚。

“色香空尽转生香,明月小楼塘。桃根桃叶终相守,伴殷勤、双宿鸳鸯”知她喜欢纳兰的词,他吟两句,可又因她颇有恼意的瞪视住口。

这首一从花是纳兰咏并蒂莲写的词,颐祥对着此刻的夹竹桃吟后半阙的深意就在于试探她对他的态度。他可以不忘过去的情,但这种轻佻的方法着实叫人无法接受。就算他们俩曾有过以知己相称的欢笑时光,却万万提不上所谓的双宿鸳鸯、并蒂莲、桃根桃叶之类用于形容夫妻情深的比拟。

“五贝子今天是怎么了一种情深,十分心苦的词都念了出来。”她冷笑。

“有软语,今何在感叹罢了。”惹她不快,他只有随意搪塞。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多情不专,懦弱、胆怯、狡猾同过去那个花名遍京城的“颐五公子”无一丝一厘的变化。她不屑地一笑,伸出玉手似要摘花,然凭空一顿后,修长的指尖只是轻轻划过柔嫩的花瓣。

“尊夫人可好”

语中分明带刺,可也只有忍了,堂堂的贝子只有唯唯诺诺地道声“还好”。

“还是没有变。”她苛责地直视他保养得当的脸庞。

“什么”他惶恐,进宫见皇上也未必如此。

不作正面回答,她摇摇头。

“要不是您遵从父命娶了吉格格,说不定我就对您动心了。”

“云颜”一激动,他欲握住她的柔荑,却被她躲开。

“差一点,只是差一点。”她平静地强调道,“五贝子毕竟有着普通王孙公子不具有的体贴和温柔,可惜”

“可惜什么”他焦急地催问。

“可惜终究是个流连荣华富贵的胆小薄情郎。”

如挨了一个耳光,他羞红了脸,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满汉之分,说什么贫富有别,又说什么身份悬殊红楼春宵之夜您没提过这些一个字吧后来要娶吉格格,觉得原先那些青楼中的红颜皆为束缚就学了我爹的口头禅。怎么贝勒府终于待不住了,又欲回首觅芳踪只是您那风华冠绝一时的艳红姑娘已经死了两年,怕是再也没有哪位女子及得上她的情痴啦。”

“何必都是过去的事了。”端正的脸上升起几欲拔腿就逃的困窘,早知会遭到此等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他断然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君恩薄如纸。”她斜睨他,柳叶眉挑起,怒意鲜明。

“我天色不早,我先走一步,还要麻烦云先生捎个口信给舍妹,告诉她我先回府了。”完全为她凛然的气势所压倒,捞不到任何好处的人唯有仓皇逃之。

“不送。”冷如冰霜,等五贝子颐祥的身影消失,云颜心头仍大大不快。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叫让这些视有情女子为玩物的王孙公子们出出丑满汉并无分别,贫富不是借口,身份更非差距,都是世间负心人随口编的假道德

被自己无意间的愤恨吓一跳,云颜又兀自苦笑。

已不是年轻气盛的当年,如何又要为这原就不公平的人情世故愤愤不平然,只因身为女子就该被无情地玩弄而不能有怨言吗如果是,她情愿一生都不嫁,情愿日日酌酒数黄花。

君恩薄如纸

离去的谢君恩沉默的模样无预兆地闪过云颜的脑海,她开始想那个整日间不笑的左副都御使是怎样的男子。翻来覆去地推敲,她只能肯定,谢君恩和颐祥绝不是一丘之貉。可是离家数日的他此时在何地,做什么呢

自己是怎样的人谢君恩默默轻摇手中的酒杯,溅出的酒滴于手腕上犹无知觉。无从揣测他的心思,陪同的七品知县笑得一额头的冷汗。

“大人这一路想必辛苦了,您看,不如在下官的府中多竭息几日。”

不多言,他抬眼看官卑位低的人,早知会被识破身份,他就改道而行了。不知道都察院里谁走漏了风声,把他的行踪透露给了部分官员,导致他这一路除了美酒佳肴外一无所获。

“不知下官今日让人备的酒菜是否合大人胃口下官听人说大人是江南人士,特请了位苏州名厨。”见上位者一直不接话,知县越加殷勤。

他点下头,颇觉败兴,因极其厌恶于饭桌上说话谈事。

“大人请慢用,下官尚有公务未完,先行告退。”知县善于察言观色,知其不悦,识相地闭口。挥挥手,他遣退左右侍奉的婢女,一同走出谢君恩下榻的客栈。

自己也就只是这样的人,拿君王、国家的俸禄,却又享受着贪官小吏的供奉,胸无大志,唯有在险恶的官场中沉浮。

啜口酒,原该是江南名酒的女儿红一入口全成了难以下咽的苦药。实在想脱离此浮躁又虚空的尘世,脱离掉一出生便注定的所有不幸

雕花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跨进一对三寸金莲,穿一双绣有牡丹的蔷薇色弓鞋,小巧玲珑,惹人怜爱。往上看去,一身朱衣,袖边镶白缎阔干,衬得女子的肌肤越发白嫩。媚意流转的杏核眼,不点而朱的樱桃嘴,弯弯的月眉,标致的美人脸。行如拂柳的优雅姿态及恰到好处的动人笑脸,足以打动大多数男人的心。

“给大人请安。”莺莺软语,盈盈一拜自有一番娇媚的味道,酥人心骨。

谢君恩自是一阵错愕,实难料到突降而至的艳福。但在官场历练多年,他随之便想到了缘由。

“知县让你来的”

“不,是艳红我仰慕大人,特请知县大人成全小女子。”唇红齿白,吴侬软语,自称艳红的女子执壶斟酒,有暗香盈袖。

仰慕他他有什么可值得仰慕的这女子不愧出自烟花之地,擅言辞。他心里暗暗冷笑,以手掌盖住酒杯,“在下不胜酒力,今晚已经喝得多了,姑娘请回。”

不解风情就算不满,风尘中打滚的艳红继续媚笑,不在乎他的拒绝。

“大人难道不肯稍稍垂怜小女子一点吗”

不想多有纠缠,他起身出屋,反将另一人留在屋内。不甘就此罢休,艳红提起裙摆追出去。

屋外近黄昏,景物皆笼上一层薄薄的暗色淡晕,新月爬上柳梢。知道初次相见的女子紧随其后,谢君恩颇觉困扰地叹口气。

“姑娘何苦相逼”

终于和她说话了,她松一口气,手指绞着丝帕,作出委屈状。

“贱婢命苦,只是想陪大人说会儿话儿也不行吗”

忧忧怨怨的叹息,使暮色中的花草皆不住地颤抖,却打不动某人的心。他以静默得可怕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女子,如审贪官时的苛刻。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我和姑娘素不相识。姑娘只是知县大人请来讨好我的一烟花女子,我也不过是区区的芝麻官,何来仰慕之说”

哑口无言的女子以帕巾擦拭额头上沁出的细汗,不知该不该放弃,再三犹豫后又心生新的计策。

“我知道不是大人的官小,而是我的出身烟花女子。但这不由我选择,爹娘双亡,无依无靠的我被表舅卖到妓院,这能怨我吗大人”

没有落泪,然话语中的辛酸更胜哭泣叫人揪心。谢君恩僵硬的脸部线条终于有所柔和,他略微诧异地重新审视这个如花般的女子。

“我是别有目的才接近大人的,知县要我讨大人的欢心。我之所以答应前来,就是想借大人的力量脱离现在的困境。靠皮肉之相吃饭,岂会长久不瞒大人说,我早想从良,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有叹息,可那下抿的唇线,皱起的柳眉都在叹息。

“前些年我正红,攒了银两准备赎身用,妈妈也答应放我从良。但大人在京中当官,可认识一位姓贾名祥的公子吗”

不明她为何转移话题,他摇摇头。

“是吗”讲述自己身世的女子凄凉地笑笑,自语道,“他果然是骗我的”

谢君恩看着眼前人的一颦一笑,费解之余只能站着不动。

“大人”女子一矮身,双膝跪地,“求大人带我去京城,就算大人嫌弃我出身不好,再把我卖给京城的妓院也是好的。”

“姑娘这是为何”他大大吃惊。

“我要上京找人。”

“找那位贾祥公子”

“不错。为了找这个负心人,就算要我永生永世沦落风尘我也不悔。”

不用再加以询问,他便能猜到其中隐情,可还是任她继续诉说。

“原本我去年就攒足了银两,准备为自己赎身,然后做点小生意糊口,可是万没想到去年元宵竟让我遇到那个负心郎。他自称是江南富贾的公子,上京赶考路过此地。我见他出手阔绰又懂书画,便相信了。他在我院里一待就是数月,平日间对我百依百顺,又说不计我出身,只等考个功名博得家中二老高兴时就提迎娶我的事情。当时我已被他哄得没有了主意,只当自己遇到了良人。不想时日无多,他说要赴秋试,无奈盘缠用尽,家人又远在千里之外救不了急。无计可施之下,便问我可否借他点银子做赶考之用。当日我对他不再有疑,二话不说便将自己这些年的卖笑钱全部贴给了他。谁知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音讯。直到我托人到江南依他所说的地方找贾家,才知他所言全为谎话,江南根本就没有做丝绸生意的贾家。”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女子所说的遭遇只是寻常事罢了。可是

“大人,救救小女子吧。现如今,若大人不肯带我离开此地,知县便要强逼我做他的第十四个妾室。大人不知道,知县先前的妾室不是被其逼疯就是投湖自尽的”说到伤心恐惧之处,艳红潸然泪下。

被遗弃的风尘女子,且被骗走半生积蓄,花颜欲凋零之际又逢恶官相逼。无论他是否相信女子漏洞百出的悲惨际遇,但毫无疑问地他静止已久的心弦已经有点被触动。

“如果在京城找到那个负心郎,你又意欲何为”他问她。

“意欲何为”女子茫然自问,轻摇头。

怕是什么都做不了,爱、恨、情、怨只待见了面,其余的此时全然预想不到。他能理解她们期盼的苦涩、空等的悲哀,更理解欲恨还爱的嗔怨。叹的是,身为男子的他们只会一再辜负苦等的痴情女子。

伸手扶起久跪于地的人,他既不说出自己的同情,也没有一丝怜悯。

“我可以帮你赎身,带你回府收留你,但你能吃得了苦吗”

“艳红不怕苦。”

“我府里的管家正缺个帮手,你就跟我回府吧。知县那里,由我出面说情。”

“谢谢大人,艳红给大人磕头了。”感激涕零地磕了三个头,她才起身拍掉沾在衣裙上的尘土。

抬首,如勾的月亮已攀到苍穹正中央。心境之悲凉他想起云颜温情的侧影,他眉宇间的愁啊只有她说要用她酿的酒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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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o7年1o月11日 星期四 9:46:o6 p穿越文合集第三章 谢娘心事

大清夜宴1作者:叶迷

第四章 风过平湖

客栈的厨房才升火,微服的知县便已侍立于门外。店小二请了安后,边打扫边用眼角余光朝店外瞟了几眼。

“小二,结账。”有早行的客人吆喝。

“是,爷,一共十二两银子。”小二点头哈腰赔着笑,然此时早就候着的知县大人做出与其一样的表情动作。

“谢大人,下官特为您饯行。”

越过方才大叫着结账的李青,左副都御使跨出店门槛。

“正要谢知县大人的盛情款待。”

“哪里,下官还要仰仗大人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终于说出真正的目的,谢君恩暗暗叹口气,他自己都前途渺茫。不多言,他接过客栈小厮递至的缰绳。

“大人,艳红您就带回京吧。”知县指了指一旁两名轿夫等候着的一顶单人小轿,“这两名轿夫的钱下官已经付清,卑职恭送大人。”

“这两日麻烦知县大人,知县大人不用远送,在此别过。”他翻身上马,也不看轿子内的女子。

知县识趣,挥挥手,两名轿夫立刻会意起轿。轿过知县身前,帘子微掀,露出半张描绘精致的美人脸。知县看一眼马背上挺拔的背影,凑上耳朵。

“此次真要多谢知县大人成全。”

“怎敢,只盼艳红姑娘飞上枝头成凤凰,别忘替下官多多美言才是。”

帘子落下,轿过。知县目送两骑一轿愈行愈远,便也打道回府。棋子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过是小卒,但以后的事太难料,他只盼小卒也能立大功。官场就这样,步步为营,最后才能获得满盘的胜局。

天边的朝霞映着云彩,苍穹一时变得瑰丽莫名,那浩然的广阔气度远不是区区一介俗人可效法的。行路者像是被感动了,抬抬首,叹一声。

“老爷,怎么一大清早就赶路呢咱们又不急着回京。”李青纳闷地问主子。

“你想让全县城的人都知道知县送了我一个艳妓吗”

“呃”语塞,得到回答的人挠挠头又道,“奴才跟着老爷东奔西跑这么些年,老爷一向不近女色,此次怎么”

缩缩脖子,在主子几许严厉的目光中噤声。主人家的事不由底下的奴才多言,他家当管家的老爷子一直这么说。绕是他性喜多话,此时也懂规矩。

见李青不再吭声,谢君恩得以解脱地吁一口气。侍从心里的疑问,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也不想回答。

“老爷”半晌,闷不住的李青又开口。

“嗯”

“那个照我们这个走法,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啊”由于顾虑到轿夫走得再快也追不上他们的良驹,归心似箭的主仆根本无法挥鞭。

“到了前面的小镇就辞了后头两名轿夫,雇辆车给艳红。”

“小的知道。”振了振精神,李青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看后面的软轿,突地轿子的布帘掀开一条缝,一对含怨带羞的美目流转间将视线落在谢君恩身上。然她很快就发觉李青无礼的探视,怒瞪一眼无知的侍从后,落下布帘。

一路归途,兀自陷入自己内心世界的谢君恩丝毫未发觉侍从与艳红两人间非善意的“眉来眼去”。就算艳红一再试图与他搭话拉近两人间的关系,然皆是枉然。不解风月,不懂情趣,谢君恩的沉默与木讷可使天下所有的美女娇娘含恨而亡。

“明月。明月。曾照个人离别。玉壶红泪相偎,还似当年夜来。来夜。来夜。肯把清辉重借。”清脆的嗓音似夏夜拂过湖面的凉风,久久飘荡着舒适的感觉。

朗朗的星月下,师徒俩躺于水榭的红漆长凳上。夜观繁星,原有几丝伤感的词现被谢盈背来倒成了另一种风味,果然少年不识愁滋味。

“先生,爹什么时候才回来呢他离府十一日,我都背了十一首纳兰词了。”掰着手指头,女孩闷闷地问。

十一首纳兰词啊云颜苦笑,伸手摸摸可爱学生的小脑袋。

“应该快了吧,你天天盼,时间当然过得特别慢。”

“可是人家想爹嘛,先生不想我爹吗”

这叫她怎么回答她啼笑皆非,想了想后才道:“要是我小时候我爹离开这么久,我自然也是想的。”

“为什么是小时候”还处在问个不完的年纪,谢盈紧追不放。

“因为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人,嫁了人就不能天天看到爹娘。自然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天天想着爹娘,到时候牵挂的就只能是夫君和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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