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第177部分阅读(1/1)

石,只有除去此人,我锺台才有胜望。”

杜时巽信心十足道:“阿母,前两次孩儿不在,才由得那容君重猖狂,此次孩儿回来,便无需再惧。”

赵夫人连连点首,目中亮彩涟涟,道:“好好,有我儿相助,想必你阿父就可安枕无忧了。”

此时一名婢女小心走了过来,至她身边,轻声道:“夫人,惠玄道长来了。”

赵夫人美眸一亮,道:“快请。”

少顷,外间人影一晃,进来一名身披鹤氅,薄唇鹰目的老道人,此人额上纹路深刻,双眉细直,两鬓似裁,只是身形虚幻不定,脚下一团云雾,显是元婴法身到此,到了堂内后,他瞧了一眼,道:“巽儿也在此处么”

杜时巽面对位老道,却是不敢托大,收敛了身上锐气,抱拳道:“见过姨夫。”

惠玄老祖嗯了一声,道:“那却正好,我正要寻你。”

杜时巽道:“姨夫可有什么话要吩咐。”

赵夫人笑盈盈道:“真人不妨坐下再言。”

惠玄老祖颌了下首,到客席上坐了,这才道:“巽儿,你可有意下任执掌之位”

他如此直白地问出,非但赵夫人怔住,杜时巽也是有些惊疑不定,迟疑道:“姨夫这是何意”

惠玄老祖淡淡一笑,道:“你无需回我,我只告知于你,锺台经前二次龙柱之会,已是元气大伤,就算用时百年,也未必能尽复旧观,今后势必要借重派外或是下宗修士,你若有意,那签契一事主持,需设法争了过来,好留有用之才为你所用。”

赵夫人蹙眉道:“那事向来是燕长老主持,巽儿前去插手,会否惹其不快”

三月之后,就是龙柱之后,只是锺台为防那些派外修士出工不出力,是以需事先签下法契,好令其与轩岳死拼。

惠玄老祖哂然道:“都什么时候了,此为最后一场龙柱斗法,若是再败,轩岳并吞锺台当是为期不远,而派中只有巽儿与那容君重有一斗之力,是以该争就争,不必顾忌其他。”

赵夫人有些怨怪地看着惠玄老祖,轻轻一甩袖,道:“要是妹夫愿意出手,又何至于此”

惠玄老祖沉声道:“此次我亦会随掌门前往。”

他本是散修,因天资奇佳,曾获锺台洞天真人郑惟行指点,故而成就极高,数百年前就已修至元婴三重之境,乃是洲中最有望步入洞天境界之人。然而他毕竟不是锺台弟子,前两次斗法皆是不曾前往,但此次却并无此限,因而他决意出山。

赵夫人听他今次愿往,美目一睁,惊喜道:“有妹夫出手,区区容君重,想是手到擒来。”

惠玄老祖却是摇了摇头,道:“对上此人,我胜算不大。”

赵夫人不禁诧异,在她看来,容君重成就元婴三重不过数十载,而惠玄老祖却是多出数百载的道行,该是容易对付才是,怎么现在却似是对此人十分忌惮

惠玄老祖摆手道:“此间原委,不便明言,可容后再谈,我今ri来,还有一件要事,是要为夫人与巽儿引荐一人。”

说罢,他袖子一抖,出来一道白烟,落地之后,化作一名身形魁伟,浓须阔面的修士。

杜时巽眼中光芒大盛,双拳紧握,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

要是这人有半点异状,他哪里管是何人带来的,先一拳打杀就是。

赵夫人眉头紧蹙,此是她内室,这惠玄居然不知会一声,就带了一外人进来,却是惹得她有些不愉,

惠玄老祖沉声道:“两位莫慌,这位道友身份有碍,不便出入此间,外间还有长老盯着,故而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擅自做主,带了他进来。”

这名修士一声大笑,拱手道:“在下罗东川,见过赵夫人。”又对杜时巽一礼,道:“杜道友有礼了。”

赵夫人听他名字,却是悚然一惊,不觉立起身里,指着道:“你是北摩海界那里”

罗东川嘿然一笑,道:“夫人猜得不差,在下正是罗氏族人,族长罗江羽,便是在下族兄,今ri至此,却是受惠玄道兄之邀,为你我两家大计而来。”

第六十三章 约法签契弄文章

三月之后,锺台派于金台之上再召诸修,却是为签立法契一事。

此回乔掌门并未出面,而将此事情交给了大长老燕倾珲,此位长老位高辈尊,门中一众长老皆是以他为首。

辰时一过,张衍自馆阁驾起遁光,乘风而至,俯身一扫,见下方焚香摆案,青烟袅袅,台殿上侍立两名道童,一人持钟,一人抱剑。

法坛下有数十蒲团,上已坐了十来人,因今日无有禁制掩盖,这许多元婴修士聚在一起,便有灵光飞射,耀照至十数里外,罡风盘旋,直上天际,以至云雨难聚,露出一片青天碧空。

这时其中一名道人抬起头来,却是站起,冲他打了稽首,含笑道:“张真人也是到了。”又看了一眼其身后,诧异道:“怎未曾见得唐道友与宋道友”

张衍认出此人是来阁中造访过几次的陈寿古,便还了一礼,笑道:“原来是陈道长,三位道友思量下来,皆以为此次斗阵把握不大,不愿前来了。”

龙柱斗法凶险万分,法契一签,便再无退路,他是为灵药而来,自无顾虑,可这三人如今也算得上是涵渊门中人,却不必替锺台出力死斗,反为他人做了嫁衣。

陈寿古一脸惋惜之色,道:“可惜可惜,听闻此次酬赏丰厚,今次错过,以后再无这般机缘了。”

张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两人又客气聊了几句,便就各自安坐。

约莫过了一刻,众修陆续到来。

一月之前,锺台已有契书送至,上有种种条规,不愿签契者。早已离去,今日至此的,多半都是不甘放弃的。

张衍看了一看,虽是饮宴上几近五十人,可眼下来此的不过二十出头,不足先前半数。

这时钟声一响,罡风忽起,自山中飞来三道灵光,落于台殿法座之上。现出三名衣履鲜亮,髻结高挽的道人。

陈寿对他悄悄传音言道:“道兄请看,当中那人便是燕长老,位高辈尊,权柄甚大。传言连乔掌门有时亦需看他脸色,斗阵诸事,此人一言可决,左边那人乃是林长老,也是不可小视,右边那人乃是白长老,那是饮宴露过面。道兄当是认得。”

张衍抬眼瞧去,见当中那人慈眉善目,龟形鹤骨,灵气萦身。顶上三团罡云舒展,似是泉击金石,空徊幽谷,使人恍闻缕缕雅音。若论修为,表面看去比乔掌门只是稍低一线。

燕长老坐定之后。看向众人,用温润语声言道:“多谢诸位同道远道而来,为我锺台出力,只是我门中亦有规例,不可轻违,今与诸位同道约法立契,愿之则留,不愿则去,绝不强求。”

他扬袖一挥,就有二十余道灵光飞下。

张衍抬手接过,放至面前一看,入眼却是一枚莹润玉圭,上刻数十行文字,他逐一看过,其中内容与先前那契书并不同,是言上阵之后,无故退逃,临敌怯战者,则锺台有权发落处置,一旦签了契书,则无可反悔。

再看下方,却是锺台许诺酬赏,这却是先前无有,不由凝神细观。

此刻众修也是看到此处,许是心中激动,有人高声念了出来,道:“斩杀一名轩岳元婴修士,除礼单索要诸物,另赐上好宝衣一件,金台丰气丹三枚。”

“斩杀一名轩岳长老,可赐仙城执掌。”

“斩杀容君重,乔掌门愿与其结为异姓兄弟,以三城相赠,不纳上供,不受召令,亲族弟子世代受锺台庇护。”

看到此处,场中传出几声低低惊呼,这酬赏确实丰厚无比,哪怕在座皆是元婴修士,也是心动不已。

旁边有人嘀咕道:“锺台有这许多仙城赐下么”

陈寿古低笑了一声,出声道:“若是能将杀灭轩岳长老尽数铲除,到时两派归一,还怕无有仙城赐下么”

他此语一出,有几人立刻下了决心,逼出一滴精血,动作迅快地签下了法契。

张衍哂笑一声,锺台轩岳两派或许先前还顾念一脉同出的情谊,可从这酬单上来看,完全已是你死我活,彻底撕下脸皮了。

不过若能多取几座仙城,他也是来者不拒,往里放入一道灵气,须臾,他所需三味灵药皆是在上浮现出来,不觉暗暗点头,此契玉能现出这三物,就说明锺台府库中确实藏有此物。

于是再不犹豫,自指尖上逼出一点精血,往玉圭中一滴,此物轻轻一颤,咔嚓一声裂作两半,一半往那三名长老手中飞去,一半仍是留在他手。

那边台上,林长老见坛下情势尽在把握之中,不禁自得一笑,对身旁燕长老侧身一礼,道:“师兄,斗法排序小弟已是拟好,师兄可要过目”

燕长老颌首道:“正欲一观。”

林长老自袖中取出一册玉简,呈送上来。待燕长老打开,在旁指划道:“师兄请看,小弟按师兄所言,事先命人以礼单相试,愿签契书者,共有五人心怀怨怼,执意不肯相从,小弟就那用红笔将名姓勾出。”

燕长老唔了一声,当即下了判语,“彼辈桀骜,不可大用。”

林长老试探口风道:“那”

燕长老把玉简在手中晃了晃,淡淡言道:“不是要寻得力之人消磨那容君重锐气么,就取此辈好了。”

林长老道:“是。”

再过片刻,二十余名元婴修士皆已签了法契,契玉全数飞落案首。

燕长老数了一数,见一个不差,不觉满意,前两次门中死伤惨重,而有了这些人,锺台修士就不用再死命拼杀在前,进而保住元气。至于这些人死活,却不放在他心上。

忽然间,天中传来大响,他仰首一看,见天中飞来一道火光。不觉眼睛微眯。

林长老却是一惊,道:“怎么那杜姓小儿也来了”

火光不管不顾过来,直往三人所坐之处而来,燕长老一皱眉头,不得已起身相让,才及避开,只闻轰隆一声,那光焰砸在台上,再往外轰轰散开。杜时巽大步自火走出,他双目神光飞闪,先是昂然扫了眼台下,才转首对着三名长老拱了下手。

燕长老涵养甚好,似是无事一般。依旧带着笑容道:“少掌门怎也来此”

杜时巽大声道:“奉阿父之命,与诸位长老一同主持签契之会。”

燕长老神情不变,道:“可有凭证”

杜时巽也不多言,拿出一面青黑的玉牌符,单手一亮,“掌门令符在此。”

见对方是有备而来,燕长老也不多言。呵呵一笑,伸手一引,道:“既是掌门之命,我等自当遵从。少掌门请入主座。”

杜时巽也不客气。大刺刺到了主座坐下。

三名长老则不得不退至一边,林长老很是不忿,道:“明明已是说定由我等师兄弟主持,未想这小儿硬是横插了一脚进来。可恨”

燕长老抚须道:“掌门虽是行事偶有激进,但素来有章可寻。似这出尔反尔之举,从来不曾为之,此玉牌来处,或是另有文章。”

林长老念头一转,愤然道:“定是赵氏从中作梗要与我等来抢人,我要去禀明掌门真人。”

燕长老摇头道:“掌门还要靠这小儿对付容君重,定会回护他,哪怕你去质问,也只会逼他承认下来。不过今日之事,算他一个又能如何饮宴之上他连杀二人,又言语砭讽,毫不留情面,我看有多少人愿意跟他走。”

杜时巽久在门外修炼,自身在派内其实并无根基,听了赵夫人之劝后,也是决定在这些人修士之中挑选几人出来,招做得力手下,作为日后统御宗门及楚国的班底。

可他连唤了几人上来,都是不成,诸修慑于他那日凶残举动,都是心中生惧,不敢答应。

三名长老都是看得旁冷笑不已,林长老嘲笑道:“果是被师兄说中了。”

杜时巽忙了半天,却无一人愿从,不觉气恼,这时扭首一顾,恰好见到张衍从容坐于台下,不觉眼前一亮,腾身自法座上下来,道:“这位真人,杜某来意你当知晓,你愿是不愿”

张衍不觉好笑,这杜时巽言显是不懂待人接物,又言语生硬,难怪无人愿意投效此人,不过此人心高气傲,行事粗直,与几名心思诡谲的长老一比,却是易相处的多,不定还能得到更多好处,便笑道:“既然杜道友诚意相邀,贫道应了。”

杜时巽大喜,张衍乃元婴二重修士,可谓鹤立鸡群,纵然先前名声不显,可道行却是摆在那处,当即道:“只要好好助我,击败容君重之后,必不亏待道长。”

燕长老道:“那人是谁”

白长老取了契玉过来,拿眼一撇,道:“此人索要之物,多是为邪派修士所用。”

林长老露出鄙夷之色,道:“原是邪宗余孽。”

燕长老道:“不管此人是何来历,签了契书,也由不得他了,既然愿随杜时巽,也由得其去。”

杜时巽此是回至法坛上,记起赵夫人先前叮嘱,便道:“听闻斗法排序各位长老已是拟好,拿来我看。”

燕长老沉吟一会儿,对林长老示意了一下。

林长老无奈,寒着脸将那玉简递过。

杜时巽一把夺过,扫看下来,见对阵容君重的人中,张衍之名赫然在列,不觉冷笑一声。若是先前,他也并不在意,可此人却是他凭着自家本事招揽过来第一名修士,怎能让这几名老朽摆布,自案上抓起笔来,就把张衍名字从中划去,又随意在另一人名字画了个圈,抛给燕长老,道:“依我之意,当如此排布。”

林长老一见,不禁气怒,拍案而起道:“此是先前有定,怎能随意改动。”

燕长老连忙拦住他,缓缓回过身,对着杜时巽沉声道:“既然少掌门属意如此,那就如此办了。”

第六十四章 灵宝自待有缘人

立契之会散后,杜时巽为笼络张衍,拉着其去洞府中饮酒,临别之际,赠了不少丹药法器,又亲自送他出得府门才算作罢。

张衍乘风遁空,一路下得希声山来,忽见一道遁光飞至眼前,在他不远处停下,一瞧之下,却是那陈寿古陈道人,不禁笑道:“陈道友怎还未离去”

陈寿古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张真人,借一步说话。”

张衍稍作沉吟,便点了点头。

两人驾遁光飞去,不多时,到了楚都外一处山岗上落下。

立定后,陈寿冲他叹气道:“道友,你糊涂啊,你怎投到了杜时巽那处,此人性情暴虐,私下里有传言说此人与锺台诸长老交恶,道友和他往来,恐生不测啊”

张衍看他一眼,笑道:“陈道友,你可是受了哪位长老之托而来”

陈寿古见被他看破,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直言道:“不瞒道友,陈某是受白长老之托而来,我知道友先前因礼单之事,对林长老心生恶感,可白长老得知此事后,已是将命人那礼官严惩,后来查了一番,这才知晓张真人于神屋山所为之事,生感遗漏高才,故此命在下来当个说客。”

张衍哪会不知对方心意,拉拢自己是假,打击杜时巽是真,要是自己这个才在名义上被招揽过去之人,又转投至一干长老门下,杜时巽可就当真成了笑柄了。

他笑了一笑,道:“此事容贫道回去好好思量。”

陈寿古欣然道:“好,道友若是改了主意,随时可来寻陈某。”

希声山客馆。

章伯彦坐于丹房,手中拿着两卷书册面无表情地翻看着。

此是宋初远为讨好他而送上的典籍道书,修为到了他这等境地。又有正传在身,自是不用再费力去修习别家法门,只是易上手的神通法术,他倒也不会嫌多。

眼下这两本书中,录有一门还堪入目的小神通,虽是威力不显,可修行起来很是容易,又有惑敌之妙,与他自身路数颇为相合。便打算趁着龙柱之会这段时日将此法修成。

正入神间,一名侍婢进来,万福道:“章道长,苑外有一人求见于你,说是昔日故旧。”

“昔日故旧”

章伯彦放下书册,目中幽幽碧芒闪跃了一下,警惕问道:“那人可说姓名”

侍婢道:“未曾,只言要见章伯彦章真人。”

既是知晓自己名讳,章伯彦也不耐去猜,先前他为寻灵药,在楚国之内也的确结识了几人。大约是闻得自己在此,是以找上门来拜访,便道:“请他进来。”

少时,外间进来一名老者。此人面容疲惫,瘦骨嶙峋,不过是一名玄光修士,进来见了章伯彦。重重跪下,涕泣道:“章真人。祈施援手,救我家主人一命。”

章伯彦瞥他一眼,目光森然道:“你是何人”

那老者伏在地上,道:“在下项员蝠,乃是英王府上管事,当年英王宴请章真人,小人也是一旁作陪,真人可记得么”

英王在皇嗣之中排在第六,就是当年数次向张衍示好的六皇子。

章伯彦目光下移,看了他几眼,道:“不错,饮宴之上的确有你这么一人。”

项员蝠哽咽道:“我家主人身陷囹圄,亟待脱困,此次来面见真人,就是请章真人看在当年几分情面上,解救我家主人脱离苦海。”

章伯彦突然冷笑了两声,道:“笑话,我与你家主人不过见过几面,泛泛之交而已,又哪里谈得上什么情分”

项员蝠慌忙道:“是是是,是在下说错话了,章真人乃是上修,哪会与我等俗世之辈有牵扯,只是英王有难,往日所结识的高人,愿意伸手一助的一个也无,只得来此恳祈章真人,此事若成,英王愿以厚礼相赠。”

章伯彦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家英王不是与惠玄老道交好么,不去求他,为何却来求我”

项员蝠苦笑一声,道:“老祖乃是当朝国师,皇子平日不易请动,何况请他出手。”

章伯彦嘿然道:“连你派中人都是百般推脱,章某乃是外客,又能如何”

项员蝠无言,只是连连叩首,苦苦哀求。

章伯彦任由他作态,好一会儿,他才深沉一笑,道:“来人,带此人下去,好生安置。”

项员蝠也吃不准他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不过既然未赶他走,总还有几分希望。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不然也不会来求章伯彦。临出门前,他忽然回过头,道:“真人,那名随在贵徒身侧的婢女与楚国皇室有些牵扯,楚都之中最好少露面为妙。”

章伯彦稍怔,念头一转,才想起此人说得婢女,是那石中孕灵乔颖,他不由眯起双眼,目中绿火跳跃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阳自门外闪身进来,道:“师父,您老人家想相助此人”

章伯彦哼了一声,道:“此事为师如何想无关紧要,最后还是要看府主的意思。”又看他一眼,沉声道:“我来问你,传你那门驱灵之术可曾习练成了”

赵阳忙道:“只是略窥门径。”

章伯彦冷言道:“区区小术都练不成,要你何用,再给你一月,若是还练不成,罚你闭关三十载。”

赵阳吓了一跳,章伯彦自把他收为门下后,通常只传他功法口诀,便就打发了。至于是否能够练成,从来不曾问过,而这驱灵之术因在斗法时无甚大用,是以他也并不急于修成,只是把力气花每日打磨功行上,现在一听自家师父下了死命,哪里还敢耽搁,道了声是,就苦着一张脸匆匆回房修行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章伯彦听得馆阁之外隐隐有罡风呼啸,猜测是张衍回返,便自丹房出来,到了外间,果见一道熟悉虹光远远飞遁过来。

宋初远和跛足道人本在弈棋,这时也是有所察觉,自里迎了出来。

那遁光须晃眼便落至院中,三人见状,赶忙上前行礼。

张衍袍袖一卷,将身周灵光敛去,随后单手虚虚一托,道:“诸位道友免礼。”

跛足道人直起身,道:“不知真人签契可是顺遂”

张衍微微一笑,道:“契礼已成,并无波澜。”

宋初远有些紧张道:“不知真人对阵何人可是那容君重么”

张衍笑了一笑,却并不回答,只对宋唐二人言道:“下月初六便是眠星山龙柱之会,距此还有一月之期,锺台如此大动作,轩岳那处也不会不做安排,只是贫道在此却是知之不详,两位未曾签契,来去方便,便请前往那处查看一番,探个究竟,好回来报我。”

两人连忙点首应下。

章伯彦这时凑前一步,道:“府主,章某有下情禀过。”

张衍点首道:“章道友稍候随我来丹室说话。”

两人入了内室,各自坐定之后,章伯彦便将英王一事说了。

张衍略作思忖,道:“这英王乃是涉及宫帷之变下狱,本是不宜插手,不过两次蒙他相赠蛇环菁,此物对贫道修行助益甚大,算是欠下了一分因果,既然其求上门来,便不能置之不理。”

章伯彦见张衍有意相帮,就知该如何做了,道:“府主尚要赴龙柱斗法,无暇分心,章某左右也是无事,可替府主料理此事。”

张衍点首道:“有章道友出面,当是可处理稳妥。”

章伯彦见以无事,就辞别出来,回了房中后,命人把项展蝠又找了来,道:“你言有厚礼相赠,不知是何物”

项展蝠稍稍踌躇,随后一咬牙,道:“章真人当知,锺台轩岳两派开派之祖同为那大弥祖师,这位老祖成道之前,曾有一个厉害对头,因道行相差无几,总是奈何不得他,后来老祖去外洲找了一名了得人物,借了一件法宝回来,才将此人压服。”

“大弥祖师道成之后,欲去归还此宝,可却不知何故,非但寻不到这人,连其后辈弟子也是遍寻不着,因飞升在即,耽误不得,便特意将此物置于海上一处隐秘地界中,叮嘱后辈弟子不得妄取,如是外洲弟子前来,可令前去一试,若是与法宝有缘,便任其取去。”

说到这里,他又跪下,道:“英王曾言,章真人如肯相救,便愿将此宝下落相告。”

章伯彦未想对方所赠之礼,竟能牵扯上飞升真人,不禁有些吃惊,问道:“锺台轩岳立派数千载,莫非这许多年月中,竟无一人能取了此物去么”

项展蝠道:“章真人明鉴,锺台轩岳两派自家用不着此物,又哪肯落入他人之手,是以将此事秘而不宣,等闲人无从知晓,久而久之,也就无人提及了,要不是数十年前那安鳄妖王来楚都偷了那张埋宝之地的图去,恐已无人记得此事了。”

章伯彦神色微动,他这时也是记起,随张衍初来东胜时,似是也听闻仙罗宗之人提起过此事,这么说来,此人所言,倒有几分可信,便道:“既是藏图被窃,说不定已被此妖取去了。”

项展蝠忙道:“真人放心,那图不过是一张伪图而已,否则岂让那人妖王取走,况且埋法之地尚有禁阵布置,有图无法,拿去亦是无用。那真图英王曾暗藏有一份,只要救了英王出来,即刻奉上”

第六十五章 玉像延寿挪气数

章伯彦送走项展蝠后,觉此事无法擅专,便又来张衍丹室禀告。

见面之后,他将此事详说了一遍,又道:“我与那英王见过两面,就凡俗之辈来看,此人其实称得上深谋远虑,不是无智之人,此次虽不知何故被投大狱,可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定会用尽一切筹码脱身,依章某看来,十分可信。”

张衍思量了一会儿,道:“那英王近日可有性命之忧”

章伯彦回道:“章某已是问过,此人毕竟是楚皇之子,虽是被论罪监囚,可圈围之地却在城外小闻山洞府中,有禁卫看守不说,每日有专人送去水食,除却不得私自与人相会,倒也无苛待之处,若无意外,是要他在山中渡此余生。”

张衍当即道:“既不急于一时,那便龙柱法会之后再言此事。”

眼下距离龙柱之会只有一月,如能得以顺利击退轩岳,那回来之后,再好好筹谋此事。

可若是锺台败北,那么举派覆亡在即,恐也不会顾得上一个被囚的皇子,要解救出来也是容易。

章伯彦这时阴森一笑,道:“府主,可要章某先设法把那宝图取了来”

项展蝠虽说事成之后再把那图予他,可区区一个玄光修士,如今又是落难,他若动用些手段,却不信取不到手中。到那时无论救与不救,皆由自己这边说了算了,至于如此做是否合乎道义,却不在他思虑范围之内。

张衍一摆袖,沉声道:“不必。”

即便无有此事,他看在英王两赠蛇环菁的情面上,也愿以施援相救。

再则,当年大弥祖师虽定下规矩。说什么秘藏法宝,轩岳锺台弟子不得妄取。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非要贪图此宝,数千年中,他却不信无人能钻到漏子。

因是之故,他判断这法宝要想取得,要么是昔年借出宝物之人的后辈弟子,要么就是有缘之人。

总而言之,此宝若是你的。他人也取不走,若不是你的,再急也是无用。又何必枉做小人。

希声山后山。

乔掌门仪袍正冠,独自一人步入一座幽暗石窟之中,面前伸手不见五指,落脚之处,只闻回声空渺。徘徊不去,

一刻之后,眼前浮出亮光,已是自洞中走出,面前出现一条沿着山壁开凿出来的石阶,旁侧有一道瀑布哗哗暴泻。将石道打磨得湿滑光润,棱角尽去。

顺此路而下,不多时深入山壑。再有半个时辰,忽然眼前一个恍惚,仿似换了一方天地,竟已是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此地清幽深寂,水声沥沥。似琴筝弹拨,悦耳动听。隔着一处断崖,可见一百丈高的洞门,里间时有出岫云烟,蒸腾而上。

此处即为大回羽景洞天,锺台自大弥祖师之后,数千年来,三位洞天真人皆是在此修行。

乔掌门挪首瞧了瞧,见前方一块平整大石之上,有一头大如巨象的白犀眠卧,庞大身躯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当下打了个稽首,道:“道兄,贫道欲拜见真人,还望通禀。”

那头白犀隔了一会儿,才懒懒把眼皮抬起一隙,见是乔掌门,也不搭理,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乔掌门无奈摇头,也不上前催促,而是就地盘膝坐下。

这头异兽虽是在此守门,可也不是自愿,而是被郑真人捉了,被迫发下誓言,因心下不忿,是以每回锺台派中有人来见,都要晾他一晾,他也早已习惯了。

白犀一觉睡了四个时辰,终于舒展四肢,缓缓立起,他耸动着小山一般的身躯,双目瞪着乔掌门,吼了一声,“真人唤你进去。”

其声响隆隆,震得洞顶石砾抖落了不少下来。

乔掌门睁目站起,打了一个道躬,便脚下起云,腾身往洞里去。

此地洞中藏洞,密如蜂巢,不是通晓路径的,绝然寻不到正途。

穿过不知多少孔岤之后,终是到了尽头,山壁之上,有一尊白玉像,高有十丈,深深嵌入壁中,其形貌乃是一名大耳道人五官栩栩如生,身前摆有一尊双虬对首炉,全身沐浴氤氲雾云之中。

乔掌门到此玉像前,点上一株高香,插入炉中,稍等片刻,便躬身为礼,言道:“真人,下月师侄便要率众去往眠星山,与轩岳一决雌雄,此战之后,可定谁人为大弥祖师正传。”

那玉像一双眼睛忽然活了过来,放出一道毫光,随后一把宏大声响自里透出,“你放心前去,山门之中有我在,可保无虞。”

乔掌门眉宇之中却是浮现出一丝忧色,他能感觉,虽是郑真人言语中无有异样,可比上回来前来时,气息却又似弱了许多,

这位真人寿已三千余,照理已是寿尽,可锺台这千年来后继无人,若是他一旦离去,则顷刻就有被他派吞并之危。是以两百年前秘凿了这尊玉像出来,又连通地底灵脉,时时温养,好以此延命。只是此举也不过只能推迟个两三百载,对修道人而言,却是转瞬即过。

乔掌门稽首道:“师侄冒昧一问,真人是否”

郑真人看出他心中所想,便道:“我至少还可支撑二十载。此为师祖开辟小界之中,外人是窥看不得的,你放心就是。”

乔掌门面上忧愁不退,他迟疑了一下,突然深深一拜,道:“师侄恳请师伯,可否再多留百年。”

锺台派目前最大隐忧,是没有一个弟子能把抟纲秘录修炼至元婴三重之境,门中修为最高的便是他与燕长老,杜时巽虽是不弱,可修炼的并非本派法门。

此次就算能胜了轩岳,一时间也无人能臻至洞天之境,那么等郑真人一去,又如何能对与南方三派相抗

还有一个变数,便是在北海之上盘踞的蟒部。这妖部在门口虎视眈眈,随时可能上来啃一口。

如此内忧外患,如不是局面到了不得不为的地步,他实在不愿在这个时候与轩岳拼个你死我活。

郑真人沉默片刻,随后传来一声深深叹息,“非是我不愿,延命数百年,此举已是大不易,眼下我尚能放出气象威慑三派,可时日拖得越久。越易露出破绽,两百余载已是极致,再往下去。不过是徒劳之举。”

乔掌门激动道:“可只要真人还派中,他人岂敢妄动”

郑真人只是不言。

乔掌门颤声道:“莫非当真无法了么

郑真人似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还有一法。”

乔掌门不由上前几步,喜道:“师伯请言。只要师侄能做到,当倾力去为。”

郑真人道:“你此次若能胜过轩岳,说明天不绝我锺台,你可用门中至宝白象鼎转挪气数,加于我身,如此就可遂你之愿。可若是这么做了,也不过寅支卯粮,我锺台也必有不测此祸。你可要想好了。”

乔掌门一怔,凝眉想了许久,随后一抬首,断然道:“若无师伯坐镇山门,锺台便再难立足东胜。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法当真可行,师侄情愿一试。”

他现下也顾不得日后之事,唯有把眼前难关渡过,然后才可以去想其他。

郑真人声音之中听不出喜怒,只道:“你既已下了决心,那便去做,可你要记得,此次斗法不胜,则一切皆休。”

乔掌门为了此战,可谓禅精竭虑,几乎把锺台家底也是掏出,他沉声道:“此次锺台举派上下已是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只要那贺真人不从中作梗,那便无虑。”

郑真人言道:“这你却不用担忧,贺粟年岁与我仿佛,要论寿数,差不多也是该尽了,前些年我于云中观气,却依旧盛而不衰,想必也是用了延命之法,比之我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

乔掌门稍稍宽心,正想退去,可临行前,却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那龙柱之下,果真有大弥祖师手录道书么”

此事也是上代掌门故去前,曾有过只言片语,具体情由他却不知,后来又与轩岳相争,因两派几乎是遭遇同一困局,是以不管有无,他都不能拱手让出。

不日就要与轩岳一战,此次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来至此处,便想问个清楚。

郑真人道:“此事非是胡言,当年大弥祖师当年未成道前,曾特意往龙柱一游,那时带了两名随侍童儿,其中一人便是后来我锺台金钟真人,另一人便是轩岳派承匡真人。”

乔掌门连连点头,道:“原是如此。”

他暗道了声可惜,两派龙柱只是近数百年封禁渐弱,两派才有了可趁之机,先前就是有一窥究竟的想法,也无从下手。

既得了准信,他也就彻底放下心思,剩下就是与轩岳争个生死高低了,对着郑真人玉像郑重施了一礼,转身出了洞门。

他走了许久之后,那趴在门口的白犀忽然道:“郑惟行,你方才那分明是鬼话。”

郑真人平静言道:“若不如此,他自家也要失了心气了,又怎能斗得过轩岳。”

白犀冷笑道:“可你晚死百年,我岂不是又要多为你守门百年”

郑真人这时淡淡言道:“我劝你还是再等些时日,急着出去也非好事。”

白犀狐疑道:“为何”

郑真人道:“当年我曾请人用观星书看过你气数,算了下来,说你一生之中,当有二主,我便是放了你离去,撞上你那第二任主人,也仍是一头骑驾脚力,脱不得缰囚之困,比此处安逸恐更是不如。”

第六十六章 眠星飞峰似曾识

六月初一,锺台派尽起化丹之上的长老弟子各仙城城主,又合招纳而来的元婴修士,恰是四十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