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第51部分阅读(1/1)

崇举也要思想一番是否要孤注一掷,他站在原地抚了抚长须,见天边红日喷薄而出,脸上微微一笑,把衣袖一挥,便身化一道金光而去,只一闪便自不见。

张衍一路驾云往昭幽天池回返,他心中很是清楚,自己坐拥一方洞天福地,又是真传弟子,如今丹成之品也是令人惊异,可以想见,此事一旦暴露人前,就将会迎来一阵疾风骤雨,不说师徒一脉,十大子弟中几个出身于世家的,必定个个视他为大敌。

是以他要在此事暴露之前先一步将底盘布置稳妥,将不利局势扭转过来,占据主动之位,而不是去做谁的打手或者马前卒。

要做到一点,必须先寻到一个实力足够强的人为他遮风挡雨,在背后支持于他。

这个人选其实他早已谋定,只待周崇举消息回来,便可有所动作了。

他正飞遁间,却见一道讯烟飞来,发出尖啸之音。

他不由眉头微皱,这讯烟如啸泽金剑一般,乃是溟沧派中弟子呼援之术,心中不由奇怪,如今三泊已除,这溟沧派山门之外,又怎会人敢动门中弟子

不过既是同门求援,他身为门中真传弟子,倒是也不能见死不救,便把袖一摆,折往讯烟来处而去。

此时距离他上百里外,正有五名身着溟沧派明道袍的弟子团团围坐一处,其中有男有女,个个脸色苍白,手掐法诀,拼命吐出腹中灵气,维持面前阵法。

此阵之中,却是正镇压着一只体型硕大,狰狞猛恶的妖鳄,它凶睛乱闪,不停的抬头掀尾,似是要挣开阵法束缚,每一次剧烈动作,这些个弟子便难以抑制的浑身颤抖。

其中一紫衫襦裙,面如满月的少女心中满是焦急,见众人都是隐隐有支撑不住的迹象,立刻出声打气道:“各位师弟师妹,且再支撑片刻,我已发了讯烟出去,不用多久,门中自有师兄前来相助我等。”

众人精神略略振作,拼命催动体内精元,要将这妖鳄重新镇压下去,

有一名少年呼哧呼哧直喘气,道:“墨师姐,小弟快承受不住了。”

紫衫少女一咬牙,取了一粒丹药出来抛了过去,道:“师弟且服了这枚大元丹。”

随即她又提高声音道:“此妖修为在我等之上,若是它得脱困出来,第一个便是要杀了我等,诸位万万不可松懈了。”

这妖鳄也是急躁,此处离溟沧派山门如此之近,对方又发了求援烟讯出去去,只需随便引得一个玄光修士出来,他也是抵挡不住。

它眼珠一转,立刻出言道:“你们这些小辈,好不晓事理,此地乃溟沧派地界,只要肯放了我去,我连逃命都来不及,又怎会来与你们计较你们不过是看守而已,擒捉老爷我的又不是你等,便是拿了回去,功德也算不得你们头上,你们又何必自耗精元与我拼命”

这话一出,众弟子听得也是心中有所动摇。

先前捉拿此妖鳄的师姐因为身受重伤,是以先回山门去了,只是命他们在这里看守,许是如此,才使得这阵法不稳,就崩裂迹象,这才引得他们出手阻拦。

可话说回来,就算阻止这妖鳄退困而出,他们也的确是没什么功德可言,左右不过是多得几枚灵贝罢了,与眼下自损真元相比,却是颇为不值。

他们如此一想,顿时意志不坚,虽未收手,可是阵法便隐隐有些维持不住了。

紫衫少女见状,心中不由一急道:“不可听此妖胡言乱”

她还未说完,突然轰然一声大响,这条妖鳄便从阵中冲了出来,就地一滚,化作一个昂藏大汉,他站起身上,狞笑道:“你们几个小辈,都给老爷我留下受死吧”

阵法一破,这几名弟子也是踉跄后退,其中有人又惊又怒道:“休得猖狂,你还不去逃命,还留在这里放肆所甚小心我山门之中师兄来此”

这大汉却是哈哈大笑,道:“你们是真蠢还是假蠢我真以为我会放过尔等正因为此处距离溟沧派山门不远,老爷我又受了伤,便算是逃也逃不了多远,是以今日唯有将尔等拿下才有活路,若是有人不让老子走,你们便来一起陪葬”

这几名弟子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这才明白妖魔的打算,不想竟然如此狡诈多端,只是此时心中后悔已是不及,

这大汉张开嘴,拔下一颗牙齿,喷了一口精血上去,念了几句法诀,迎风一晃,便在手中化作一柄开山大刀,根本不去管其他,“哇”的一声怪叫,就跃身而起,照着一人就砍了下来。

只是他刚刚身在空中,却有一道白如雪雾的烟气自天而降,几名弟子只闻“轰隆”一声,便将其镇压了下来,待烟尘散去时,已是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张衍在空中冷哂一声,随即把云雾一拨,旋起一阵清风,径直往昭幽天池回返。

这妖魔不过是玄光一重境,举手便能降伏,对他来说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是以他也无意与这几名弟子交谈。

举手间便将一名玄光妖魔击倒,又见那道烟气,在场几名弟子立是知道,这定是门中不知哪位化丹前辈凑巧路过,顺手把他们救了,当下都是庆幸不已。

那紫衫少女忙上前两步,望空遥遥一礼,高声道:“不知是门中哪位前辈相救晚辈墨瑛谢过了。”

只是她虽出言相询,但却久久得不到回音,心中不由有些怅然,但她也知晓门中前辈多是如此,倒也见怪不怪了。

那名五官清秀的少年突然出言道:“墨师姐,小弟看那位前辈的模样,好像,好像是”

墨瑛眼前一亮,道:“你看清这位前辈的模样了”

这少年其实也是惊鸿一瞥,但他却是极为肯定地言道:“这位前辈好像是那日鸾鸣矶上的张衍张师伯。”

此语一出,这几人都是兴奋起来。

“竟是张师伯”

“定是无错,看那烟气去往的方向正是昭幽天池。”

“哈哈,原来是张师伯救了我等,待小弟回去我与几位师兄弟,他们定然羡慕。”

只是他们此刻谁都未曾发现,墨瑛怔怔望着天际不语,脸上却是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张衍展开小诸天挪移遁法,疾驱前行,空中只见一条淡淡烟云飘过,用不了多时,便回转了昭幽天池,身形才往大殿中一落,却听耳边有声音道:“可是老爷回来了且慢行,奴婢有事容禀。”

他回首望去,见是商裳提着裙裾,款款而来,便笑道:“商道友,不知何事”

如今罗萧出得山门,府中之事便皆由商裳安排,她也是谨慎小心,诸事维持原状,不敢有丝毫逾越,此时上来,她素手抬起,螓首低垂,将一封信笺送到张衍面前,道:“老爷,适才有一封飞书来此。”

“哦”

张衍抬手接过信笺,只拿到手中,看那云纹箓字,便知是谢宗元的来信,将书信启了,拿出信纸,几眼扫了下来,不由眉毛一挑。

这封书信内说得却是这几日郑氏正联络各家,欲办一场真传弟子的品丹大会,此举也会将张衍他裹挟进来,是以谢宗元提议他离开山门躲避几日,远离这场风波,免得夹在中间被放在火上烤。

张衍看了之后,面上先是露出思索之色,随即微微一笑,抖手一震,这信笺便化作一团飞灰而去。

第十二章 丹镇龙鲸

~日期:~10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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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面深肤,体格壮硕的道人坐在一块礁石之上,正呼吸精气,吐纳调息,他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烟波巨浪,怒风飏涛,浊浪排空。

在那水下,有许多隐隐绰绰的庞大身影,只从那发出的嘶吼之声上,便可知晓那体躯之内蕴藏着何等庞大的力量,只是此时它们俱被云阳金锁扣住,丝毫动弹不得。

这黑面道人坐了整整一天,直到日头偏西,他才双目一睁,大喝一声,道:“放锁”

在岸上正有几个力士站在一排绞盘之前,听闻此言,不敢耽搁,立刻上前攀住把手,嗬嗬运力,将其推动,嘎嘎声响之中,那绞盘上锁链一截截往下沉坠而去。

身上桎梏一松,那庞大黑影也似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发出一声隆隆吼声,顿时搅动波澜。

“轰隆”一声,此物半个身体探出水面,露出了本来面目,却是一头形貌狞恶的龙鲸,龟颈鲤尾,头似玉蟾,颌下长须,齿如尖刃,阔背大鳍,黑鳞白腹,此物乃水中凶兽,若寿至万载者,便能呼雨唤雷,怒聚风云,搅动四海翻波。而眼下这头,体长十五丈,看来不过是百载寿数。

黑面道人抖擞精神,嘿然一声站了起来,他把发髻结紧,又把腰间丝绦束了束,将大袖捋起,露出双臂,随后猛然大喝一声,一道白烟霎时从顶上飞出,灌入河海之中,旋动如带,如丝织网,呼啦一张一合,竟将这头龙鲸紧紧缚住。

方脱樊笼,又遭捆缚,这龙鲸自然惊怒无比。拼命挣动起来,那缕烟气时而粗时而细。似乎要被崩断一般黑面道人微微皱眉,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法诀一掐,顶门之上氤氲升腾。那白烟复又壮大几分。

随着他运转玄功,便又将那龙鲸压了下去。直至水底,任其怎么挣扎也是无法从那白烟之中脱出,湖上风浪也是息止下来。他也是将呼吸渐渐平稳。过了一会儿,他沉声喝道:“再放一头。”

那些力士又到了另一处绞盘处,亦是将那锁链放松脱,海水哗啦一掀,同样是一头龙鲸嘶鸣之声从水下传了上来。

黑面道人哼了一声,手中法诀一变。顶门之上飞分一道白烟,往这头龙鲸身上一落。眼之间就将其压了下去,生生摁到了水底。

只是这时候,他这番动作却是不如适才那般举重若轻了。

他额角青筋跳动,头上隐隐有汗渍出现,看得出也是觉得有些吃力了,只是这样他似还嫌不够,过了片刻之后,他双目精光爆射,提气大喝道:“再放”

“轰隆”一声,绞盘再动,又是一头龙鲸从云阳金锁中放下,在水中扑腾翻滚。

黑面道人面现凝重之色,把身躯一晃,又是一道白烟分了出来,横过虚空,往那第三头龙鲸身上罩去。

只是这头龙鲸在他压制之下,却不似前两头那样驯服了,忽然发出震天嘶吼,陡然掀起了数丈高浪,浪沫如雪,飞珠洒散,一阵阵潮水往岸上袭来。

道人脸上腾的一下就涨红了,虽仍是站立不动,但却紧咬牙关,憋气瞪目,顶上发髻微微震颤,显是正苦苦支撑,吃力不已。

那头龙鲸反复挣扎,那道白烟渐渐稀薄,隐隐有溃散之兆,这道人却卦不甘心,连连掐几个法诀,总算将那白烟稳住。

正在他努力降伏这龙鲸的时候,另两头也是不甘雌伏,也是一样使力挣扎,不免压力陡然,有些吃不住劲了。

他也是性格坚韧,一狠心,将舌尖咬破,催了一丝精血出来,顿时腹下精气似有重新生出,他稳了口气,不断催发法力,一重一重的力量如浪而来,不断将龙鲸往水下压去。

到天色完全入夜之后,岸上撑起了一座座灯盏,豆大的火苗摆了上千只,连成一片,却是将整片滩涂都照亮了,虽则火芒剧烈摇动,但在狂猛的海风之中却也不曾熄灭。

而黑面道人与那三头龙鲸的对抗也到了最后关头,在不断的消磨之中,他终是占得了上风,那最后一头龙鲸身痞竭,在不甘的嘶鸣声中被他重重压到了水底。

到了这个时候,黑面道人已经是气喘如牛,汗出如浆,嘶哑着嗓子大叫道:“收锁”

那些力士忙又将绞盘收起,在一阵锁链的绞磨声中,这三头龙鲸又被重新束缚起来,再也不复先前那般威风。

黑面道人松了口气,方欲站起,只是才一使劲,却觉得手足疲软,头重脚轻,知道是法力精元耗损过度所致,忙又跌坐下来,运功调息了几次,感觉稍稍恢复点了精力,这才晃悠悠站起身。

此时天空中风声忽起,一道烟气不知从何处来,悬在空中,随后云雾一分,一个金冠美服,云靴长袖,腰束丝绦,两鬓垂着璎珞的少年分开,信步而来,长笑道:“寇十二郎能与三头龙鲸斗力,此次品丹法会之上当能大放异彩。”

黑面道人见了此人,连忙行礼道:“原来是郑师兄,小弟寇养辰在此有礼了。”顿了顿,他又苦笑摇头道:“师兄却是谬赞了,同为丹成六品,可徐师兄却能同时与四头龙鲸相抗,小弟却是比他差远了。”

品丹法会,便是称量弟子丹力,丹力乃是法力根基,任你所学神通如何了得,若是丹力不足,也是使不出威力来,而丹成之品愈高,则法力愈是高强。

但若是修士有恒心毅力,苦心磨练,也可稍稍将那丹力提升几分。。

美服少年点头赞同,道:“徐师兄自是不差的,不过他性子傲了点,此次品丹大会,我十二巨室广邀同道好友,到时群英荟萃,俊彦毕集,他想出头,却是难如登天哦。”

黑面道人愣了一下,讶然道:“此次我溟沧派品丹之会,难道会有他派弟子到来”

美服少年哈哈一笑,道:“我听族中师长言及,那九大门派翌日也有弟子前来观摩法会。”

溟沧派品丹法会历而百年重启,在五大姓的推动之下,十二巨室延请了诸派之中的好友亲族,便如少清派,玉宵派等大派,亦有请柬送去,邀其弟子前来观摩法会。

少清,玉霄两派与溟沧并列东华洲三大巨派,万年传承不断,这两派若有弟子前来,三派弟子齐聚,其余诸派也不会坐视不动,必也会派遣弟子而来,如此一来,便成了十六派斗剑之前的盛会了。

美服少年大声道:“我等身为溟沧派玄门世家弟子,此会之上,当要一展我辈英姿,不叫他派小看了去”

世家注重族名,若是能在法会之上一举光大门楣,必得族中重视,日后修道也定是一片坦途了。

黑面道人听着,也是觉得胸中有一股气来回激荡,激动道:“郑师兄说得极是”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一阵银铃般的响动,两人不禁回头望去,却是一个绿衣长裙,梳着凌云髻的少女一路欢声笑语而来,身侧伴有几名年轻修士,看得出,这几人对这些女子都是曲意逢迎,谄媚讨好。

美服少年侧目看了眼,呵呵笑道:“是韩家的小娘子,长得倒是水灵。”

黑面道人木然站在一边,只把这句话当作未曾听见。

这绿裙少女转眼看见这美服少年,也是美眸一亮,排开众人,驾光来到他面前,脆生生道:“可是郑家的郑婴哥哥”

美服少年负手而立,嘻嘻笑道:“是我,怎么,韩小娘子也知道区区的大名当真是受宠若惊。”

那绿裙少女美目闪闪,道:“听闻郑家哥哥此次炼药功成,颇得族中老祖赞誉,却不知是到底是丹成几品”

美服少年哈哈一笑,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往少女那圆润滑腻的下巴上一勾,调笑道:“韩小娘你如此娇美,若能让为兄抱上一抱,为兄便告诉你,如何”

绿裙少女先是怔住,似有些不敢相信对方做出如此举动,随后脸颊红晕顿生,退后几步,羞恼道:“你,你,你好生无礼”

她一跺脚,捂着脸一转头,驾起一道虹光便跑掉了,跟她而来之人顿时一阵慌乱,瞪了美服少年几眼,却也顾不得与他纠缠,连连唤着追了上去。

美服少年盯着她背影,冷笑一声,讥嘲道:“也太嫩了,还想探听本少爷的底细却是想也别想,以为我不知韩族的打算么还是在品丹大会一较高下吧。”

黑面道人在底下看得目瞪口呆,颤声道:“郑师兄,她,她可是韩氏族人”

美服少年不在乎的言道:“那又如何如今他们还用得着我郑氏,不会在这个时候来为难我等的,既然自己送上门来,若不顺手拣个便宜,太也说过不去,再则,若是这品丹法会办得稳妥,我郑氏之名声也见得会弱于那五家了。”

黑面道人面露苦笑,道:“郑氏为十二巨室之首,郑师兄你又是拜得陈真人为师,自是不同的。”

美服少年撇了撇嘴,不悦道:“你这话,我不爱听,虽说出身是老天给的,但也就这么多,可你若自己不去争,去夺,去抢,难道真等天上掉下来不成你看那深津涧,还不是苏师兄自己攻杀下来的若是蛰伏族中,只等着听上面安排,又岂能轮得到他伸手”

黑面道人默然不语,他虽是寇氏出身,但不过是一个旁支弟子,哪怕心中认同,但却也不宜接口,否则必会惹来祸端,只是他也攥紧了拳头,暗暗下定决心,要在那品丹大会上挣个座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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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剑飞来开坦途

玄水真宫之前,竹拂云霄,松柏支日,清风刚柔来去,碧空中光流万千,彩色盘绕,明耀水波虹霞,沧沧凉凉的水面之中,有一道涌泉漫漫而起,溯流上天,如玉龙吐水,开得瑞光,不过三尺高处,几团祥云堆积,矮在水端。

齐云天趺坐其上,头戴纯阳巾,羽衣鹤氅,衣角随风,自在飘扬,他一只手正按在虚处,随着他手势变动,底下那湖海竟如呼吸一般,亦自一起一伏,上下涌动。

范长青垂手立在远处,不敢上前打扰。

过得片刻,齐云天把手一收,散了法诀,将那水势抚平,这才转过身来,笑道:“范师弟,此行如何啊”

他比之二十年前,气度更见沉凝,这一眼望过来时,似群山齐动,俯览苍生,范长青虽则时时能见到他,却也是气息微微一滞,拱手言道:“不出师兄所料,张师弟果真是炼药功成,成就金丹了。”

齐云天微微颌首,眼眸中浮现一抹深湛光华,道:“你可看清,张衍师弟丹成几品”

范长青谨慎回答道:“依师弟看来,张师弟应是丹成六品之上,当是高不过四品,只是”

齐云天含笑言道:“只是什么”

范长青圆胖的脸上也是露出笑容,道:“张师弟这个人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不可以常理揣度,是以师弟我看到的,却也未必是真。”

齐云天这时露出深思之色,范长青看了看他的神色,又小心加上了一句,道:“大师兄,师弟窃以为,似张师弟这等人。与宁师弟虽有几分相似,心高志远,但却又懂得藏敛锋芒,谋而后动,是以只可由之,不可制之。”

齐云天放声一笑,抖开袍袖,言道:“范师弟说得在理。张师弟定有自己所思所虑。他既胸怀大志,我等又何必拘束于他且我也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范长青吁出口气,他多年来替齐云天在门中游走,笼络人心。收揽高才,以他的眼光,自能看得出张衍非比寻常,不可以等闲视之,是以只怕齐云天非要将张衍拿在身侧,操如棋子。这对双方皆是不利,不过如今看来,齐云天不愧三代大弟子,气度恢弘,能放能收,毫不褊狭。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师弟我来此之时。听闻世家那边传来消息,似要开什么品丹大会”

齐云天略一品味。就知其中的奥妙,浑不在意道:“大势在我,便是偶尔掀起波澜,又能如何不用去管,由得他们去。”

范长青点头称是,不再多言。

未有几日,由郑氏牵头,十二巨室欲意重启品丹法会之事便传遍了山门,门中弟子纷纷议论此事,都是兴奋不已,不过明眼人皆能看出世家此举为何而来,可奇怪的是,师徒一脉却对此沉默不言,也无人出来相阻,似乎是任其为之。

这样一来,法会之事自是顺畅无比,不过半月之后,便已定下日期。

此时一封品丹法会的请柬也送到了张衍手中,他拿过此信看了一遍,眼芒微闪,自己身为真传弟子,这品丹大会又岂能不去世家特意来这封请柬,不过是做在明处,让他退无可退,若是不去,定是声名大损,一落千丈。

他不由哂然一笑,就将信纸丢在一边。

这时,他身侧小壶镜上一阵波动,有声音传出,道:“老爷,门外有两位上明殿的长老来访。”

张衍拿眼一瞧,自镜中看到了两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人,发现居然还是两位熟人,他沉思片刻,便道:“请。”

他长身而起,一步跨出,从十二层宫阙直入第一层大殿之上,往那玉榻上盘膝一坐。

未几,商裳便带着这两名长老前来,张衍也不起身,笑着稽首道:“原来是胡长老与霍长老,两位不在上明院中清修,荏临敝府,所为何来”

这两名道人乃是胡至理和霍至器,当初在竹节岛上曾试图威迫张衍,却反而被他一剑割了胡须去,狼狈而去,今日来此,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这二人虽只玄光境界,但仗着上明院长老的身份,此刻身后又有人撑腰,是以面对如今已是化丹境界的张衍倒也不怵。

霍至器冷着脸道:“张衍,我等今日来此,是奉门中一位师兄之命传话于你,那品丹法会你不能去。”

张衍一扬眉,见这两人一本正经的模样,颇觉好笑道:“为何”

胡至理哼了一声,讥嘲道:“张衍,你别以为我等不知,你一个至多不过丹成五六品的弟子,去了那法会也不过给我们师徒一脉丢脸,还不如不去”

霍至器也不等张衍开口,扔下一枚牌符,喝斥道:“你拿此牌去龙雁泽贝场看守几日,待法会闭了,你再觅机回来,自有你的好处,否则自有人来制你,那时便由不得你自己了。”

张衍淡淡一笑,一伸手,将牌符摄入手中,胡至理与霍至器相视一眼,都是得意,门中有低辈弟子称张衍为百年来第一真传弟子,在他们看来,什么百年第一,在这等威压之下,还不是一样要屈从低头。

谁知下一刻,他们脸色便变了,只见那牌符化作细碎粉末,从张衍指缝中流下,洒在地上,只听他冷然言道:“你们两个不过是上明殿长老,修了数百年也只是玄光修为,坐在那里混吃等死之辈,又何来权职管到我的头上给我滚出去”

他袍袖一挥,大殿内霎时起了一阵狂风,两人哪想到张衍居然说翻脸就翻脸,顿时大惊失色,想开口说什么,却突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神智。

待再醒过来时,他们发现自己已是躺在了昭幽山之下。发髻散乱,浑身衣衫破破烂烂,犹如乞丐一般。

这两人颤抖爬起,恨恨对着昭幽山上大声言道:“张衍,我们老实告诉你,你便是想赴丹会,也未必能出得了山门。”

此言一出,天空中忽然卷一阵清风。两人吓了一跳。以为张衍又要出手,手忙脚乱地驾起玄光,抱头鼠窜而去。

站在云中的刘雁依轻轻一笑,回转大殿,道:“恩师。那两个老厌物走了,不过听他们话语,似是还有后手。”

张衍笑道:“此事你不必多管,为师自有计较,且下去吧。”

刘雁依欠身一礼,便自退下。

张衍回了主府。闭目打坐去了。

如此过了半月,昭幽天池却是平静无波,并未有什么异事发生。

然而到了品丹法会这一日,昭幽天池山门之外,却来了两名年轻道人,往那峰之上一坐,各自不言不语。只是目注天池山门。

其中一人羽衣星冠,神意潇洒。脚边趴着一只白羽飞鹞,张衍也曾见此人,乃是与他同在南荡泽剿妖的任名遥,孟真人座下记名弟子。

而另一人相貌平庸,头戴高冠,青布道袍裹身,但一双眸子却是灵动异常,充满华彩,反而使人见之难忘。

此番他们是一位师兄之托来此,要阻那张衍前去品丹大会。

其实这其中深意胡至理与霍至器看不穿,他们身为师徒一脉中的矫矫弟子,又岂能不明白

张衍无论丹成几品,高也好,低也罢,总之出现在品丹之会上,不外是丢脸和扬名两种结局,可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是那位师兄所愿意看到的。

两人坐到隅中时分,忽见天池之水一阵摇晃,阵门打开,一道白雾霎时冲了出来,欲往溟沧派山门投去。

任名遥眼睛一眯,知是张衍出来,立即振袖起身,脚踩飞鹞,拦在前方,开口喝道:“张师兄,留步”

而另一名高冠道人也是同时驾烟气而来,不言不语立在了另一侧,对张衍隐隐成包夹之势。

张衍似乎丝毫不觉意外,神情从容,微笑言道:“原来是任师兄,不知道此举何意。”

任名遥沉声道:“张师兄,我等也是受人所托在此阻你,望你不要令我等为难,若是你能回转过去,我二人也不会执意与你过不去。”

他虽与张衍接触甚少,但也知对方却不是轻易屈就之人,不是言语所能动摇,昔日他曾被张衍压在下风,是以此番来此,实则心中也不无比较之心。

而另一名高冠道人,则是目光灼灼盯着张衍,作势欲动,似是只要他一个不答应,立刻便要出手。

张衍淡淡一笑,道:“既如此,那也不必多言,手下论真章吧。”

他目光陡然一冷,还未出手,只是气息涌起,两人气机感应之下,忽觉得遍体生寒,似乎对面这人比之适才危险了十倍不止,心中一阵没来由的恐慌,脸色都是大变,齐齐往后暴退而去。

这一瞬间,任名遥已知张衍远不是自己先前想得那么简单,已不敢做那单打独斗之想,大喊道:“黄师弟,一起动手。”

只是他们方才有所动作,却有一道浩浩剑芒斩破虚空,自天外飞来,两人只觉眼前光华乱晃,千万条剑气挥洒下来,寒气肆溢,冷芒迫颈,似乎随时可能被一剑斩下头颅来,骇然之下忙退避开去,任名遥惊魂甫定,喉头一动,干涩道:“宁师兄”

雾云一分,宁冲玄踏出虚空,衣衫猎猎,一人在前,如剑横空,他目光冷然一扫,淡淡言道:“张师弟,你且自去,我看谁敢阻你。”

张衍微微一笑,对着宁冲玄拱手一礼,也不多言,便驾云而走,化一道白烟飞去不见。

在宁冲玄注视之下,任名逍和那高冠道人竟丝毫不敢有所动作,无奈对视一眼,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衍扬长而去。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成败皆是族名累

溟沧派龙渊大泽之东,有一处千仞高崖环壁而立,如一弯新月圈住海水,抱在怀内,此处名为怒浪岩,每当浩浩荡荡的水势涌来,拍打礁岩,激起白浪千堆,蔚为壮观。

品丹法会既启,溟沧派中,自十二巨室之下,世家弟子中凡有意一睹丹会盛况者皆是来此,其数足有万余之众。lwen2

然而那些尚不能飞遁的低辈弟子只能站在高崖之外,把怒浪岩外的十几方巨石挤得满满当当,挥汗如雨,呵气成云,都是伸长了脖子在那里举目眺望。

而明气弟子俱是乘坐法器飞舟,悬浮飘游,如星辰一般纷洒在空,在他们头顶之上,便是那数百名玄光弟子,各自呼朋唤友,游走不定,彩光乱闪,虹芒结成灿霞。

再往上去,则是四五十名化丹境修士,个个坐在飞楼悬车之中,楼中有仆役,女侍,力士往来,搬来仙酿蔬果,奇果珍馐,也有相熟之人搭起金桥,联楼并屋,互相贺酒遥祝,推杯换盏,远望去时,也是一片烟岚飞腾,连气凝云。

世家弟子,皆有森严等级之分,各凭族名修为立在一方天地之中,不敢稍有逾矩。

而那最高之处,则是在天云之上,此处虹霓灿烂,千花飞舞,落英缤纷,异彩纷呈。

郑家之主郑宏图郑真人坐在由十二只龙雁所承托的铜榻之上,此物以宝玉,璎珞灯盏,玳瑁珊瑚彩珠等诸物相镶缀,上撑伞盖,下结香绸,背后是一面白玉翠屏张扇,大有数十丈。如一轮半月嵌在碧空,珠光万道,瑞气千条,气象堂皇之极。

郑宏图所坐之处为正中主位,坐在两侧下首者,分别是杜封二氏族长,而其余诸族虽有族人来此,但皆不是元婴真人来此。是以并未资格与他们并列。除他们三人之外,飞席之上,还另坐着两名面目陌生的元婴真人。

底下诸人看去之时,见其中一人头抓双髻,着深青色法衣。腰系玄色丝绦,手中持一雕玉如意,只是脸上却是模模糊糊看不清面目,而另一位真人孤高挺拔,身无长物,一身素色道袍。两袖空空,稍微看几眼,便无不感到双目如被针刺一般,不得不避开目光。

底下众弟子都是窃窃私语,纷纷打听此两人是何来头。

有位识得这二人的弟子也不敢伸手去指,只是把头一低,小声对旁人言道:“那位拿着如意的。是玉霄派田真人,那田氏与杜氏乃是姻亲。是以此次法会也被延请而来。”

又目光一瞥那素袍道人,迅速把眼收了回来,加倍小心言道:“而那一位,是少清派胥真人,乃是一位女修,听闻也是近几年来方才成就元婴,是以名声不显。”

众人不禁恍然,只是却未曾想那看来瘦高身形的胥真人竟是一位女修,有好奇者又去多看了几眼,却都是疼得双目流下泪来,于是不敢再看。

除这五位元婴真人,据此不远处,还有一位头发白黑半百的老道,他辟地一隅,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脸色不太好看。

此人乃是上明院中龚长老,也是师徒一脉中人。

品丹法会之事传出后,师徒一脉弟子虽也想来长长见识,但俱被各家师长勒令守在门中,不得前去。

可这毕竟是溟沧派中品丹法会,师徒一脉也不能无一人来此,是以将向来与同侪不和,又寿元最高的龚长老推了出来。

他得知师徒一脉中只有那张衍会来此会之时,便断定此来定是让人奚落嘲弄的,是极丢面子的一件事,死活不肯,怎奈掌门真人非得让他来此一行,实在推脱不得,是以不得不来,如今却只能喝着闷酒,不与世家诸人交谈,心中却是痛骂不已,把那些害他来此之人轮番骂了个遍。

那美服少年亦是驭使了一座飞楼摆在东北角上,隐隐与人众相隔,圈了一大块过去,不许他人接近。

以他的郑氏身份,又是今日注定下场品丹之人,是以倒也无人与他来争抢,都是避让了开去。

如今法会未开,他已是一顿胡吃海喝下来,桌案之上早已是壶倒杯翻,酒香四溢,狼藉一片,袍袖之上皆是污渍。

他虽说是郑氏弟子,但向来特立独行,从不在意什么族规俗礼,而此刻坐在桌案边与他对饮之人却瑟瑟缩缩,脸色发白,放不开手脚。

此人乃是杜氏族中一个弟子,不过是开脉修为,与美服少年原先也不相识,只是路过之时,见他鼻孔甚大,长得有趣,是以顺手将此人拖了上来与自己陪酒。

美服少年把玩着一只雕龙酒杯,半眯着眼睛看着上空那几名真人,感叹道:“也不知何时我才能到那坐席之上。”

他伸出手去,将这几名真人一个一个点了过来,忽然一转首,对着那杜氏弟子言道:“你信不信,用不了三百年,我就把这群老家伙俱都踩在脚下”

这杜氏弟子听得心惊胆颤,脸色苍白,浑身僵硬,只恨不得能把自己耳朵塞上。

就在这时,却有一个人影自外飞来,到了楼上站定,将周身烟气散开,随后脚步沉稳地走了进来,恰巧听了美服少年之语,身形顿了顿,低声道:“二郎,你喝醉了。”

美服少年突然挺起了身子,皱眉道:“是循哥儿怪哉,你什么时候凝丹的”

郑循走了进来,在一旁坐下,沉声道:“昨日。”

美服少年目光斜过,向那杜氏弟子使了个出去的眼色,这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跑了出去,他举起手中酒杯,仰脖一饮,问道:“你丹成几品”

郑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丹成五品。”

“啪”的一声,美服少年将酒杯掷在脚下,骂道:“那些老家伙得疯病不成以你的资质,最多再迟缓个一二载,至少能到四品之上,何必如此急切难道是为了这狗屁法会么”

郑循缓缓摇头,露出苦涩笑意,道:“非是如此,因我与那张衍曾同在下院修行,小弟还曾是善渊观的大师兄,族中面子紧要”

美服少年听了之后,只是冷笑连连,心中也是明白了族中为何如此急躁。

郑循与张衍同为善渊观下院出身,还比其更早了一些时日入得上院,可偏偏却是张衍先一步炼药成丹,将他比了下去。

此事放在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可如今正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