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如梦第13部分阅读(1/1)

回家,12楼,熟门熟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的地方。

门边却忽然多了一个人,昏黄的路灯下,仍是俊逸非凡,长身玉立,他素来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可这会眼神凑乱,如困兽一般带着绝望的凶狠。

“你那么懦弱,可为什么,我还要爱你”他说,欲拨而不能的痛苦。

韩佳音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只是一瞬间的惊讶,然后那么冷静,那么凉薄地说:“很晚了,你先回吧。”

好像他只是一个送她归来的朋友,现在责任已尽,可以离开;也像是一个心不在焉的母亲胡乱地出言安慰脾气暴燥的孩子。

从包里翻出钥匙,拿在手里,叮叮咚咚,到底还是泄露了她的心事。

越过他去开门,一步两步。

他突然抱住她,飞快地扳转她的身子,狂热地俯身吻着她。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绝望而深情。

章节目录 第 59 章

好半晌,邝修河放开她。更多

韩佳音倒退一步,抵着门框才能勉强站住,唇瓣鲜红,更衬得面白如纸,抬起头,眼睛晶亮,言语如冰:“邝修河,你玩够了吗”

闻言,他的脸倏地变得煞白,眼睛像要出冒火来:“你说什么”

韩佳音没有立即答话,弯腰捡拾起掉在地上的包和钥匙,意兴阑珊地说:“我累了,我想休息。”

“说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嗯”他不容她避开,一把抓住她开门的手,眼睛牢牢地盯着她。

韩佳音见挣不脱,反把手一甩,包和钥匙再度应声而落,在空旷寂静的过道里发出沉闷的回声,她回视他,压着声音嘲弄地说:“说什么呢,或者说你想听什么呢好,我承认,你百变的形象吸引了我,你的财富和地位也诱惑了我,你为了我迂尊降贵去信诚做助理,煞费苦心为了接近我买我对面的房子,在我离婚最痛苦的时候把江河送到我面前,也感动了我,甚至于,当初为了保护我而不惜与邝老先生反目,抖出你过往的一切,也让我很感激你,可是,邝修河,你爱谁呢刘总说,你不爱绝色爱闺秀,是不是因为我和时方夏一样,恰恰小门小户出身,和她一样,不太爱说话不喜欢巴着你,更甚至,和她一样,只左脸颊有一个小酒窝”

她逼着自己说完,这惨酷的现实,就好像生病时逼着自己饮最苦的药,饮到喉咙苦到心,直觉地想要呕吐。

“谁告诉你,你和时方夏一样”邝修河的脸色很难看,声音里饱含怒意。

谁告诉她

那天,沈放说:“佳音,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见过时方夏,我们公司正在和她商谈合作开发新产品的事情,你知道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想到谁了吗就是你她和你一样,很安静,话不多但是一开口就很犀利,甚至于,她的左脸颊,和你一样,长着一个小酒窝。”

和刘总闲聊,装作好奇的样子问他:“邝总以前怎么会去信诚做助理”

他看着她奇怪地笑:“韩小姐,你是真笨还是假装啊,人邝总不知道多迷你,为了你才甘愿自降身价,而且还力促我们与合纵合作,只是你,对他兴趣缺缺,让他失望得很。”

末了,遗憾似地摇摇头:“他那人死心眼得很,就只喜欢一种类型的,那个傅小姐,千娇百媚,身价不斐,他硬就是入不到眼里去只是现在,大约是想通了吧,据说终于同意要和她订婚你们,应该后来没什么来往了吧”

她笑着头,头像被人猛地砸了一拳,只痛得发木,说出来的话却仍是伶俐清晰:“没有唉,多遗憾啊,那时候要是知道邝总对我有好感,我是不是应该更主动一些”

多遗憾啊,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那么彻底地放弃了对爱的幻想和期望。

林木正要她做一朵锦上花,是因为明白告诉的,所以,她才能游刃有余,全身而退。

而邝修河,她曾经以为他是真的爱上她了,以为自己或是他天空里的那道惊鸿,是他阅尽人间春色后仅要的弱水一瓢,也是她历尽艰难后觅到的最难得,最珍贵。

可原来,终是良人难求,佳音如梦。

她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眼里看出一作伪的痕迹,或者,哪怕是一玩味的意思,可是,和在邝府一样,她看不清。

“是不是我太笨,所以一定要人告诉”她努力地微笑,想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些,“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是不是这游戏也该结束了”

邝修河盯着她,怒极反笑:“游戏韩佳音,你就是这样糟蹋别人感情的吗难怪你会离婚”

“啪”,清脆的耳光声,韩佳音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她居然打了他

他反抓住她的手,强迫她面对自己,声音沉痛yin冷:“你凭什么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你从来没有试着去更多地了解别人,我说过的,努力也是需要勇气和回应的,你那么懦弱,甚至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一信心和回应。如果硬说你和时方夏相同,那就是,你们都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自以为是舍不得为爱受一伤害。”

“你说就到此为止吧,我多想放弃,你想也没想就否定了别人的感情和付出,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还要爱可是,你又为什么在我下定决心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让我疯子一样等在这里,来再次接受你漫不经心的拒绝和嘲弄”

韩佳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脑子昏昏的,他说什么完全听不清,只觉得他攥得自己的手要断了一样,痛得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起。

好半晌,只是望着他,讷讷无言。

他也看着她,是极具耐心的等待,也像是无言的劝哄和说服,声音慢慢转得低沉温柔:“韩佳音,告诉我,用你的心告诉我,可有一爱上我”

她的心

她的心早就沦陷了吧在某一个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刻,悄悄地带着惊颤的喜悦背叛了自己。

所以,她才会那么痛苦,痛苦到必须吃最多最辣最滚烫的东西才能抵住那种侵入灵魂的冰冷与疼痛。

罗辉说:“我们烦恼,要么是因为我们不够勇敢,要么是因为我们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沈放说:“不要做第二个时方夏。”

她的理智是对的吗,还是那些过去淹盖了真相

或者他真是爱她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幽深如海,闪着期待的希望的灯火。那一刻,摒弃所有,她忽然感觉天堂和地狱相隔竟如此之近。

只一句话,可以让那希望之火熊熊燃烧,带着她和他进入幸福的天堂,也可以将它彻底熄灭,把他们推往黑暗和绝望的地狱。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建那套公寓吗不是因为我在那里住过,而是因为站在那最高的地方,我可以看见中央公园转角处那一盏温暖的路灯。”

“离婚后最痛苦的日子里,不是回忆支持着我度过,而是中央公园里偶然遇到的那个笑起来傻傻的不会安慰人却醒了我的女子;我花两倍的价钱买了你对面的房子,不是因为我要偷窥你的生活,只是想看着你幸福地过日子,来让我相信,这世上毕竟还有人可以过上幸福得像梦一样的生活。”

“幸福得像梦一样的生活。”韩佳音鹦鹉学舌一般重复,泪水慢慢渗出眼眶,她的年轻时候的梦想,早已在现实中斑驳得不成样子。

“虽然,他没有真的给你那样的生活。可是,韩佳音,我们都有那样的梦想,那么,让我和你一起去努力去实现好不好”

章节目录 第 60 章

韩佳音慢慢垂下眼睛,声音凄怆:“光有努力就够了吗”

“总要试试的,不是吗”邝修河微笑,“以前住在这边,试过好多种办法,你却仍只把我当路人甲;我去信诚,以为我们能像一般人那样,相识,成为朋友,然后交往,可是,仍然不行,你的戒心那么重,习惯性地和人保持距离。 ”

“你第一次去方略,我看见你眼里的惊骇,那时候几乎是恶狠狠地想,你终于记得我了,终于对我起了好奇心了吧我刺激你,甚至激怒你,你的漫不经心却只让我觉得无力,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勤练苦学了几十年的拳手,每次出手却总是方向尽失。”

“你从宾馆里逃走,然后消失,你不知道那时我几乎都要恨你了。我想就算了吧,我不喜欢每次爱一个人都这么累。可是,你还是再出现了,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是谁,和你发生过什么,好似从来就没有让你在意过。”

“我带你去中央公园,以为旧地重游能让你想起些什么,可是你的表现让我很绝望,也让我很意外,那一次,我就知道,我没有办法放开你。我决定,既然你已经忘记了我,那么就让你重新认识我好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才说:“韩佳音,我一直在努力,你知不知道我就是不想放弃,我就是想找一个人,像我想要的那样,相爱,然后生活。”

韩佳音迷乱地听着,这些话,直抵达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触及到最隐匿的伤口,那些结了痂的往事一层层剥开,连着血扯着肉,可是,竟没有痛楚,只觉得畅快淋漓。

她从来以为,那些过去是不能碰触的绝伤,却在这一刻,倒成了手尖上的倒刺,一咬牙拨去了,既没有想象中的痛楚也没有可能会有的血流如注。

她也从来以为,自己一直都是孤独地生活,却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一直默默地站在自己身后,只等着她蓦然回首。

要是换在以前,她一定身不由己毫不犹豫地随了他去了,奋不顾身有如飞蛾扑火。

可是,当他问她:“一起再做个梦,好不好”

她垂着头,看着黑色的鞋尖泛着幽暗的光泽,感觉他灼热的眼神一遍一遍在她脸上逡巡,时间被两人急促的呼吸挤压得都快停滞。

好半晌,她听见自己说:“请给我时间。”

说完,忍不住就是苦苦一笑。

她终究是怯懦的,可邝修河,或许是她此生最后的温暖,她多么舍不得放开。

他抬起她的下巴,直看到她心里去,微微一笑说:“好。”

那一刻,他的微笑,灿若星晨,宛若小时候偷喝妈妈酿的状酒,放在灶上一烫,酒香浓郁扑鼻,甜净迷人,忍不住尝一口,再尝一口,醉得无声无息,心甘情愿。

“只是,不要让我等太久。”他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再一啄。

韩佳音只呆呆的,看得他扑哧一笑,长臂一伸揽她入怀,用尽全力搂紧了她。

好半晌,放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在上班,邝修河的短信如期而至。

“在上次吃早餐的地方,一个人,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太紧张,所以签错文件。”

“要等多久呢一天就像一年。”

无人的时候,拿出来,一条条看下去,忍不住就笑,心里面暖暖的,毛茸茸般,那种快乐触及到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以至于老王看到也不禁说:“韩佳音,你今天怎么了,春风扑面啊。”

她只是笑,也不多说话。就像她只是看,那些短信,却从不回。

但是心里却很感动,他那么明了,她的伤痛和犹豫,所以甘之若饴地等待,并且固执地相信她会给他一个圆满的结果。

晚上罗辉来找她,审视了她半晌笑笑说:“害我还买了一打啤酒,看来是用不着了。”

两个人,坐在车里面看遥远的星晨,都不怎么说话。

“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罗辉的话里有一丝淡淡的惆怅,向着她微微举杯,“如果你是男人,我一定和他抢你。”

她只好笑笑。

却莫名其妙就想起那年,林木正问她:“要是五年后,你未嫁,我未娶,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初听的时候被他话里的绝望所感动,未免不动了一小女人婉转千回的情思,可越想越明白,那一个嫁字说得好难,只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他的首选,所以要等到五年后,要等到伊未嫁君未娶。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能是别人的锦上花了吧,或者再幸运一,能成为他人心上的一颗朱砂痣,连自己也觉得,她于别人,总是差了那么一。

罗辉问:“他好不好”

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邝修河打电话来,她负气地说:“我老了。”

他就笑,说:“我也老了,所以我们是老伴。”

就这一句话,她想自己真是老了,连普普通通的老伴两个词都能让她感动。恨不能不计前言不管后果不想未来,就随了他去了。

所谓的生死相随,死生契阔。

三十岁了,难得能再生出这么一往无前的勇气来。

拉着罗辉就去了中央公园,因是初夏,到处挤满了来盛凉的人群。

“这里有个空地。”

“那里也有啊。”

“你到底想去哪里”

罗辉很不解地随着她左冲右突,韩佳音也不理他,只管往前,好不容易才在广场边上停下来,微微叹口气说:

“到了。”

“就是这里”罗辉失声惊叫。在这种人潮拥挤的广场边缘,满是跳舞和看热闹的人群,边上的音响直冲耳膜,低音炮擂得心脏都要沉下去几分。这么一个地方既不适合喝酒聊天也不能够静享心事,完全只能算是穷极无聊下的一时百无聊耐的驻足

韩佳音回头,微笑着头,她的笑容明媚飞扬,罗辉忍不住一顿,半晌才喃喃地说:“通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的人,要么是发疯了,要么是恋爱了,韩佳音,你是哪种”

“可能是发疯了吧。”她说,语音带笑,有如蜜染。

罗辉忍不住也是一笑,这样的韩佳音,多么让人妒忌,那么单纯明媚的幸福和快乐,居然会出现在一个历尽生活之痛的女人身上。

他看着她,她立在那里,望着广场里舞动的人群,安之若素,仿佛真的完全沉醉,那欢乐的人群,和快乐的音乐。

一时怔忡,罗辉只半垂着头想自己的心事。舞曲终了,世界陡然安静,人来人往间他突然听到有人低低地在耳畔说:“好巧。”

抬起头,只看到一张笑意盎然的脸,眉若远山,眼似秋潭,灯光遥远模糊,投在他在脸上竟折出别样温柔的晕光。

晃若被惊雷一劈而中,只觉得心下莫名就是一颤。

耳里却听见韩佳音在说:“好巧。”

也是温柔低婉的声音,却很平静,是早已预知的心安理得,也是已经下定决心的一往无前。

章节目录 第 61 章

退后一步,韩佳音看着罗辉柔柔一笑,简单地介绍:“罗辉,这是邝修河。更多 ”

没有任何说明,然而他又怎能不明了那两个人的眼里,都只容得下彼此的世界。

两手相握,罗辉笑着说:“韩佳音,这么好的男人,一般女子只怕早扑上去了吧就你,还犹犹豫豫了半天。”

邝修河向他微笑,却对着韩佳音说话:“你的朋友好像比你聪明。”

“我一向就很笨。”

“她向来就很笨。”

韩佳音和罗辉同时说,话毕,忍不住就是相视一笑。

邝修河只不动声色,仿若未见,等罗辉走了,才撇撇嘴说:“你的那个朋友,好像对你很特别。”

韩佳音笑着拿眼睛睨他:“有问题吗”

“没有。”他说得一本正经,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只是突然很想吃乙酸。”

说得她一脸茫然,好半晌才醒悟过来,窘得面上一红,都不敢再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只微微转过身去,假意看场上热闹欢乐的人群。

然而心头却如春风拂柳般,只一阵暖洋洋的快乐涌上来。

邝修河却不容她逃避,硬生生站到她面前,沉声问:“韩佳音,你准备好了吗”

他的呼吸浅而轻,薄薄地拂在她的头上,从她的视线看过去,透过那粒未系的纽扣能看到他麦色的皮肤还有温暖的xiong膛,他离她那么近,近得她都能听见他强健的心跳,一下一下,带着灼热如火的力量。

她轻轻地头,再头。

他伸出手,温柔地牵住她,他的手心温热潮湿。

世界陡然岑静,只听得见他轻柔的声音:“会有很多困难。”

她抬起头,看着他:“我知道。”

“会面对很多人。”

“我知道。”

“那么,你会一直坚持下去吗”

她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坚定:“会。”

是那么不顾一切的决然。

她默默垂下头,看着那两只紧紧交缠的手,好像看见了自己渴望很久的梦,她想她不能不坚持吧她怕自己一旦松手,就是万劫不复。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奇怪,她为什么那么相信他,相信他的力量,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为她所作的每一件事,而她,甚至像他说的,都没有好好了解过他。

可是,如果爱情真是一次放纵,那么就让她好好地尽情地放纵一次吧,不管将来怎样结果如何。

又能怎么样了对于韩佳音来说,最惨的人生,已经过去了。

思潮起伏,还没来得及平定,邝修河的两只胳膊已经把她搂住了,搂得那么紧,就像她是他仅存的珍宝。她从心底流过一种无能为力的激动的感觉,一种不能自制的屈服的感觉,一种使她软弱无力,并且像随着波浪起伏似的温暖慵懒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根流浪了很久的芦苇,终于找到自己想到停驻的终。

她迷迷糊糊地随着他在人群里穿行,中央公园林立的树木和山石,城市里辉煌的灯火和独有的喧嚣,都不存在了,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在父亲的背上睡着了,朦朦胧胧的醒过来,只看到握在他手里的那灯火,照得不远,却给她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与安宁。

他们停下来,邝修河捧着她的脸,开始吻她,起初是温柔的轻吻,很快就越来越热烈,韩佳音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转动,令人目眩神迷,而只有他才是唯一依靠。

她浑然忘我地陶醉在这个异常热烈美好的吻之中,仿佛坠入了深渊,只有和她的唇牢牢贴在一起的嘴唇还在。他们互相搂紧了彼此,手指甚至掐进对方的皮肉里,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确信自己所拥有的是真实存在的,才能提醒对方,已融入了彼此的生命里。

世界好像一下子重新明亮了起来。

她的幸福感那么明显,以致罗辉常常笑她:“韩佳音,你是久旱逢甘霖啊,可也要记得悠着来。”

她就笑,xiong腔里洋溢的是满满的柔情,全然看不见罗辉眼里的那忧郁。

邝修河其实很忙,也不见得常有时间陪她。韩佳音素来公事公办惯了,即便去方略见着他,仍如往常般言语小心客气有礼。

他就无可奈何地叹气:“你倒是会保持距离”

然而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激赏。

有时候很晚了,睡得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敲门,打开来,却是邝修河,抱着还几乎是神智不清的她,乱七八糟一顿狂吻,然后把她推进门去,柔声说:“好好睡啊。”

搞得她哭笑不得,真以为她是不存心事的小孩子啊,贴着枕头就可以再睡。

难得有时间,两个人都不太喜欢出门,她看书喜欢作批注,邝修河就窝在沙发里捡她看过的书一本一本读过来,像是要恶补那些他不存在的岁月。

她做的菜,他一律都说好吃,有一次韩佳音故意放很咸,咸得都有苦,他挟起来吃一口,若无其事地说:“唔,真是人间美味啊。”

她拿眼睛瞪他:“你真的很假,这菜明明都入不得口”

他却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做的菜,入口即是福。”

那么不像情话的情话,却宛若最醇厚的酒,闻香即醉。她喜欢那一刻他的笑容,那种温暖千金不换。

人在太幸福的时候,总是容易忽略世事的变幻。

韩佳音就是这样,那天是午后,她被空调吹得晕乎乎的,突然就接到江河的电话:

“我妈妈回来了,你要不要见她,嗯,要不要去见她”

她忍不住就是一呆,像是一个好梦正酣的人,突然被人一把推醒,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面目全非,甚至都来不及抓住梦里面那一丝仅有的甜蜜,只剩下惘然和慌乱。

章节目录 第 62 章

未见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揣测。

对于韩佳音来说,时方夏就像是一则传奇,虽满怀好奇,却也害怕着相遇。在心里面谋划了各种各样应对的言语,这才下得楼去。

还未出门,远远地即看到江河,立在一个穿着水蓝色裙装的窈窕女子身旁,她有着典型的江南女子特有的玲珑身段和精致的五官,嘴角微微含笑,说不出的淡雅细致。

两个女子,静默地打量彼此,带着审视和兴味的目光,倒是江河,不管不顾的,朝她嘟嘴:“你怎么就那么慢啊,害我脚都站麻了。”

佳音说不出的好笑,还怪了她不成明明大厅里就有待客的沙发这会却不好说什么,因为时方夏已经向她伸出了手,浅淡地说:“你好,我是时方夏。”

声音轻细如鹂,绵软如糯。一笑,左颊露出一个小酒窝,圆润甜美。

见到她的那一刻,韩佳音心头顿时一松,邝修河是对的,她们并不像。

时方夏的气质清幽若菊,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子倔强的凌厉气势,或者经历过太多,脸上微露沧桑。

因为不知道对方用意,韩佳音只好见招拆招,不想时方夏却真的只是一副闲话家常的架式,淡笑着说:“江河这孩子老提及你,今日路过,说你在这里上班,说什么也想要见你。”

看上去她见江河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却从没听邝修河提过,佳音闻言心里微微一沉,又不知如何接话,只好看着江河,笑:“今天没课吗”

实在是糟得不能再糟的话题,果然,江河微微撇嘴,对着时方夏说:“妈妈你看是吧这个阿姨很笨的,老是搞不清楚今天是星期几。”

其实是明白的,今天星期五,江河下午向来没课,只是,确实找不到可说的话。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站在这里,身份尴尬,连笑着都有几分勉强。

江河是毫无心机的孩子,因与她混熟了,倒什么都不跟她客气,喝下午茶的时候看她的蕃茄汁颜色好看,从她手里抢过去就喝。

一不小心冰淇淋在鼻尖上,看她们笑,他却在指尖要往韩佳音脸上抹,时方夏斥着想去拦他,他反而瞪着眼睛说:“有什么关系吗连爸爸也爱这样玩儿。”

一句话,说得两个大人微微变色,他却无事人一般,伸了小脸到韩佳音面前:“你帮我擦。”

小大人似的命令,却带着撒娇使赖的意味。

时方夏拿着纸巾的手给落了空,面上虽仍是笑,话里却有了一丝勉强和无奈:“这孩子,倒底是和我生疏了。”

江河去儿童区玩,鬼灵精怪地跳上窜下,没一刻得以安闲。在邝府的时候,他是个乖宝宝,只出了家门,才把孩子特有的好奇和爱玩的天性展露无遗,所以,有时候韩佳音很心疼,他还那么小,却活得比大人更小心翼翼。

正想得出神,时方夏突然说:

“去年我回来,他正被爷爷奶奶要带出国,我在入境处叫他,他呆呆地看着我,完全就忘记我了的样子。这次要不是他爸爸,估计他还是不会认我。”

佳音回过头,笑:“孩子的忘性本来就大。”

“不,江河例外。”时方夏低头搅着杯里的果汁,慢慢地说,“他三岁多的时候我回来看他,电话号码那么长的数字只说一遍他就记得了,我住的地方只去过一次他就能在前面带路,我说我是他妈妈,他毫不怀疑就信了,可是那一天,他看着我的时候,我知道,他对我,是真的全然陌生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忘记我,是因为他以为他的妈妈另有其人”

她终于还是步入正题,韩佳音微微一滞,气息稍摒,果然,时方夏话锋一转,突然问:“韩小姐,你真的想要做江河的妈妈吗”

那么直接,甚至一都不掩饰心里的嘲讽,或者也认为她是不自量力的吧灰姑娘的梦并不是适合每一个人。

韩佳音抬起头,声音淡漠平静:“江河只有一个妈妈。”

显然想不到她会这样回答,时方夏看她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意外,但词锋不减:“对不起,我可能逾越了些,只是我比较喜欢有话说话。”

佳音还没开口,对方的电话便响了起来,看得出她应得很敷衍,或者说根本就没把对方当回事,收了线她挑挑眉问:“知道是谁打的电话吗”

韩佳音被她老熟人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摇摇头。

“傅晓月。”

傅晓月傅氏集团里的傅小姐吧。

时方夏轻撮一口果汁,嘲弄地笑笑说:“这种连情敌是谁都弄不清楚的人,不提也罢只是,韩小姐,你喜欢江河吗”

佳音心里还没转过弯来,听她这样一问,只好头:“是,他很可爱。”

“你认识他应该很久了吧”

佳音被她问得一怔,有多久了细细一想,竟是快一年了,却好像还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江河也很喜欢你,这几次见他,他没别的说,就喜欢提到你”时方夏的话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江河打断,只见他撅着嘴老大的不高兴:“你们在说什么啊,叫你都不应。”

这么大的空调房里,他竟玩得头脸是汗,抓起桌上的水就往嘴里灌,佳音忍不住伸手去拦,嗔怪地说:“哎,慢一,小心呛到。”

再抬头,看着时方夏忍不住微微发窘,她这算什么回事呢在孩子的妈妈面前。因而自我解嘲般地说:“我只是”

“没关系。”她轻声打断她,笑着摸摸江河的头,“他说你会是最适合江河的妈妈,曾经我以为那是褒奖,现在看来,大略是不会错了。”

说到最后,几乎是叹息似的。

江河放下杯子,抬起头,瞪着眼睛问:“什么妈妈”

时方夏笑笑,也不答他,只转开话题,佳音忍不住暗舒长气。

隐隐地,她害怕面对江河,她怕他太小,因为理解不了大人复杂的情感世界而受到伤害。

送她们走后,天一下子yin了起来,那说了几天要到的台风,终于开始登临,才不过五,突然就乌黑倒暗的样子,天沉得像要立时跌下来。

韩佳音立在街边,看从城市各个角落里飞出的碎纸屑被卷高抛低,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悲喜。慢慢地往回走,耳畔似还响着时方夏临去时的那句话:“我不妒忌,你只是赶上了合适的时候。”

她只是赶上了合适的时候,出现在邝修河懂得如何去爱的年纪。

突然就很想给他打个电话,掏出来,响了一声又立马挂掉,好像受惊似的。不想片刻后邝修河打了过来,声音微露疲惫:“刚开完会,有事吗”

“还在街上起台风了,早回去。”

“晚上有个应酬,不知道能不能去看你,记得关好门窗。”

那么的细致体贴,忍不住就轻轻叫他的名字:“邝修河。”

“嗯”他低低地应,如在耳边嘶语。

“我爱你呢。”

韩佳音说完,脸孔红红地挂掉,连自己都不好意思,这么直白而露骨的宣言。

可是,她总要做些什么,才能抑制住心里的感动。

时方夏说:“第一次知道你,是在报纸上,那时我就知道若不是他真的喜欢你,便断然不会由得报纸将自己的过往捅出去。拼着和自己父亲再度决裂的危险。”

“我回来的前几天,就知道他已经明确说了不会娶傅家的大小姐,连我都佩服他,在爱情上,一直保有着最虔诚的心和最决绝的勇气。”

韩佳音为自己惭愧,她本是试着下水,并不期望结局有多好。她不会多么坚持,也不会全心投入。

很多时候,她看着他明媚的笑脸悲凉地想,是因为太寂寞,所以才会做这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她一直被动着承受,而不去担当,连那一个爱字都不敢说出口。

可现在,终还是说出来了,也没觉得有多难,反倒是心头一松,如大石终落地。

模模糊糊地就想起少年时读的那首诗:爱情/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是不能饮不可饮 也要拼却的/一醉。

晚上,一个人倦在沙发里听风雨打沙窗,也不觉得有多冷清,心头反如冬阳暖照,和煦如春。向来不耐的偶像剧里,帅气的男主角对女主角说:“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永远陪在你身边。”

她就笑,爱着的人,心里头总有一生一世的概念。

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呢或者,它近在眼前,或者,它远到下世的下世,还想再遇见。

不论哪一种,她终是要迈出去的,坦然地接受,他的爱,放开怀抱去拥有,她的爱。

章节目录 第 63 章

坐在房里并不觉得台风有多强烈,关上门窗,仍是一个静谧的世界。

韩佳音在这个城市里待了七年,电视里关于台风的报道远远比她所经历的要可怕。在乱七八糟的电视广告里她百无聊赖地捧着一本书想自己的心事,忽然就停了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抬起头好一会儿才能适应突出其来的黑暗。

摸索着走到窗前,掀开窗帘,外面也是漆黑一片,对面房子平素最不起眼的应急灯反成了此刻最明亮的所在。总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因为夜晚停电,一眼望过去,就像是一座沉默的岛屿,只能隐约看见对岸明亮的霓虹。

晚上一停电,两眼就麻麻黑。

蓦然就想起晚上停电时韩母最喜欢说的一句话,连带着记起韩父摸索着从在厨房里或者是神龛后面找到的那半截沾满烟尘的蜡烛。

只这一刻,这个城市才真正融入了她的心里,和过去对接。

推开窗,呼啸的风挟着劈头盖脸的雨水灌进来,像要把她推开似的,忙不迭地重新关好。

倚在壁上,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是下楼去买根蜡烛打发这沉沉的暗夜还是干脆就此上床结束这种麻麻黑的境况

若是在家,她必是拖着爸爸或妈妈的腿,不停地跟他们说话,直到门后面折出蜡烛温暖的光芒。

打电话给韩母,她才说这边停电了。

韩母就笑:“你这孩子,不会还怕黑吧”

那么笃定的爱怜的语气,好像她仍是那个要拖着大人腿的小孩。佳音微微一笑,她并不怕,她只是怀念,却也不去反驳,而是顺着母亲的话头撒娇似地说:“这一停电,就好像眼瞎了似的。”

韩母和她说话,仍像是以前般,试图用声音替女儿驱赶走黑暗所带来的恐惧。

尽是些家长里短,或者是养老院里老人们的轶闻旧事,韩母说得起劲,她也听得认真。

有一句老话:“养儿不知母苦,养女方知娘恩。”

以前,韩佳音并不确切地明白它的意思,现在才开始略略懂得,有些东西,原也是要岁月赐予,方能够洗尽浮华,懂得感恩。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耳朵都微微发烫,隐约地似听到敲门声。

她觉得奇怪,匆匆挂了电话,借着手机的光开门,外面站着的却是邝修河,头脸是水,一身尽湿,额上一缕头发湿嗒嗒地垂下来,竟隐约透出几分颓废的感性。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邝修河笑得邪邪的,拥她进门,在她耳边吹着气说,“不然我就这样要了你。”

她早不是未经世事的女子,却仍是听得耳热心跳。

“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台风,也不怕出事”韩佳音试着推开他一些,嗔怪地说。他衣服虽已湿透,挨着她的身体却如着火了一般,只觉得热。

“唔,街上都快水漫金山了,还好我出发得早,差就来不了了。”

“来不了就不要来”韩佳音微微一滞,不得不移开些目光,就一个转身燃他带来的蜡烛,他已经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