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1/1)

它猛地来了这么一手,将鸣雪的魔气化为己用, 瞬间颠覆了两方强弱,鸣雪对魔域的镇压不起作用,反而还给对方提供了不少蕴养大陆灵气的魔气。

见此情景, 鸣雪当机立断手,哪知尝到了甜头的魔域之灵却不肯放他们走了, 这个蒙昧贪婪的小家伙笨拙地调动起自己的能量,试图将他们缠住, 挤出丰沛的魔气来供养它的生长, 被玉神一尾巴拍了下去, 还是锲而不舍地朝他们追来。

鸣雪吐出妖丹反手塞进玉神嘴里,眉眼圣洁端庄的神女咽下妖丹,眼尾一抹满足的绯红泅深,两手往鸣雪腰间一环, 将人死死扣住,鱼尾一摆,疯狂地向上窜去。

他们一个被锁链束缚实力打了折扣,一个修炼魔功对魔域之灵不起作用,玉神倒不是不能打,但打了又如何,既然不能一口气把魔域压下去,她也没兴趣送上门给对方练手,最好的选择就是跑。

……听起来有点寒碜,但是反正这里也没别人。

非常会审时度势的天道逃命也是一绝,海是龙鱼的故乡,红衣的神女摆动鱼尾时正如流星飒踏,一张玉白的面容在冷幽幽的海水里透着淡淡的晶莹的光,那条恐怖的鱼尾上鳞片层层紧扣平展,随着肌肉的运作一次次细密咬合,在浅海处看着乌沉沉的灰黑色鱼尾,竟然在黝黑深海中放出了色泽绮丽的浅光。

这光泽如宝石般璀璨,浅浅一层拢在鳞片上,好似一抹攫自深海明月的冷光,锋锐冰凉,如梦似幻,有顺着海水被打下来的小鱼晕头晕脑地去亲近这点霞晕,瞬间就被锋利如刀的鳞片割成了一团血雾。

他们速度快到在身后形成了一个非常短暂的水道空腔,水流在他们离开后又从四面八方倒灌回去,雪白泡沫轰隆隆在身后撞开,紧随其后的就是魔域之灵伸出的腕足。

初初诞生的地灵没有见过太多生物,只是本能地模仿了一下海域里的原住民,深海里最多的就是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活得久的海兽自然不会蠢到主动靠近这一处虢隙,但还是有不少小动物被卷了下来,魔域之灵一眼就瞧上了腕足这种功能强大又容易模仿的器官。

粗大肥厚的触手上布满了吸盘,柔软的肉质尖端还有丝绸纤维般的息肉随之摆动,它们紧紧跟在玉神后面,息肉上是诡异的圆形开口,一圈圈环带缩蠕动,贪婪地将沿路所有生物都吞入腔肠中,沿着那条粗壮的触手往下运输。

这条肥厚丑陋的东西随着玉神飞快的逃窜而一路暴涨,红衣在海水中曳出曼妙的留影,她就像是巨兽贪婪想要捕捉的那一星钻石,吸引着全无神智的鄙陋怪物的追求,在深海里熠熠生辉。

这场景着实恐怖又昳丽,美与丑的碰撞在此刻异常鲜明,足以浓墨重地成为一幅画作。

游到了一定高度,玉神张开嘴,常人无法听到的声波从她喉咙中迸出,听见了这声音的海兽纷纷仰起了头颅,冰冷无机质的鱼目缩放大,旋即如流沙归海般涌来,即使前方是有去无回的深渊,它们也义无反顾地当头跃下。

玉神驱动体内妖力,本就被鸣雪用去了不少妖力的妖丹在不计后果的运作下竟然隐隐有了枯竭的迹象,她皱起眉头,头顶忽然有更为压抑的一道黑影沉沉压下。

玉神凝神看了那铺天盖地的黑影一眼,再次张嘴长啸了一声,那黑影如乌云罩下,对从它身边掠过的玉神二人看也不看一眼,兜头就迎上了后面的触手。

鱼尾用力一卷,沉重锁链在水里荡出瑰丽长虹,红衣风妖皇环抱着黑衣的魔尊腾空而起,猛地从沉沉深渊中飞跃而出。

那条触手被一只巨型鲸鲨拦住,二者体型不相上下,几乎是瞬间便在深渊中展开了一场大战,鲸鲨凶猛,好战心比之龙鱼亦不逊几分,在被触手缠上的那一刻便张开了尖利的巨齿,毫不退却地狠狠咬在了肥厚肉质上,一摆头便撕下了一大块吸盘。

可惜这触手不过是魔域之灵用魔气化出的东西,只模仿了个表面,内里本该填充血肉的地方都是絮状的魔气,鲸鲨吃了一大口魔气,顿时露出了恶心的神色,一张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生生被魔气的口感呛得皱巴了一下。

被咬了一大口的触手很识货,意识到鲸鲨这口好牙是个了不起的东西,瞬息之间便在触手上也原模原样地复制出了一圈圈螺旋密布的尖牙,看得巨型鲸鲨一愣一愣的,差点忘了下嘴。

两只巨大的怪物在深渊里打得不可开交,鲸鲨被触手上的尖牙折腾得够呛,身上处处是翻卷的皮肉血迹,好在那条大触手也没讨到好,此处距离魔域太远,鲸鲨悍不畏死地拦在前面,触手几番试探都没能破防,最后还是悻悻地缩回了深渊里。

玉神悬浮在海水中凝神观察了下方片刻,没有多留,带着恢复了部分气力的鸣雪转头离开,大概是紧张下的骤然放松,她忽然感到腹中那颗龙鱼蛋像是动弹了一下,比之前更为贪婪地吸吮起她体内的妖力来。

与此同时,在属于妖皇的浩瀚识海中,一缕稚嫩懵懂的神识慢吞吞地动弹了一下,好奇活泼地转了一圈,像是出生的婴孩试探性地用手抓了两把空气。

这种诡异的感觉……

玉神游到一半踉跄了一下,沉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胎动?

不,比起胎动,应该说是——那颗龙鱼蛋在这么久的孕育下,神识终于恢复了应有的强度,开始茁壮生长了。

这种感觉着实怪异极了,识海是每个修者最为私密的地方,就算是道侣也不会贸然进入对方的识海,识海中多出一个意识的感觉,就像是身体里多了个器官,尽管这个意识无害稚嫩,但还是本能地就会令人浑身警惕起来。

偏偏妖族孕育子嗣的方法就是这么古怪,尤其是身负传承的大妖,它们生下的后代大多数一出生就需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因此除了会在母体中待足够久的时间以壮大自身外,大部分还会从母体那里获取祖辈流传下来的记忆和知识,这就只能是从待在母亲体内时通过识海交汇进行继承了。

玉神强忍着这种身体里多出一个东西的奇怪感觉,将鸣雪带回妖皇宫中,就随意找个地方盘坐下来,静心平气,沉入了识海中。

妖皇的识海广袤无垠,正如一片夜幕沉沉的海域,海域上方悬着一轮半弯的月亮,这只是玉神嫌麻烦随手截取的一片海面景色,海水永远平静温柔地泛着微波,那轮半弯的月亮也永远不会有肥瘦的变化,丝绸似的夜幕上乌沉沉一片,细碎的星子点点落在上面,华美归华美,却全然没有一丝生气。

但是今天,那轮冷清明月旁却出现了一颗较大的星星,它自顾自地闪烁着,绕着那轮月亮转来转去,最终小心翼翼地窝在了月亮下方的弯角上,心满意足地明明暗暗起来,好似个孩童有节奏的呼吸。

玉神凝神瞧了那颗星星半晌,踩着空气攀上弯弯的月亮,抬手将那颗突兀出现的星星摘下来,拎在手里反复端详片刻,叹了口气:“怎么养出来的是这么个东西?”

似乎是被玉神语气里的不满刺激到了,那颗星星猛地挣脱她的手指,在半空中弹跳两下,放出一层朦胧的光晕,滚圆的星星被拉长、重塑,一个模样与玉神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小孩儿砸在玉神臂弯里。

这孩子约莫五六岁大小,样貌与玉神除却年纪外几近重复,眼睛带着儿童特有的圆润,脸颊也是嘟嘟的婴儿肥,眉心一点观音红,皮肉嫩滑,和一个人类小孩没有什么两样。

玉神挑着眉头看完了这番变化,“唔”了一声:“学的倒是像。”

小孩抿着红润润的小嘴看她,大大的圆眼睛里都是天然的亲昵,玉神捞着小孩,指指自己:“叫爹。”

一个敢教一个也敢学,小孩听话地张嘴就喊:“爹!”

逗他玩了一下,玉神想了想,在龙鱼一族特有的流动性别上踌躇了片刻,拍板:“叫娘也行。”

小孩很爽快,张嘴又是一声:“娘!”

一大一小彼此对视了片刻,大的那个也不管小的能不能听懂,开口便道:“我龙鱼一族,不重性别,除非是孕育子嗣期间才会保持雌性,平日里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这点等你出生了自然而然会知晓。我也懒得教你其他东西,你是一条龙鱼,不是鲫鱼,破壳后要怎么活下去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会给你找个好地方做巢,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揣着蛋的母亲言语冷酷,全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秀丽的眉眼里满是倦怠的张狂:“你要是被吃掉了就是你自己不行,不过我还从没见过被其他种族吃掉的龙鱼呢,希望你不要这么无能,给我徒增笑料。”

小孩像是被她的话吓到了一样,愣了好一会儿,玉神疑心他是不是个傻的,凑近他看了两眼,才发现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瞳孔里竟然满满都是属于野兽本能的兴奋。

——他还尚未破壳面对这个世界,就已经应龙鱼血脉的召唤,对她口中弱肉强食的世界产生了兴趣。

玉神在心里给龙鱼这个种族画了个红圈圈,将小孩晃了两晃,冷声道:“不过,是谁让你学变人类样貌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人类形体皮薄骨脆,打起架来最是不舒服,好的不学净学坏的!——给我变回来!”

小孩儿大大的眼睛里霎时就蕴了一泡泪,奈何玉神对于这张和自己没什么两样的脸实在软不下心肠,只是冷冷瞅着他,见他迟迟不动,冷嗤一声,抬手就将这个柔软的小躯体扔下了高高的天穹。

下方就是乌黑的海水,夜晚的海面幽深恐怖,谁也不知道海底有什么东西在窥探上方,这个小小孩童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地被扔下去,不过刹那就噗通砸入海水,溅起了一圈水花。

世上大概只有龙鱼一族才会这么狠心地对待尚未出世的幼崽了,母亲对尚在腹中的幼子一点温情也没有,这么高的地方说扔就扔,尽管这是由主人掌控的绝对安全的识海,但是看起来也着实残忍了些。

下方的海面忽地泛起了一层波浪,霍然翻卷起的浪花打开,一条成人手臂长的乌黑“小鱼”翻着尾巴冲了上来,以常人的审美来看,这条鱼简直能称得上是丑极了,放在外面或许能把人丑哭了的那种丑,头颅圆滚滚,身躯肥墩墩,身上布满了尖锐锋利的鳞片,尾巴上有细小的暗色凸起,这些都是尚未长成的骨刺,鱼鳍如聚拢的薄纱,在腾转间却翻出了刀锋一样冰冷的寒光。

龙鱼身体的每一寸都是用于杀戮的利器,这条小鱼还没有长成,玉神俯身遥遥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还是条小鱼呢。”

这话似乎让那翻跃而起的小龙鱼不高兴了,他重新落入海水,血脉里涌动的凶性让他朝着玉神展示出了凶悍的鱼尾,但依附于母体尚未出壳的弱势又令他想朝对方撒娇露出肚皮。

这样的反差让玉神笑了一下:“还不服气?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龙鱼吧。”

话音刚落,红衣的神女自明月上站起,双臂舒展,毫无防备地自高高天穹坠落!

在半空中,修长完美的女体抽长变化,砸入海水中时惊起了数百里海浪翻滚。

下一刻,一条狰狞威严的鱼尾从海中抬起,和方才小龙鱼尾巴上那些小凸起不同,这条华美的鱼尾上都是尖锐如弯刀的骨刺,每一根骨刺上都流转着冰冷的寒光,鳞片层层咬紧合拢,在互相撞击的时候竟然发出了金属相击般的清脆声响,鱼鳍带着整条鱼翻上海面,完全体的龙鱼姿态可怖,头颅从幼体的圆滚滚变成更具有杀伤力的纺锥形,数千斤海水从形体流畅的躯体上滑落,在海面形成一阵大雨。

它舒展躯体,俯视阴影下那条几乎看不见的小鱼,像是活的凶器有了灵魂,每一处都是森严壮丽的杀戮之美。

第133章 海底月(二十二)

玉神掀起尾巴随意地击打了一下水面, 那条与她体型相比过分渺小的小龙鱼就在波浪里颠腾着,像只陀螺一般滴溜溜翻滚了几圈,茫然地用力摆着尾巴, 却怎么也逃脱不了风浪的裹挟。

它晕头晕脑地被水流带着上上下下, 一抹雪白的肚皮时而朝上时而朝下, 看着可怜极了。

正在这时, 边缘生着尖锐利刺的鱼鳍如薄纱骤然舒展, 卷起这条未来的海中君主, 凌空一抛,小龙鱼奋力扭动尾巴,身体离明月天穹越来越近,短暂的片刻滞空后, 就是疯狂的下坠。

风声如哨呼呼作响, 摩擦着尚且稚嫩的鳞片,小龙鱼啪啪拍着空气,在急速的下坠中,一只手从斜刺里伸出,它的下坠之势猛地一顿, 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尾巴不能动了。

母亲雪白的脸朝向他, 属于人类的纤弱的手臂伸出,准确无误地擒住了它的鱼尾,明明抓住的是凶兽龙鱼,却姿态闲适的仿佛是从鱼缸里捞出了一条鲫鱼。

这样的反差令小龙鱼浑身僵硬了片刻,旋即疯狂地弹动起来,龙鱼主要的攻击方式就是用那条无坚不摧的尾巴拍死敌人,被抓住尾巴等同于幼猫被咬住后脖颈,动弹不得倒不至于, 但失去攻击力的境地会令所有捕食者头皮发麻。

蛮横地抓住了幼崽尾巴的玉神浮在半空,耐心地等它甩累了,抬脚坐上那轮弯月,将小龙鱼横放在膝头。

这场面看起来十足的滑稽,衣袂飘飘的神女端坐明月之上,膝头捧着的却不是玉兔和夜明珠,而是一条黑乎乎肥墩墩的胖鱼,活似腿上横了块枯木般。

“既然知道打不过我,就识相一点。”玉神等它不同了,才慢吞吞地说。

小龙鱼愤愤地从鼻子里喷出两个泡泡,噗一声破了,张开嘴,发出嘤嘤的长短控诉。

——你不是说人类的形体不好吗!

倏忽又变回了人类模样的玉神面对亲崽子的质问,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我比你强,所以我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连尾巴都能被我抓住,还要学人类?”

“你记住,变成什么样子是你的自由,人类形体也只是一件皮囊,学就学了,但是龙鱼的骨刺、尾巴,才是你称霸妖族的利器,连举刀都不会,就想着穿好看衣服?这种舍本逐末的道理是哪里学来的?”

这一通歪理由玉神说出来格外有说服力,小龙鱼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后低低嘤嘤两声,乖乖翻过肚皮,向掌控自己生死的母亲表示了臣服。

妖族到底是兽,表达情绪的方式也很直接,玉神见到翻上来的白肚皮,眉头轻轻挑了一下,用手指捋了两下柔软润滑的鱼腹,又得到小崽子讨好的嘤嘤。

和海中霸主的身份以及其凶悍嗜血的外貌不同,龙鱼的叫声堪称甜美娇俏,活像是娇滴滴的奶猫在咪咪呜呜,嫩的掐一把能滴出水来,足以令那些莺鸟羞愤欲死。

……这也是龙鱼不爱在打架的时候咆哮放狠话的原因。

谁能接受一条身长数丈鳞片锋利如刀的狰狞海兽张嘴就是一句嘤嘤嘤呢。

玉神掐了一把鱼肚子,在这个崽子尚且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听了好几遍嘤嘤嘤,方才满足地将它翻过来:“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怎么辨别妖族各种妖兽,等我死了,你就是下一任妖皇。”

她说这话时轻描淡写,全然不觉得这句预言有哪里不对,小龙鱼对此也充满了认同感,嘤嘤呜呜叫唤了两声。

识海里两条鱼正在母慈子孝地教学,危楼里的巫主从巨大的星图下站起来,双手敛入大袖中,朝尤勾微笑:“拘禁妖皇的阵法我已算出来了,这便请仙尊一同前往东海。”

尤勾听了这话欲言又止,见天衡弯腰将身边散落的占星石一一拾起,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大祭司,你的身体还没有大好,就这样对上妖皇……”

天衡把占星石入袖里乾坤,对她的担忧不以为意:“我不擅打斗,遇事自然是明霄上,我只要布下阵法即可。”

嘴上说着要去镇压妖皇的话,实则是个借口,鸣雪玉神的失败似乎让魔域之灵兴奋极了,海域这段时间几乎在天天地动,魔域上浮的速度愈发的快,再不将它压下去,就要大难临头了。

玉神和鸣雪不能将魔域压下去,那就换明霄上,辅以天衡改天换地的阵法之术,总能把这个不识趣的玩意踩下去。

天衡微微笑着,心里却在想着是否能在压下魔域之后把魔域之灵给抓出来撕碎,留下这么个东西掌控魔域实在令他不安心。

其实几个化身中战力最为强悍的应该是玉神,没有任何束缚的玉神是妖族王者,妖族本身就更擅长打斗,一身筋骨如钢铁熔铸,更有利爪尖牙,比起后天学习战斗的人形种族来说,它们是天生的刀锋。

只是玉神现在还背着几条束缚功体的锁链,能发挥出来的力量不过巅峰时期的十之五六,要是能想个借口解开这锁链……

天衡开始在心里琢磨可行的剧本,尤勾见劝不动他,暗暗叹了口气,上前为他整理略显凌乱的长发,将各色银饰玉器披挂上,看着面前这个风姿卓绝仿若由浩瀚星辰中来的男人,不知为何心里酸了一下。

大凡巫主出行总是会带着危楼,这回因为要到海底去,反倒不好再将危楼带去,尤勾对这个决定有些不满,但她也没说什么,看着一行数人自危楼上踏风而下,被勒令留守的她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此行能否顺利,明霄仙尊的修为在巫族的天材地宝支持下飞速上涨,但距离受伤前的水准还有一些距离,若非魔族那边忽然给荼婴递来了消息,说前段时间魔域忽然出现了前任魔尊的魔气,还是那种暴烈的不容错认的,他们也不会这么急着要走……

尤勾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以为他们这么急切是因为鸣雪疑似醒来了,荼婴荼兆自然是因为这个理由,但天衡和明霄可不是。

鸣雪醒没醒他们难道不比别人更清楚?

四人轻飘飘地降落在东海海面上,天衡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低头审视了一番波涛汹涌的海水,神情越来越严肃:“海中有大劫。”

白衣白发的仙尊转头看他,神情温和:“何解?”

天衡没有立即回答,十指张开,双手的空隙间有丝丝缕缕银色的线条交织错落,随着他双手距离的扩大而愈发繁密,交织成一幅密密麻麻的星网,浅淡银光映照在他脸上,将那张大病初愈尚且瘦削苍白的脸容衬得如在画中。

天衡抬起手指,细细地捻着这些错综复杂的线条,明霄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荼婴不明其意,但还是强行按捺下心中的焦灼,不言不语地等在一边。

“这几年我大限将至,已许久未卜看天下运势,竟然到了这么近的地方才发觉气机崩坏。”容颜静谧的巫主蹙眉,有些无奈地叹气,“……灵魄不稳,我看不出更明确的东西,但是此难指向魔域和海域,稍不留心便是灭族之祸,凶星高悬,破军在侧,是凶兆。”

听到魔域一词,荼婴堪堪拢注意力,疑惑顿生:“魔域和海域?这两个地方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怎么会有祸事?”

巫主合掌,将那张醉人的银色星网拢入掌心,轻声道:“魔域给你传来的消息中说,魔尊的魔气在地裂深渊附近忽然爆发,几乎覆盖大半魔域,但只有短短数息,其中还掺杂有极其霸道凶悍的妖力……这种形容不像是在描述对战的境况。”

荼婴琢磨了两遍这段话,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不是在描述对战?妖皇抢了师尊去,师尊醒来后必然会与她起冲突,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魔气中掺杂妖力的情况?”

巫主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用稍微委婉一些的语言来形容,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直白地说:“因为鸣雪打不过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