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第8部分阅读(1/1)

边还想拿安妍当人质。贪心的后果就是倒霉地被朕抓住了小辫子,给了朕先下手为强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如意顿觉脑海中一片清明,“换言之,是漠南王妄图一石二鸟,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得不偿失。”

“他什么都没得,何谈偿失。”

听完敏彦的话,如意又摆出一副“我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溜着眼瞄了瞄敏彦,尽量小心地问道:“那你最近常常往萧近那边跑,又是为什么”

敏彦奇怪地看着如意:“皇兄怎么得知朕最近常去找萧近”

如意甚是凄凉地小叹口气,默念三遍“我不想死”,然后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之就咳,总之,我知道这件事了,所以想问问。”

敏彦干脆地解释:“朕去同他谈判,因为朕希望能扶植他当下一任漠南王。”

如意大惊:“啊不会吧这很危险的”

“那又如何”敏彦没对他的危言耸听投入注意力。

“哎,是真的危险啊”如意急得团团转,“敏彦,你究竟了解不了解萧近这个人你想想看,他和漠南王不是亲兄弟,却能在漠南安然无恙地活过了二十多年,你说他会是平时咱们所看到的那种柔弱的人吗千万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敏彦定定地盯了如意一会儿,直盯得他不明所以。

等如意呐呐不语的时候,她才用一种极其古怪的语气说道:“朕当然清楚萧近不是一般人物。不过,他毕竟没有当上漠南君主,又被遣送到敌国当替死鬼,这说明他还是欠缺能耐。难道皇兄对朕没信心,生怕朕斗不过一个小小的萧近”

“不,我不是可”如意苦苦挣扎。

按照敏彦的意思,她对此战抱有极大的把握。那么在所有提出的战后安民策略中,最好的方针莫过于再挑出个漠南王。

如意明白,近在眼前的萧近的确是个好人选,因为他身上的漠南血统可以得到漠南人的认同感,而且萧近也确实像敏彦所说的那样,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与她抗衡。在复国无望又需要旁人协助的情况下,萧近应该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方尽管这么做可能使他会终身受制于人。

“但是萧近”从长远利益上讲,如意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能咬定萧近本人不放松。

“朕自有朕的考量。至于萧近么,”敏彦下结论道:“他还不足为惧。”

如意一泡眼泪含在心,再次默念三遍“我不想死”,有气无力地说道:“知道了。”

敏彦本不想计较如意的失常,但他表现的太明显了,让她不得不就事论事地问道:“莫非户部出了问题皇兄从进了朕的熙政殿就魂不守舍,不止是在心疼银两吧”

“没,没。”如意摆手,突然迫不及待地想逃跑,心动不如行动,他马上表达了自己准备告退的意愿:“那啥啊,时间不早了,我还没吃早饭,我先回去了。”

敏彦抿嘴,直觉他今天有些异常,不过还是放行了:“回去吧。下次可别再不吃饭就去上朝,否则皇兄饿得昏倒,朕会很难看的。”

如意大大地谢了恩,拔腿就走。

敏彦挑着眉毛仔细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家皇兄到底在别扭着什么。

然而如意本人是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的。

一步、两步一丈、两丈快了,快了,就快离开这个吓人的地方了

在如意刚要为马上可以顺利拐出熙政殿而兴奋的时候,已在原地守株待兔多时的温颜挡住了他的去路。

温颜笑得亲切又柔和,只给了如意一句话:“殿下帮微臣问了吗”

如意一边为楣运当头、命犯小人而伤心,一边很是无奈地应答:“问了问了,怎么敢不问。可是温颜啊,皇妹她什么都不肯说诶。要不,你自己去试试”

温颜轻巧地让出路,微笑:“如果微臣能问,那还需要殿下帮忙么失礼了,殿下请。”

如意临走前鼓励似的拍拍温颜,将敏彦的话整合了一下,原封不动地送了出去:“没事的,一个小小的萧近,不足为惧。”

温颜望向主殿,笑道:“微臣也觉得好像是这样没错。”

听罢温颜的感想,如意几乎暴走:啊啊啊连你自己都这么认为了,那干嘛还非要拖着我一起下水你故意的吧你你你

孰料,温颜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浇熄了他的怒火:“不过,感觉只是感觉,心里还是没法踏实。”

“我说温颜。”如意经历了从几乎暴走到几乎脱力的过程后,萎靡地靠在矮矮的围墙上,一手抹了把脸,“你想太多了啦萧近长得好又如何你是不是把敏彦看扁了”

温颜道:“萧近不是寻常人。与他相处时间一久,敏彦真会陷进去的。因为他身上,有我的影子。”

如意收起了手,严肃地点头道:“我也觉察到了。他似乎在故意模仿你”

“可能。”温颜蹙眉深思其中曲折。

“但是,我可真没想过有一天能亲耳听到你说出敏彦这两个字呢是奇迹还是我重听了”严肃过后,如意开始调侃温颜。

温颜瞥了瞥他,恭敬回答:“如意殿下,您抽空还是去一趟薛御医那边吧。”

精打细算

如意当然不可能听温颜的话去找薛御医,他又不是真的重听。

辞别了温颜,如意慢悠悠地往自己住的桓泰殿走去。皇宫分内外两廷,内廷的寝殿,以区域划分,分为前后两片。敏彦的熙政殿相对靠前一些,凡带有“泰”字的殿宇,则纷纷建在偏后的位置。这其中,桓泰殿所处的位置,算得上是后半边的僻静地了。

如意琢磨着,一旦成了亲,那他就立马搬出宫,免得再遭温颜“毒手”哪怕把如意掐死,他也不会承认他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只是为了避嫌。

踏上右侧那条横贯皇宫的主道,朝北走一段路,然后迈入东南方向的小道,斜穿过御花园一角。如意轻车熟路地七拐八弯,越走越来劲。他就是喜欢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因为这种地方最不受外界干扰。

虽然敏彦曾经很慎重地考虑过要不要把最偏僻的冷宫改造一下送给如意当寝殿,但这个建议被如意严词拒绝了。他喜欢的是“人迹罕至”,又不是“寸草不生”。

再拐过一个弯,桓泰殿近在眼前。

“如意殿下”

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如清风般拂过了如意的耳朵。此等天籁之音,只要听一遍就不应该忘记。可是他怎么会特意等在这里呢

如意下意识地皱皱眉,心里有些犯嘀咕。待他回身时,已经换了表情,满怀诚挚地打着招呼:“萧殿下。”

萧近扬起美丽而又蛊惑人心的笑容。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萧近的脸都是精致且毫无瑕疵的,这令默默打量着他的如意越觉得没趣。

“恕我冒昧。”萧近略带歉意地前跨了一步,稍微低了低头,“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来了,没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也不知道如意殿下喜欢什么”说着,他由袖中抽出一方叠得整齐的织锦,摊开,“我们漠南王室有幸得到了几只细沙珍贝,这正是珍贝所产的螺纹黑珍珠。尽管如意殿下对珍珠之流早已司空见惯,但能长出这等螺纹的珍珠,却也很是难得了。”

如意瞟了瞟躺在萧近手心的那颗珍珠。一圈又一圈的细腻螺纹果然非比寻常,正像萧近的长相一般,无可挑剔。然而,平素表现得跟个吝啬鬼似的如意,偏偏有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不喜欢太过完美的东西。

所以他并没有露出十分热衷的样子,只点头附和道:“哦,确实难得。”

萧近捏不准如意是什么意思,于是把话挑明了:“不知这小小礼物可还能令如意殿下满意”

在来大安之前,萧恕曾让萧近学了不少东西。萧近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敏彦手下的大小势力弄了个一清二楚,包括谁喜欢什么、谁的习惯是什么、谁的家里怎么样、谁的话在敏彦面前有分量拜好记性所赐,这些资料全都点滴不漏地印在了他脑海中。

在需要重点关注的人里,萧近清楚地记得有这么一句形容如意的话:“户部尚书如意,女帝敏彦之兄,为人和善,吝啬成性。”

往往这种人都爱财如命,对付他们,贿赂是最好的办法。

萧近采取的措施,就是贿赂。

可他亮出了螺纹黑珍珠,好像也无法打动如意。到底是这份礼单薄了呢,还是如意并不像他们所设想的那样,用金钱就能收买

萧近不由自主地观察起这位站姿随意却不失高雅气质的年轻王爷。

如意微微晃了晃身,有些不爽:不想收礼也惹人猜忌。

烦。

含着一丝不动声色的厌倦,如意终究还是把手伸了过去,捻起珍珠,故意笑得俗之又俗,还不忘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然后才把珍珠拢进袖子里,兴奋地说道:“满意,怎能不满意只是么,我这边偏是偏了点儿,路过的人却不少反正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萧近勉强松了口气,虽仍对如意抱有一定怀疑,却总算少了许多戒备。不过他并没有立即点明如意需要怎样回报这颗珍珠的价值。

如意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提也不提“有用到我的地方就请说”这样的事情。

好在萧近只又说了几句应酬的话,便得体地告辞,还婉言拒绝了如意想让他进殿一叙的客套邀请,连杯桓泰殿的热茶都没喝就离开了。

萧近分花拂柳般地渐渐行远,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如意的视野里后,如意才慢慢走进桓泰殿。

如意挥退了几个上前服侍的宫人,将珍珠从袖中掏了出来,对着挂在正中天的太阳转了转。阳光打在珍珠上,映得纯净的黑变为半透明的褐,化开一道道亮黄线条,晕成点点光芒。

看了半晌,如意白眼一翻,随手甩了珍珠,吩咐那个眼明手快地把珍珠接住了的人:“这东西,就送到国库去收着吧,本王留着没用。”

“是”接着了珍珠的小太监机灵地把珍珠揣进怀里,贴着路边一溜小跑,很快就出了桓泰殿殿门,直往南面而去。

自两国开战以来,兵部每日尽职尽责地在朝会上将最新战况汇报给敏彦。

最初,敏彦派出的将士们吃了好几场不大不小的败仗,可她顶住了朝中来自多方的压力,硬是没下旨调回主将冯将军。

“暂时的失败不代表所有的失败。冯将军年轻时便随军与漠南作战多次,经验之丰富,足以令其他将领望尘莫及。如果朕没记错,皇父当年还曾说过,冯将军的父亲正牺牲于函赐关,这种以死捍卫边疆的气魄,除却冯氏一门,别无第二。朕愿意相信他,更愿意多花一些时间等回他的捷报。是以,换将一事休得再提。”

在敏彦斥退了几个为的大臣后,没人敢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又过了几天,延迟的捷报终于到来。就在那几位大臣带头请命的时候,冯将军已经漂亮地打了一场大胜仗,让大安朝的士兵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

一战歼敌过三万,让敌军损失惨重。这样的胜利,将反对声全堵了回去。

敏彦明了地扫过一干大臣,似笑非笑地问道:“现在,众卿还有不服冯将军治兵能力的吗”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没有了。

尽管从双方刚一宣战起,敏彦就号召全宫上下省吃俭用,可宫里主子原本就少,再加上翔

章节目录 第 19部分阅读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没有了。更多

尽管从双方刚一宣战起,敏彦就号召全宫上下省吃俭用,可宫里主子原本就少,再加上翔成在位时已经缩减过宫中大小开度,所以无论敏彦怎么努力,也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通过后宫的节省而聚集起大量财富。

如意敲出了一笔账:若以二十万人马计算,那么运送粮草的民夫则会三倍于这个数字,里外加起来,一共需要准备八十万人的粮食。好在函赐关关内就是一片广阔沃土,且今年收成不错。因此,可在当地征集一批民夫,负责前线作战所需的粮草。但这样远远不够。如果扣除掉百姓的用度,哪怕调走关内历年存储下的所有粮草,大约也只能供应十万左右的士兵不到半年。

“那么,这场战争还要持续多久”如意询问。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个月就可以结束了。”敏彦给了个保守数字。

如意的金算盘打得噼啪响,“班师大约就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去也是半个月嗯,前后共历时五个多月把运输花销算上国库存银”

还没算完,如意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摇头叹息道:“不好了啊。即使征集了旱灾地区的百姓去当运送粮草,也只是饮鸩止渴。今年大旱,百姓们流离失所,征集民夫看起来好像是给了他们一口饭吃,可一旦战争结束,他们没了去处,那大片受旱的土地岂不荒废得更严重”

温颜在御案一边动作轻柔地磨着墨,听过如意的话,他只笑了笑,并未出声。

敏彦道:“想个办法让他们返乡种地。”

如意埋头思量许久,肯定地说道:“这件事可以先放放,反正百姓中,怀恋故土的人还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倒不必太担心什么荒废土地。我现在比较忧愁国库里的银子唉,要是安妍出嫁的时候没给这么多嫁妆就好了啊”

敏彦不赞同地瞥了一眼如意:“她是我们的妹妹,别的先不说,只一点:皇兄忍心看她过得穷困潦倒、受苦受罪吗”

“不忍心。”如意颓然一叹,“所以我越来越讨厌自己了。那么,粮草的事儿,我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天无绝人之路。”

趁着如意没现,温颜与敏彦对视了一下。然后,敏彦犀利地问:“照朕估算,国库至少还该有几千万两存银,而且这仅仅是存银部分,若算上那些不计其数的金玉珠宝怎么会有问题”

“呃,这个嘛”如意打马虎眼,“钱不能一次花光,总也要留点底子的吧看起来似乎很多的存银,也应对不了很久的战事。银子不多,真的不多”

“几千万两的银子还不多,难道都被皇兄私吞了不成”敏彦重重地哼了声,“说你小气你还不承认。”

如意哀叫:“皇妹,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倒霉地碰上开战,那银子可是一天一大堆地往外搬,看得我根本不是嘴上说说心疼就能忍过去的了”

“无所谓。”敏彦挥笔,竟然还有心情练字。饱蘸了浓浓墨汁的玉笔铁画银钩,一排大字醒目地跃然于白纸之上:国之栋梁。

“无所谓”如意瞪眼,看向温颜,希望他能解释解释这三个字的意思。

温颜不负所望:“陛下现在每天中午的菜色是一素一荤一汤,晚上有时连荤菜都不许做。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把银子送上门来了。”

“你是指”如意恍然大悟,“啊好办法”

正如敏彦所料,在她持续的“两菜一汤”感召下,居住在京城里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开始慷慨解囊、捐钱捐物,协助朝廷征战漠南。

渐渐地,影响范围扩大到京城附近,又慢慢推广到整个大安朝。

某天,如意一手抱着一副巨大的、由深深浅浅的翠玉贴制而成的山河图,一手拎着一架缀满了璀璨晶石的小屏风,急匆匆地赶到熙政殿,将两只手上的东西朝敏彦面前一撴,“这个,可是从咱们宫里带出去的”

敏彦瞅了瞅他放下的东西,淡然说道:“朕是记得长泰殿有这么一个屏风。”

“嫁妆这是安妍的嫁妆”如意在主殿里来来回回地轧着地面,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刻不得消停,“安妍怎么了她怎么把嫁妆捐出来了是不是哎呀,怎么回事”

敏彦甩给他一张小纸条,“好好看完这个,你就能明白了。”

“诶什么”如意停下了脚步,拣起飘落在地的纸条,展开,拿着腔调逐字逐句地念道:“本不愿让皇姐现,可考虑到这些东西一经典当就会被压低价钱,所以还是直接拿了出来,即使无法一解皇姐与皇兄的燃眉之急”

“安妍真的是她”如意两手一抖,差点没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纸条撕毁。

“嗯。”敏彦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昨天容太傅交给朕了这个,他说安妍和容思都平安无恙,正准备南迁到越刍一带,去投奔容太傅的某位至亲。安妍还特意请他告诉朕,感谢朕为她做的一切,也感谢皇兄肯放出她挑中的珠宝饰。”

“什么嘛”如意捧着纸条,他已经看到了后面,声音里带着些哽咽,“还特意请容太傅告诉我们真是这个孩子真见外。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才和容思在一起几天呢,就净说这么见外的话了。”

敏彦哼了哼,没吱声,由着如意去感慨。

“还提到典当了这才几个月,就会精打细算了么唉,唉等等,就算她感谢了我,我也还要是要说:给她的嫁妆确实是太多啦”

如意挥舞着手,一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样子。

“无聊。”敏彦赐给他两个字。

醋意横生

尽管有礼王和冯将军双双坐镇函赐关,也取得了几次比较大的胜利,可战事依旧时好时坏。敏彦口头上说不着急,私下里却还是闷闷不乐。

两国处于交战时期,梧桐和翔成便没有再继续因为安妍送别而中断的云游,宫里一时出现了“二圣”并存的局面,不少人都在琢磨着太上皇是不是会要求女帝还权。

敏彦自嘲地笑笑,一点儿都不担心:“皇父会命令朕还权才怪。这么辛苦的事情,他老人家才不屑一顾,更别提母后那边了母后根本就不可能同意皇父揽麻烦。”

温颜颇有同感地说道:“太后娘娘强调过:除了保证身体无恙,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

正如敏彦所想,翔成并没有独掌大权的意思,退位就是退位,把江山交给下一代,他乐得轻松,每天在景泰殿养花种草、赏鱼逗狗,反正是坚定了自在逍遥的信念qi。shu。ang。。偶尔还会和梧桐一起到宛佑那边走走,照看着小儿子的学业。

这正中敏彦下怀。

因战争已进入最后的重要阶段,她一边要筹备各项战后事宜,一边还要想方设法地鼓舞士气,本就无暇顾及其他,近来宛佑的课业情况都是凭借每晚福公公的报告她才能有点儿印象。这些毕竟只是皮毛,具体如何她也不知。

宛佑倒是争气,每日在泮宫和永泰殿之间往来,没再制造出什么令敏彦头疼的事端,而且还认认真真地完成了几位太傅所交代的功课,连一向讨厌的骑射,也能天天努力地练习。

听着福公公的例行汇报,敏彦对宛佑放心许多。不过,还有一件亟待她去解决的事情。

与萧近有关。

萧近至今仍没有对敏彦的提议进行正面回答,按照如意的想法,萧近若要翻身,正正经经抬头挺胸地回到漠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借敏彦之力成为新一任的漠南王。

但萧近似乎对当傀儡王不很感兴趣,因此也一直在考虑着。

敏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萧近一天不肯点头,她就一天不曾放弃,时不时就来个极力游说。

某日,敏彦百忙中抽出时间,再次前往萧近暂住的地方。一方面,她力争多了解一些漠南的风土民情,另一方面,她也在观察、评估着萧近。

萧近着人泡了茶,请敏彦在上位坐了,随后展开笑容,“陛下一来,总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呢”他的声音无论何时,都像一股流淌在指间的醇厚美酒,清润又醉人。

敏彦笑笑。

没见过世面的人,看到萧近的容颜,想必就会痴痴呆呆、不知今夕是何夕。可敏彦不同,且不算她已心有所属,单论她平时的冷静性子,便足以使她面对萧近那杀伤力极大的笑颜,也如老僧入定一般无动于衷。

差点招架不住的反倒是跟在敏彦身后而来的几个宫女,若非有福公公在旁,估计这几个宫女早就两眼迷瞪、双腿软了。

眼看杯中的头道茶已然见底,敏彦放缓了声音,语带笑意地问道:“萧殿下对之前朕提出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与旁人相异,敏彦的笑总显得冷凝些,好像随时都会化为属于天子的不容撼动的威严。

萧近略略低头,垂了眼,两排扇子似的睫毛在如玉的脸上投下了阴影,将一个失落又失意的人表演得很是到位:“抱歉,我觉得自己不能胜任。感谢陛下的厚爱,对于我这种缺乏主见的人来讲,能有片瓦遮在头顶就很满足了,其余的确实力不从心。”

他的说辞听上去很诚恳,而其中隐藏着的试探,细细回味一番,照样可以品出来。

敏彦冷笑在心,面上却不露半点鄙夷,“萧殿下真的是如此懦弱的人原来殿下的目光只投放在那些小事上,朕一时不察看走了眼,错把病猫当猛虎。”

萧近眉角一抽,强忍下被敏彦消遣后的恶气。但他能在表情上忍耐,却控制不了手上的动作,一个不小心,工艺精湛的细瓷茶盅就被他捏得粉碎。

“陛下恕罪”萧近连忙起身赔礼,还亲自拎了一方巾子擦干净了他手边的小桌子,并将碎片全都拢在巾子里。

敏彦默默地等他收拾,直到看着他做完了这些,她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萧殿下何不拿出您的真面目,让朕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漠南王族的风采。前有常丰王殿下做出了表率,想来风华绝代的您,也该不输常丰王殿下吧”

萧近不安:“陛下,我不懂您的意思。”

敏彦道:“只有真正聪明的人,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伪装扯下来。既然被识破了,就不该再勉强做戏。萧殿下,明人不说暗话。据朕所知,您在漠南虽未来得及建起丰功伟业,却没少一根头地安然度过了王位之争。当您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时,就已经有了这等能耐,十年过去,难道说您现在反不如从前年龄增长,岁月竟没给您更多的启示”

萧近闭上了顾盼生辉的美丽眼睛,十根手指一点一点地从紧紧攥着的衣襟上滑落,变虚为握。

敏彦示意福公公命人回避。后者点了点头,无声地屏退了跟来的宫女。

屋里逐渐空荡了,宫女们行动间的衣袂摩擦出了一些声音。

萧近恍若未闻。

“当年在朕身上生的事,萧殿下一定听说过。”敏彦满意地在萧近脸上现了名为“决心”的神情,于是诱敌深入,翻出了陈年往事,准备将对手一举拿下,“朕落水后很快就被救了起来,休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看似痊愈,可实际却是身体每况愈下,没隔两年便大病一场,险些丧命。”

萧近睁眼,艰难地问了句:“可是王兄派去的那批人”

敏彦提提嘴角,反问道:“还有其他解释么萧殿下见过乐平了吧他至今仍拖着一条瘸腿,那就是当初下水救朕的时候,被埋伏在水里的刺客刺伤的。萧殿下一直在怀疑朕为什么会起用与顾家走得很近的乐平,对不对”

萧近默认。

“呵,这就是原因。”敏彦回忆着,“对方一刀砍中了他的膝盖,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松开抓着朕的手。上岸后,他的腿血肉模糊,连膝盖骨都被削掉一半了。”

萧近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并起腿,感同身受般地婆娑着自己的膝盖。

敏彦话锋一转,笑问萧近:“就算这样,萧殿下也猜不出朕出兵的原因吗坦白地讲,朕对漠南没兴趣。说句不中听的话,漠南不过是片荒凉地。即使漠南成了朕的领土,朕还得想方设法地去接济那些不懂得感恩戴德的子民,何苦来哉”

萧近更艰难地问道:“恕我愚笨,陛下出兵的意图只是为了将王兄拉下王位”

“不可否认,漠南历年来在边境的种种出格举动,已经将朕所有的耐性全都磨光了。”敏彦直起身,以君临天下的气势傲然道:“所以,借此机会,朕要摆脱漠南带来的马蚤扰,把平静的生活还给边境百姓。”

心中的疑惑被解开,萧近没了顾虑,却依然有所保留地说道:“诚如温大人所言,我身上流有大安朝的血,这样的我,能得到认同吗”

敏彦冷冷地说道:“崇尚强者的漠南百姓,理应不在乎血统。只要萧殿下控制得住局面,那就没人会纠缠这些细枝末叶。”

章节目录 第 20部分阅读

敏彦冷冷地说道:“崇尚强者的漠南百姓,理应不在乎血统。 只要萧殿下控制得住局面,那就没人会纠缠这些细枝末叶。”

半个时辰后,敏彦回到熙政殿。

温颜正等着她。

“陛下又去见萧近了”

这段时间,敏彦一旦要前往萧近住处,就不带温颜同行,有时候甚至连符旸都不被允许随护在后,只能远远地等在外面。这正是温颜担忧的地方。虽说萧近未曾习武,对敏彦的威胁相对较小,但温颜清楚,伤人深浅并不看武艺的高低。

“是啊。”敏彦随口应了句,看样子是没把温颜语气中夹带的危险放在心上。

由于敏彦对认定了的事情从不退让,而温颜又外柔内刚,所以接下来可能会有些小小的争论。福公公识相地退下,把空间留给了需要好好沟通的两人。

“还是为了劝服他回漠南称王”温颜明知故问。

“嗯。”

敏彦整整衣服,直接走到御案后坐了,一手搭在案上排放的奏折上,然后抬头问道:“还有其他事吗”这是在暗示温颜,她要处理公务了,有问题就赶紧说。

“有。”出乎敏彦意料,温颜竟点了头,还直视着她,颇有心中存怨不吐不快之感。

“说来听听。”敏彦摊开一本奏折,边看边分出一些精力给温颜。

温颜走到敏彦身边,两手按压住御案上的折子,严肃地说道:“陛下能不能稍稍对自己留意一些萧近那边,能不去就尽量少去,而且,就算不想带上我,好歹也要让符大人跟着,怎么能独自进去冒险呢”

敏彦被温颜这么一挡,原本有些觉得他莫名其妙。当她听完他的话,不由得就笑了起来:“生气了没事的,朕可不是独自,还有福公公呢”

“福公公年纪大了,身手也不好,怎么护着你”温颜试图和敏彦讲清自己的担忧,“我听福公公说,萧近常常让人为你斟茶,如果那茶中有毒,怎么办宫里的慢毒比比皆是,防不胜防,即使有解药,可万一他投了漠南王室的秘毒,又该怎么办别说你没想到这些。”

敏彦笑道:“他不敢对朕使这些东西。朕有个三长两短,先问罪的人不就是萧近吗总归是死路一条。”说完,敏彦像是想到了什么,打趣道:“温颜,你该不会被传闻冲昏头了吧放心,朕没有迷恋上他。单看外表,朕觉得他反而还不如你呢。只要戴上了虚伪的面具,管他是不是天仙下凡,都失去了迷恋的必要。”

“可是你在心虚。”温颜观察得十分仔细,“为什么呢既然不曾迷恋,又为何在每次去见过他后,一副心虚的样子,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能容忍下来”

就像现在。

在敏彦面前,温颜一直是温和有礼的。他注意着君臣之间的差别,同时又能巧妙地缩短两者的距离。温颜不恃宠而骄,这也是敏彦欣赏他的地方。

然而最近,每次敏彦从萧近那边回到熙政殿,她似乎都存有一种自我放逐的心态,不止是任由温颜行动,更摆出了“随便你干什么朕都接受”的样子。明明依着她的个性,向来说一不二,怎么会由着别人摆弄

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温颜已经容忍许久,并且忍无可忍了。

感情不是理智就能完全控制得住的,一如温颜这般理智远胜过感情的人,也难以忍受心上人一次又一次的回避现实所谓情人眼里不容沙。

怀疑的种子一经种下,生长得便尤其迅猛。

见敏彦居然出现了异常却不自知,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温颜一咬牙,握住她的胳膊,将敏彦从龙椅上拉了起来,监禁在自己怀里,“你知道吗,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去找他又如何我明白你所背负的重担,也愿意替你分担。偏偏你躲着我,侮辱了我对你的感情,也侮辱了我的人格”

敏彦不舒服地动了动,无奈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朕都没对他动心,你就用这么重的字眼来指责朕,什么时候如意的小心眼也传到你身上来了”

温颜把头埋在敏彦脖子里,不管她的抵触,两臂又收紧了些,“这不是小心眼。或者你想在后宫里多摆几个男宠这个么好吧,我遵从之前的承诺,把话挑明了再告诉你:我在吃醋,而且还吃了很长时间了。”

“什么啊。”敏彦小声咕哝,“吃醋算哪门子的理由。完全没有根据,也没有征兆,就这么对朕说你吃醋了,师出无名。”

“我师出有名。”温颜着力强调,“因为你最近确实反常。”

敏彦轻轻地哼了哼,别扭地说道:“不告诉你只是觉得、觉得哎呀,反正朕心里就是有疙瘩。好像总是有个声音在对朕说:不要去,不能去。但是朕还得劝服他为朕卖命唉早就猜到你会这样,所以朕才显得有些心虚了吧。”

温颜沉默了好久。他慢慢地松开了敏彦,半弯着腰,两手撑在御案边。过了一会儿,他的肩膀抖动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他的笑声传了出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感觉在里面。

就听温颜边笑边说着“开窍了”之类的话。

敏彦别过了头,忽然间忙着收拾起原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奏折。

温颜笑看着敏彦假装忙碌,心里却在想: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顺利解决,又能衍生出这么令人惊喜的结果。先前那挥之不去的诸多压抑,在听过敏彦的这番言论后,都烟消云散了。

或者,坦诚的确是个可以将心意传达给对方的好办法。

沉在水底的往事

作为本应享受母亲宠爱的女孩子,生来便受封为皇太女的敏彦却与她的母亲相处时间不多。她隐约记得自己很小就按照皇父的旨意迁进了东宫,母后不放心又说服不了皇父,所以把福公公也一并送到了东宫,还特意为她挑选了几个老实忠厚的宫女。

其后,她去泮宫学习。

常年陪同她的,是只年长她一岁的如意。

作为储君,敏彦的生活似乎该是十分奢华的,然而她的皇父从不轻易放松对她的管教。平时除了太傅布置的课业需要认真完成,每天又有皇父额外添加的功课,往往皇父批阅过的奏折,她也得细读上三五遍,偶尔还要递交一份读史心得。

敏彦身边向来不乏阿谀奉承的人。一个孩子,再怎么早熟也依然存有童心,被人夸奖了也会洋洋自得。敏彦很少表现出自己的感情,但越来越多的赞美接踵而来,让小小的她不由自主地迷惑了:我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孩子吗那为什么母后总是欲言又止、皇父总是严格要求就连皇祖母,也是喜欢妹妹多一些。

可能是自己仍然不够好吧

敏彦这么想着,然后自我要求得更高,所以原本就不喜言笑的她越沉默寡言,只知埋头用功。独自一人住在东宫,少了亲人陪伴的敏彦,只有福公公一直悉心照顾着她。他最清楚敏彦在回到东宫后会多么努力,哪怕晚上熬夜熬到三更,也得做到满意为止。

长久的刻苦得到了回报,皇父承认了她。有一次,至高无上的皇父低下了头,慈爱地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以后就跟着皇父一起上朝吧。”

从那时起,敏彦就经常随御驾东奔西走,一面体会着上位者的辛苦,一面又看遍了群臣百态。与此同时,在翔成的授意下,泮宫那边也开始单独对敏彦进行教育,讲述自古至今总结出来的帝王之术。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敏彦处理事情的手段日臻完美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