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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

咏棋是被她看着长大的,自然也是熟悉亲昵得不能和外人比。

两人一照面,居然不知说什么好,想起当年今日,只余唏嘘,千万愁绪被勾起来,只是剎那间的事。

愣了一会儿神,清怡才吐了一口气,低声问“殿下来探望娘娘吗”

咏棋黯然地点点头,问“母亲还好吗”

清怡挤出个苦笑,“这些事怎么好得起来不过娘娘身暂时还挺得住。”慈爱地端详咏棋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叹道“上次见到殿下时,殿下还是太身分唉。”

当日咏棋被废,炎帝处置得雷厉风行,不动则已,一动就掀了全局,一日几道圣旨,废咏棋,发落丽妃,打压宋家。

帝王手掌一翻,压下来力逾千钧。

母骨肉连面部没有见上,就一个关了冷宫,一个押往封地,见不得面,连通个报平安的书信,都惹出了大祸,导致咏棋进了内惩院。

想起炎帝的无情,咏棋就不由心惊。

他不想多说,叹了口气问“母亲在哪我想向她老人家请安。”

“殿下请跟我来。”

清怡把他领进一间不远的厢房,到了门外,指着里头,“娘娘在里面,殿下请自行进去吧。”转回去继续弄她的炉。

咏棋跨过矮矮门坎,心情既焦切,又有些胆怯,越快见到母亲,越不禁生出些无端的畏惧,像怕见到什么不忍心的惨事。

这厢房还算大,里面阴沉沉的,窗上不知糊了纸还是挂了吊毯,纵使在大晴天,也未必能透进光来。

咏棋一边走,一边努力朝里头看,进了黑闷闷的地方,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眼角一跳,才骤然发现一个窈窕单薄的人影就坐在右手边的软椅上。

那眉眼端容,正是母亲丽妃

“母亲”咏棋失声叫起来,扑通跪下。

他当太被废,封王又被打入内惩院,和丽妃分别后历经风浪,这次见面,原本打定了主意,绝不像从前那般无用,在母亲面前小孩似的痛哭。

但看过冷宫里活坟墓般的模样,再一看端庄高贵的母亲大冬天只穿着一件半旧厚褂,孤零零坐在黑漆的厢房里,悲从来,怎么忍得住

“母亲儿来看您了”咏棋跪下,抱住丽妃的双腿,顿时泪入雨下,断断续续啜泣,“儿没用,让您受苦了母亲”

他不肯放声,哽哽咽咽压着哭声,肺里喉咙里更加抽痛得难受,哭到后来,脊背猛弓起来,止不住一阵一阵颤抖。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柔声道“傻孩,这里是冷宫,比哪儿都清静。你别压着,尽管放声哭吧。”

“母亲”咏棋抬起头。

丽妃依然美丽标致的脸庞跳入他湿漉漉的眼帘,咏棋这才发现,母亲脸上也静静挂着两道泪痕。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生性好强的母亲流泪,伤心更甚,手忙脚乱用袖幇丽妃拭泪,难过地道“是儿不好,过来了,倒让母亲伤心。”

丽妃把他扶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强笑道“好不容易见面,怎么哭了想不到我也有今日。”

宫变之后,母二人头一次见面,竟是在这毫无生气的冷宫,外面已是天寒地冻,这儿更是冷透人心。

一切就仿佛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丽妃和咏棋默默坐了一会儿,把眼泪擦干了,才开始低着嗓说话。

似乎谁都不想提那一件输得满盘落索的往事,丽妃一句一句,只依着她做娘的身分,问咏棋离别后的起居饮食,听咏棋说炎帝下旨,给他寻了个南林王妃,已经奉旨成婚,丽妃沉默下来,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毕竟也有媳妇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见上一见。”

又问起咏棋在内惩院有没有受委屈。

咏棋顿时心虚起来,想到在那里被咏善绑起来肆意狎玩侵犯,还有昨夜自作孽的风流丑事,根本不敢去看丽妃的脸,低头嗫嚅道“父皇仁慈,儿已经被放出来了,并没吃什么苦头。如今奉旨反省,暂住在太殿里,和咏善一起读书。”

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丽妃的脸色。

如今已身在冷宫的丽妃素面朝天,脸上一点脂粉都没抹,肌肤却仍是晶莹剔透,一双丹凤眼高高吊起,留着几分昔日的尊贵。

光线黯淡,咏棋瞧着母亲的侧脸蒙朦胧胧,如往常般的不动声色,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像被窥破的心虚,只好问“不知母亲这些日还好吗听清怡说,母亲身体还不错”

丽妃似笑非笑,淡淡道“我在这的日,比起你来,还算不错的。”目光向咏棋扫去,怜惜着轻轻叹道“你吃了很多苦头,母亲又怎会不知道”

咏棋怔了一下,浓密的睫毛颤抖起来。

丽妃伸手过去,紧紧把他的手握了握,压低了声音,“咏棋,上次母亲派了个人去太殿,你见着了没有”

咏棋手猛地一抖,沉默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幸亏见着了。”丽妃松了口气,感慨着道“这冷宫,真是个难寻破绽的地方,传个消息不容易。你母亲在宫里头待了二十多年,栽培了许多人,如今紧要关头能用上的,也只有这么一两个了。”

默默了一会儿。

丽妃又低声问“他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咏棋抿着唇,认真地点了点头。

“照他说的做了吗”丽妃追着加了一句。

她的声音很轻,咏棋的身躯却仍是震了一下。

他犹豫不决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看丽妃,羞愧地道“儿没用,那里人多眼杂,咏善把要紧东西都藏起来了,而且儿母亲,那东西,我找不到。”

他说完,垂下眼看着足尖,静静等着丽妃发怒。

丽妃却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略带失望地开口,很轻地疑惑了一句,“藏起来了那是太殿,你过去就住在那。哪里能藏东西,你不知道”

“我母亲,我”

“你是不愿意还是做不到”

咏棋逃避着丽妃的目光,为难地张了张唇,“母亲,这这事”

原本紧紧握着他的手忽然松开,像要丢开他一样,咏棋的心像被什么扯了一下,猛地抓住往回缩的手,只好大着胆道“事已至此,母亲就不要再斗气了。咏善如今是太,他答应了放过母亲的,咏临也回宫了,母亲知道儿向来与他交好。这两个兄弟在,想来想来不会为难我们,说不定将来连舅舅也一并饶了。母亲,母亲,你听儿说,那日咏善出门,孩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去见恭无悔,再说,他就算手里有恭无悔写过的东西,偷过来又有什么用处只会给母亲惹祸啊。您您就听儿一次吧”

丽妃听他说完,不知是气的还是恨的,怔怔地,眼泪又忽地涌了出来,断线珍珠似的滑下脸庞。

咏棋被吓住了,不敢再坐,连忙又跪下来,仰头央道“母亲,您不要生气,您听听儿的话,母亲,您别恨儿”

丽妃嘴抿得死紧,仿佛心底的悲苦绝望都快破堤而出了,只能靠这最后一关守着。她一个字也没说,双臂一伸,把膝下跪着的儿紧紧搂住。

母两人依偎在一起,像天底下只有彼此相依为命了。

“傻孩,天下之人,母亲谁都会恨,独独不会恨你。”丽妃颤着手,语气却低缓柔和得令人心安,“我知道你想不通,你太善良了,想不通这些宫里的狠毒心肠,给你一辈,你也不会明白。我可怜的孩,老天爷啊,你可怜可怜我的儿吧,他怎么就生在帝王家呢”

咏棋似懂非懂,心里一阵难受过一阵,不禁道“母亲,您不要这样那恭无悔写的东西也没什么要紧,您为什么就一定要弄到手呢”

“没什么要紧那你就是看过了”

咏棋顿时语塞,狼狈地逃开丽妃的视线。

丽妃看了他一会儿,无可奈何道“咏棋,母亲都到这地步了,还会想着和淑妃斗气吗你不懂当母亲的心,天下当母亲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孩,眼里都揉不得沙,咏棋,你就是淑妃眼里的沙,她饶不过你。你明白吗”

咏棋微惊。

他也不是傻,丽妃一点,他多少也明白过来了。

不说别的,也不说他前太的身分,仅仅咏善和他的事,淑妃就放不过他。

天下的母亲,有谁能容忍这样的事

可是

“母亲,咏善他说过”

“别管咏善说过什么他就算说了,你会信”

“我”咏棋欲一言又止。

很多指头捏着一点点的肉在心上恶狠狠拧着,又疼又惧,一股危险的感觉萦绕在脏腑之间,毒一样沁入的寒冷。

他不知这危险最终落到谁头上,宫里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想害。

自己的母亲首先是要保全的,咏临也不该出事。

可咏善呢

咏善虽然有些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待他却真和别人不同。咏棋惊惶地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的滋味,好像昨夜在咏善怀里睡着,是待在宫里最令人安心的地方。

那种疼惜珍视,和母亲丽妃往日给予的全不相同。

不是一回事。

他从小对丽妃就又敬又爱又怕,如今落难,反而比昔日更为亲厚,毕竟母连心,都这个田地了,难道还要尔虞我诈,不能说上一句贴心的话

咏棋想了又想,抬起头,又垂下眼,反复了几次,最后摸索着,轻轻握着丽妃的手,孩似的,恳切央求般,结结巴巴道“母亲,我我是有一点信的。”

他想着这样说出来,丽妃纵使脾气再好,接下来也必定雷霆大怒。

垂下头,战战兢兢地等着。

不料丽妃听了,只是怔了一下,目光垂下来投在他脸上,反而比先前柔和了。

“咏棋。”

“在。”

丽妃轻声问“你不想咏善像你一样出事,被废,遭你一样的罪,对吗”

咏棋生性怯弱,这个时候,诛心之间却是一个也逃不过的。

他浑身颤着,跪在丽妃面前,张惶地思索一下,仿佛背叛工丽妃似的,极内疚地点了点头。

丽妃却早料到了,竟然只叹了一口气,又幽幽问“若母亲和咏善之间,必得有一个人死,你挑谁死”

咏棋宛如被人戳了一刀,霍然抬头,伤心欲绝地看着丽妃,“母亲,您您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和丽妃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