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1)

两人不和已久,时常公开呛声,但因远征军长驻南十字大区前线,近十年一直压着反叛军打,战功彪炳,远征军总指挥陆封寒又是聂怀霆的嫡系,导致聂怀霆一直压克里莫一头。

至少在《勒托日报》头版头条公开互呛的情况,以前是绝不会有的,更别说公然指责聂怀霆“穷兵黩武”。

见陆封寒对着头版一直没往下翻,祈言咬着面包,问他:“你在看什么?”

“远征军十月三号那场二次溃败,造成的影响已经表现出来了,”陆封寒抬眼见祈言脸颊鼓起来一块,面包片上被咬出了一道圆弧,原本肃冷的神情霎时柔和下来。

觉得这模样的祈言有点像仓鼠,又觉得全联盟肯定没有这么好看的仓鼠。

祈言咽下食物,看完今天的头版,接上陆封寒的话:“因为前线接连溃败,远征军已经退到了约克星,所以聂怀霆将军话语权旁落,主和派上位?”

“不止,”陆封寒捻了捻手指,“反叛军接二连三搞突然袭击、狙杀黑榜名单给普通民众造成的恐惧,更是催化剂。”

他语气低沉:“当所有人都感到害怕和畏惧时,战与不战、主战主和,都失去了意义。说到底,军方是联盟的一把刀,而刀柄,握在所有联盟公民的手里。”

“不战而屈人之兵?”祈言道,“还没到那个时候。”

“确实,但苗头已经出现了,”陆封寒话里听不出喜怒,“克里莫说聂怀霆好战、不重视人命,他还真敢说,老而不死脸皮厚。军方现今在联盟之所以地位特殊,同级的军政人员,军方的人实际至少会高半级,像蒙格那样的上校出现在祈家的庆祝会,也会得到众人的殷勤吹捧,就是因为前线战火一直存在。”

他毫不避讳地说着联合作战司令部司令的坏话:“克里莫是尝到了甜头,想要军方一直将超然的地位维持下去,不想失去这种绝高的特权,所以生怕哪天反叛军被灭干净了,联盟再没仗可打。”

看着头版上“穷兵黩武”几个字,陆封寒冷哼:“他可巴不得远征军再吃两次败仗,跟反叛军在前线多对峙个几十年更好。”

祈言想了想:“这样不好。”

“谁都知道不好,一次小规模的战斗,就要死多少人?大概在克里莫眼里,每次报上去的牺牲名单和战损,都是数字而已。”

陆封寒讽意愈加明显,“克里莫真上了位,说联盟跟反叛军明天就签停战协议,顺便把整个南十字大区划给反叛军我都相信。”

祈言察觉到了陆封寒的烦躁和压抑。

他计算了一下“破军”的进度,安抚陆封寒:“我会努力的。”

努力早一点把“破军”做出来。

陆封寒被他认真允诺的神态逗笑了:“你努力什么?”他屈着手指,指节碰了碰祈言的脸,“你啊,先好好努力吃饭,重一点。”

吃过早饭,祈言带着陆封寒去学校,刚进教室,就听见了蒙德里安的声音:“……是无数人夜以继日、殚竭虑的持之以恒……”

夏知扬见祈言进来,兴奋道:“我刚刚还在听你说自愿放弃伦琴奖,下一秒你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祈言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你们在看昨天的颁奖?”

“对,伦琴奖颁奖典礼不是直播吗,我当时没看,现在只能找视频来看了,不过这个播放量真是绝了,比芙吉琳娜演唱会现场的播放量都高!”夏知扬兴奋感叹,“你们太帅了!”

祈言想到后来上台的几个队伍,借用了夏知扬的形容词:“嗯,他们都很帅。”

“‘此处之荣耀,尽归于真理!’我才知道校史陈列馆门口的石碑上写的是这句话!”夏知扬与有荣焉,又感慨,“不过图兰太大了,这都上学第二年了,我从来没逛到校史陈列馆那边去过,所以不知道那里立着块石碑这件事,真不能怪我。”

祈言想,他也一样,他入学以来,教室实验室两点一线,有空时会去一下图书馆。

夏知扬一张娃娃脸满是笑容,眉飞色舞:“对了对了,我刚刚就想说,江启和他妈被警方带走的场面,大快人心!我整个人从头顶到脚底都畅快了!而且真是不懂,干什么非要去作假?学渣又怎么样,不偷不抢,努力毕业不好吗?”

说完,夏知扬又朝祈言飞了个眼风:“我其实最想问的是,你刚刚在来教室的路上,有没有什么插曲?”

祈言仔细跟回忆作对比:“没有,只是,今天路上的人多了。”

夏知扬捂着心口:“不争气啊不争气,我来学校来得早,听见好几拨人商量要拦着你给你告白,竟然一个都没说出口?”

祈言还没回答,陆封寒先开了口:“告白?”

语气有些不善。

“对啊,其实不少人早就瞄准祈言了,只是祈言看起来冷淡又不好接近,都只敢远远看着。这次颁奖礼,祈言又圈了一大波好感,于是原本远远看着那批人,惊觉竞争又大了,就计划着先告白再说!”

陆封寒语气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敌意:“你们联盟最强败家子的学生,都这么闲?”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学校男女比例挺均衡的,而且因爱情而结合,有利于人类的繁衍!”夏知扬又对比,“当然,河对面的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全校都是一起上战场的兄弟,就不纳入讨论范围了。”

陆封寒回忆完——原来路上遇见的那些来来回回总挡路的,全是想跟祈言告白的?

最近的都只敢停在三步开外,吞吞吐吐半个字说不出来。

告白?

呵,不自量力。

夏知扬摸摸耳朵上扣着的金属环,苦想:“欸,祈言,会不会是因为他一直跟在你旁边,所以别人都不敢凑近?”

“他”指的自然是陆封寒。

陆封寒想,这是让祈言不要带着他,给那些不知道是些什么的人制造接近的机会?

眸色微沉,陆封寒往椅背一靠,开口:“我签的合约上,可是写的,任意时间,任意地点,保护我的雇主人身安全。”

他望向祈言,“对吗?”

祈言点点头:“对,他保护我。”

听了这句,陆封寒心里的烦躁感好歹是褪了一点。

他暗想,看来以后要注意着,可不能让小娇气被人哄走了。

第三十五章

上完课到实验室, 叶裴和蒙德里安正在讨论什么,见祈言进门,叶裴挥手:“祈言快来快来!”

很明显, 好好睡过一觉之后,两个人看起来至少都不再是时刻濒临猝死的状态了。

祈言走近:“怎么了?”

蒙德里安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庆祝?”

叶裴神满满:“成功破坏敌方阴谋后, 未来科研工作者们的庆功宴!”

她数给祈言听, “我,蒙德里安, 还有伦琴二等奖两支队伍的人,伯格森学院一个,第一军校一个,如果你要去的话,就六个人!”

祈言没答, 而是先看向陆封寒。

叶裴和蒙德里安都疑惑于祈言这一举动的含义,陆封寒却有几分明白——因为有第一军校的人参加,所以来询问自己的意见?

不认为自己是想多了, 陆封寒又觉得有意思,明明是个小迷糊, 知道的事情却似乎不少。

陆封寒在祈言的注视下挑起眼尾:“我跟着,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想,祈言愿意的话, 确实可以多跟朋友们出去玩玩儿, 天天不是闷在学校就是闷在家里,闷得不开心了怎么办。

一旁的叶裴恍然大悟, 原来祈言是在询问保镖的意见,能不能去、是否安全。

脑补了不少惊险的剧情后,叶裴觉得自己邀请地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而祈言听完陆封寒的话, 点了头:“我也去。”

聚会的地方定在天穹之钻广场附近的一家餐厅,几人要了一间包厢,坐在椅子上,仰头就能看见穹顶用全息投影布置出的一整片璀璨星河。

伯格森学院的女生叫铂蓝,就是领着队伍上台归还奖杯的黑色短发女生,她正在抒发观后感:

“天穹之钻广场排在‘勒托必去排行榜’前三是有道理的!喷泉表演很美,听说每天的剧目都不一样,我离开勒托前一定会再去看一次!就是游吟诗人太多了,我从喷泉走到这里,遇见了五六个正在发表演说的游吟诗人。”

叶裴依旧束着高马尾,笑道:“天穹之钻广场的游吟诗人含量日常超标!时常让我担心,那些游吟诗人的言论会把旁边雕塑群的雕塑气活过来。比如站在陆钧将军的雕塑旁,宣扬放弃战争,跟反叛军握手言和。”

陆封寒听见“陆钧”这个名字,给祈言倒水的动作有半秒的停滞。

他垂眼,散漫地想,陆钧应该够欣慰了,死了快二十年,依然有人记得他。

死得不亏。

话题换了两轮,铂蓝聊起自己的小队架构参赛作品的事,“我们学院从来没有参加伦琴奖的经历,等跟我的队友一起准备到后期时,发现时间算来算去,怎么都赶不及了,当时就想,放弃吧。”

叶裴听得认真:“然后呢?”

“后来我偶然发现,y神以前开源的一个模型,拿来替换掉我们原本用的基础模型,那一部分需要的时间,立刻就从六天减到了两天!我们这才惊险赶上了,在截止前一天提交了作品!”

陆封寒对铂蓝提到的什么基础模型之类的不太懂,但他知道“开源”是怎么回事。

他单纯想起,在决定将pvc93开源时,祈言曾说过自己的想法——他希望开源后,让所有需要的人都能用上,能为极少数的人节约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陆封寒曾无数次听过y的名字,可从来没见过y本人,更不知道y的年龄、长相和经历。

但他想,像y,像祈言,或许出发点都是相似的。

兼济天下。

铂蓝说到:“我听说你们队三个人,五天就把作品架构出来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叶裴想起那几天都还心有余悸:“差不多吧,临时决定要参加,熬夜熬的我快猝死了!”

蒙德里安指指自己眼下的青影:“不知道多久才会散。”

第一军校的人叫夏加尔,身材劲瘦,不算壮硕,露出的半条手臂肌肉却紧实匀称。他正埋头吃餐前小食,闻言抬头:“真的用的五天?河对岸的,你们都是什么怪物!”

叶裴趁机问出自己的疑问:“你们才是怎么回事,往年不是从来不参加伦琴奖的吗,今年怎么突然参加了?”

夏加尔想,以前都训练去了,谁知道伦琴奖的奖金这么高?一等奖五十万星币!五十万!要是以前就知道,还轮得着你们联盟第一败家子耀武扬威承包好几年?

他幽幽叹气,觉得往年的奖金就像倒进校门口那条河里的水,眨眼就被冲走了!

心好痛!

但这些话必然不能说,特别是不能跟河对面的说,不然面子往哪里放?于是他半真半假地回答:“我四年级,快毕业了,模拟战术课什么的分数全拿满了,在学校没事做,只好参加参加。”

陆封寒撩起眼皮,打量夏加尔。

四年级上半学期就已经把模拟战术课的分都拿满了,勉强还行,身体素质看起来也还不错,脑子拎得清楚——

思绪停住,陆封寒自嘲,人都没在前线,还操着远征军总指挥的心。

倒是夏加尔,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迅速望过去,又没发现有人在看他。

难道是错觉?

不过,他又不由地多看了看坐在祈言旁边的男人。

这个男人进门时就让他下意识地提起了戒备,完全出于本能反应。不过对方的视线只淡淡扫过他——半点没放眼里。

夏加尔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落,这种情绪说不清由来,大概是,这个男人很像同类,甚至是比自己厉害许多的同类。

可对方不搭理自己。

等夏加尔观察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又一眼,脑子里灵光一闪——我知道他像谁了!

见夏加尔一脸惊愕,勺子都“啪”的一声落在了桌面上,几人看过去,铂蓝奇怪:“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