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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70. 束缚

筑雅在一间漆黑的暗室里醒来。

房间太过黑暗,她睁开眼睛也和闭上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之所以确定这不是梦境,是因为身体的感觉太过真实

手腕和脚踝被某种绳索缠绕,轻微移动就会产生强烈的刺痛,她的脖颈和腰际也因为长时间保持同样的姿势,而传来难忍的酸胀。

她努力调动全身的感官,听见了头顶传来排风扇滋滋作响的声音,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味,她稍稍活动脚掌、摩擦地面,还能感觉到瓷砖因返潮而产生的湿滑。

如果她没猜错,她应该是被绑在凳子上、关在一间地下室里。

脑海中留下的最后画面,就是她在a市民政局大楼前与沈亮告别的时候,被那辆黑色的休旅车和三个蒙面男子拦截住。到她醒来为止,中途再没有任何的记忆。这证明,她被那块纱布迷晕后,没有再接受其他的加强药剂。

依据那股特殊的香甜气味,和她身体头晕、乏力的反应,以及脸上皮肤刺痛灼伤的情况来看,纱布上的药水,应该是近几年民间流行的三氯甲烷。只是,不知道药水的浓度与摄入量,就不能确定昏迷的时间

突然,她感觉到胃部传来隐隐的绞痛,如果是因为饥饿,那她应该昏迷不到一天

普通人在不喝水、不摄入食物的状态下,三天才会到达极限,所以,要等到外面的人进来,她还需要等待至少二十四个小时。这段时间,她不能行动、不能与人交流,但她可以趁着自己头脑还清醒,进行思考:

是谁抓她到这里来,出于什么原因,有什么目的,她要如何应对、怎么做,才能尽快离开、或者顺利潜逃。

好痛、好困、好累,她把脖子向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手腕被绑住,但是手指可以活动,她用中指和无名指索着最下缘的绳索,凭着触觉感知它们应该是直径在六毫米左右的、纤维绳索,它是目前世界上强度最高的绳索,几乎无延展,耐磨、耐腐蚀,常用于船舶系泊和运输吊装。因为它的获取途径简单、作方便,又是黑道上常用的绑架、行动工具。

当然,如果只是胡乱缠绕和随意打死结,再好的绳索也可能被解开,而筑雅手腕上的绳结,是重复迭加的三套结迭和渔人结,可能还混有另外一种她所不熟悉的系法。只有手法老练且力量强大的男,才能够打出这样紧致、标准的捆绑绳结,想都不用想她本不可能仅凭自己的力量,就把绳结解开。

而且就算她解开了捆绑,直接从暗室里冲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她本不知外面的情况,也许对方手上有枪、也许这个地方近百里都荒无人烟,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她都不能这样贸然地行动。

她知道,对方不可能永远将她绑在这里,所以她一定会有解开束缚的机会,只要她保存了足够的体力、选择合适的时机、突破他们最薄弱的防守,就一定可以

糟糕

她痛苦地皱着眉头。

这是标准的暗室关押程序里,必须经过的一关:身体的水分不断循环,膀胱充盈到极限后,再坚强的人也会失禁、忍不住小解在身上

到时候,不仅仅要忍受下体的粘腻和潮湿,还有在封闭环境里的难闻异味,以及动摇人心的、强烈的羞耻感

每个人在一开始,总会为了尊严而抗拒,筑雅见过那些人的下场:超过固定的时间,他们无一例外、都会乖乖地臣服。

这种时候,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进行无谓的抵抗、消磨有限的力。与其拖到有人进来,不如趁现在只有她自己

裤子,没有湿

筑雅稍稍挪动臀部,心中立即了然:她的底裤里,似乎贴着卫生护垫之类的东西,足以应付短期内的生理反应。

呵一抹苦笑浮上嘴角,因为她发现,她本不在乎是谁脱了她的裤子、帮她贴上那块东西的了。

人若被逼到了极限,什么思想道德、礼义廉耻都可以通通抛到脑后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个小时,持续的孤独和寂寞里筑雅无可抑制地想起了沈亮。

他现在还好吗,是不是正在找她

他一定很莫名其妙吧,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本就不明白

她是在哭吗

下意识地想伸手把泪水抹掉,却发现双手仍被绑在身后,她只能让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痒痒地粘在喉咙上。

这是最后一滴眼泪,不能再哭了她对自己说道。

现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情感、牵挂和眼泪。过于强烈的情绪让人反应迟缓,悲伤只会使人作出错误的判断,而爱情,则是最没用的东西

咔、哒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清脆的声响,一道明亮的光线了进来,让三个人的影子映在对面的墙上:坐在凳子上的她,还有背后站着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的影子越来越大,直到他们绕过筑雅,走到她的身前。

是妳左边那名更为高大的男人,就是之前追捕她、劫住她的那个人,就算只看了一眼的身形,她也不会忘记。

那个高大的男人没有说话,倒是右边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走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对方俯视着她。

不错

没想到妳还有两下子。

呵呵还不是被妳们抓来了

哼。那个男人忽然递过来一支打开了的矿泉水,横在她的嘴边。

筑雅没有说话,直接将头凑了上去,贪婪地灌着瓶里的水。

她太渴了就算水里放了毒药,她也顾不上了。

喝水的同时,筑雅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身高虽比不过旁边那个男人,但应该也有一米七五以上,他额前的头发似乎是做了挑染、有一束隐约的深紫色,他的五官很平淡,不过足以让人记住他的长相。

看够了没有

没有筑雅咧开嘴,朝他暧昧地微笑。

男人抬头望了望筑雅的身后,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别人,才蹲下身来,用低沈的声音问道:

女人,妳和快手是什么关系

那个男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坦诚地说:快手曾经帮过我很大的忙。

我也一样。她说。

那他应该帮妳干了很大的坏事

什么

没什么。男人摇了摇头,说,时间到了。

她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三章 71. 他

她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已经完全不清楚了。

大脑眩晕,恶心反胃,全身僵硬几近麻木,疼痛,饥饿,狂躁

放松筑雅对自己大声喊道,一定要放松

其实,被绑架的人到最后陷入失控,往往不是因为身体上的折磨,而是因为心理防御的崩溃。明明身体还没有达到极限,大脑也还能够正常的思考,但人如果自我放弃,就会将想象投到现实中,变成真实的情境。

以前作为旁观者,看过别人在暗室里挣扎,还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仅仅将一个人捆绑起来、不进行任何的酷刑和审讯,就能让其陷入疯狂

这次,她终于有机会亲身体验

弥雅

弥雅

筑雅缓缓睁开双眼,她发现自己又睡着、或是又昏迷了,然后,有人在叫她

弥雅,看着我

两个相同的人影在摇晃。

看着我我是谁

他是谁,他自己不知道吗,他为什么要问她

恍惚间,她听到那个人在喊:她怎么回事妳们给她下了多少药

好吵

真的好吵。

咳、咳咳

筑雅被鼻腔里的体呛醒过来。

唔有个不断涌出水流的塑料瓶口堵进了她的嘴里。

喉咙很干,干得发疼;脑袋也因为缺水,强烈地眩晕着。她需要水,非常需要,但这样不行

她大喊道:我自己喝、我自己

对方听到她的话,便将瓶口倾斜在她的嘴边,她立即凑上前去,努力地吞咽着。

几秒钟之后,她感觉身体好过了一点,才移开嘴唇,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然后

呵呵呵哈哈哈她大笑起来。

拿着矿泉水瓶的男人纹丝不动,像是毫不讶异她的反应。

阿东,原来是妳

是我。

不、不是妳是他派妳来的

他刚才是不是来过

妳再忍耐一下。被叫做阿东的男人说,他会放妳走的。

是吗,呵呵

阿东,他不会放我走的,我要妳放我走

对方的表情终于透露出一丝异样。

难道,妳还是那么死忠于他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绕过筑雅朝前走去。

阿东阿东

别走

叫做阿东的男人还是走了,他走的时候没有关门,留下筑雅一个人、面对着墙上的影子。

她知道,那个人就要来了。

弥雅。

身后传来一个干凈、清澈的声音,是叫着她的名字。

她摈住呼吸,静静等待着。

很快,那个人停在了她的身后,两人的影子重迭在一起,产生一种诡异的错觉。

弥雅,妳变了样子。

她咬着下唇:妳是怎么找到我的

现在的妳,更漂亮,更美艳。

妳想把我怎么样

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

大费周章地抓我过来,就是为了关在这里吗

终于,那个人不再答非所问,他走上前来,低头俯视着她:

刚才那些问题,我会慢慢的回答妳。

筑雅终于看到了他的脸,就是他,和四年前一模一样的那个男人

深邃的眼廓,高挺的鼻梁,看不出年龄的脸庞,微卷的中长发,白皙的手指,颀长的身材这样的男人,像是从电影中走出来的。穿上西装的他,举手投足都从容自若、温文儒雅,与他初交的女人,无不为他的潇洒所倾倒,没有人能仅凭第一眼就猜到,他的身份竟然是

筑雅刚陷入回忆,就被那个男人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弥雅,妳没发现手上的戒指不见了吗

她以为是挣扎的时候掉了。

那颗钻石不算小,我已经帮妳收起来了。

是吗

他们把妳带来的时候,妳在民政局。告诉我,妳已经结婚了

呵呵,妳不说话也没用。那个人叫做沈亮,绿城集团的董事会主席,比妳还小四岁

妳别动他我和他认识才一年,他什么都不知道

认识一年的不能动,认识三年的就可以动了还有那个a军区的少将,和警方沾边的人,妳也敢碰

妳既然都知道了,就不怕他们来找我吗

怕哈哈哈我会怕他们

男人低头凑近她的脸庞,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些年,妳倒是过得潇洒同时和三个男人乱交,真不像是妳能做出的事

脸是变了个样,身体不知变了没有。看来,我得重新认识

别碰我

妳这个样子,我不会碰妳。

小瑶过来,把她清理一下。

是一个清脆的女生传来。

很快,筑雅看到了那个叫做小遥的女生,她应该还不到十八岁,但穿着感的超短裙和高跟鞋,显得非常成熟。

小遥径直走到筑雅跟前,半蹲下来她居然,是要解开筑雅腿上的绳结

是妳打的

嗯小遥朝筑雅眨了眨眼睛。

小瑶男人不悦的声音传来,把她清洗干凈,给她吃饭。

好的

男人把房间里唯一的吊灯打开,便离开了这里

铁门刚被落锁,筑雅身上的绳结就都已经解开,小遥的手里没有武器,但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径自绕过筑雅、朝后走去。

筑雅跟着她转身之后,才发现这间房的角落里就有个小型淋浴间从花洒五金件的外观来看,应该经过了长期的使用,这个房间,曾经关过许多个人。

不好意思。小遥轻声说道。

什么

筑雅还没听明白,裤子就被对方突然拔到了膝盖。

脚抬起来

噢她顺从地抬起脚,让小遥把自己的长裤脱掉,然后是内裤、衬衣、文,直到她未着寸缕,赤脚走进淋浴间。

啊花洒突然被打开,冰冷的水流直接冲到她的皮肤上,让她忍不住颤颤发抖。

不好意思。小遥又说,这里从来没有热水。

没关系。

妳是尊哥什么人

我问妳呢,妳是尊哥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

妳这个女人,好矫情

妳呢,妳又是他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哼小遥好似不经意般地踢了一下筑雅脚腕上的伤口,少废话,让本小姐给妳洗澡,是妳三生有幸

筑雅深深呼吸着,以驱赶身体的疼痛、与寒冷。

第三章 72. 残酷的天真

一小时之后,筑雅洗完澡、吃饱了饭,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被重新押回了那张凳子上。

这时,她得以看见小遥是如何捆绑那套复杂的绳结。只是对方的动作太快、每次都是一晃而过,让她无法学到髓。

这样绑来绑去的,不麻烦吗筑雅问。

尊哥要求的,我也没办法。

妳那么听他的话

哼,老太太,妳肯定就是因为不听他的话,才落到现在这个下场的

老太太

都二十五、六了吧,还以为自己还年轻呢。

哼,跟妳废话,真是浪费时间

小遥绑好了绳结,便起身离开。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筑雅终于卸下伪装,她皱起眉头、痛苦的低下了头。

长时间的捆绑,疲劳,困倦,饥饿,身体的疼痛,还未退却的药物反应这些东西,无一不挑战着她的意志,如果不是她强撑着,很可能早就已经崩溃。相比之下,这个小女孩踢她一脚、给她冲冷水澡,本都不算什么了。

闭上眼睛,她回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的脸,那些尘封了四年的情感与回忆像波涛巨浪般滚滚而来,爱与恨紧紧交织,绝望与恐惧伴随着她

然后,那个男人来了,又站在同样的位置、和刚才同样的姿势,沉默地看着筑雅。

死寂、冷漠、诡异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率先开口道:

我现在在哪里

a市

妳的地盘

算是吧。

要怎么样,妳才肯放我走

除非妳死。

还记得死亡对于妳我的意义吗

她忽然有些害怕男人将要说的话。

弥雅,遇见妳的那天,我记得很清楚。

当时,我在楼顶天台,和警方的线人做重要交易,子弹都已经上膛要不是妳试图跳楼轻生的样子太过真实,我早就已经扣下扳机

是妳救了我,这份恩情我已经还了。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男人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那天,妳说妳双亲刚刚出车祸去世,家里没有留下任何存款,高三的学业也无法继续,妳说妳生无可恋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个女人动了恻隐之心。

在我身边的人,不是相关领域里的个中翘楚,就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忠心死士,除了妳,唯独是妳

妳还记得吗当初,妳说我的工作很神秘、看起来很威风

那个时候的妳,只有17岁,就像纯洁的白纸,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需要我来教妳。

一开始,我只是让妳做最外围的事,后来妳觉得没有意思了,就主动跑来找我,要我带妳。

妳真的很努力,交给妳的事,妳都能完成得很好。最重要的是,妳让我很放心,因为妳绝对不会出卖我。

所以,我让妳做的事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危险

妳可能不会觉得危险。出入各大甩卖行、画廊,附庸风雅,时不时去拉斯韦加斯的赌场旅游观光,名下还有一家投资公司做期货买卖这些事情,妳怎么会觉得危险

但妳是否留意过每次妳行动后三天之内,我都会把包括银行流水、事务历史记录、海关信息、境内外酒店入住记录在内的所有证据都处理干凈。

我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妳应该也有所察觉要不然,妳走的时候,也不会换了身份。

妳一直都很聪明,但这件事,是妳犯过的最大错误

妳以为,快手那种小人,是用二十万就可以买通的吗

要不是我派人把他做了,妳早已经被卖给警方的内线

还有,帮妳报户口的筑姓人家,妳以为他们为什么会消失当年,要是我再晚出手一步,妳就已经身首异处

是不是一直以来,我把妳保护得太好了,才让妳变得这么的仁慈

妳知不知道,如果任何一个环节没有处理干凈,就会被道上的人抓到把柄;如果落到警方的手里,就会成为法庭上的证据

没有我,妳以为这几年妳能安安心心地开美甲店、到众亚那种大企业去上班,在a市无所顾忌地抛头露面

妳开心就来,不开心就走,只顾着自己潇洒妳可知道,我手里沾满了多少妳看不见的鲜血和骯脏

印象里,那个男人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他说的内容,她本就没办法消化。

那些声音好刺耳,她的头好痛她想叫,喉咙却发出不出声音。

弥雅

弥雅

小遥快、把她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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