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节(1/1)

萧朔将石子放在一旁,抬头看他:“昔日你我泡府上汤池时,也曾谈及往事,剖析真心。”

云琅细想了想,讷讷点头:“是啊。”

萧朔:“也曾纾解郁气,安抚伤痛。”

云琅干咽了下:“是……”

“那日。”

萧朔垂眸:“你说我不行。”

云琅:“……”

第一百一十二章

……

这事可实在太大了。

云琅咽了咽, 在热腾腾的水汽里抬头,压压心跳,瞄着萧朔神色。

这事纠葛着由来已久, 两人都各自计较过。云琅嘴硬, 多半仗着萧小王爷纵容,不肯服输罢了,心里却其实有数。

纵然没数, 只消看一眼书房里琰王殿下在缠身百忙的公务里挤出来间隙,手不释卷、日夜研读的话本与画册,也该清楚。

小王爷……怕是很行的。

云琅扶着石岸,他心底一阵发虚,脚下不慎踩了个空,流云身法在水里全使不出, 一头便往池里栽进去。

萧朔伸手, 护住他胸肩, 将自投清池的少将军自水里湿淋淋捞起来。

云琅呛了口水,握着他手臂抬头。

温泉水将两人彻底浸全了, 热气蒸腾起来, 沁着小王爷静深眉宇,黑彻眸底如同水洗,越发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云琅心道不好,咳了两声, 按了按造反的心口:“我——”

萧朔抬手, 替云琅拭了眉睫间的水色, 将人抱回怀里。

圈在背后的手臂不是想象里的火热激烈,甚至没有多少禁锢与克制的力道,只是格外宁和地抱着他, 掌心隔着衣物,一寸寸温和碾过肩胛脊背。

云琅察觉到不对,眨了几次睫间沾染的湿气,抬头看过去。

两人在水里险些摔了一跤,此时的位置刚好,他想要看萧朔,视线却不由自主叫晃过的景象一牵,又看回头顶。

天色已完全晚透,石缝裂隙间,深黑夜穹,有星子点点闪烁。

两人进洞时便点了旧日留下的火把,山洞里叫火光映得暖融,那条裂隙追上去的星色却寒而广阔。

寒得明净,嵌在更冷清幽静的天穹尽处,辽远得仿佛触手可及。

云琅看了一刻,深吸口气呼出来,扯扯嘴角,回视线。

萧朔仍倚着石岸,一臂护在云琅背后,目光静落在他身上。

云琅失笑:“看我做什么?看星星啊。”

“方才看见了。”

萧朔道:“我抬头时,便明白了你说的话。”

云琅怔了怔:“什么话?”

萧朔轻声:“少将军焚琴煮鹤,苔上铺席……终于不煞风景一次,看懂了这漫天星子,急着要给旁人看,同旁人说。”

云琅一时愕然,张了张嘴,瞪着没一句好听话的萧小王爷,不知该发怒哪一句。

萧朔静看他良久,抬手抚过云琅眼尾,低头轻轻吻去微热的咸涩水汽:“可恨这旁人竟是块又冷又硬的冰,他拿心血去烫,也捂不热、唤不回。”

“……小王爷。”

云琅捂着胸口,疼得眼前一黑:“你下回要戳我心,还请先说——”

萧朔用力揽住他肩背,阖了眼,低头吻住疼得微微打着哆嗦的云少将军。

云琅泡在温泉里,手指却仍冰凉,尽力攥了几次,绞住萧朔衣袖:“胡说,旁人怎么就是冰了?”

云琅嗓子也哑,稍稍侧开些,低声道:“我知他心念,知他肺腑如我,知他一腔血比我更烫。烫得焚天灭地,我若再不回去,便能将他自己烧干净……”

萧朔胸口轻颤了下,拢手臂,将云琅吻牢,一点点吞净了剩下的话。

他仍尽力克制着力道,云琅臂间勒上来的力气却比他更牢,几乎像是要将骨血勒破碍事的衣物阻隔,彻底碾入胸膛,融在一处。

自重逢以来,两人早尽数交了心,抵了命,能交托的尽数交托出去,再无半分间隔。

唯独各自谨慎、牢牢守着的,便是这些年落下的旧伤。

藏得深一点,再深一点,最好能将伤疤嚼碎了吞下去,捧出来能叫对方心宽释然的豁达。

他们的每一刻都像是赚来的,没时间将太多心神花在疗伤上,偶尔稍有触及,揪扯着疼,就彼此搀扶拉拽着先过去再说,先办完了正事再说。

……

正事。

萧朔拥着云琅,察觉到少将军臂膀间涌出来的发着颤的、前所未有的热切与激烈,心底忽然扯着狠狠一疼。

是他错了。

他只知道解开云琅系在旁人身上的心结,系着先帝先后的,系着父王母妃的,外祖父,太傅,那些榆木疙瘩的朔方军旧部。

可云琅最深的心结,一直是他。

他的少将军不懂这些,连情事也不通,只知道一味罩着他。他越责己,云琅便本能地越将伤藏起来。

藏得深了,自己都不察觉,成了沉疴,一步步磨着煎熬拖累心神。

萧朔敛去眼底滚热,回应云琅打着颤的的亲吻。

气息急促交融纠缠,心跳回响在空荡荡的山洞里,溯着热泉逆上石壁,与星光遥遥应和。

稍稍分开时,云琅眼前已白茫茫成一片,呛咳着垂了头,昏沉沉软在萧朔臂间。

“缓一缓。”

萧朔低头,轻轻亲着云琅的眉眼:“要问你讨债,省些力气。”

云琅迷迷糊糊咳嗽,小声服软:“没力气了……”

“无妨。”萧朔轻声,“我有。”

云琅:“……”

萧小王爷这语气就很是反常。

云琅尽力扑腾了两下,在他腿上翻了个身,抬头迎上萧朔视线:“不对啊。往常这时候你不是该说,既然没力气了便好好歇着,安心睡一觉,你不扰我……”

萧朔垂眸,垫着云琅肩颈:“你想睡?”

云琅话头堪堪一顿,张口结舌,热腾腾埋进温泉里吐了一串气泡。

萧朔阖了下眼,将眼看要化成一滩的少将军捞出来,湿漉漉裹进怀里,亲了亲他的眉心:“我知错了。”

云琅已叫一腔旖旎泡得晕乎乎发软,他喜欢萧朔这样点水似的吻,同贴着眉心的微凉唇畔蹭了蹭,抬头含糊道:“又知什么错了?”

“总怪你不开窍,不开窍的原来是我。”

萧朔覆着他的发顶,摸了摸:“叫你守了我这么久。”

云琅微怔,迎上萧朔视线,静了片刻忽然一乐,低头照萧小王爷颈间一咬。

他咬上来的力气不小,叼了一阵,力道便渐渐缓了,含着那一小块叫水沁得温热的皮肉,在齿间慢慢磨了磨。

萧朔呼吸一滞,哑声道:“胡闹。”

“胡什么闹。”

云琅伏在他颈间,胸腔跟着话音震颤,震开细微的酥痒:“冷……你暖我一暖。”

少将军生来傲气,这种话当玩笑说容易出口,此时认真说,几乎字字都要翻几个番。

唇齿抿着逐字逐句地说,像是含着揉碎了每个字,慢慢吐出来。

……

慢得叫人心里发烫。

萧朔压着心跳,揽住云琅劲窄腰背,低声道:“明日误不误事?”

“不误事。”云琅答得飞快,“我的亲兵该跟上来了,坐车走。”

萧朔有些哑然,看他一眼,有意继续慢慢问:“衣服湿透了,可有换洗衣物?”

“有!”

云琅叫他愁死了:“我有十七个衣冠冢呢,几十套衣服,随便挑。”

萧朔抚过云琅发顶,静了片刻:“你——”

云琅一口咬回那个红通通的牙印,叼着磨了两磨,气势汹汹笨拙地拿舌尖去搅和。

湿润温热自颈间柔软搅扰,平白乱人心神。

“你抱着我些。”

萧朔不再逗他,哑声说完:“若疼便说。”

云琅打了个激灵,还不及体察到洞内的隐约夜寒,已叫覆落的滚热亲吻密不透风牢牢裹住。

火把不知何时已燃尽熄灭了,洞内暗了一层,顶上那条缝隙渗进来的光就更明显,朦朦胧胧,覆下来一层浅浅清辉。

天幕地席,星光作灯,温热水流成了缎子似的锦被。

泉水映着天上星子,清冷水芒打碎了,搅乱散开,一泉细碎银光。

云琅汗水涔涔淌落,咬了咬下唇,不及使力,已被萧朔揽到肩头,低声:“咬我。”

“我不。”云琅别过头,“你够疼了,我——”

萧朔手臂勒在他背后,护着云琅肩背,抵着额头慢慢使力。

云琅闷哼出声,一口咬在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