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离婚的日子第4部分阅读(1/1)

彼岸花,却依旧祈祷籍着你的手,让她发芽、绽放。”

不知道理性的介绍为什么这么感伤。在图片里第一次看到荼蘼。白的小花,细绿的藤蔓。原也寻常。

他与她的性事亦开到荼蘼。

“和你共同生活的这七年,有过无数的快乐和激情。从为别人工作,到组建自己的公司开始,这些快乐和激情便逐渐地与我无缘。一路的坎坷,前途的迷茫,也有过颓废。但也在一步一步地走着,可是你柔情的目光已渐行渐远,这让我感到荒凉。夫妻之间的性生活早已濒临绝迹,体谅着你的疲惫,长期的焦虑烦闷之余,只能在夜深人静中自己安慰自己 ”

五十幻。

那是他在网上的告白。

五十幻是他在网上的名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诗含义,众说纷纭。今人刘学锴、余恕诚李商隐诗选如是诠释:“生世遭逢如梦似幻,伤春忧世似杜鹃泣血,,才而见弃如沧海遗珠,追求向往终归缥缈虚幻。”

他竟是以此自况了。

想来心疼。

女人怎会不喜欢性,爱一个人,是恨不得把他揉到自己的生命里去再也分不出你我来的。在性中,她妩媚张扬,在性中,她勃然盛放。

那年暑假,她去广州陪他,住在中大北门的下渡村。

白天,她无所事事地对着电脑打字。

下午又跑到校园里乱逛。校园太大,又是路盲,便迷路了,一直走到天黑都转不出来,哭着坐在路边的大榕树下。一个看门的老头走过来,疑惑地看着她,终究不像十六岁。又走开了。

无尽的思念,无尽的守候。她的世界,小到只有他。

直到暮色浓浓,他才回来。从他上班的地方坐公共汽车回来要几个小时,换几趟车,他疲惫不堪。

半夜,她睡不着。爬起来看他。不放心地。

她的郎,若是失散在人群中,如何相认。

房子只有9平米,却有一扇大窗。月华如水,从窗台上流泻而下。他们睡在屋子中的一张席子上。爱一个人,所有的物质都一一隐退,青天下只一席足矣。只要你在身旁。他俊朗的侧面安静。裸着宽厚的肩背,泛着月的亮光,皮肤很好,白皙得像女孩子。有一只眼是单眼皮。头发细软。那时清瘦,竟似是流行的韩星。

爱意渐浓时便生出一阵燥热来。

便马蚤扰他。轻轻舔他的耳垂,眼睑。用舌尖试探他的唇。

“嗯”。听他轻吟。眉头紧皱,似在梦中挣扎。

忽而醒来。拍拍她的背,“累,乖啊”

他的声音转瞬消失在她的柔唇中。舌尖辗转,启开朵朵莲花。

一路抚去,已是坚硬如铁。

倾覆扭转之际,抖落披了一肩的银纱。

月无语。天地纯洁。

似是一个春梦。末了,他又蜷曲而睡。似无邪的童子。只觉可爱。

习惯枕着他臂弯睡,又把腿搭过去,两相纠缠。

夏的热气都无法驱赶,那份缠绵。

清晨。

又爬到他身上来,蹭他的胸膛,拨弄他的胡子渣。调戏晨起昂扬的它。

他赶着上班,仍勉为其难。

第五章 性事荼蘼2

有一晚,是周末,在姐姐家吃完饭出来,天色已暗。

手牵手走在路上。看不见天,一路古榕参天,无数褐色的须根低垂。

路过那片红砖矮墙时,闻到一阵浓郁的花香。不知是哪户人家。中大的红砖楼住过许多名人。”奇書网qisuu”陈寅恪的故居亦在此。

“夜来香”,不约而同叫起来。

顿时淘气起来。他翻身越墙。去寻芳菲去了。

她紧张地在墙外守候,及至看到他笑吟吟地出现在墙头才放下心来。

手里得意地举着一大束夜来香。花色白中透青,正面俯看像一颗颗星星,细细长长的花蕊。

他很少送花给她。却喜欢这样的意外。

回去便拿一个矿泉水瓶子插起。小房子顿时芬芳四溢。

他看她,亦如一束娇羞低垂的花。忽而便俯身过来,把她压下。

“让我送你一世芬芳。”耳畔呢喃。手却摸索起来。

褪去衣裳,她亦不过一瘦削女子。那时青春,脸尖尖的,也觉楚楚动人。

躯体温热,相融似水。不一会儿,便起来。

交颈摩挲,如烟花在夜空中迸射。五色的缤纷撑至圆满,方寂下,又是一团盛放。

又如山涧飞流,狭窄处的反复痉挛后,忽而放大,哗然奔涌

那是2oo1年的事了。

如今想来,只觉韶华胜极。余后是无尽悲凉。

比烟花寂寞。

怎么会不喜欢xg爱呢原是极正常的女子。

只是后来,这些年,当所有担子都在她肩上聚拢,她好累。不是没有性,只是他总是比她清闲得多,总是不够吧。她依然记得去年,她那时在教毕业班。一天,家教结束,已经很晚,她还在灯下准备第二天的课。他轻搂着她的肩说老婆辛苦了。

她转过头来清醒地告诉他:“有一天,我所有的付出都会变成你离去的理由。”

果然。

虽然,他也是可悯的。

他曾回头。流着泪。她同意了。

从来就没有决绝过。家总是他的。

那个女孩子放弃了他。一段时间的接触,那么年青的女孩子,也看透了他。说他没有想象中成熟。总是贪玩。

他是个很好的玩伴。如果没有经济的压力。当然他不奢侈。甚至是克制的。他又温柔,又与她有相同的爱好。寻幽探胜。在那些寻常处看出味道来。以前很开心了一段日子。

他说那个女孩子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

他痛,以至要向她倾诉。她默默看着他,聆听。

夜深。他柔柔的话语仍在耳畔回荡。辗转反侧,很悲凉。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对爱情。又一次失望。饶是如此短暂,也是悲凉的。

感到痛与绝望,并非是对他,甚至不是对男人。其实亦是一个博爱的人,万物皆有其苦衷,何况人。

他亦是情非得已,我们唯一不能欺骗的是自己。当身体内的那种化学物质分泌结束的时候,我们便剩下的了责任。

婚姻终究只是一个存疑的制度,在一段时期内,用以约束,以保社会稳定。

但它从来没有别的功能,例如为爱保质,例如让爱回归。没有,也不可能有。

难听一点,是变心甚至是花心。其实是“忠”心,我们无法对自己说谎,所以当他抿心自问,他流泪,他离开。

只是又是一段残章。美丽从不成行。

绝望的是永远没有永远,痛的是知道“天下无爱”。

那种传说中的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他那段故事的结束再一次印证了爱情的无常。虚妄。

爬起来。推开窗,外面夜色璀璨。车声哗然涌进屋子里来。

他已睡着。不再皱眉。安然如一婴孩。她伏在宽敞的窗台上。大理石的凉意冰镇了心中的怅惘。

她知道生活如这夜色缤纷。她相信还会有很多人爱她,他还会爱很多人。

这些并不是重点。只是明白。知道一切都会重来。爱会重来。伤痛也会重来。

第五章 性事荼蘼3

而人生,竟这样在折腾反复中过去。活着的真谛究竟藏在哪里

无人回答,夜空如同一张被嘲弄的脸。墨黑。无一丝亮光。

原意接受他。回来,或走,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是因为也喜欢与他相处,已视若至亲,与爱情无关。

是因为独自也能从容地应对生活,与可怜软弱无关。

有朋友看她如同一史前怪兽,“我以为这种故事只会发生在僻远愚昧的乡村里。拿出现代女人的武器来保护自己吧。”

或者狭促,“呵呵,三人同行,够新潮哦。”

众说纷纭。

不能明白。

在婚姻里边,千丝万缕,所有的叙述或表象都是不全面的。唯有冷暖自知罢了。旁人的义愤填膺也罢,惺惺相惜也罢,猜度挖苦也罢。她只过自己仍可担待的日子。

刹那芳华。如何来得及计算。

于是静静陪他。

其实这段日子她也过得不好。也有自已的伤和痛。

很痛的时候,便在手腕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血痕来。

路过五金店,神差鬼使,买了一盒刀片。却不够尖利,钝而粗糙,用力划,才渗出些许血来。疼痛却尖锐刺心。若是如武侠小说里的吹发断毫,只怕要放纵奇 書 網。迷恋那难得照面的鲜艳奔涌了。

总觉得是不健康的。看他静默地哀悼,亦是不忍。我们重新开始吧。痛极的时候他对她说。好。点头。

于是有了那几天。

因为是放假。时间多得可以不被干扰地疗伤。相互取暖。

他从公司回来,她已做好饭洗好菜,他煮好菜,她喂女儿。合作得非常流畅。

一家人在落日下散步。不言语。他挽着她,毫无介蒂。原来就是亲人。孩子在空旷的公园里奔跑。“爸爸妈妈,看我”一个定型,却是超人。小女孩版。

两人撑不住便笑了。

晚上,两人一起哄孩子睡觉。看那安琪儿低垂下长长的睫毛,夜遂寂静。

他们对视。良久。

他伸手过来。摸她憔悴的脸。又粗暴地把她拽到怀里来。不由分说地撕去她睡衣,把她举在胸前。

她挣扎着,扭打着,护着裸着的肌肤。更激起他的愤怒,大手一抓,把她双手扭到背后去,又以双腿扣住她

尖锐直达深处。撕裂般的痛。汗水混杂着泪水在两具躯体间流淌。分不出彼此。

一切在静默中进行。沉默的对峙与争斗。不敢破碎孩子的梦。

终是臣服。末了,他伸开四肢作大字状,呼呼睡去。她软软地趴在他臂弯里。火辣辣地痛。他一只腿沉重地压着她,不得飞翔。

如果他一直如此强悍。也许会有不同。

她知道他的绝望。

她想起近年来很多个晚上。她疲惫万分地爬上床。他紧贴过来。她只作不知觉。背后是炽热的葧起。诉说着热望。一阵摸索后不得其所。终又放弃。

叹息,在房里踱步,又凝视她的脸。

“我爱你,你爱我吗”有一晚他扳转她伏着的脸,轻轻地说。无限悲切。

有一瞬间,几乎要落泪。却佯作熟睡。等待他俯身过来,强硬地说要。

然而他却轻轻掩门而去。“嘀”,书房的电掣轻响。灯光流泄,从门缝里透过。

后来,他不再与她同时入睡。夜深仍在上网。说是加班。

临天亮,才进房倒下,精疲力竭倒下。

其实她也无法入睡,不知在期待又在拒绝什么。

其实宁可他强犦。露出兽性。血性。阳刚。

承受那种被征服后的疲软。承受那种交出去的轻松。只愿做柔弱女子,转身背过风雨,在你怀里,蜷缩。

只是他底气不足。心里有愧意,不敢强求。越如此,她的心越是冰凉。越下意识抗拒。

何况,真的累。又有病。

第五章 性事荼蘼4

也许是失望了。

那年她教毕业班。在这个学校首次教毕业班。身为重点学校连年失利,家长社会的目光充满怀疑,又有许多有钱势的家长将孩子纷纷转到贵族学校去。学校气氛凝重,仿佛生死存亡。担任级长的她只能以身作则,每日旋紧发条,将生命付与三尺讲台。

题海,考海,卷海。作业,无穷尽。每日一考,又留学生至日暮。师生、家校关系亦因种种利害而渐趋紧张。生性耿直,做事雷厉风行,看不得别人放弃与堕落。强求着,逼迫着。最终把自己逼到角落里,无路可退。

夜里,趴在灯下改试卷,排名次。一次次欲倒下。

终是病了。脸色蜡黄,手脚发抖。一趟趟,赶去广州看病。在他姐姐的关切下找最好的专家,吃昂贵的药。一大把。

只觉无助。常流着泪。“什么时候,才可一撒手放下不管”凄楚地问他。

离他开创公司之始,三年过去了。没有进帐的日子便全凭她那微薄的工资支撑着。所以对学校那份工作如此在乎,不能潇洒半分。

他只避着她的眼睛。不言语。

常常不去公司。又开着电脑,看电影。生活亦显出颓废来。换下的衣服四处可见。窗台上,床沿,沙发上。一堆的臭袜子挤在书桌底下。那个清朗干净的男子竟是无处可觅。

孩子小,一见她总要粘上来,期盼他担待一些,可也只有失望。

不敢叫他放弃。也许,成功,就在下一个转角。知道每个成功故事背后的千百个磨难。知道每个圆满背后的千疮百孔。然而,他只是一筹莫展。

他只想不断需索躲到性事里沉溺、释放内心的彷徨。而她只想要个坚定的臂膀,掬己入怀,好好地歇一歇,什么也不做。

回首,没有对错。不知上天如何安排。

美丽的河畔。波光潋滟。天黑下来,只有一弯下弦月。水波仍在起伏,但只有极微弱的光。很有一种凭海临风波澜壮阔的意境。此刻他就在身旁。

都不作声。女儿在巨石砌的河堤上跳跃,她挽着他的手。

不是不爱,不是不愿陪你走,只是也是柔弱的女子。她知道他知道。

不是不爱,不是不愿许你幸福,只是看不清前路。他知道她明白。

那么,重头开始。我们可以迈过一切苦难。

想着,因着这一刻的体谅,总可以过上一段日子吧。

如此般过了几天,几近幸福。平淡的幸福。他也带她们去他与那个女孩子约会过的地方。

有情的时候,他周遭总是良辰美景。果然,那些地方,她也是喜欢的。

两颗受伤的心,不能互舔伤口,至少相对汩汩。

那个傍晚去了一个公园,有山。

山上有个平台,四周有花树,浓香扑鼻。可看到远处有灯火的人家。近处平湖。

电话忽然就响了。一个无关重要的人。只是那首飘雪。在夜的山上无比幽怨。

他停住了脚,在树下,泪水一下滚落下来。不是新潮的人。与那个女孩子在山上跳舞,手机里放的竟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那可是八十年代后的女子啊。

“原来是那么呵深爱你,此际伴着你回忆的心痛。”

深爱与否是作不准的,但怎堪接受失去。那么鲜热亮烈的爱情。心痛是必然。

她无意识地随乐轻哼。

“冷风吹我醒,原来共你是场梦”似乎忍了很久很久,泪水也悄悄滑落。

只是这梦,一梦七年。

爱更像是一种惩罚。用来惩罚我们无法救赎的人生。片刻的欢愉后是无尽的折磨。痛到忘了初衷。爱原只是希望人生更美。

可只有绝望,只有孤独。

像每次离开一样,他总是半夜就走了。清晨推开房门,清冷洁净,他的拖鞋横在厅里,硕大无朋。想着他半夜蹑足而行,心里却是汹涌的。走了两天了。直到第二天,才放下心。那个女孩子至少还是接纳了他。

第五章 性事荼蘼5

不忍想他在异地街头,流泪。

爱是无罪的。有罪的是有着无穷欲望的我们。

终于放假了。

一放假就去了旅游,短程的。漂流。还有六祖的故居。

“何处惹尘埃”的六祖。慧能。那个只有本名无需法号的男子。

想必他不曾尝试过爱情的味道吧。所以他强大,给无数人慰藉。

经历过爱情的人注定脆弱孤独。

德庆。漂流。坐在橡皮艇上,四周是清冽冰冷的山水。酷热的天气,却一下打起寒颤来。莫明地兴奋。从高高的山崖上骤然跌下。虚空,无着落。瀑布般的急流哗然覆盖,劈头盖脸。瞬间的淹没,遂又露出水面来。尖叫,格格地笑。无力可使,却竭尽全力。

像是一个人的恋爱。

波峰谷底。恐惧与痛快。虚脱。又死里逃生。

无人替代。

又像是zuo爱。从水里抽身而出的刹那,沉重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她。低头看去,却是无牵绊的。那些胶着分明是幻觉。退却后仍是空无一物的孓然。空洞。

“通往女人的灵魂的通道是荫道。”色戒里爱玲引用的话多年后还轩然大波。

而她关了那扇门。从此,两相遥望,不再拈花微笑,心心相印。

晚上在云浮投宿。那个曾盛产云石的地方。八十年代,所有的石山均挖平,再无云石。然而十多年过去,仍遍地是石材批发厂。只是石料都是从内蒙黑龙江仍至欧洲非洲运过来的加工的了。

有些选择。积重难返。即使初衷不再。

方式习惯走向决定了一切。

酒店的房间宽大,垂着白的窗帷。落地窗前是两张围椅。她睡不着,窝在椅上,对着冷气口,让体温接近冷血动物,蛇或是鱼。寂寞像水一样弥漫,无声游动。

白的床单,不经人气的皱褶。情愿一直在路上。蛇或者鱼独自滑动,在幽暗冰冷的深去。不必相偎,寻找温暖。不必闭眼,躲避光芒。

六祖镇生活清静,是平凡平庸的地方。简陋的水泥楼房夹杂着旧的青砖房。没头没脑的一段水泥路,一边是没有刻意规划做旧做古的民房,一边是荒草丛生的田地。导游绘声绘色说着慧能降生玄乎其玄的故事,山上和尚如何赐名,如何得高人择家坟,慧能母亲如何会错意选了“享万世香灯”,于是有了六祖的鼎盛。六祖成名是在韶关南华寺,讲法3o年,出生与圆寂便是在新兴的六祖镇。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六祖镇有大法而不饰。

来时不知有这一个景点,她是无意闯入这份清静的旅者。

沿着寺院顺山势而上,两边是莽莽的草,高大的树木,丛林人迹罕至。中间深涧,六祖慧能圆寂的那个山涧。亦名藏佛坑。山水顺谷而流,成瀑成潭,水声嘀嗒。那个“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是心动。”的智慧男人。便坐在这涧中岩石上。终结。

有些人活着是一种使命。没有寻常个体的悲欢离合。

来与去,自顾自。一抬脚,天国在望。

无欲则刚。立地成佛。

旅游回来,便是长长的假期。

他依然在家里住,她与他从容地等待分离。等待把俗世的手续一一了结。

买了新电脑。以前一直用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后来就坏了。想着他就要离开了,以后不能再用他的电脑了。便让他去买,it人士,自是手到擒来,组装的配件,宽大的液晶显示屏。比起原先小巧玲珑的笔记本,自有一番雍容大度。

傍晚,他坐在书房的木地板上,拼砌散落一地的配件,旋紧亮晶晶的螺丝。他兴致勃勃地干活时候,嘴唇微翘,那神情像极女儿砌积木时的喜悦,专注。她蹲在一旁看他,又听话地递工具,头凑在一起,忍不住,轻吻他。他却不觉。

记起没开公司时他说过的一个愿望,其实他最大的兴趣是做航模,他的动手能力极强。做菜也是一流的,无师自通。可惜他的工作与此无关,当然玩电脑也是有意思的。

第五章 性事荼蘼6

忽然想起李后主,还有宋徽宗,都是入错行的家伙。舞文弄墨,挥洒丹青,才是真性情。他亦浪费了,他不擅长当职业的丈夫。在婚姻这个课堂里,他只是个差生。当然她原也不是个好妻子,因此,一直互相会心着。包容着。没有很复杂的家庭圈子,所以一直无拘无束,并自以为天造地设。

第二天早早吃了饭,一家人洗澡,给孩子换上白底紫花腰间有一圈子丝质花结的裙子。

打算到公园里照相,

公园就在楼盘边上,一年多了,每次匆匆路过,看看绿树,听听流水,也就走开了。

忙完一切走进那片绿茵时,天一下子暗了下来。尖的古塔,深蓝的天,大半个月亮,一颗孤寂的星,很好的景致。他把女儿往她怀里一塞,凝神拍了下来。

极聪明的人,摄影也是不错的,落在她这种不思技术不耐烦琐的人眼里,总有些仰慕。

小桥流水,芦苇船坞,都是作作样子的簇新的点缀。不敢有太多的奢想,隐逸的梦便付与了通俗的大众式的情思。极凉的风,公园虽说就在路旁,车水马龙,对面的大商城霓虹闪烁。然而大胆地在平地上筑起一弯土墙,不是中国式的随意俯仰,而是工整的梯形,面上植着草,便以为隔开了咫尺外的尘嚣。

许多人都坐在顶上,不说话,夜色中像一尊尊塑像。

想起倾城之恋里的那堵墙。

“假如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地毁掉了,什么都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

他自会离去,而土墙上的小黄花照样会日日开。摇曳。

回来便围在电脑前看照片。很憔悴的女人,她有几分愕然。这几年,她曾盛放,最美的时候却从没想着要照相。今天,是她莫明的坚持。只是没想到,她窥到了岁月的痕迹。看她讶然,他淡淡一瞥,他已是忘记七年前的那个女孩吧,尖削的脸,目光炯炯。

那时他唤她的名字,单一个字,带点儿化音,极缱绻。

便睡了。决定离婚后他们反而睡在一张床上。女儿隔在中间。他的长腿不时伸过来。

深夜。

电话铃响。他的手机,急促的和弦,像是床上焦灼的呼吸。

“喂”,慵懒的。

那个女孩的声音清晰地在午夜里响起。

没有什么事,热恋男女,极无聊的话也是说之不尽的。

她翻了个身,继续入梦。

她的心经常与她捉迷藏,她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痛什么时候会伤又什么时候学会遗忘。猜不透它的想法时,她只茫然地行走着。没有目的,没有出口。

白天他在家里办公。休息时饶有兴致地看卫星拍摄的地球。仔细搜索,是可以连住的那幢楼都找到的。他津津有味,像找到新玩具的孩子。

“这是深圳的中心公园,我们以前住的田面新村就在这里,瞧,就是这幢。”

“哎,这是广州,天河,过去我们住过的棠下一带。这一大片房子就是好又多,记得吧。”

最终鼠标游移,落在那个女孩的城市,准确地落在那个楼盘那座楼上。

扩大,旋转,就像是飞机缓缓逼近地面。

卫星图,惊人的真实。她随着国道顺着江岸看到了女孩的家。

看到了他与她的故事的真实的场景,依稀可辨的阳台,泳池,不远处的江景。

那许多个午夜疾驰的归宿。

与那个女孩zuo爱自是另一番风景吧。他终是找到了另一条通向灵魂的路。心灵获得安息。

“我工作的时候她常会来搔扰我,直到我注意她为止。”

“她会让我觉得被需要,深深的需要。”

“zuo爱的时候又投入,竭尽全力。让人飞得很高很远”

他告诉她。女孩的好。

第五章 性事荼蘼7

“哦。”明白。

她是想起2oo1年时的夜来香了。馥郁,盛放。

却不必再提。

第六章 上环纪事1

因为算错了日子,上环的计划拖延了一个月。他的户口还没迁来,所以他们的离婚计划也跟着拖延了。大概要到八月才能实施吧。

他与她因为等待离别而住在一起。

他每天做着可口的菜饭,她每天把地拖得一尘不染。

凡间的夫妻,莫过如此。

相敬如宾。

你曾来过,我们执手相看。你要离开,我们把离别的酒举案齐眉。

悠长的假期。

她可以无所事事地站在书柜前,把那些装饰的小玩意,摆弄来摆弄去。又光着脚在地板上走。对街的楼下有个音像店,不时飘来许多时髦的歌曲。便在宽大的客厅里独自跳舞。想起早上起床时女儿认真地说“今天,学校我有表演哦,妈妈。”

吻着怀中娇嫩的小鸡蛋花,寂寞却悄悄地开在心里。一瓣瓣,舒张,那柔软的如羽翼般轻轻的碰触,每一次都让心房颤动起来。

女儿喜欢舞蹈,像她一样。她小时候常跟奶奶去看粤剧,回来后就在家里骑楼下的铺面里表演。楼下是布匹行,地上铺着红阶砖。她披着妈妈床上缤纷的被单,有板有眼地走碎步。 街对面是车缝社,十几台缝纫机在鸣叫着,线梭子摇头晃脑地旋转着。头上的缎带常常是车缝社不要的碎布,用扣边机滚了边,五颜六色地扎了一头。

读书的时候最盼望节日,小学到中学,各种舞台演绎了年少时最飞扬的梦。那时候的学校没有现在的气派,大大的礼堂,层层叠叠的幕布。通常只是一个简陋的水泥台子,表演的时候台子上拉上红幕布,学校里的美术老师龙飞凤舞地写上几个大字,加上一个别致的会标,就是舞台。中学时那个舞台就在草地边,两棵年老的柳树各驻一旁。有一次在上边独舞葬花吟,垂柳依依,两个男同学在二楼用大葵扇把各色的纸屑扇下来。花魂漫天飘散。

前几天,女儿一回家就在客厅里跳舞,跟以往即兴的不同,每完成一个动作便要思索片刻。才三岁的孩子,那认真让人莞尔。后来才知道她是在排练学校的节目,竟是有责任感了。孩子就是这样一天天成长的,成为一个社会的人,遵从社会的各种要求吧。

竟然就长大了,可是她知道,社会的舞台太残酷,没有垂柳,没有花魂。

在旋舞中,她似乎看到年少的光阴,一幅幅青涩而发亮的青春。

在大块的闲暇里,她试图了解自己心灵的柔软之处,顺着它,依着它。企望当一切过去的时候,伤痛会在最短时间内结痂,因为自己没有遗憾。企望回首时,每一个姿态都是完美的,而那个人,已事过境迁,消失在光阴的流里,渐渐想不起他的模样。

虽然那一段经历不自觉地丰厚了人生。

旋舞。时光渐流。便七月中旬了。

接到了通知。参加毕业典礼。

她是尊重现世的,所以当周围的人都考了本科,她也照例读了。

一晃眼,三年过去了。终于可以参加中大的毕业典礼。

对于广义的读书,她是认真的,任着自己的喜好,对于狭义的读书,她又是随意的,糊涂得常被他姐姐斥责。姐是中大的硕士研究生,对于做学问极为严谨,不像她,大专与本科都是稀里糊涂地混过来的。姐常说中大的毕业证要是给了她,那是想起都要痛心的。

“姐”喜欢诞着脸叫她,其实姐亦不过比她大一点点。

七年后,他的姐变成了她的姐。

有一次,姐说,“我怎么觉得我多了个妹,而弟成了妹夫。”

她听了得意地笑了。喜欢被宠爱被宽容的感觉,知道自己毛病多,但赖皮着,窃喜着。

有一段时间每到周末她就在广州过,和姐挤一张床,聊天通宵达旦。但这些,都要过去了吧。

他的姐始终是他的姐。

第六章 上环纪事2

赶到中大时,下着大雨。在南门停的车,她很少在南门进,因为姐家在西门。知道典礼在梁球琚堂进行,又找到了座位,她便牵着女儿的手冒雨去姐家。路过永芳堂前的草坪。

去年的中秋节是在这里度过的。

晕黄的月,月下是一圈圈的人,星星点点的彩灯。

一草一木,曾见证,那些相濡以沫的岁月。

可最终,还是要相忘于江湖。

他妈妈也过来了,她放下女儿,再回去参加典礼,刚好赶上奏校歌。第一次听,如同中国所有的主流歌曲一样,宏大正气,积极向上。有着一种纯真的情怀。以前很霸道地想,这是她的中大,他的中大,他们的中大。

中大无语,任她心潮起伏。

下午去医院看病,极熟悉的路线。东山口,电信大楼,往前走,有一间大拇指粥店。再前边,就是中大第一附属医院。因为身体一直不适,所以没有按社区的要求上环。

这条路一走就是两年。路边有个旺铺招租,有个玉石店,有个花店。

撑着阳伞的她忽然落泪。

不舍得的,有时不是那个人,不是那种生活方式。有时,只是一种气味,,只是一种莫明的对尘世的依恋。

没有留宿,赶最后一班车。他妈妈急急忙忙下面,担心孩子饿。很香,盛在碗里,保鲜袋层层裹着。拿着行李袋,拉着孩子,还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婆婆的面。都知道麻烦,可都不说,只是珍惜着。直到上了车,暮色渐浓。

打开袋子,香气弥漫,“来,宝宝,咱们吃面。”

两个蛋,还有西红柿,青菜还是翠绿的。

家,清冷冷的,他在女孩那儿。她哄女儿睡了,坐在桌前,准备第二天家教用的资料。

即将放假时,几个家长磨着让她辅导孩子。终是同意了。有时候,钱也是温暖的。

在灯下整理资料的时候,无意翻到为他办户口的种种的证明表格。字是他填的。他俩的字倒很像,只是他的多一份刚劲有力。怔怔地看,知道书柜里锁着一叠信。结婚前他写的情信,有段时间是每天一封。后来又在电脑上发伊妹儿。电脑上的那些在一次重装系统时遗失了。只有那叠发黄的纸,还确凿地证明着。一切曾经发生。不是梦。

他仍是在两个地方来来去去着。没有直面最后的离别。

都说上环不痛,一会儿的功夫。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但还是让他陪去了。直到进入手术室,远远看到那个冰冷的铁架子,才发怵了。

人流的时候,曾躺过,怀孕时的常规检查,也躺过。医院是什么地方,一个让你彻底忘记尊严的地方。

与生命、疼痛相比,那些矜持在消毒水味中弥散、消薄。

回望,他站在门口,边上是她换下的高跟鞋。细细的带子,尖尖的跟,伶伶仃仃的,怯怯的,欲步又止的犹豫。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依然靠着他的肩。然而一定神,他身边是空的。没有她。护士一拉,她就进了内间,再见不着他。

心里只是隐隐有些紧张,深呼吸后告诉自己要放松,做一个知性的妇女,配合好医护人员工作。天花板是面无表情的白。小推车移近,耳边传来金属轻触的响声。

“你选择哪一种环”记起先前在诊室里,那个医生漠然地问。

眼前是形状各异的节育环,戒指般的圆,v字形,甚至鱼骨形的,又有拖着长长的尾,说是方便取出。倒像是项链的坠子。只是垂在躯体的幽深处。使身体本能产生排斥,让受精卵不能着床,抑郁死去。无数男女相遇相拥,最终爱情泯灭,也是因为找不到孕育的土壤,所以无法扎根从而萎靡吧。

“嗯,不知道。”她茫然,“哪一种好呢”

“这种吧,价钱会贵些,但以后取会方便些。”

第六章 上环纪事3

却是要打开宫口放进去。钳子或是什么别的工具尖利地探寻着那个入口。没想到还是惨叫了,泪水纵横交错,她想她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那个还算温柔的姑娘告诉她,你是剖腹产,宫颈一直没有打开过,所以

“我不上环了,让我下去,我不上了,让我下去。”她痛得撕心裂肺。

一番折腾未果,最后她们给她打了麻药,眼前渐渐发白,当身体变得沉重而麻木的时候,意识的羽翼却飞了起来,模糊了。末了,她们把她抬到外间的休息室去,泪水再次纷纷扬扬。

小小的铁床。白床单,有红格子的被,对着一大壁窗。墨绿色的玻璃,深绿色的树影。像是在海底。幽静,清凉。

他进来的时候是怯怯的,用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忧郁而内疚地看着她。

她想起他们以前每次逛街,他总是紧握着她的手,那时候他们没有钱,住在棠下好又多旁的出租屋里,夏天,极酷热,便在好又多超市里的清凉中打发时间,一圈又一圈,很凉快,他们满足地笑着,想象挣了钱要买许多东西。

回去前总会在肯德基里买上一个两块钱的甜筒,两个人便甜得似乎拥有了整个世界。

为了和他在一起,她辞去了那份即将要升职的工作南下广州,她赖皮地对姐说,我不管,你给我想办法,就算在中大里扫地,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这句话一度在他家传为笑柄。

每当他们的欲望高涨的时候,他姐姐就会拿出这份最初的情怀来提醒他们。

“人生若只如初见。”然而这人世,又有什么是可以定格的呢

“当时只道是寻常”幸福时,最是不自知啊。

所有的回忆与怀缅都是搁在爱情的墓地里的那束鲜花,美丽,寂静,在最后的日子里回光返照。

然后,凋零。

他挽着她一步步走出医院,已是夕阳西下。地上的影子拖得长长。

“接宝宝去吧。”“嗯”。

“晚上想吃点什么呢”“要喝汤。”

一对踟蹰的身影渐渐远去,恍惚中,似乎彼此已发如雪,鬓若霜。一眨眼,就已百年。

他曾如此温柔,挽她的手。无论是七年还是一刹那或是一辈子,其实都没有太大区别。何必,挣扎在时间的长短。

她告诉自己。

牵手的时候又想起一个女子曾苦恼地问她,“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可以携手到老”

无法回答。

只是知道当女人想着要与一个男人携手到老的时候,危险就已经潜伏在那里了。当女人对一个男人说“我爱你”的时候,往往就是他转身离去的时候。知道,然而还要去寄望,还会勇敢地说,也许是因为女人需要这份心碎的认知。明知是万劫不复,仍纵身一跃。这才是她们想象的爱情。

而她,则在慢慢学习不争取那些注定要消失的东西。

拿着上环的证明,第二天催他去办户口的事。他懒洋洋的,说是隔天再去,而且忽然又下起雨。

两个人便呆在电脑前看土豆网上的韩剧ygir1,格格地笑。共坐一张椅,怕她摔下,他的大手牢牢地圈着她的腰。

总是爱情童话,极帅极有钱的男子,极美极天真的女人,极烂的情节,极活泼的音乐,却看得不舍挪开。永远的白马王子,永远的灰姑娘,永远的幸福。

因为尘世里没有,所以人们一边不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