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丫如此多情第3部分阅读(1/1)

转眼又到周末,苏铮带着秦朝去小区旁边的花园玩耍。秦朝是孩子王,只要他去了,所有的孩子都聚拢起来玩一个游戏。大人只管看戏,轻松许多。看到秦朝,很多家长都高兴起来。

“苏铮”秦斌又来了,自从上个周末见面之后,他似乎一下子跟自己熟络起来。

但是只有苏铮自己知道,这个声音让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她可以不计较所谓的仇恨,但毕竟朋友是做不来的。

“苏铮,我来看看秦朝。”秦斌走到与她比肩的地方。一股淡淡的柠檬味儿传过来,苏铮想起上周自己纵容他动自己的头发。虽然本意是气气赵丹,但是心里说没半点波澜也是假的。她还爱他的时候,就被背叛了,以至于连不爱的喘息都没有,竟不得不去恨。而现在她强迫自己不去恨的时候,他又跑过来腻腻歪歪

苏铮有些挣扎,在她的爱与恨之间,没有不爱的无所谓。

“哦,他在那边玩儿。”苏铮没看他,只是用下巴点了点秦朝的位置。

“听说你换所了”秦斌没有强求,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苏铮觉得他应该跑过去,抱着秦朝原地打圈,哪怕像旁边那只自己咬自己尾巴的金毛,都跟她没关系。唯独不应该站在这里和自己聊天

“是,换了。”苏铮恨自己不争气,干嘛还理他

“你们所挺有名的。”秦斌摸了摸鼻子,嗓音有些粗嘎,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听我一个客户说,出了大案了。你还好吧”

那个客户姓米,还委托这个所做了不少业务。

“还好,我刚去,没我什么事。他们都走了。”苏铮终于扭头,竭力做出不在乎的样子:“你感冒了”

秦斌笑了笑,苏铮发现他也有眼角纹了,虽然这让他更有魅力,但是老了,总不容置疑。

“没事,谢谢关心。”秦斌的口气带着试探。

苏铮扭头不理他:“甲流呢,别传染给儿子。”

秦斌立刻摸住鼻子,讪讪的收回笑容,去看玩儿的天翻地覆的秦朝。

良久,才说:“我儿子,就是帅”

秦斌果然自觉,秦朝快歇了的时候,他就告辞先走。苏铮初时有些恨他,等带着儿子回到家里,才想起秦斌满是血丝的眼睛。这是他每次发烧时必有的征兆,难道真的病的很重

一整天,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午睡醒来的秦朝哭着对她说:“妈妈,爸爸没来看我。”

小孩子没心思,但是还记得每次父亲来看的时间。苏铮心里有些酸,就算他有千般错,毕竟是自己儿子的父亲。心底里,她似乎能理解秦朝从来没说明的,对父亲的渴望。

苏铮想了想,拿起家里的座机拨通了秦斌的电话。那边的声音沉闷疲惫,似乎病的不轻。

“爸爸”秦朝跳起来,“我要跟爸爸说话”

电话那端,秦斌听到儿子的欢呼,大笑起来:“儿子,来,让老爸听听你的嗓门”

苏铮把电话交给秦朝。小手嫩嫩的,尚且握不住听筒,两只手抱在耳边,好像维尼小熊憨态可掬。苏铮悄悄地拉开些儿子被听筒压瘪的耳朵,手刚离开,秦朝又使劲的把话筒压在耳朵上,好像听不清似的。可是,即使坐在儿子身边,苏铮也能听清秦斌的话。

儿子,不是听不清

秦朝两脚不停的踹,如果不是双手要握着听筒,恐怕手也要乱挥了。苏铮离开了一会儿,刚回来,就看见秦朝猛地捂住嘴巴,一副说了不该说的样子。

苏铮看了看时间,拿过话筒对秦斌说:“差不多了,电话讲太多对小孩子也不好。”

秦斌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舍:“那,我还没讲完故事”

“下次吧。”苏铮觉得心里揪揪的,以前秦斌很喜欢给秦朝讲故事,这份耐心不是每个父亲都有的。

“嗯,好。”秦斌说着,依然不挂。

苏铮忍了忍,没忍住:“你那个谁呢怎么病成这样也不去看看”

小三吧苏铮不屑记住她的名字。

“我们分手了。”秦朝讷讷的说,“我一年前就搬出来了。”

算算日子,正是她要结婚,他去大闹之前。难道,这就是他的破镜重圆苏铮心里冷笑,大哥,人都是有自尊的。“下堂妻”的自尊更不容侵犯

“你还在公司”苏铮觉得自己的话里多了些幸灾乐祸。

“嗯,办公室有个套间,前两天暖气停了,可能有点感冒。”说着,秦斌大声的打了个喷嚏。

苏铮心说,别装了,秦朝比你更能装得个不疼不痒的小病,能打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只为橱柜顶上那罐他永远够不着的糖。父子俩一个德行

“行,那你好好养着吧”苏铮挂了电话,小小的为这个高姿态骄傲了一把。

“妈妈。”秦朝趴在她的膝盖上,一反常态的没有跑去玩儿,“爸爸病了。”他晃着小脑袋,“病的很重。”

“谁告你的”苏铮咬牙,秦斌你个不是东西的,有这么引诱儿子的嘛

“我猜的。”秦朝干脆趴在苏铮两腿之间,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向上翻,大概这也是一种游戏。但是他不知道,再翻下去就成了白眼儿了,“爸爸要是病的不重,一定会来看我的。姥爷说,爸爸这个时候会来看我。”

苏铮心里一软,捂住儿子不断上翻的眼皮,托起下巴,“不许翻了,不好看。”

孩子真是上辈子欠秦斌的

苏铮对秦朝说:“一会儿送你去姥姥家玩儿,乖乖听话。妈妈去看看你爹。儿子乖,不能去,去了会被传染的。”

秦朝很乖的点了点头,伶俐的模样让苏铮一阵心疼。以前的儿子是混世魔王糊涂大王,离婚后隔了好久突然发现,儿子长大了。会去猜着大人的心思,会去揣摩什么话该不该说,会想着妈妈喜不喜欢,会惦记着爸爸什么时候来,甚至还会琢磨,如何表达对爸爸的喜欢才能不惹怒妈妈

苏铮心里有些内疚,一转念,便又硬了起来:都是秦斌那个王八蛋,做出不是人干的事儿好意思在这里跟儿子叫屈想到这里,苏铮对病痛中的秦斌又多了无限的怨恨。几乎是杀到他门口的

秦斌缩在被窝里,看着眼前忙来忙去的不速之客,心里多少有些无奈。他又看了看电话,想起儿子的声音,把被子拢紧一些。他一向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只怕苏铮。但是自从赵丹出现以后,他的生活里似乎只要是母的都能压人一头。

“这么热,去医院吧”赵丹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的手,让秦斌有点神飞。嗯,还是不要想的好。

“不用,喝白开水就好了。”秦斌坚持感冒不吃药发烧不打针的原则,对任何劝说都不动心。

赵丹有些着急,她只有二十三岁,风华正茂,能委身照顾人已经不容易,更不可能有经历去体验一个固执中年老男人的心思其实秦斌才三十出头,也算不上太老:“不去,不去,不去就死啦”她插着腰,猛地变脸,点着秦斌的鼻子,差点破口大骂,“好心被你当做驴肝肺,你要是死了,除了我谁都不稀罕。你还在这里气我,气死我你就安心去找苏铮那个老女人了”说着,赵丹哭了起来。

秦斌悄悄的拉起被子,盖住一半的脑袋尤其是耳朵,不知道怎么就扯上苏铮了。每次他们吵架,赵丹总是最后要说到苏铮,说到秦朝,说到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不管吵架的原因是因为买酱油还是俯卧撑,反正万源归宗,都是这几招。

他心里明白,赵丹急着嫁给自己;但是,他心里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急着娶赵丹呢

其实,如果没有苏铮,没有秦朝,不涉及钱财的时候,赵丹还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温顺可爱,和苏铮截然不同。秦斌一度也曾动心和赵丹这样过下去,但总在最后一秒泄气。

原因不详。

“是啊,死了才好呢”门口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

秦斌立刻出了一身汗,脑子跟着清明起来。

苏铮来了,秦斌立刻半支起身子,笑着说:“啊呀,你来啦”

“噗通”,整个人便被摁进被子里。劈头盖脸被一堆棉花捂住,脚丫子凉嗖嗖的享受着冷风,就听赵丹大惊小怪的说:“你怎么爬起来了,冻着死么办快,盖好”

秦斌脸上热烘烘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也许是热的。他更愿意选择最后一个答案。

挣扎着露出一颗头,自己都不知道脸上挂着多么尴尬而谄媚的笑容:“苏铮,你怎么来了”

“儿子让我来的。”

苏铮和秦斌说话,好像赵丹是个透明人。走到床尾,替秦斌掩好脚上的被子:“脚心着凉,会加重的。你们父子都一样”

这话,说给两人听,不同的人不同的反应。秦斌想起夫妻多年,一朝破裂,百感交集;赵丹听着更像是战斗宣言,摆明她是个外人。

第三式2

“你来干嘛”赵丹端着手里的水,警戒的看着苏铮。她是来和好的,但是这里面不该包括苏铮。

苏铮本来不想理她,但这趾高气扬的模样气坏了她。女人在这个时候,就算男人是堆狗屎,也要较出个高低。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你来干嘛”

这叫敌不动我不动,人家问什么你就答什么,首先就落了下风。

赵丹修为不够,觉得自己理直,遂气壮言道:“看我男朋友。”

这里本没有秦斌说话的份,他也聪明的缩成了一团,免做炮灰。但听见赵丹的话,在苏铮面前,突然觉得自己渺小到尘埃里去了。抬眼悄悄看苏铮,果然对上一双喷火的杏眼,心虚的装睡。

“哦,那你看吧。我来看看我儿子的爹死没死,顺便看看那个死巴着我老公位子的男人能不能顺天应时的把位子让出来。”

上周的事情教训了赵丹,她对秦斌的争取并不稳固,甚至她可能过于夸大自己对秦斌的影响了。听说秦斌生病,她赶快跑过来,想借着这个时候跟秦斌和好。既然如此,苏铮欺负她正中下怀,男人总是放不下对弱女子的怜悯。

秦斌以为赵丹要闹,想不到她只是窘迫的站在那里,一双与苏铮相似的大眼睛水汪汪充满哀怨的看着自己,心又有些不忍。

男人,只要是夹在女人中间,不管是婆婆和媳妇,还是媳妇和情人,甚至女儿和老婆,总是最尴尬最没地位的一个。

秦斌已经三十六了,有相当的自知之明,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绝非怜香惜玉的时刻。实际上,他难受的想死的心都有,那点不忍很快就转成对自己的怜悯真是太难受了

苏铮小胜赵丹,可看她即使转移战斗对象,博取秦斌的同情,又忍不住怒火冲天。不管愿不愿意,男人永远是女人战斗的战利品,裁判,和终结者。

所以,这一局只能算是平手。

苏铮忍着火气绕到床头,摸了摸秦斌的额头,皱眉:“你真是要死么死给谁看没人心疼”

“哼,你这样的人才不会心疼老公”赵丹不屑的甩了甩头发,一根发丝掉进水碗里。

苏铮指了指:“你让他喝你的头发吗”

秦斌也看到,赵丹的头发很长,一半耷拉在碗的外面,衬着她的白毛衣,格外明显。赵丹脸上一窘,跑进卫生巾倒掉,换了一个马克杯,接了些热水,出来。

刚进卧室,便呆住了。

秦斌顺从的站在地上,身上裹了一圈又一圈厚厚的棉衣大衣。脚上的鞋袜已经穿好,正在脑袋上缠厚围巾。隐约从厚围巾里传出小小声的抗议:“我不去,我说过我不去”

“你要干嘛”赵丹问忙活不停的苏铮。

苏铮也不看她,“不用水了,我送他去医院。”

“可他说他不去”赵丹强调,一脸的不置信。

苏铮看了她一眼,好像她是个白痴:“男人的话你也信切”

“秦斌”赵丹突然发飙。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秦斌从围巾的缝隙间看见狂怒的赵丹,向下一瞥,看见正在脖子上打结的苏铮,决定沉默。反正自己从来都不去医院,这可没骗赵丹。以前也是这样,只是苏铮太强悍,根本不听他的。那么小的人儿,折腾来折腾去,就把五大三粗的他扛进医院了。

脑袋一阵阵的发晕,额头一层层的冒汗,秦斌想,这次苏铮是不是捂得太严实了好像有点缺氧啊

秦斌再次醒过来时,周围已经变成一片纯白色。外面隐隐传来争吵,仔细一听是苏铮的声音:“他不是甲流”

“这要等报告出来。”

“等报告出来,他在这鬼地方早就染上甲流了我一定要接他出去”

“不行,我们要进行观察,防止病例的扩散”

秦斌明白,自己是进了隔离病房了。周围还有四张病床,都躺着人,都吊着点滴瓶子。此起彼伏的咳嗽,和病中无意识的呻吟,听起来有些瘆人。他觉得全身发酸,大脑发木,当听到苏铮彪悍的吼声:“把你们院长叫来,我老公绝不是甲流”

秦斌放心的睡着了。

笑话,苏铮是天是神仙,她说自己不是,当然就不是了小小医院的院长算什么

苏铮打了好几个电话,终于悄悄的把秦斌从医院里搞出来。她向院长叔叔承诺,一定让这家伙远离人群。办公室不能去了,家里更不能去,想来想去,只有去自己住的地方。

唉,可怜的秦朝,你就让你快死的爹先参观一下娘的新居吧

秦斌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每一块肉都瓷瓷实实的结成大疙瘩,背在身上,咯的肉疼。苏铮背着秦斌,让他脚拖着地,连拉带拽的终于弄进电梯。已经是后半夜了,如果保安出来还得费番口舌,才能晃过去。

怕什么,来什么。保安同志刚换了岗,正在精神头上:“对不起,您是哪个楼层的”

“哦,我是18o1的租户。”

“这位是”

秦斌包裹的像木乃伊,半死不活的靠在苏铮身上,一股浓浓的药水味道从布缝里透出来。短暂的停顿让秦斌略略清醒了一下,正好听见保安问话,挣扎着想站起来,介绍一下自己。脚底发虚,被人拖住还掐了一下,不敢再动。

“我老公,打架了。”苏铮下巴高高扬起,一副“怎么样,再敢问老娘就发飚”的泼妇模样。

保安想了想,这里是高档社区,平常也见苏铮开着沃尔沃进进出出,她有老公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越是这种小区,越是这种开好车的漂亮女子,越是有这种“来历不明的老公”。

保安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哦,那我帮您吧”说着,伸手就要帮苏铮扶住秦斌。

苏铮一把拽过秦斌,敌视的对保安说:“谢了不用”

架着一根胳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连拖带拽弄进电梯。

进了电梯,秦斌舒了口气,“谢谢啊”

苏铮半死不活的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你死了呢”

秦斌心想,自己都这样了,她怎么还是没好话呢心里赌气,又不吭声了。

出了电梯,苏铮让秦斌趴在自己背上,手拽着他的胳膊,一步步的往自己门口拖。

一梯四户,两边各有一扇隔门。走进任何一家,都要推开门,拐个弯。说起来也就十几步的距离,背着将近二百斤的大男人,跟爬华山似的。

楼道里安安静静的,秦斌的意识飘飘忽忽,眼前忽明忽暗,只有耳边是不变的喘气声

听了好久,他才想起,这是苏铮。

一闪念,所有的怨气都没了。

他想起来,以前自己也听到过这样喘气声。或者是自己病了;或者是自己的公司临时搬运货物,人手不够了;或者是追着跑来跑去的秦朝,不管不顾的跑着他想起很多片段,被他忽略的生活的片段。每一页都有一个彪悍且粗糙的苏铮,每一页都有这粗重且绵长的喘气,每一页想起来似乎都有明亮的阳光,橘色的带着笑容

秦斌的眼有些湿润,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除了意识,连脑袋都不知道在哪里

“苏铮,对不起”秦斌很想说,但是他找不到自己的嘴。困倦似山压来,又睡着了。在苏铮小小且彪悍的肩上,放心的睡着了。

苏铮顿了顿,把秦斌顶在门边的墙上,用背顶着,擦了擦汗。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北方的冬天就是这点好,有暖气。再天寒地冻,回到家里,就是暖暖和和的。

一甩手,把钥匙扔到旁边的鞋柜上。苏铮又擦了擦头,悄悄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拽着秦斌进屋。

他们有将近二十年的感情,他们有一直幸福的家,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突然这一切崩溃了,不是装平静就可以真当没事儿人的

“苏铮,对不起”

她听见了。秦斌的嘴巴就在她的耳边,呼气也听得见。

“王八蛋,谁稀罕”苏铮骂骂咧咧的关上门,把秦斌小心的放进卧室的床上。一边忙活喂药,一边给家里打电话:“妈嗯,是我。没事,就是感冒。我让他先在我这儿秦朝就先放在你那儿吧万一传染了就不好了。”

放下电话,苏铮觉得老娘似乎极为高兴。她一定是觉得死灰复燃了

把秦斌安顿好,苏铮拖着懒骨头坐在床边,男人还是那个男人,但是家却不是那个家了。她打量着秦斌:鼻子,嘴巴,眼睛,睫毛坚毅有型的下巴分了两瓣

赵丹也知道吧

苏铮猛地想起这个问题,不由得恶心起来。收起在秦斌脸上游移的手指,其实她还想往下转转,这个男人始终都能吸引她。但是,一想起她知道的赵丹都知道,苏铮心里就像踩着大便一样恶心。

为什么大婆永远厌恶分享内裤,小三就那么喜欢吃别人屙的屎呢苏铮愤愤的看着秦斌,不怀好意的想。顺便她又反驳了一下老妈:如果我和秦斌复合,那不等于我吃了赵丹拉的屎太不卫生了

秦斌兀自睡的香甜,鼻端弥漫着他熟悉的味道。这味道配了他十几年,又消失了一年半,如今回来了。这病弱的身子,太需要这样的地方恢复了下意识的,嘴角挂起一丝笑意,秦斌舒服的哼哼着翻了个身。苏铮腹诽的惬意,看秦斌如此舒服的样子,好像被自己骂的狗血淋头尚点头哈腰一般,心里先舒服了一半。

第三式3

夜深了,冬天的风呼呼地刮着。双层落地玻璃阻挡着北地冬天的寒意。苏铮走过去拉上窗帘,扭开床头的台灯,再关掉顶灯,将一切收拾好了,想起放在床头柜里的离婚协议书。

米色的台灯纱罩笼出一片雾蒙蒙的黄晕,米色的壁纸显的颜色有些暗沉。白色的踢脚线已经有些斑驳,“离婚协议书”这几个黢黑的大字看起来格外醒目,有些触目惊心。

犹豫了一下,苏铮拿起墨盒。走到秦斌面前,从被窝里掏出他的手,热乎乎的,握成一个拳头。大概被冷风激了一下,秦斌不舒服的哼了哼,顺带着要向被窝里收。苏铮伸手握住,秦斌张开手摸了摸苏铮的指头,毫不犹豫的握住,一起拽进了被窝,顺便把被子收紧。他依然有些冷,发烧,还没退。

苏铮不提防,被他拽了一个趔趄。即使病中,男人的力气也不可小视。苏铮趴在床边,看着近在咫尺的秦斌,突然有些迷惑了。也许自己一直在做梦,那个赵丹根本就不存在,只是自己发了一场噩梦

秦斌呻吟了两声,干裂的嘴巴砸吧了两下。微微睁开眼,“小铮,我渴。”

十四岁,她爱上了他;二十四岁,她嫁给了他;二十五岁有了秦朝;三十二岁,他们分道扬镳一年半

可是,秦斌的毛病依然没改,睁开眼第一件事一定是叫她的名字:“小铮,我xxxxx”

苏铮端着温好的水,慢慢的喂着。秦斌喝了两口,没半句感激,就翻了个身继续睡。以前,苏铮不介意;以后苏铮没机会;而现在,她告诉自己,一切只是基于道义。

慢慢的收好墨盒和协议书,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不让他摁下手印。

也许,她希望找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选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带着一脸灿然的笑容,挽着新交的男友,对他说:嗨,一路保重,拜拜

第二天,周日。

也许是一夜好眠,秦斌睁开眼时觉得精力恢复很多。但是,眼前是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揉了揉眼,掐了掐腿,始信不是梦中。

米色的墙纸,凹凸的蔓草纹,白色的踢脚线和白色的天花板,脚下是胡桃木色木地板。这都是他陌生的,鼻端隐隐的香气,床头柜上淡绿色的桌布,硕大的绷着纱的台灯下,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秦斌笑了,他看见一只熟悉的手表胡乱的扔在灯下。这是苏铮租的房子吧电话里,秦朝悄悄告诉过他,还说妈妈要接他过去,让他趁妈妈不在的时候多来看看。

秦斌披上件衣服下床随意的走动。

这是两居室的房间,另外一件小屋子被摆成小孩儿的卧室,大概是为秦朝准备的。客厅宽敞,除去餐厅还分出一个角落做书房,略微显得有些局促。秦斌能想象苏铮皱着眉头办公,而秦朝吵着要看动画片的热闹场景。

这样的打量,让他有种偷窥的惬意。只是当他想起自己还是苏铮的丈夫,在城市的另一端,有一套比这大得多比这舒适的多的房子空空荡荡无人理会时,他难免有些失落。

这是苏铮自己租养的房子,那是自己供给家里的房子。

苏铮的决心,不言而喻。

一年半,他依然在徘徊,而苏铮似乎已经明确的不得了。

“你怎么起来了”苏铮从厨房里钻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小米粥。

“给我的”秦斌厚脸皮的指着小米粥讪笑。

苏铮没说话,直接端进卧室。秦斌跟在后面,颠颠的走进来,习惯性的钻进被窝,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找厕所呢嘛”

苏铮没理他,撑好了炕桌,让他就餐。自己转身出去。秦斌倒是能觉出些异样,但是他不太确定,苏铮的异样对他而言是好,还是坏

思忖间,看见床边的地上扔着一本书,可能是苏铮守夜的时候翻看的。有一页已经被摩挲的发毛卷边,秦斌好奇的捡起来。目迷耽美之爱恋无声,翻了翻,是个香港人马家辉写的。他对文学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语文课,这辈子都不会碰那些酸忽忽的东西。但是,苏铮看的,他好奇。

这一页,有几行字,不用指引,他就看到了,上面有眼泪,已经干了,吸得周围的纸张凹凸好似月球表面。

“至于中年岁月,可难熬哟,后顾依然隐隐记得少年浪漫的余香阵阵,香气扑鼻,意起心撩,你仍在暗暗渴求牵触一只仍能挑动你的荷尔蒙的手掌;前瞻则是担心一旦放开手上所有,谁敢保证下一站的风景更佳更俏,谁能保证不会落个晚景无靠凄凉,万一抓回来的不是昨日余香而是未来虚妄,惯习于计算的中年的你岂不大叹赔了夫人又折兵你,敢冒险”

你,敢冒险

秦斌猛地把书扔到一边,气咻咻的端起碗呼噜噜的喝起来,耳边犹自有声音在不停的问。书呆子正可恶,没事写那些酸文,问的人无地自容

这一写,反倒显得他秦斌是天字一号的恶人,对不起苏铮也对不起赵丹他原本以为至少自己是被苏铮逼的,是被赵丹诱惑的,在三个人里,他应该是最无辜最值得同情也最仗义的一肩担起所有“苦难”“尴尬”的人

所以,他可以理直气壮的阻止苏铮的新婚,可以理直气壮的享受赵丹的照顾;可以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喝老婆煮的粥

这个马家辉,一定是个女人写出来这些酸溜溜的东西,把责任往男人身上一推,就万事大吉啦

苏铮走进来,看见被扔到一旁的书,捡起来正要拿走。秦斌问:“这是谁写的”

“一个香港人。怎么了”苏铮有些奇怪,低头看看,有些皱卷,似乎没什么问题。

“我是问男的,还是女的”秦斌有种奇怪的心里,若是女人的无病呻吟,他可以接受这种推脱责任式的说法。

苏铮道:“男的,影评家。你喜欢”

她把书往前一递,秦斌像被蛇咬了一口,身子一侧,一脸的厌恶。哼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苏铮莫名不知所以,决定不理他,径自走出去。

秦斌安慰自己:写出这些酸文的男人都不是男人,跟那些二椅子的设计师一样,都是披着男人皮的女人,自己没必要理会。其实,自己是有苦衷的,天大的苦衷,日积月累,都不能说给别人听。算啦算啦,不想啦

苏铮翻了翻书,看过不知多少遍了。那段文字早已耳熟能详,仔细想想自己的婚姻岁月,似乎过于放纵了自己,在这危险的时刻,也许自己也曾经推了他一把

中年,她以为离自己很遥远;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中年不是时间,是心情。

门铃响了,开门一看,是赵丹。娇艳如花,苏铮突然没了那些怒气,心里空荡荡的,或许可以用苍凉来形容

“我来接我男朋友”赵丹依然气高。年轻人,以为有了爱情就有了名分,可是名分这东西,其实小小的爱情能撑得起来的。

苏铮有些恍惚,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吃亏的一个,可是今天,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然允许自己小小的反思一下,去偷窥那些被她在婚姻里忽视的东西。即使她拥有了名分,她可对得起

沉默的让开,赵丹愣了一下,却毫不犹豫的冲进卧室。

秦斌有些尴尬,身上穿着秋衣秋裤,看起来有些衣冠不整,在两个女人面前,他几乎摆不出威风。

“斌哥,我们回去吧。”赵丹泫然欲泣,手上却没闲,要帮他穿衣。

秦斌下意识的挡开,脑子里竟然想起了那句话:“你,敢冒险”

苏铮靠在门口,看着他们,好像站在遥远的星空,俯视着他们一般。漠然的眼神,透着只有一起渡过十年的人才能看明白的苍凉,塌下的双肩也只有相处二十年的人才能解读其中的寂寞。这样的苏铮,和以往大不相同。秦斌仿佛看见自己,远远的站在荒野的自己。他十六岁知道她的心,带着走了二十年,早已把她视为自己,抛弃她便是抛弃了二十年的自己。

“你,敢冒险”

“丹丹,你回去吧。”秦斌挡开赵丹的手,“我在这里挺好。还有”秦斌看了看苏铮,对赵丹说:“以前的事,我会对你有个交代。但是现在,我希望你不要介入我的家庭。”

最残忍的,莫过于这句话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轻飘飘的,好像错都在赵丹一人身上。

苏铮一愣,有些怜悯的看着她,倘若秦斌选择的是赵丹,是不是错都在自己一人身上

赵丹突然哭了出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苏铮看了眼秦斌,他手足无措的坐在床上。走过来收拾了碗筷说道:“别弄脏我的卧室。”说完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为什么,她竟然会突然悲凉

第四式1

“卦辞:九四:或跃在渊,无咎。象曰:或跃在渊,进无咎也。象征着处于进可取誉,退可免难的转折时期。爻辞以龙跃深渊为喻,龙跃入深潭,退可藏身于千仞之下,进可升腾于云天之外,进退有据,潜跃由心,喻指君子处境从容,故无灾难。”所谓盛极必衰,强弩虽劲,势不能穿鲁缟也。连连强势出击,虽然赢的干脆,却毫无欢喜之心,到有吐血悲摧之意。摸摸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么苏铮再强悍,也要一个“理”字。

把秦朝哄睡了,苏铮才有时间做些自己的事情。

写字台上有面小镜子,安娜苏的圆腰镜,除了看着太公主气之外,做工设计都是一流。苏铮记得自己买的时候,旁边有个睫毛长到眉骨的女孩子跟旁边的小朋友窃窃私语:“怎么大妈都来安娜苏了”

至少大妈掏钱的时候比你们这些吃爹娘吃情人的小姑娘来的爽利,那天苏铮挥舞着金卡,极嚣张的把柜台里的彩妆全包了。三个ba围着服侍她,那个落单的小姑娘在旁边嘀咕什么也听不清,估计没好话。

后来,这些东西都送了朋友,只剩下这面镜子,放在桌头。她的心情怕只有这面镜子才能懂了。黑色的镜身妖娆的长满细溜溜的蔓草,如蛇妖魅惑着,水晶般的镜面照出一张疲惫的脸,所有的妖娆就变成了笑话。尤其是放近了,可以看见一粒粒粉,一片片裂纹,一道道沟,更可怕的是眼里的光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淡没了。拿着这镜子,就好像看见自己的前半生,一直妖娆着旋转,突然反省了,便发现是场笑话。

都说人到中年,注定憔悴。可是看看这作息时间,不到凌晨不能睡觉,一早六点就要爬起来。虽说照顾家里人是自己心甘情愿,可是变老却没人乐意。女人啊,总在两害之间权衡,什么时候,也能像男人那样,来个两边都想要,两边都舍不得

苏铮对着镜子感慨,指腹轻轻的按压眼角,那里有一道深长的笑纹,平时没人注意,夜深人静时,显得格外狰狞。

苏铮从书架里随手拿出一本书,三毛的,随便翻翻,却看到三毛的那首诗:

“来时陌上初熏

有清风,万里卷潮来

推枕惘然不见

分携如昨

到处萍漂泊

浩然相对

今夕何年

谁道人生无再少

依旧梦魂中

新欢旧怨,人生底事往来如梭

禅心已失人间爱

又何曾梦觉

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觞

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

踏尽红尘何处是吾乡。”

短短的几句话,苏铮竟怅惘起来。不知道是那句“新欢旧爱,人生底事往来如梭”的如梦似幻,还是“分携如昨”的惆怅,亦或者是羡慕者“醉笑三万场”的豪爽,但最后,也只能叹一句“踏尽红尘何处是吾乡”

显然不是秦斌的怀抱,今后也不会是任何男人的怀抱,而自己的儿子,他终将成为别人的归乡

苏铮的眼角突然湿润了,半明半暗的客厅里,影影憧憧的家具,静默如这个世界。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好像先会儿还快快乐乐,下一秒就形单影只,而且似乎无休止的孤单下去。她可以硬着心肠面对白天和人群,但是却无力面对黑夜和自己,何处是吾乡

她趴在桌子上,悄悄的哭了。

客厅里闪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扒着看了一会儿,才迟疑着走到苏铮面前,摇了摇她的膝盖:“妈妈。”

苏铮猛的止住哭泣,吵到孩子了

内疚汹涌而至,那些惆怅显得格外多余。擦干眼泪,俯身抱起儿子,苏铮亲了亲,问道:“怎么还不睡”

秦朝撇了撇小嘴:“我想爸爸了。但是,他把你惹哭了,我不想他。”说不想,眼泪已经流出来,无奈之极。

苏铮勉强笑了笑,抱着孩子回卧室:“睡吧,妈妈太累了,没有哭。过两天爸爸就来看你。”三哄两哄,儿子总算安眠。苏铮长吁了一口气,果然不是青年,连风花雪月的时间都没有。倦意袭来,苏铮回屋休息,又是一个长夜被打发了。

时间,就是这样一点点流走;飞扬的心情,也慢慢的被打磨成又臭又硬的石头

秦斌心情相当不错。

会计找到他,哭诉出纳如何蠢笨,得罪了税务局的人,秦斌说:“唉,年轻人嘛,犯错难免的。你好好教教她,要给人家机会。”这事就过去了。

会计吃惊的张大嘴巴,回来后办公室里立刻议论起来。大家纷纷猜测,这是否意味着,近一年半快两年的黑暗时代就要过去

周末又快到了,秦斌照例去看儿子,却扑了个空。想了想,八成是在岳父家,稍稍有点埋怨苏铮不提前通知,心情还是飞的高高的。到了苏家,儿子果然在大闹天宫,苏爸苏妈都在,唯独不见苏铮。问了问,原来是见客户去了。秦斌心不在焉的陪着儿子玩儿,到了中午,还没见苏铮,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苏爸:“爸,小铮呢”

苏妈接过来话茬,“她说不用等她,要谈一天的事情。来,先吃饭吧”

秦斌心里不是味儿,怎么有事也不跟自己说呢从别人那里听到这种消息,好像苏铮故意躲着自己似的。

一下午,秦斌都悒悒不乐,他越发肯定苏铮是躲着自己。看二老躲躲闪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