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第4部分阅读(1/1)

突突的跳动,那是刺痛,一下一下

可终究什么都没做,杨凡发动引擎,倒车,掉头。

杨凡开得很快,却止不住脸上的肌肉抽动,可是扬凡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不是你要的最好的结果吗他把方向盘握得死紧,车上了高速,他不停的超车,超车。

林顺看着扬凡扬长而去的车,愣住了怔怔的发了好一会的呆。

程敬南止住笑,看着林顺僵直的背影,仰头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他也认识扬凡的车。

林顺和杨凡的事,他早已窥得大概,他再看了一会林顺,没再理她,也发动车子,引擎发出巨大的声响,性能优越的跑车速度当然也是惊人的。

林顺上楼用冰敷了敷眼睛,这个晚上出乎意料之外的,她没有失眠。第二天,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只巨大的流氓兔坐在她的枕头旁,面对她做出欠扁的酷酷的样子,她脑海里忽然浮现起那个抱着兔子穿西装的男人,站在人流繁盛之处等待她,样子滑稽,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程敬南看起来好傻,林顺无声的笑了,她拿起床头的他拍摄地点。曾瑞愣了那么一秒钟才告诉她。

她当然知道曾瑞为什么诧异,如果是昨天,她自己都会惊讶她今天还会去拍广告,但是到今天就不足为奇了,不管扬凡到底想怎样,她曾欠扬凡一条胳膊,这一次就当她还他,从此以后,岁月一刀两断。

曾瑞在电话里说来接她,林顺答了声好,到了化妆室她才记起昨天的网球公开赛,于是给程敬南打电话。不料却是一个中年男人接的电话,愕然了半秒钟,她报上自己的大名,那男人一直都是礼貌恭敬的,再过了一会电话转到程敬南手里。林顺玩心大发:“程总,您好”

程敬南愣住了,林顺怎么会知道

他却不知道林顺是在开玩笑,嘲笑他连私人手机都有专人接听,其时程敬南正在开会商讨股市的问题,胡疏见是他私人手机响才提醒他接,程敬南压低了声音:“什么事”

也许是程敬南严肃的语气让林顺心里不舒服,于是她也说得简洁:“没事,只是我现在在拍广告,那个网球赛我去不成了,你继续忙吧,我挂了,拜拜”说完电话便被她挂断。

挂了电话,林顺忽然发了脾气:“到底什么时候才弄好啊,我要冷死了。”

化妆师正在帮她弄发型,边对她道歉边叫助手给她拿来羽绒服:“哦,对不起,对不起,再忍一忍,很快就好”

林顺见化妆师这样做自己倒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化妆室内开着暖气,其实也不是那么冷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莫名其妙

程敬南开完会看见秘书谢萌放在桌上的两张门票,看了很久,慢慢的眉眼间的线条变得冷硬,然后,他把它们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纸篓,谢萌正好送文件过来。

没多久手机却又响起来,林顺不好意思的在那头说:“程敬南,我们广告后还有时间赶得上网球赛,门票你没送人吧”

程敬南沉吟着说:“没,那到时候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后他弯腰从纸篓里把门票翻出来,幸好刚刚没有一时冲动把它们扔进碎纸机。

这两次的动作都恰好让谢萌看见,对于这个“程总”,很多公司内部的年轻女孩都曾向她私下里打听过,因为公司内跟他打过照面的女孩子,哪怕是前台接待小姐,他见了都会微微含蓄的笑,点头,有礼有度,顾盼生辉。

位居高位,俊朗礼貌,文质彬彬,简直叫人想尖叫,公司内年长女人的心中亦起涟漪。

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在谈论他,可是刚开始大家连他年龄都不知道,2633他的相貌和处事的老辣让人在这种选择间摇摆不定。这样的男子出任总裁当然是免不了有人不服的,中间隐约有人盛传他是因为靠与董事长白敏嘉的关系才进的公司,后来又见了他身边前仆后继的艳女名媛,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二世祖,自从他做了老总大家基本上都好整以暇等着看好戏。可是他没有一丝窘困,他不急不燥

从前,沈家小姐还闹到公司来过,他也只是一味的淡定,从容,固若金汤,于是渐渐的沈小姐便不再来了。元老们对这些花边新闻嗤之以鼻,开会的时候难免怠慢了些,他不难堪亦不挑衅,只是不声不响就赢了万成,打得万成损失惨重。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样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之后他亦还是跟从前一样,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依旧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这种深沉却多了一分威慑作用,再无人敢露微词。

电视、杂志来预约采访,他总是推掉,但亦有礼有度,不张狂不傲慢,所以到现在八卦上有关于他的新闻几乎都是正面的。

谢萌是前任总裁的秘书,公司原来给他配备的那个美女让他调走,再指明调了谢萌过来,他对她也是礼遇有加,从不苛责,可是谢萌对他交代下来的事总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差池。谢萌在公司里也有些年头了,积累了不少东西,可是这个“程总”的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平静的脸上,她总是看不出来他的喜怒,越是深不见底越是叫人不由自主的恭谨生畏。

只是谢萌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会怎样对待他的女友,令他心仪的女孩子,那该是怎样的啊早晨她进来送文件看见他把特意叮嘱她去高价买来的网球赛门票扔进纸篓,过一会她再进来拿他审批过的文件又看见他挂掉电话从纸篓里把门票翻出来小心展开这样的反复,她可以理解为他是为了那个女子吗

谢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程敬南,她略微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的取走桌上的文件轻轻走出去带上门。

程敬南按时去接林顺。他把车开到停车场,刚下车一抬头便望见前头一个人的背影,他也跟着扬凡走进电梯,扬凡提着一个女式包有点心不在焉连程敬南跟他进了电梯他都没发现,头微微垂着,眼睛也微微垂着。

走进去,正好看见广告里最后一个镜头,导演攥紧拳头有点小小的激动,因为能听见他小声的微笑说:“perfect”

就在要最后一个镜头结束的时候,林顺突然一勾吴晓光的脖子,不管不顾的吻了上去,这是原广告设定里没有的镜头,但是画面却出乎意料的让导演“惊艳”。

程敬南正在扬凡身后,所以扬凡那微微耸动的肩膀和僵滞的身躯他看得分明,只是他定力也惊人的好,他沉着脸,面不改色地把林顺的包交给工作人员走出摄影棚。

一切结束,林顺挫败的蹲下来,吴晓光欲劝她去换衣服,她却猛一抬头,那凌厉的眼神让吴晓光混身一震,抽了抽嘴角,最后默默地站起来,工作人员马上给他披上预先准备好的羽绒服,却无人敢走近林顺。

程敬南冷眼旁观。

林顺坐在地板上,双手环过双腿抱着,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空洞,脸如死灰对着扬凡走出去的方向。

林顺早晨打电话给曾瑞的时候一直都是心情好好的,刚才拍广告也一直很顺利的进行,来之前想好了,从此以后,一刀两断,但是这个世界上偏偏有个词语叫不由自主,上一刻还咬碎银牙的发誓,下一刻就

林顺忽然看见扬凡,他提着她昨天摔向他脸的包,大概是要工作人员等收工后转交给林顺,这个人一丝不苟的进行着自己的事整个过程从进门开始连看都没有看过林顺一眼。

想起昨天晚上他一言不发开车从她家楼下走掉,想起昨天她把包扔到他脸上跑掉他没有半分挽留,前程往事涌上心头她忽然红了眼睛,心下酸楚,看他要走便发了狠,拼着鱼死网破的心上演了和吴晓光的那一出。

但是扬凡照旧没有看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走出去,脚步沉稳,一步一步皆是踏在了她的心上。

她是真的伤心,忽然想起那夜纠缠程敬南的沈倩来,由衷的悲哀,当女人把自己当牌打的时候,她已经输得一无所有,走投无路。

第七章

程敬南莫名的心烦意乱,他脱下外套,大步上前裹住林顺,在林顺挣扎之前强有力的一把将林顺拽到怀里,这毋庸置疑的霸气,让人拒绝不了的温暖和力量正是此刻固执而软弱的林顺最需要的怀抱,她在他的怀里簌簌发抖,身体冰冷僵硬,她哭得他胸前一片冰凉,他却没有言语,只是这样抱着她,静静地任由她

程敬南紧紧的拥着她,她终于放声大哭,仿佛想要哭掉三个月所有伪装的坚强,小心隐忍的委屈和不甘,泪水一开闸便再收不住,她小小的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人微微的发抖,那样软弱,他皱紧了眉头。

网球赛没去看,林顺冻得嘴唇乌青,程敬南蹙着眉沉着脸不发一言,送她回家。

林顺病了。

不知道是第几天半夜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把她折腾得头晕目眩,筋疲力尽。贝贝随她们医院的医疗小分队去了云南某县考查,她自己在家里病了几天,咬着牙没有通知家里也没有告诉别人,因为几天没有吃东西,身上半分力气都没有了。

挣扎着去上厕所,拧开龙头想洗个冷水脸清醒一下,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她一只手扶着浴室墙壁的镜子一只手捂住嘴巴,激烈的咳嗽使得她整身子佝偻下去簌簌的发抖,待放开时才发现手心里躺着一掌猩红的血,她强打起精神仔细分辨,果然是血,脑袋里一片空白。

惊愕了片刻,待得想清楚,全身力气尽失般靠着卫浴的门颓然跌坐在浴室的地板上,不住的喘气。又是难过又是气苦,眼泪哗啦啦的又上来了。

这一坐下来就再也站不起来,龙头下的水依旧喧哗的流着,她想伸手去拧紧,却怎样也够不着,又站不起来,头又痛又胀恨不得炸开来才好,水槽里的水已经溢出来,一滴一滴的浸湿坐在地上的她,她的身子渐渐变得凉,刺骨透心,再也没有力气保持清醒,泪眼朦胧中模模糊糊能抓住一点头绪她想,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妈妈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是被额头上的一阵冰凉唤醒来的,这样便看见了老妈,她虚弱的叫了声:“妈”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微弱得跟个刚出生的小猫,于是自然的眼眶就红了。

顺妈难过的看着她说:“你个笨孩子,生病了,瘦成这样怎么不打电话回家呢,你是不是”说着哽咽难言,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往下落。

原来是清早楼下的住户抱怨漏水,打电话叫来房东开了门发现昏迷在浴室的林顺,苍白虚弱泡在水中,画面十分吓人,贝贝又不在房间,打了12o后,房东联系了林顺填在合约上的顺妈妈的电话。

林顺看着妈妈的泪水,仍旧强装笑容把泪水生生的忍住。

当年她决定来n市的时候,妈妈就念叨着,你走了我就轻松了,你走了我就轻松了。再也不用忍受林顺臭脾气坏习惯才帮她收拾房间眨眼又弄乱,再也不用为了挑剔的林顺挖空心思想做什么菜才能让她满意。但是唯有送她到学校之后她在n市的机场送他们返回的时候,妈妈说:“n市的冬天冷,记得多卖几件羽绒服。”她才看见妈妈的眼睛忽地红了。

这时妈妈的泪水烫得林顺心灼灼的痛。她怎么还敢告诉她,当时她连关个水龙头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有力气打电话

可是林顺没有象以前一样每次生病就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说能不能不打针,能不能不吃那种很苦的药啰里八唆的要求一大堆,老妈不同意她就眼泪汪汪的假装委屈。

她酸涩的把眼泪忍下去扯开一个笑容佯装轻松的对妈妈撒娇说:“妈,我病了”

顺妈妈甩开林顺握过来的手说:“你这孩子从小就养不亲,没心没肺的,什么事都不跟妈妈说。扬凡那里大不了以后老妈养着你,你拍一辈子破门烂窗我也养着你。”语到这里更是哽咽不已。

顺妈妈这一抒情提到扬凡,林顺心里酸涩难当,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泪水又浮上来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盈盈的闪着光。

顺妈是看着林顺扬凡长扬凡短长大的,林顺从小谁的帐都不买唯独对扬凡千依百顺,知女莫若母。当顺妈妈看见林顺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尖尖的下巴,失去血色的唇,就那样毫无生气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时,心里又惊又痛,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她养了2o年那个言笑晏晏的调皮捣蛋鬼。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医生,深知林顺如果再多在水里泡一天或许就见不到她了,伤寒到林顺的地步已经算凶险非常了。

林顺住了五天的院。

医院里也不太平,她本是因为从小患支气管炎,感冒稍微严重一点就咳嗽个没玩,这次咳得厉害毛细血管破裂咳出了血,又因为病得严重加上几天没吃东西就昏倒在浴室,谁知,传出去就变成了林顺在浴缸里自杀,鲜血流到楼下的住户,打12o抢救过来的,林顺神志稍稍清明点就听到了这个版本。

病房里她的同学朋友老师都来看她,甚至她还看到了她的心理医生曾灵,她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翻白眼。她跟老妈说:“象不象开追悼会”

顺妈瞪了她一眼。

又过了两天天,渐渐地林顺的伤寒进入高热期,常持续高热达4o°c,烧得昏昏沉沉不由得想起o2年的非典来。那个冬天x大校园里迎来了多年罕见的大雪,在南方下雪的天气是十分可贵的,因此林顺一早就穿戴整齐带领大院里一干小孩在足球场开战。战后,林顺理所当然的感冒,之后是高烧咳嗽,全身乏力,有时候也烧到4o°c,她一般不哭,但实在难受还是在梦里哭着叫了扬凡的名字,也就是那时顺妈知道林顺的秘密。

林顺又被烧糊涂了,恍惚中好似回到了那年,又仿佛看见扬凡伏在她的床前,她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微笑:“扬凡,你终于回来了”

那人抬头,却不是扬凡。

林顺眨眨眼睛,尴尬的笑:“曾瑞是你啊”

曾瑞略微坐了一坐问了医生一些症状就走了。

曾瑞本来还不相信,但是见过了林顺那白得象纸一样的唇终于相信,曾灵说忧郁症会使人产生自杀的念头,有时候会轻度的幻觉。

他从医院出来,直接去的是扬凡的办公室,王秘书看他气势汹汹见势不妙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走出去。

王秘书一带上门,曾瑞就象一头盛怒的豹子冲上去揪住扬凡的衣领当面狠狠的一拳,收不住扬凡顺势跌倒在地,还未看清楚曾瑞的另一拳如影随形,鼻子开始流血。随之脸上身上又受了不少曾瑞的拳打脚踢,他却一点都不挡不避,硬生生的承受着,曾瑞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少力气,终于乏了,跟着坐在扬凡身边,转眼却看见扬凡眼睛里闪耀的光芒,曾瑞有点慌。

沉默了一会,扬凡开始问一些林顺住院的事。

曾瑞没有刚才的盛怒,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把林顺的情况将给他听,心理医生的事,曾灵讲过的话,林顺自杀的版本,林顺错认他为扬凡的事以及医生的诊断,一点一滴的,娓娓的说来。

扬凡靠着沙发角,微微仰起的头,眼角终于有泪溢出来。

强装了那么久,佯装了那么久,眼泪只有到了这步境地才敢掉下来。

他喃喃自语:“曾瑞,你们都在问我为什么,你们都在逼我要个理由,可是你知道吗,我真是恨不得自己是得了绝症,死掉都比现在好。”

上次电视台给他做专访誉他为8o后新贵,称道他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待人有礼,可是那都是人前的他,没有人知道从前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没有人知道他小时候有多狼狈。

老师说交不起学费就不准来上课,医院里说再不交住院费就让妈妈出院,隔壁园丁的儿子小胖用爆竹烧掉妈妈的衣服总有人不断欺负他,看不起他,艰难,逼迫,穷困,卑屈这些是现在人们所看不到的,但是在那个他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把他当了回事。

从小他就没有父亲,他一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宁愿在x大当清洁工也要留在x大,那时x院里的小孩都不肯跟他玩,嘲笑他没有爸爸,妈妈是清洁工,因为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教授子女书香门第,他们看不起他他更不喜欢他们。他一个人在家里自己跟自己玩,经常听见门外她的笑声,她几乎是个孩子王,小小的个子充满了活力,那么爱笑。那天看她从树上摔下来,她被吓得哭起来,满嘴的献血,他就顾不上自己了。医生问他是什么让他忍着成年人所不能忍的剧痛把她送到医务室,他不知道,那时候他以为他从小就是一个忍耐力很强的人,但是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

他骨折之后她就经常来找他,给他背书包,帮他拿书,送他上学说从前怎么没见过他,说平时怎么也不出来和大家玩,一个人多没意思。他不好意思告诉她是别的小朋友看不起他嘲笑他,他就说他讨厌那些人。后来她就专门陪他呆在家里,有时候外面有人叫她,她也不理,她分他零食,给她他讲她的伙伴,她的爱好,她看过的童话故事,她带他去游乐场,仿佛迫不及待的想把她所拥有的东西都分给他,用她的生活来填满他的孤寂。

那种感觉就象是就象是一个深居在深山老林里的一个人,因为孤独得太久,他自己都遗忘自己,但是忽然来了一个这样的人对你嘘寒问暖,小心翼翼的讨好你,让你知道原来你也是这么重要,你会感激涕零。她就是那个人,从来没有人对他那么好过。”

他发誓他将来一定要回报她。

有一阵,她喜欢集邮,香港回归那年他六点钟起来排了三个小时的队,花光了妈妈给他准备的一个月的中餐钱,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当他把邮票给她的时候他心里是那么自豪,可她连邮票看都没有看先就心疼的问:“扬凡哥哥,冷不冷,排了多久的队”

她小的时候数学不好,那他就为她把数学学好。高考的那年他每天三点睡六点起,班上的同学都说其实他根本不必要那么拼命,因为老师早就找他谈话要保送上x大并且提供全额奖学金可是他谢绝了。他想他必须到更好的学校,他只有优秀一点更优秀一点将来才能给她带来幸福,她值得最好的,所以他不能失败。

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她高三那年他吻了她,可是他什么承诺都不敢给她,只有装做若无其事给她讲题,但是他知道她没好好听,因为他讲错了那么多她都没提醒他。他连晚饭都不敢在她家吃就回家了,回到家他马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靠着墙捂着胸口,心还在怦怦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吻了她。

去美国的那天,她坚持来送他,她离别的眼神里有期盼和泪光他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他知道她希望他给她一句话,他进了安检可是心里有个念头,真的想把机票撕掉转身跑回来留下找个工作就在她身边陪着她,可是最后他连回头都不敢,他生怕一回头就上不了飞机。”

他不敢给她承诺是因为她那么好,他没自信,虽然他努力做到最好,但是总是害怕给不了她幸福。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让你害怕你做不到,你不够好,不够周到,害怕不能给她幸福。四年里他在美国,她开始写博客,他看到她说她好朋友一见钟情的男孩子,吴万成的儿子居然喜欢她他对着她的那篇日记发了一晚上的呆,但是他还是不敢对她要求些什么,有些事没有把握就不敢轻易承诺,因为他害怕万一实现不了。

回国的第一天,他就迫不及待的跟妈妈说要和她结婚,他妈妈大吃一惊。因为谁都不知道面冷心冷的他竟然喜欢她,谁都以为他只是把她当妹妹。但是以前的克制隐忍,只是害怕自己做不到,害怕对她失言,所以什么都不敢表现,可是现在他觉得已经给得起了,为了这一天他千山万水打拼了这么久怎么可以不去实现。但他妈却不同意。她们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给了他生命抚养他长大,一个带给他世界,他简直要疯了

狂躁,烦闷,痛苦,可是他却料不到母亲会给他一个那样的理由。话还没说完他妈妈就哭起来。

他觉得他的世界也轰然倒塌了,这么多年支撑着他的理由,他全部的信念到头来竟然,竟然,他从前只顾着担忧将来没有能力给她幸福怎么办,却不知道却不知道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那十几年里没有她,这样也好过这样的结局。

他也不知道怎么对她说,所以才找了一个陈茜茹,他以为从来不曾要求过她从来不曾承诺过她,她这样活泼漂亮正是含苞待放珠圆玉润时,一些伤痛来得快也去得快。他认识她以后她都没有再哭过她很坚强,不料她却憔悴得那么快,象一朵来不及盛开就生生枯萎的花,其实这样谁都没有他疼,可是他连看她一眼都觉得罪孽。他又开始克制自己,逃避她,每天加班,故意给陈茜茹讲笑话也不看她,给她找来博客上的吴晓光,他想如果她恨他的话那么难过和伤痛是不是就可以少一点,是不是就会强迫自己忘掉,是不是就不会再爱了,不然他能怎么办,她那么受伤

他就那样靠在那里,眼睛里雾蒙蒙的含满了泪水,脸色郁郁青白,声音低低的,那样酸楚无奈。几乎让曾瑞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人前精明干练冷静自持的男人,就是那个胸有谋略,临危不乱,冷静过人的扬总,现在此刻脆弱得象是一个打碎玩具却又不知道怎么拼好的孩子,心碎,懊恼,可是一筹莫展。

不管曾瑞如何激他脑讽他骂他恼他,他从不分辨;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不还手也不呼痛,滴酒不沾的他深夜独自在家酗酒酗出那么大一道血口子,都是因为,他的痛,无处言说。

他想,也许肉体上多痛一点,心就不那么痛了,仿佛醉了就不用想那么多事,那些过往在醉生梦死里再也清晰不起来就可以假装自己不记得是在荒年里怎样许下宏愿要给她一个最美的未来,假装不记得就好像她真的没有来过,他没有爱过。

可是再多的伪装和逃避,怎样的强装又怎经得起她自杀的消息,也许只有被生生的逼到这一步他的眼泪才敢掉下来,可是怎么办呢世界这么大,可终究是容不下他们了

时乖命蹇里他遇上她便开始不信命,开始相信总有一天他能用他的双手为她挣来一个幸福的未来,就象那些邮票,只要他起得早一点,只要他耐着心排下去,只要他还有那些午餐钱,那么他就能为她买来邮票。可是他从来不想到,等到这一天来的时候还有那么多不可预知,比如邮票卖完了呢比如人家不肯卖给他说他没有资格呢

他以为她是他荒芜贫瘠生命里上帝准备的礼物,谁知他的喜悦,感激,欣喜还没来得及,一切便要还回去,从此

从此以后,不管他如何功成名就,世人称道,那个他允的,欠的,亦是无可奈何的了,那是他无法企及和逾越的命运。

第八章

林顺再住了几天的院,病情基本稳定后,妈妈就说要带她回家。

林顺说再等等,再等等,她自己都已经绝望了,整整一个星期里来了一整个追悼会的人,但是有人还是没有来。

等的时候又是痛又是恨,痛的是一个星期里来了一整个追悼会的人,有人还不来,恨自己到这一步竟然还在等他。

不过林顺还是没有等来那个人,等来的是曾瑞。

他提着一袋橙子来看林顺,林顺最爱吃橙子,曾瑞明显的避开林顺的目光,坐下来说:“林顺,我给你剥橙子。”

她喜欢吃剥的橙子,可她自己老是剥不好,常弄得一手的汁水淋漓,扬凡反而比她更细腻,剥出来一整瓣,弯弯的明亮的橙色,鲜妍明媚,躺在他的掌心,拈起放进嘴里,又香又甜。

不知道是不是在病中她一瓣都吃不下去,只觉得满口的苦味,真真又苦又涩,可是当着曾瑞她还是把它咽下去了。不声不响地就吃下去一个,她看着曾瑞专心的剥桔子,那张不同寻常疑重的脸,想了想,还是期期艾艾的问出来:“曾瑞,扬凡呢”

曾瑞抬头看一眼林顺,心里叹口气,话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拖拖拉拉的人,曾瑞火爆的脾气和贝贝有得拼,但是这次曾瑞却被林顺难住了,他在林顺期待的目光中退缩。

这一点林顺怎么会感觉不到,曾瑞并不是个很会掩饰情绪的人,他脸上明显的写着那么多的回避和不可告人,林顺反而更急。

她稍微调整下姿势,曾瑞帮她拿枕头垫在背后,眼睛就是不敢对上她的。

林顺着急的抓紧被子说:“曾瑞,扬凡呢他到哪里去了他怎么,怎么不来”

“扬凡,他他去美国了,美国那边的公司有点事要处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知不知道我病了”

“知道,我已经接替他这边的工作,可能,暂时都不会回来了。”

林顺眼前一黑,只觉得星星在头上围着转,满世界都跟着在转,她好晕曾瑞说什么,他去美国了他知道他暂时不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曾瑞忙扶助她的头:“林顺,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医生,医生”

她重重的躺回枕头上闭了一会眼睛,恍惚中好似看见程敬南。她掀掀嘴皮,想对他笑,虚弱,苍白,好似透明,可是再睁大眼睛的时候程敬南又消失了,她努力朝门口看去。

“林顺,你别乱动,你哪里不舒服,医生马上就来了。”曾瑞被她那惨白的脸色吓得手忙脚乱。

程敬南的身影哪里还在,她把头转过来,梦游一样看着曾瑞问:“刚刚是谁来了”

曾瑞疑惑的顺着她热切的目光看向门口,只看见被曾瑞叫进来的医生和护士:“谁没谁啊。”

林顺“喔”了声,护士又开始给她量体温,她的头又痛又晕,刚刚她明明看见程敬南在病房门口,他明明来了,怎么怎么会不见了呢可是她太累了,想不起来,又昏睡过去。

再醒来就跟妈妈说还是回家吧。

眼看着要过春节了,她再不回去恐怕二老就要坐飞机过来了。

回到家,林顺并没有住院,顺妈专门请假在家照顾林顺。林顺每天昏昏沉沉的睡着醒着,伤寒最难受的那段已经过去,她的恢复期似乎比一般得伤寒的人来得更慢,因此日子过得又快又慢。当她看见原本应该正在加拿大进修的姑姑姑父双双出现在她床前的时候她的病已经逐渐痊愈。

她对老妈说:“妈,没有那么兴师动众吧,我生个病姑姑还专程从加拿大回来了”

顺妈正在削苹果,白了她一眼说:“美得你,赶紧给我起来,晚上去参加你爷爷七十寿宴。”

林顺恍然大悟:“今天几号啊我怎么把爷爷的生日都给忘记了”她爷爷的生日就在正月里,转而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不满的的噘着嘴说:“妈,那爷爷不生日她们就不回来看我拉,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生这么重的病。”

而且没有得过伤寒的人永远不知道那种又冷又寒,冷热交加水生火热的感觉是什么样的,生这样大的一场病,几乎连人都可以重新活过一次了,林顺从小就是一个极怕冷怕热一点都耐力都没有的人。

这场大病林顺真是瘦了一圈,穿着老妈给她买的礼服站在镜子前,整个人都变了,不过却有另一番楚楚动人的风致。顺妈从前是文工团跳芭蕾舞的,一早是院里出名的大美人,林顺更是继承了父母两人的优点。穿着新衣服林顺心情好了点,她在妈妈面前臭美的转一圈说:“妈,我美吧”

顺妈看了看仿佛又想起什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递给林顺一个盒子:“你姑妈从加拿大给你带回来的。”

林顺拆开,是施华洛世奇水晶项链,今年的新款,她戴上,在镜子面前抚摸着光滑的脖子笑了。

再然后让林顺惊讶的是来接她们前去酒店的车子,她也不过生了场病而已,难道爷爷爆发了顺妈没有过多的理会林顺,挽了挽披肩,款款坐进车子里。

直到林顺真正站在衣香鬓影的酒店后花园里专门承办大型酒会的草坪上才终于忍不住发问,今天的这一切华丽得诡异。居然还看见那么多记者,还有各种只有出现在报纸上的名流,好大排场啊顺妈这唉给林顺粗略的解释了下,好像是爷爷的某项科研成果被某财大气粗的企业看中了打算签约合作,这个生日宴会就是对方为爷爷举办的,顺便签约。林顺也知道,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在研究一种新型的抗癌药物,难道成功了

她很没出息的对老妈说:“这样啊,那我呆会找个地方躲着吃就成,可千万别告诉人家我是爷爷的孙女啊”顺妈不以为意,由得她去,自去寻她邀请的朋友。

可惜林顺连粮食还没有“储备”完毕就被爷爷发现了。

“吴总,这就是我的孙女林顺。顺顺叫人啊”

“吴叔叔您好”这就是家喻户晓久负盛名的万成集团董事长吴万成林顺看着吴万成的那眉毛那眼睛只觉得眼熟,好像哪里见过的,但是又不似吴晓光那样的,吴晓光更阴柔一点应该算长得更象他妈妈一点,林顺曾经在学校里远远的见过吴夫人一次,雍容华贵是个美人坯子。

“你好,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林院士好福气啊”吴万成一只手端着酒杯向她示意,一只手垂在身侧,不失翩翩风度。

“哪里哪里,晓光也是一表人才啊。”老院士也是红光满面,笑着回应,据说吴万成对这个独生儿子极是宠爱,刚吴万成还领着儿子给他专程介绍过,的确虎父无犬子。

“提到他,我好像听他说林顺你和他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吴万成对着林顺说。

“啊,对”林顺笑得有点僵硬,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话可不要把吴晓光招来才好啊,但是事实证明老天是从来不眷顾林顺的,吴万成一挥手就把吴晓光叫过来,林顺暗吐舌头。

吴万成对林院士说:“来,林院士我再给你介绍几个我们公司的股东,让他们年轻人去吧,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题,晓光你好生陪着林顺啊。”

扔下这一句两个人寒暄着又走了。

林顺心里急得跳脚。她不知道怎么对吴晓光好,吴晓光看起来老实,当初捡到贝贝钱包脸红得要出血,可是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能见缝插针,到哪儿也脱离不了他的魔爪似的,这可不是n市。吴晓光见了林顺又垂下了目光,吴晓光对她总是这样,纠纠缠缠不能断,但见了面他态度又躲躲闪闪,欲说还休,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贝贝对他的好,他知道,他心里不喜欢贝贝,他又不说,一直这样忍着憋着,林顺简直要被他逼疯了,她还从来没有拿一个人这么没办法过。

林顺掩饰心情,刚想去拿饮料,吴晓光比她更快一步递过来,她接了瞄一眼吴晓光,他脸又红了,垂下长长的睫毛不敢看她。

今天吴晓光穿着一件双排扣的白色西装,说实话,吴晓光长得真不错,单眼皮长睫毛又白又细腻的皮肤,这样的阴柔的气质正与时下流行的男色相符。

林顺其实是心虚,看着吴晓光那红得可疑的脸,她偷偷祈祷吴晓光可不要是想起了拍广告强吻他的那一幕。

当时是一时头脑不清楚,但是现在总归是要面对的,虽然病了这么久

她喝一口饮料尴尬的咳嗽一声说:“厄,那个上次的事是个意外,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啊。”

吴晓光低着头持续脸红,声音低低的:“没,没,没关系”

吴晓光的慌乱让林顺更感难堪,脑袋里转着弯想云淡风轻的过去,就问了些:“吴万成是你爸爸”之类的常识问题,问完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吴晓光当然更加反应不过来,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煎熬两人的话。

忽然有人称赞林顺的手镯。

“好漂亮的手镯” 林顺抬眼,面前高贵明艳的人似曾相识,穿着一身doir的礼服,林顺曾经在某电影节见杨紫琼穿过,熠熠生辉的方形耳坠,她抿着嘴笑又有种优雅从容被这样的人盛赞,林顺受宠若惊,礼貌的道谢:“谢谢”

对方干脆走过来问:“在哪里买的呀”

“厄”林顺噎住了,她也不知道,这个好像是程敬南有天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