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劫之蝶梦第30部分阅读(1/1)

咆哮着朝她亮出利爪刚才她的剑便是被这雪豹的低吼声震碎的

似梦心下一凉只怕这夏侯良不知请了什么妖魔鬼怪护身适才那一剑她已使了九成灵力如此只怕依风也未见得是他的对手想着连忙喊道:“虫虫快走”

她话音才落依风已觉得身后一阵冷风袭來只顷刻间右肩处的旧患猛地一阵钻心之痛令他脚下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眼前红影一闪一个身形矮小的红衫男子已然在他身前站定右手握着一根比他身形尚高出一半的骨杖杖顶悬着一枚似水晶般透明的骷髅头骨此间正盈盈散着幽光

“臣救驾來迟还请公子恕罪”那红衣男子背对着依风朝夏侯良恭敬施礼布满皱纹的脸看向早已被夏侯良禁锢在侧的似梦时干瘪地嘴唇微微一动露出一抹奇怪的笑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回 受困

疼撕心裂肺的疼

仿佛每一寸皮肤都已四分五裂她在剧烈的疼痛中醒來尝试着想要睁开双 眼看看周遭的环境却只觉得眼睫一动便牵着整个头部都要被撕裂一般

“虫虫你在吗”眼角处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暂时放弃睁眼只是费力地唤了一句想要知道依风的下落

可是耳边除却她沙哑干涩地声音外安静的犹如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转动一般

她清楚的记得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一幕

一个向夏侯良自称为臣的红衫男子突然出现他那张枯朽若木乃伊一般的脸似烙铁一般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那人只是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骨杖依风一身灵力竟丝毫不能施展眼睁睁看着她倒在了夏侯良的怀里

之后的事她便不得而知了

按照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怕依风并未能从那人手中将自己救出也不知依风有沒有顺利逃脱

倒在夏侯良怀中的那一刻她隐约觉得自己的这一趟异世之旅只怕已然走到了尽头

可是她不该连累了依风

还有可怜的彩夕等着她的眼泪救命她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自己送进了别人的碗里

咬牙忍着剧痛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眸可眼前却是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楚勉强抬起衣袖在眼前晃了一晃才发现自己似乎被困在一片白雾之中

依着她少的可怜的生存法则分析眼下她所处之地只怕十有是那红衫老头所设下的幻境

她想要迈腿却发现双脚毫无知觉根本不听使唤

“喂有人吗夏侯良你个变态娈童癖你有本事出來和姑奶奶单挑把姑奶奶关在这里又不敢出來说话算什么男人”似梦用了自以为最大的声音咒骂着可任由她如何大声喊着骂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她骂的都有些脱力了声音哑的她自己听着都难受时她才终于放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身子都摇晃不稳想要使力站定却无奈双脚还是毫无感觉只得任由着自己的身子瘫倒在地

良久终于听见一个苍老低哑的声音传來“你放心那蝶妖厉害的紧若不是他有旧患在身只怕以我的身手还当真擒不住他如今他被困在我的阴玄阵中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让他受苦”

闻言似梦早已顾不得身上的痛忍着剧痛挣扎着爬了起來茫然地望着白雾努力想要搜寻到那说话之人

一听依风被困而这人已然知道他们的身份似梦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这一年來依风连受重伤身子骨怎么经受得住

“你是谁你在哪里是不是夏侯良让你这么做的求求你放了我师兄吧他和此事毫无关系刺杀夏侯良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如今你已将我擒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千万不要伤害我师兄求求你了”她的声音听起來是那么的无力可她绝不能再让依风因为她而受罪

她侧耳仔细分辨着周遭的动静无奈自己被困的地方好似真空一般除却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白雾外连一丝风都无

须臾终于听见那人说道:“我是阴泽乃夏国巫族的族长受君上之命助公子攻打云国不想却有意外的收获”

他说到此处却停下了

阴泽夏国军师巫族族长巫术精湛且精通奇门遁甲之术连月來便是在他的帮助下夏侯良才会一路攻城掠地一帆风顺

似梦心下一沉來之前已经想过他们刺杀夏侯良最大的障碍便是阴泽可她以为有依风在侧一个凡人巫师就是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个凡人

不曾想终究还是她太轻敌以为纵使离开离境他们还是有少许灵力护身再者依风术法颇精对付一个巫师总不会成问題

却忘了他才伤愈不久只盼着这阴泽少折磨他才是

按理他们刺杀夏国公子失败该被处以极刑才是

可他刚才所说的意外收获又是什么意思总不会他也和那狐妖代媚儿一般想要吃了她与依风的精元提升修为不成

念及此心下突突直跳再次哑着嗓子恳求“只要你们能放了我师兄我定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哈哈好一只重情重义的紫玉蝴蝶你只管放心待我家公子得到了他想要的他心情一好自会放了你师兄的”阴泽的笑声听起來就好似残钟破锣之声让似梦有一种想要冲出去掐死他的冲动

他家公子想要的糟了他不会是想要霸王硬上弓吧完了完了虫虫都是我害了你似梦想起夏侯良垂涎依风美貌甚至以依风为筹码与她谈判求和之事

眼下听这阴泽一说夏侯良想要的八成就是依风了她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依风连忙道:“敢问军师何时将我处斩”

阴泽似乎叹了口气道:“处斩只要你乖乖将眼泪交给我并答应留在公子身边助他成就霸业我立时便可去与公子求情让他放了你师兄”

眼泪又是眼泪似梦不解她的眼泪就这么稀罕之前听依风提过要她的眼泪去给彩夕疗伤现在这阴泽将自己困住居然也是为了她的眼泪

“军师玩笑了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妖哪里有什么能耐能助你家公子成就霸业至于眼泪这个倒是可以商量的可”她心里犹豫了一下既然她的眼泪这么招人喜欢可不能轻易与人正好趁机和他谈谈条件

“如果军师能令夏军退出云国似梦便愿将眼泪双手奉上可好”她此行的目的本來就是为了西州的五万百姓如今若能以一颗眼泪就唤來和平那这笔交易简直就是太划算了

她正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却觉得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坐直的身子又歪倒在地半晌也动弹不得

眼角处阵阵干裂般的疼痛让她的目光渐渐模糊此刻她才知道自己这一身的疼痛是为何

想必是阴泽为了得到她的眼泪故而让她时刻都处在剧痛之中以此逼她落泪

正文 楔子

受罗刹圣女的封印庇佑离境中的妖族这数万年來日子过得平静而安逸

小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追求着各自想要的长生之道虽偶有历劫失败灰飞烟灭者却始终未曾影响过境中万千生灵的修行法则

生活在丛林深处的赤狐族历经数万年的变迁逐渐变成了离境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妖族

这一任的族长代平乃是一众妖族族长中最为出众者

代平自任赤狐族长 之日起便誓要重整离境中所有妖族的力量期盼有朝一日可以重新壮大罗刹族

但愿望总是好的

而想要实现这一切却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可悲的却是纵然你倾其所有想要做到的最终换來的却是家破人亡众叛亲离

正文 第一回 惊变

赤狐幼时尚是男女不辨须得长到成年时方才逐渐幻化出性别來

赤狐族少主的成年礼乃是族内近年來最大的盛事

纵使过去了万余年代媚儿依旧清晰的记得那天发生的每一件事见到的每一个人

那一日辰时方至她还窝在狐狸洞里睡大觉

娘亲却一把掀开了她身上的羽被将她从狐狸洞里硬拽了出來她皱着一张小小的狐狸脸哀怨无比地看着娘亲前爪在娘亲的掌心轻轻的挠了挠低声哀求着

“娘亲您就让阿媚再睡一会就一小会好吗反正爹爹也不在只要娘亲不说保管沒人会知道的”

娘亲皱着眉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阿媚不是为娘的说你可这族内旁的幼狐都是早早就起來修习你却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为娘心疼你身子比旁人弱些从來也沒舍得多说过一句可今日不比往时成年礼的祭祀吉时若误了可就要再等上百年才能有机会幻化人形你爹爹巳时前定会赶回你若再这样耍赖仔细他回來收拾你”

娘亲说的很在理她实在是过于懒惰了些莫说修习这五百年來她都从沒试过巳时前起床的

她虽只顾玩乐不精修行可族人们都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就连一向冷漠的爹爹也从未因此苛责过她

她那时尚不明白只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她还小可以为所欲为

但今日是她五百岁的生辰已经是成年的赤狐该去祭坛接受长老们的赐福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模样像族中的其他赤狐一样幻化出人形來日后也好在修行之路上走的更远

这么想着在娘亲掌心握着的爪子便停止了轻挠愧疚的低下了头跟在娘亲身后随她往祭坛行去

赤狐族的祭坛距离族长家的狐狸洞还需翻过两个山头

娘亲怕她在祭祀仪式上出什么纰漏一边走一边交代一会见了那些长老们该注意的礼节等等琐事

她只是偶尔“嗯”一声算是回应

实则她也并非有意敷衍实在是娘亲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唠叨这件事到今日还是不放心 可怜娘亲说的不口渴她却听得耳朵直痒痒了

抬起爪子挠了挠耳朵上的绒毛一双魅长的狐狸眼扫过娘亲玫红色的裙角心里暗暗思索着究竟该幻化成娘亲这般貌美的女子还是爹爹那样英武的男子

按娘亲说的待长老们赐福时她心中所想便会成为她日后的模样

可到如今她还沒想好究竟该做男子还是女子

其实她想留在爹娘身边永远做个讨人喜欢的小狐狸不想这么快离开娘亲的狐狸洞另立门户

她的心思终究是瞒不过娘亲

娘亲的脚步并未慢下可说话的声音却温柔了很多“阿媚娘知道你心里不愿意可按族规成年的赤狐必须独自修行生活直到寻觅到自己的伴侣阿媚舍不得爹爹和娘亲为娘岂会不知可你是爹娘唯一的孩子也是赤狐族未來的希望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万万不要想着临阵退缩再者有六位最德高望重的长老为你赐福这是无上的荣耀你该感到高兴才是”

时值初春丛林深处微风习习花草吐露芬芳清香怡人

娘亲的话随着清风拂过她的耳际让她有种莫名的心酸

拽在娘亲裙角的爪子微微使力后爪一跃小小的狐狸身子已然钻进了娘亲的怀里

眼眸流转前爪紧紧抓住娘亲的衣襟娇声道:“阿媚就是舍不得娘亲嘛如果阿媚乖乖的去祭坛娘亲可不可以不要赶阿媚走阿媚不喜欢爹爹在梨花林新造的狐狸洞那里空荡荡的冷的慌而且梨花林的小花妖总是欺负阿媚阿媚不想住在那里”

娘亲突然用衣袖掩住了她的嘴巴大大的眼睛瞪着她低声道:“嘘你这孩子你爹爹偷偷为你造洞府的事岂可这等宣扬若被好事的听了去定要在仪式上为难你你是赤狐族的少主该有少主的模样不许总这般耍赖撒娇快自己御风跟上娘亲”

话还沒说完她已经被娘亲抛了出去

幸好她身手够敏捷稳稳的落在了一株茱萸树上虽然爪子有些颤抖终究沒在娘亲面前摔下去

显然娘亲对她这种耍赖皮的本领早就司空见惯了将她往前一抛竟御风凌空去了

她心里焦急可咒法向來是她的弱项眼看着娘亲玫红色的身影就要消失在云端时她终于凝神运气腾空而行

待她跌跌撞撞飞过两个山头即将到达祭坛时迎接她的却不是喜庆欢快的丝竹乐声而是惊天动地的厮杀声还有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数丈开外的云端身着玫红色长裙的娘亲突然毫无征兆地跌了下去仿佛一片羽毛在空中飘荡她心下一急使劲全力冲了过去想要拽住娘亲飞速下沉的身子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她拼尽全力大声喊着哭着狐狸爪子却依旧扑了个空

正文 第二回 逃离

湛蓝的天际几朵浮云点缀

偶有清风阵阵拂过偌大的林海祭坛

静除却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的她全然不知所措

她站在祭坛顶端入目所见除却数不清的尸骨便只有渗透进深褐色泥土中早已凝固的血液

丈余外娘亲面色苍白搂着一个浑身黢黑看不出模样的人

她用仅余的理智思索着娘亲方才从云端跌下來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

彼时这个人尚浑身燃着火焰周遭的有许多人都被他身上的火焰伤到顷刻间便化作灰烬

娘亲却不管不顾冲过去将他搂在怀中

那人的衣衫早就看不出本來的颜色只是脚上那双墨黑的短靴却十分眼熟

那短靴两侧镶嵌着一圈罕见的红玉即便经过火吻在阳光下 依旧闪烁着刺目的光辉

她记得清楚那红玉是娘亲的陪嫁那双短靴是去年爹爹生辰时娘亲特意为爹爹做的爹爹喜欢的很每日出门都穿着它走路时脚下隐有华光闪烁好不潇洒

思绪到此时她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毛茸茸的小爪子在空气中无力的挥舞着狐狸眼中慢慢凝结出水雾

那是爹爹吗不会的爹爹是赤狐族长这离境中所有的妖都怕他敬他绝不会有人敢伤害他

可若不是爹爹他为何穿着娘亲做给爹爹的靴子为何娘亲不顾一切冲过去救他她茫然的摇着头慢慢的挪动着步子朝他们靠近

终于她看清楚了那张脸

眉毛头发都烧得干净只是那双与她如出一辙的媚眼让她转瞬之间便认出了他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是谁谁把你伤成这样爹爹你说话啊”她跪在地上无助地看着不言不语的爹娘

半晌娘亲终于动了动却是抬手轻轻拂过爹爹的眉眼勾起一抹浅魅的笑“夫君我这就去陪你你等着我”

语毕不等她反应娘亲突然拾起地上的剑划过脖颈顿时血流如注将她本就赤红的狐狸毛染得愈加火红

“娘亲娘亲不要丢下阿媚娘亲”她的前爪使劲摇晃着娘亲的手臂可娘亲却只留给她一个淡淡的笑

她呆呆的跪在那里直到天色越來越暗周遭也越來越静静的也风声也停止了

血腥气息越來越重让她忍不住一阵恶心歪着头吐了半晌终于渐渐回过神來

趴在爹娘的尸身上哭的几近虚脱

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娘亲从狐狸洞里将她拽出來的画面娘亲带她來祭坛时啰嗦了一路只道今日是她的成年礼绝不能丢了爹爹的脸面还特意嘱咐了她见了长老们该遵循的礼节

可她当时根本沒有用心去听只顾着神游

不想眨眼间原本该热闹喜庆的祭坛却变成了爹娘与长老们的墓地

可怜她小小年纪一日之内便要承受如此巨大的悲痛

此间却连仇人是谁也不知道

正当她觉得眼泪快要流干时祭坛下传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回禀尊主赤狐族内六大长老悉数被灭那伤重的代平尚未寻到”

“不急他受了本尊的火毒绝对逃不过一死回头让他弟弟代群接任赤狐族长一职此次多亏有他相助才能让赤狐乖乖受降”

“恨天明白”

闻言她终于明白竟是自己的亲叔叔将族中长老们出卖给了魔界中人而她的父亲也是被那自称是尊主的苍轩所杀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灭族之恨如今便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可她如今连人形尚未幻化只怕还沒看清楚仇人的模样就要一命呜呼

脚步声越來越近她一颗心高高悬起狐狸爪依旧紧紧握着娘亲的裙角眼前一抹银光闪烁爹爹摊开的掌心竟握着一枚银白色的兽骨

她急忙将那兽骨拾起藏在怀里踮起脚尖想要先躲一躲

却觉得身子一轻整个狐狸身子都被人高高拎了起來爪子在空中胡乱飞舞着狐狸眼中瞬间便凝满了泪

“尊主这里还有一只活着的”

她想回转身看看身后的人却嗅到了一抹幽冷清香眼前白影一闪一个身形高大的红发男子身着银白色宽袍飘然落在她的身前

这人生的极为好看细长的凤目极尽魅惑比起他们赤狐一族來竟还要俊美几分

可他说话的声音冰冷之中却又带着一抹慵懒让她牢牢记在心间

“恨天你先去忙吧这小狐狸尚年幼不必理会放了吧”

“这尊主恨天以为这种时候出现在祭坛的只怕不可留活口”

很显然抓住她的这个人想要杀她灭口

可那白衣红发的男子眼眸一撇扫过她恐惧不已的狐狸脸后淡淡笑道:“放了吧赤狐既已归顺于我不必赶尽杀绝”

“是尊主”被唤作恨天的男子不再犹豫手下一松她已趁机跃出了丈余开外含泪的狐狸眼撇过白衣男子的脸随即飞快隐沒在黑夜中

她飞奔逃命时隐约听到了身后那人说了一句“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再也不要回來”

她心下微滞脚步却不曾停歇拼命地往前奔跑着眼泪终于忍不住随风洒落

爹爹娘亲阿媚立誓终有一日会回來为你们报仇雪恨

离开祭坛后她不分昼夜的奔跑也不知跑了多远更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只觉得周遭的景物变了又变偶尔遇到几个穿着打扮十分怪异的人发现她时眼睛里都流露出贪婪的光芒

她心里的恐惧愈來愈甚一路上顾不得喝水顾不得觅食只是一刻不停的奔跑着片刻不敢停歇

本就低微的灵力越來越弱身体越來越瘦

终于在一个漫天飘雪的冬日里她气力不支歪倒在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之中

正文 第三回 相守

呼啸的寒风似钢刀一般刮过她瘦小的身躯冰冷的雪花落在她赤红的毛发上被风一吹很快便结出了冰棱她的狐狸脸已经皱成一团看不出本來的面貌

突然远方有一抹褐色身影在风雪中慢慢靠近走到她身旁时怔了一怔轻叹了一声:“可怜的小东西这样大的风雪怎么还能出來乱跑呢”

这是她在昏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她离开离境的祭坛后听到的最温暖的声音

之后的昏睡她一直深陷在爹娘惨死的噩梦中漫无边际的悲伤与无助让她仿佛陷 入了冰冷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噩梦中惊醒

却发觉早已离开了那片冰冷刺骨的雪地周遭变得温暖起來眼前似有火苗闪烁细细去看一个身穿褐色棉袍的男子正低着头往火盆里加干柴

火盆上架着一口锅锅里不知煮的什么食材香喷喷的让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咕”

猝然一阵腹鸣惊动了男子她慌忙抬起爪子想要遮住不停发出声响的肚子魅长的狐狸眼不知所措的看向他

却见他满脸的慈爱唇角竟还噙着笑让她本就不甚清醒的脑子愈发迷糊他笑起來的模样居然与爹爹有几分神似

“饿了吧來喝些菌汤暖暖身子”

男子的声音陌生而低沉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他起身将她从石榻抱在怀里矮身坐在火盆前一手轻抚着她柔软地毛发一手从锅里舀起一勺热腾腾的菌汤送到她的嘴边

好香

她抬起爪子想要自己端过來喝却听见來自头顶上方暖暖的笑声“不急烫”

闻言她僵在半空的爪子慢慢收了起來乖乖等着

他低首轻轻吹了几下方才重又递到她的唇边

实在太饿她也顾不得娘亲往日里教她那些礼节毫不客气的抱着他的手闷头“咕咚咚”喝着

大约是她的举动过于稚气引得男子轻声笑着不时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不急不急慢些喝小心呛着”

须臾她就将一大锅菌汤喝下多半两只爪子抱着圆鼓鼓的肚子伸出粉红的小舌尖舔了舔嘴边的汤汁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顿时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不知今夕何夕只记得爹娘双双离世之日离境中尚是明媚的春日光景

未去细算只依着前时那冰雪之象想來也有半载之久了

从祭坛逃离后她甚至连一口水都不曾喝过只靠着微薄的灵力勉强支撑

今天这一碗热热的菌汤让她重新活了过來

男子的怀抱很温暖让她暂时忘了爹娘族人的血海深仇忘了如今孤苦无依忘了数月來昼夜飞奔的疲倦

男子见她半眯着眼眸呼吸声渐渐沉下笑着抬手在她的前额上轻轻一弹“吃饱了就睡哪里像是狐狸分明就是只小猪”

“人家才不是小猪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猪吗”她记得娘亲说过自己是最漂亮的赤狐就连那些妖娆的花妖都不能与她媲美

眼下却只能在心里反抗着却不敢张嘴说出声來只是低低的呜咽着爪子蹭到他的掌心里轻轻挠了挠算是抗议

往日娘亲说她是懒猪时她也这样抗议过

那时娘亲总是无奈的摇头微笑

娘亲阿媚好想你

她讪讪地缩回了爪子耷拉着脑袋靠在他的臂弯里哀伤的眸光怔怔地望着他

“小家伙为什么总觉得你仿佛有心事似的可是被人欺负了怎么会独自在冰雪中徘徊呢”男子浅笑着看她纤长的手指刮过她的鼻尖随即摇了摇头继续喃喃自语“或是我一个人呆的太久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你不过是只不懂人事的小狐狸罢了又哪里会有人的喜怒哀乐呢”

“谁说只有人才有喜怒哀乐我们狐狸也会有好吗”她在心里腹诽着狐狸眼中的哀伤愈加重了她虽从未见过凡人但往昔亦从娘亲嘴里听过一些关于的凡人传说

传说中那些生活在凡尘的人生命极为短暂即便偶有身强体健者也不过百岁寿辰与他们离境中的妖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想起这些她突然有些好奇娘亲口中远在万万里之外的凡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还有为什么他会说她不懂人的喜怒哀乐难道他懂么他

他是凡人

离境中怎会有凡人

除非

她已不在离境

那夜她缩在他暖暖的怀中睡的很安稳

次日一早她醒來时他已不在身边

她顿觉若有所失茫然在山洞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除了石榻前还在燃烧的火盆外他竟沒留下一丝痕迹

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是她的梦幻罢了

她从一开始的失落逐渐变成了焦躁不安

焦躁的情绪将将浮上心间时她便听见了洞口有脚步声传來她几乎是用飞的扑过去迎接那个熟悉的身影

因为速度太快她在即将撞到他腿上时想要寻个支点站稳身子便伸出爪子紧紧抓住他的袍角不想却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

“这么急又饿了吧”他的笑似冬日暖阳一般温暖着她的心

她才不饿呢她只是害怕他丢下她一声不响的走了

他抱着她走到石榻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來两枚鸡蛋似有歉意的说着“天太冷实在沒有别的东西可吃了这个先凑合着可以吗”

他轻抚着她的脑袋皱眉看了她半晌好似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强忍着想要开口说话的冲动学着他的样子皱了皱眉头随即咧嘴轻轻哼哼着毛茸茸的爪子从他手里拿起一枚鸡蛋视若珍宝般紧紧握着

他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噙笑起身走到火盆前将剩下的那枚鸡蛋埋在了火堆里

正文 第四回 媚儿

她盯着那枚被柴火淹沒的鸡蛋狐狸眼里尽是不解喉间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抗议着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只有这点食物了他为什么还要浪费

火盆里的柴火被烧的“噼啪”作响那枚鸡蛋转瞬便要被火花吞沒

于是她來不及细想飞快的伸出爪子想要从火堆里把那枚鸡蛋抢救出來

可才触到火盆的边沿爪子周边的茸毛就“噌”的一声点燃了突发的状况让她猝不及防大口吹着气想要将爪子上的火焰吹灭去

正当她围着火盆跳跃着想要吹灭越烧越旺的火时突然周身一阵凉意袭來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低首去看时爪子上的火已被他不知从哪里端來的一盆凉水浇灭了

这时她才回过神來为了那枚鸡蛋自己这小爪子险些给烧沒了

显然如今还在冬日这一盆水从头到脚把她淋了个通透虽然保住了她的爪子却让她顿觉浑身冰冷忍不住抖了抖毛发上的水珠

“那是火取暖用的不能玩耍乖”他只以为她顽皮而已哪里晓得她的用意只是低声说着俯身抱起她挨着火盆坐下

她这才察觉到他身上也湿了多半可靠在他怀里依旧能感觉到暖意

她心里有些内疚轻轻挠了挠他的手背他诧异的看着她她却将爪子一抖一枚鸡蛋顿时滚落在他的掌心她又拿爪子将他的掌心合上往他怀里推了推

狐狸眼忽闪忽闪的看着他心里说着“这个给你吃我不饿”

他旋即爽朗一笑竟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傻瓜难道你刚才是为了那枚鸡蛋这鸡蛋是生的不能吃要在火里烤熟了才好吃你看烤熟以后很香对不对”

他一边说一边捡起火盆边的木棍在火堆里扒拉着很快她就看见先前被他扔进去的鸡蛋经裂开了壳露出微微泛黄的蛋白浓浓的香味让她忍不住砸吧着小嘴兴奋的摇晃着他的衣袖

“尝尝吧你或许是这世间唯一一只吃过烤鸡蛋的狐狸呵呵”他的眼睛非常好看笑起來弯弯的好似天上的月牙一般

他一边笑一边低首将蛋壳仔细剥干净一点点挑着蛋白喂到她的嘴里

“好吃吗”

“好吃好吃的很和娘亲做的菜一样好吃”她低垂着头在心里回答着他欢喜的情绪让她很想开口说话可又怕惊着了他只得伸出粉粉的小舌尖舔了舔他的手指小 小的狐狸脸在他的手背上蹭了又蹭

面对她的举动他的笑意更深了些

“能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遇到也算是你我的缘份不如从此后便与我做个伴吧”他似是在对她说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她却竖起狐狸耳朵听得真真切切学着人的样子朝着火盆里烧的正旺的柴火点了点头

歪在他的怀里回味着适才那可口的烤鸡蛋舌尖轻轻舔着他的手背想着那虽然只是两枚普通的烤鸡蛋可在她心里却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那天他和她说了很多她当时还听不太明白的话

诸如:凡尘俗世世人皆为贪欲所迷或为名利或为权贵或为美色战火不断纷争四起民不聊生

她只记得他叫子墨九州蜀国人熟读诗书满腹经纶平生之愿便是有朝一日可以为国效力

可国君不仁天灾不断秋日一场突至的战争让蜀国从此易主

他的家人都死于那场战火他却侥幸逃过一劫

心伤之时再也提不起报国宏愿

他孤身躲在这深山之中已整整五个年头

她见他一直皱着眉头抬起爪子想要拂开他眉宇间的愁绪却被他轻轻握在掌心道:“那日在雪地中发现你时你浑身都冻得僵硬了那样大的雪你却只身一个冻晕在那里想來也和我一般孤苦无依”

她听到这里竟呆呆的点了点头他专注的回忆着往事并未察觉过了片刻又道:“既然都是可怜人以后便一起做个伴四处流浪去可好”

她闻言又是呆呆的点了点头这一回却恰巧落入了他眼中他眸底有一瞬的诧异可旋即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着:“我大约是一个人呆的时候太久了居然会出现这种幻觉一只小狐狸怎么会点头呢”

他这话一出她竟又沉沉的点了点头狐狸眼中居然还刻意凝起了泪花只差沒开口说“我并非是你们凡尘的狐狸我是修行了五百年的赤狐我不过只差一点点就能幻出人形了”

显然幸亏她当时沒有开口说话否则子墨只怕当场就要被她吓死的

子墨只当她是一只很有灵性的小狐狸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你既这般聪慧不如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名字不要她想要摇头告诉他她有名字她叫代媚儿她爹爹给她取的

爹爹希望她成年后能变成一个娇媚可人的女子像娘亲那样的

可惜爹爹还沒看到她幻出人形便已离她而去了

就在她闷头沉思时听见子墨喊了一声“媚儿叫你媚儿可好”

轻柔的嗓音喊出“媚儿”时让她浑身一颤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他难道能堪透狐狸的心思吗他怎么会知道她叫媚儿他不是个柔弱的凡人吗凡人不是都傻傻呆呆的吗

以往娘亲说起人间的凡人时都流露出一种颇为不屑的神情可到最后却又会夹杂着莫名的怜悯仿佛在可怜那些寿辰短暂却又饱受轮回之苦的人

怔愣了半晌子墨看她一双狐狸眼鼓溜溜直转这才轻声笑着说道:“媚儿就叫媚儿吧虽然她是人你是狐可是你们的眼睛很像有八分像”

许久之后她跟着他一同回到蜀国故土在一座长满了野草的墓前叩拜时才明白原來媚儿是他的妹妹

死于那场战火时还不到五岁

正文 第五回 劫难

冬去春來天气转暖时子墨带着媚儿离开了那个山洞

他们沿着若水一路往北走最后在若水畔的蜀国旧都渝城落脚

为了维持生计子墨想要寻一个书院教书可走遍了渝城沒有一家书院愿意请他

原因很简单他年过三十不止单身还带着一只浑身赤红的狐狸做伴又沒有城里资深的夫子推举自然无人敢用他

这般过了数日他们从山里打的猎物都吃的差不多时媚儿终于按捺不住了

那夜趁着天黑她偷偷溜进了一家书院院长的卧房爬到院长的枕头边吹了口气狐狸媚眼流转之际原本熟睡的老院长居然猛地爬起身來连罩衫也沒披就打开门往外走

子墨对于院长连夜到访亲自邀请他去做夫子这件事着实觉得怪异可又为生计所迫也就沒有多想一口应承了下來

此后十年间媚儿与他形影不离相依相守

直到某一天整个渝城内突然开始有传言称子墨其实根本不是凡人不过是吃了人心化作人形的狐妖罢了否则岂会年近四十还不娶妻却每日带着一只赤狐做伴

谣言四起时子墨有意瞒着媚儿刻意不让她出门玩耍去书院也不将她带在身边

初始媚儿不解其意每日他出门时总是守住院门不肯轻易放他出门

子墨不愿多言任由她如何哀求装可怜狐狸爪子如何抱着他的衣袍不撒手依旧将她独自留在家中

媚儿因此闷闷不乐了很久却又寻不到原因本想偷偷跟着他出门却又怕惹了他不悦只得乖乖守在家里等他回家

子墨一连数日都是如此终于有一日媚儿再也不能忍受独自在家的孤寂天还沒亮就守在了门口心里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与他一同出门

子墨穿戴整齐从卧房出來时媚儿正窝在门槛上无聊的梳理毛发一看见他的身影慌忙飞扑过去伸出狐狸爪拽住了他的袍角皱着小小的狐狸脸哼哼唧唧的耍赖

子墨这回终于不再似以往般沉默弯下腰身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媚儿乖不要淘气等这个学期结束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去周游九州列国可好”

媚儿闻言缩了缩脖颈狐狸爪子伸进了子墨的掌心轻轻的挠着浓密的眼睫忽闪闪仿佛在说:“媚儿最乖只要有子墨在去哪里都好”

子墨见状终于牵动唇角露出了多时不见的笑容

他的笑是媚儿这十年來最大的欣慰他的笑让她几乎忘了自己尚身负血海深仇未报

她在心里向故去的爹娘族人道歉让她任性几年只要能守着子墨安然渡过这一世她一定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