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田喜地第109部分阅读(1/1)

说:“比我路上想得情况要稍稍好些,这几日继续吃这个药,我给针灸着看看有没有效验。”

但是出了屋子却又叫了祝家三个兄弟到跟前儿说:“我当着你家老爷子说得乐观些,不过我也少不得叮嘱你们,老爷子年纪大了,别说是这么严重的伤势,就算是个小病小痛的都容易坏事儿,你们该准备的就都得准备起来了。”

祝老大一听这话,人就颓然地蹲在了地上,揪着头发不吭声,祝永鑫和祝老四也都忍不住背过身去抹眼泪。

最后反倒是杨氏先抹了把泪说:“行了,我知道你们心里都难受,可如今最难受的是你爹,都按着你爹夜里说得去忙活,外头的事儿你们兄弟三个商量着办,家里做饭熬药和置办东西这边我盯着点儿。”又扭头对方氏道:“让荷花赶紧给博荣写信,看能不能赶回来见一面”

大家各自应了就去忙了,小一辈的都守在炕边,荷花一边擦眼泪一边给博荣写信,写完低声念给方氏听了一遍,又依着方氏的要求加了几句嘱咐的话,便封了信交给博凯,让他到城里去寻人送信。

郑大夫每日三次地把脉,早晚两遍给施针,老爷子一直没醒,但是喂汤汤水水的却还都能自个儿喝下去,便这样不好不坏地拖着。

寿板是老爷子七十大寿那年就备了的,上好的红松木料,祝老大按照天六寸、帮五寸、底四寸的规格,已经寻了工匠开始拾掇。

寿衣是这几年闲暇时候慢慢做起来的,上九下七,从贴身的到棉衣再到罩衣都准备妥当,妯娌几个细细翻查了都没有线头疙瘩之类,就都叠好搁在西屋炕上,另去扯了布缝孝袍子、孝帽子,还要做棺中的铺盖、枕头踮脚等物。

乡下俗令儿,老人咽气之前须得把这些都备好穿上,东西全都要铺陈妥当,不然就叫光着身子走的,是活着的亲人最大的遗憾。所以几个人每日除了照顾老爷子,就都是凑在西屋里做针黹,不到半月就都累得眼窝内陷,一个个强自撑着。

荷花虽说心疼方氏,但更担心祝老爷子,而且这时候大家都在忙,谁也没法踏实地歇着,倒不如就由着去了。倒是王寡妇总记挂着方氏对她的帮衬,在这个时候了也不避讳,闲暇时候就到家里来陪方氏说说话,帮她做点儿活计。

就这样拖了进一个月,刚开始是因为每日只吃些汤水,人肉眼可见第九瘦下去了,到得大半个月后,手脚就都开始浮肿,原本褶皱老干的皮肤被撑得紧绷,连施针都没法子只得停了,汤药也已经基本喂不进去,大家也都明白,许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那许多的人在屋里,却偏生都没什么声响,也没人说话,偶尔谁不小心咳嗽一声,都惊得全家心里一跳。

寿衣已经都摆在了祝老爷子身边的炕上,铺盖、枕头也都准备妥当,一口上了漆的大棺材已经做好,放在院中的草棚中搁着。

方氏扯着袖子抹眼泪,伏在祝大姐的肩头,低声道:“老天保佑博荣快快地赶回来,能见最后一面也是好的”

要说这人也是不经念叨,方氏说了还没两日功夫,这一日天还没亮,外面就是一阵急促地拍门声,这夜正是老大媳妇姜氏守着,赶紧拢着灯出去应门,问清楚了是博荣从南边儿回来,这才敢给开了门,迎进来说:“赶路累了吧,先到屋里来困一觉,有啥事儿明早再说。”

博荣急着去看了老爷子,见到这般光景自是大哭了一场,然后去见了老祝头和杨氏,又惦记着家里,直接辞了这边回去。

方氏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觉得自个儿一直在做梦,梦得不是有人追自己,就是有人来害自己,一晚上都没睡踏实似的,听到拍门声还以为也是梦里头的,烦躁地翻了个身,伸手揉了揉枕头又要再睡,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娘,这才一骨碌坐起来,推着祝永鑫说:“快,快点灯出去看看,是不是老大回来了。”

博荣离家大半年,如今两下想见,他看着祝永鑫和方氏满脸憔悴,方氏却又看着儿子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可怜,各自都红了眼睛。

“看过你祖爷没”祝永鑫急着问。

“看过了”博荣低头抹着眼泪,“我先去的那头,然后才回得家。”

方氏却朝博荣身后看看,没见到有别的人影,急着问:“小秀和栗子呢”

“我急着骑马回来,她娘俩坐车慢,还在后头呢”博荣应道。

“胡闹”方氏气道:“她一个女人家,还带着个孩子,你怎么能抛下他们娘俩儿自个儿先回来,这路上若是出点儿什么差错,你还不得后悔一辈子”

“娘不用担心,是跟着我们当地来北边的商队走的,都是那边镇上知根知底的人家,也有好几户的女眷随行,我有分寸的。”博荣忙宽慰方氏道。

方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又嘱咐道:“你岳丈在咱家守着一个多月了,明日见了你先把小秀的事儿说个清楚,让他放心才好。”

祝老爷子就勉强剩下一口气吊着,家里儿孙都围了满屋子,连办白事的张罗都已经请到了家中。

张罗是当地的土话,大家都这么随口叫着,就是专门承办丧事的人,各项习俗他们都懂,家里又是伤心又是忙乱,只能靠张罗一项项地提点指挥着做事,所以他们都是见惯了这些的,见老爷子脸色都已经灰白,却还余着一口气吊着,不由问道:“你家是不是还有什么人没回来老人没看见闭不上眼呢”

方氏忙道:“我家大儿媳和孙子还没回来。”

“难怪,老人还是惦念着呢”张罗点点头说。

“算日子这两天也该到了。”博荣这几天都乱得糊涂了,被张罗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掐算掐算日子,“按照路程是该差不多了。”

“那先给老人擦身、穿送老的衣裳,别到最后光着身子走。”张罗开始一一分派活计,众人都听着吩咐,烧水的烧水、准备衣服的准备衣服,老祝头跟祝老大一起,用温热的湿手巾给老爷子擦了头脸、手和身上,便趁着人还没咽气把里面几层的寿衣都穿了个齐整,外面的棉衣和罩衣都还敞着怀儿,免得太过闷热。

正屋里将两条长凳平行排列,架了个门板放在上面,铺好了送老褥子,摆送老枕头,都准备妥当,就等着将要咽气前把老人抬到灵床上来。

博荣掐算的还真是没太大差错,当天傍晚,一辆青布小车停在了家门口,小秀一身清素地抱着栗子从车上下来,栗子走时还不会说话,如今猛地看见长大了许多,模样长开了,看着跟博荣有个七分相像。

进屋之后顾不得寒暄,赶紧去看老爷子,小秀嫁过来也算是跟老爷子相处过一段时日,走前还是硬硬郎朗的一个人,这一回来就见面色青灰、病得不似人形,顿时跪在炕前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栗子对生老病死还没什么概念,只觉得屋里的气氛很是怪异,见小秀哭得伤心忙伸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

小秀忙抱着栗子上前两步,哄着道:“栗子乖,娘路上教你什么来着,快、快叫人”

栗子黑亮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有些被吓到似的,瘪了瘪嘴,但被小秀哄着,还是照她教了一路地,糯糯地叫了声:“太祖”

祝老爷子也不知是真听到来还是凑巧,忽地出了口长气。

张罗对这事儿最有经验,赶紧喊:“快、快,长子抱头,长孙抱脚,其他人两侧帮扶,安置到外面的灵床上去。”

把老爷子抱出去头东脚西地放好,全家人就都跪在了灵床两侧,老爷子的手忽地抬了抬,老祝头忙上前去握,那举到半空的手猛地摔落在灵床上,他一下握了个空,屋里已经是悲声大作。

第三百三十四章停灵送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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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停灵送殡

看老爷子断气了,张罗赶紧上前,伸手掰开老爷子的嘴,在颏下塞进早就准备好的棉絮,又把一枚用红纸包好的铜钱塞进嘴里,嘴里道:“含了擎口钱儿,后人旺发。”

然后从博凯发发梢剪下一缕头发,和在面里团成球,上插一棒塞在老爷子手里,“死后去西天,西天路途遥,多有恶犬缠,拿着打狗棒,棒打驱恶犬,面饼塞狗嘴,路上平安顺,保佑后辈人。”

张罗又在灵床下放了盏点亮的豆油照尸灯,一盆半生不熟、上撒掰碎的碎饽饽的倒头饭。用秤砣压在老爷子的胸口处,以免诈尸。

尸体这就算暂时安排停当,打发祝老大出去在大门上贴张白纸,以示家有丧事通知村邻。然后屋里的人就开始哭着制作丧幡,用毛太纸一裁两截,每截为一张,按死者的年龄每岁一张,外加天一张、地一张,共七十五张摞好,一并用半圆形纸凿凿为三节。第一、二节分两列,一列宽二寸许,一列宽寸许,长等于纸宽皆凿制钱印痕;第三节成长方形,下方中间凿一方孔,用青麻搓成绳联结起来,用长竿挑着,男子在左,吩咐祝老大去挂在大门的左手边,一来招魂二来告丧以示周知。

乡里乡亲的自不必说,外乡的亲属亲家还需要去报信儿,博凯、博荣两个年长的孙子自然就领了这个差事,博凯被打发去了他城里的岳丈家,还得把巧然接回来守灵。博荣去了方家庄,得给方氏娘家、梅子和茉莉送信儿。

两个人早就已经披麻戴孝地穿戴好了,带着家里做好的丧服分头出发。只说博荣这边,到了方庄子就先按着亲疏远近和年长年幼先去了梅子家,腋下夹着丧服,进屋见面后跪倒磕头,声言:“祖爷于戌初一刻过世。”

梅子一听顿时哭了起来,梅子的男人赶紧取了些饭点给博荣,进门报丧不能空口而归,所以博荣象征性地吃了一口,便又去茉莉家和方氏娘家送信儿。

荷花姥娘本都已经躺下了,听了这消息赶紧起身儿,问了清楚不由得埋怨道:“你母亲也真是的,亲家老爷病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来送个信儿,我们都没去看上一眼,这怎么好端端的就没了。”家里也都忙活起来,收拾了东西一来要去奔丧,二来也是去帮忙。

当晚三家就凑到一处,连着博荣去是赶的马车,四辆车一起往齐家村这边赶来,路上大家都很沉默,偶尔听得几声抽噎,一进村梅子和茉莉就依着规矩放声大哭起来,及快到家门口,里面的人得了信儿,女眷们忙都哭着迎出来,见面相互跪拜,然后才由家里人拥着来奔丧的两个姑奶奶进去。

巧然也被博荣接了回来,巧然的娘家父母也跟着一道来帮忙,荷花姥娘领着儿子媳妇,里外地帮着张罗接待,场面倒是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张罗见死者亲人都回来的齐了,便指挥着众人去土地庙报庙。老祝头手捧香纸盘子,率领众子众孙一行到土地庙,去的时候都默不作声,也不许哭出响动。

只听张罗一个人道:“阎王老爷管生死,土地老爷管羁押,土地庙里停三日,阎罗殿内好报到。”

将死者的魂灵送到了土地庙之后,回来的路上便一路哀声而回,接下来的三日还要每天去送汤送水,飨祭魂灵。

平常人家都是停棺三日,张罗嘱咐道:“这段时间内男不剃头、女不梳发,寝苫枕块,要日夜守侍灵前,以尽孝道。一天三时,焚香烧纸,酹酒哭祭,正所谓晨烧鸡鸣纸,晚焚夜辰香”

第二日,邻里故旧就都上门吊唁,俗话说死者为大,在灵前平辈也要一拜一扣,晚辈则是一拜三叩,然后送上香纸、挽联或是挽幛等物。

家中的孝子贤孙就要在一旁陪叩,等吊唁完毕,还要上前谢孝。

张罗在一旁喊:“孝子贤孙,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兴”

祝家人丁兴旺,几个儿子还能轮流地上前跪着写孝,东屋里接待客人,女眷们领着孩子在西屋打纸钱儿、叠元宝。每日早中晚还要去土地庙送汤水,与报庙不同,送汤水是要男女都去,老祝头做前导,一手提盛浆水的瓦罐,一手执木勺舀浆水沿途泼洒,飨野鬼游魂。

家里的人都跟在后面哭,走到半路上,女眷就须得止步,跪在路边哭祭,男丁们跟着老祝头到土地庙前烧纸焚香,拜神致祭。

祝老大作为长孙,这几日是最忙不过的了,各种礼节规矩都要长子长孙,老祝头年纪大了,他自然是推脱不掉,好在儿子也成家立室了,能帮着分担些活计。

老祝头跟着请来的人上山祭圹,把写好的祭文在祖坟面前焚烧,然后再烧香纸,祭圹后次日凌晨领人来开圹,依旧是要焚香烧纸,然后将一个鸡蛋在镢刃处磕碎,先刨三镢,再由他人挖掘。打好圹之后还得留人看守、铺圹。在打好的圹底,等距放上制钱十枚,宽四边六。四角各放一包垫棺糕、一包引子麸,寓意子孙发达。

出殡的前一日晚上,等太阳落山之后,老祝头领着全家众人到村口给老爷子烧盘缠,找人去扎的纸人纸马、金银财宝,生前衣物,还有打了孔的香纸堆了老大一堆。

张罗拿着一张黄纸,自己先念叨了几句:“慈父祝旭山,今寿登极乐,驾鹤西归,享寿七十三岁终身辛勤劳作,一生淳朴为人,再世行善积德,留子孙满堂。父亲仙逝,为报养育之恩,子女孙辈特花重金购枣红马一匹,马童一名取名顺手,金童取名可用、yu女取名可心,伺候父亲鞍前马后,并送金银数万两、青钱数万贯、衣服数件,上述财物均由老父随身携带,请各路关卡一律放行,不得扣留,严禁强神恶鬼拦路抢夺,空口无凭,以此路引为证”

又塞给老祝头孝棍子,拉着他到马头前面站定道:“叔儿,我说一句您跟着我念一句。”

“爹,西南大路,明光大道,有大路不走小路,三条大路走中间,如遇拦截,路引为证。”

说完之后,先将路引焚烧,随后几个火把就都凑到了盘缠堆上,火光冲天而起,老祝头领着全家人跪在一旁,不住地哭喊道:“爹,儿子给你送钱了爹”

待到停灵第三日的早晨,到土地庙送过汤水之后,就是最为重要的入殓和起灵出殡了。棺材的红漆外面早就描画好了南天门等花纹,底部撒层石灰或草木灰,铺一层谷秸,再铺上一层黄豆渣,准备妥当之后,把老爷子的身子连着褥子一起托起来放入棺内,被褥衣帽整理周全,四周塞如谷草,塞实之后先由老祝头焚香烧纸、酹酒叩拜。

家人依辈分、长幼,围着棺材转一圈,最后看一眼死者,之后就要钉上棺盖,从此阴阳两隔再也无缘得见。

荷花姥娘是经过白事儿的人,早就叮嘱了两个儿子扶住了老祝头,两个儿媳妇则打发去扶着杨氏,自己跟在闺女身后,一手还拉着栓子,眼睛还不时地瞄看荷花和博宁。

老祝头哭得双手扒着棺材沿儿,伸手就要去摸老爷子,被方氏两个哥哥七手八脚地拦下,张罗也赶紧道:“眼泪可别滴进棺材,手也不许往棺内伸,不然死者走得不安稳。”

全都告别之后将棺盖合隼,全家人跪在棺前哭做一处,哀声震天。

张罗取出七根子孙钉,老祝头拿着锤子,按照张罗指定的位置,一根一根地将棺材的盖与帮铆紧,每钉一下还要哭喊:“爹,躲钉”家里的小辈也都跪着跟着喊得乱作一团。

此时已经撤去香案、幔帐,棺前只留香纸盆子,张罗将灵堂门左边一只盛水的碗一刀砍碎,斩断死者和生者的尘缘,同时大喊:今日良辰吉口,斩丧大吉。孝子举哀”

家人放声大哭,乡亲们凑出来的抬棺人上前,抬起棺材出得家门,老祝头把孝棍子递给祝老大,自己抱着孝盆走在当前,棺材出门盖上棺罩,上不可见天、下不可接地。

杠夫就位,张罗高喊一声:“起”

老祝头把香纸盆子往地上摔了个粉碎,吹打立刻就响起,棺材被缓缓地抬了起来,开路神执鞭在前,老祝头打幡儿紧随其后,傅先生是长孙婿,跟在老祝头身后撒纸钱儿,男丁紧随其后,女眷不许上山,就只能送到山脚,便哭着回家。

待棺材出了门,女眷们都回了家,早就请好的扫抗人也在院子里候着了,拿着一把心笤帚,把祝老爷子睡过的炕彻底清扫一遍,再把祝老爷子睡过的枕头糠皮倒出来,一起搓到簸箕里,送到村头连同扫帚一起烧掉,家里这才算是彻底的完事儿。

荷花站在炕沿儿处,看着被扫得干净的土炕,窗台上还放着几本自己以前给老爷子念的话本子,被褥整整齐齐地码在墙角,老爷子平日喝水的杯子都还在炕桌上搁着,就好像只是出门散步,随时都要回来的样子她越看越觉得鼻子发酸,但是这几日早就哭干了眼泪,只能揉着红肿酸涩的眼睛,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豌豆纳兰内拉

简介:历史告诉我们,不管世界的天空有多少乌云覆盖,总会有特别执着的人拿着电吹风,吹散阴霾。语言幽默,文风彪悍,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品读一下

第三百三十五章关起门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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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关起门来说话

晌午前,送葬的人都回来了,进门前都在门口吃一块豆腐,水盆儿里洗手并在盆底摸枚钱儿回去,因着祝老爷子寿满七十,算得上是长寿喜丧,所以家中供奉的祭品都被邻里乡亲分了去,回家给老人和孩子吃,取个长寿康健的好兆头。

葬后的第三天全家到墓前致祭,给祝老爷子的新坟加固培土,并将梁冠、麻衣等丧服搭在圹上,少不得又全家哭了一回,老祝头更是哭得扑在碑前搀不起来,全家人抓了五谷和菜籽儿,绕着坟头纷纷撒了,然后全家扶着老祝头下山回家。

村里人知道祝家今日圆坟,回程的路上遇到人要磕头谢孝,估摸着时间大致都避开了去,却也有些眼皮子浅想占便宜的,老远儿地瞧见就忙装作偶遇似的迎上来,祝家人就少不得在路边跪了磕头谢孝。

好几日的操劳终于了结,到了家赶紧把老祝头和杨氏安置到屋里歇着,剩下的人说了会儿最近烧七的事儿,便也回各家歇着。

梅子两口子住在了老院子的西屋,博凯和芍药两对夫妻分别住了老院子的东西厢房,博荣、茉莉并良子三家子人自然是跟着祝永鑫和方氏回了自己家里。

荷花姥娘一直住在这边帮着照看孩子和看顾内外,如今见圆坟回来,赶紧系上围裙去做饭,菜都是备好切好了的,只等一下锅就得。

方氏、小秀、茉莉和荷花少不得都去抢着做,最后几个人一起做了几样简单的饭菜,摆了桌子准备吃饭。

祝永鑫起身儿给荷花姥娘倒了杯酒,自己也满了杯,举起来道:“这回多亏岳母大人帮衬,小婿先敬您一杯。”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喝了就是”荷花姥娘素来都是个爽利的人,也不多说虚话,喝了这杯敬酒,就拦住了还要倒酒的祝永鑫道,“你们劳累了这几日,又都是伤心的时候,少吃些酒,儿子媳妇的回来了都没顾上问问冷暖,用了饭正好一家坐着说会儿话,然后各自去歇着。”

方氏早就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博荣,点头也劝道:“娘这话有理,这几日累得这样,少喝些酒跟儿子说说话多好。”

吃了饭,荷花姥娘就很识趣地抱着栗子,领着宝儿到东厢哄着睡觉去,良子跟盈双也避去了西厢房。方氏这才拉着博荣的手,上下看了,又去看小秀道:“你们在那边果真还好虽说写了信回来,可我也总怕是你们只说好听的哄我,不亲眼见到问问,就是不能安心。”

“娘放心吧,虽说南边湿热些,可南边儿富庶,吃喝穿戴一应都比咱们这里好,用度也便宜,只是南边儿吃稻子,开始有些不惯,后来吃顺口了倒也觉得挺好,娘捏捏我胳膊,倒是比从家走的时候更壮了些不是”博荣扯着方氏的手来捏自己的胳膊。

方氏捏了捏果然,这才放心又去问小秀,“好孩子,你可还习惯你一个人还要带着栗子,那么小的孩子,还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真是辛苦你了。”

小秀脸上一红,垂头道:“娘心疼我我知道,宝儿她爹也知道疼我,南边儿的下人租用便宜,宝儿她爹又说他在县衙当差,家里没个丫头婆子的使唤,一来让人看清了他,二来也给孙大人招惹闲话,就雇了一个媳妇子和一个灶上做事的,灶上的只管一日三餐和茶点,那媳妇子帮我照看孩子,还会做些针线,很能借力,用不着劳什么。”

“这样才好。”方氏听了放心,扭头嗔怪博荣道,“你心里却也不写明,害我在家瞎担心。”

博荣只是笑笑却不开口。

方氏见状心里也明白,白了他一眼,只拉着小秀的手说:“还是媳妇跟我贴心,比那白养活了十几年的儿子还强。”然后指着博荣说,“就你知道心疼媳妇,当我是那刻薄媳妇的婆婆,雇个人都不敢跟我说。”

“娘,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那信写得密密麻麻那么多字,又要问家里,又要写单子,还要写我们那边的事儿,县衙里事情也忙,我足写了三日才把这信写好,娘也不知道心疼我,还嫌弃东嫌弃西的。”博荣也只能跟方氏撒赖到底了。

“得得,我也不说了,这么大的人,还跟娘扯赖皮。”方氏也只嗔怪了几句,又把那边的住处、吃穿都细细地问来,博荣和小秀也不着急,都一样样地细细说给她听。

栓子已经蜷在荷花的怀里睡着了,茉莉挺着肚子也是辛苦,早早儿地上炕靠着去了,博宁因着戴了孝不能参加秋日里的恩科,这几日正消沉着,低头坐在炕沿儿上不吭声。

荷花轻咳了一声道:“娘,小的两个都累了,大姐挺着肚子也坐不住了,你只抓些个不要紧的问个没完,就算你不心疼自家人,姐夫还干陪着呢”

方氏这才回过神儿来,赶紧打发道:“世彦跟茉莉赶紧去西屋歇着,栓子既睡着了就在这儿吧,博宁今晚也睡这屋吧,咱家如今人多屋子少,这几日先挤挤就是了。”

带蒋世彦跟茉莉走了之后,方氏重新掩了门,这才细问博荣道:“你去了才不过半年,怎么就弄得那么多银钱东西,看得我心惊肉跳的,你可别是”

“娘放心吧,我们那个县城就是依附着河边而建的,一应过往的船只都从这边走,既然过了就没有不抽成的,都用不着我们去讨,只巴巴地送来,着实是个肥缺。不然孙家也不会特意安排了建羽去那边。”博荣安慰道,“我已经算是谨慎的了,第一次收到礼物,只以为是土产绸缎,收下回家开了看竟有一小匣子的珠宝。”

博荣说着兜起手比划着:“足有这么一小捧,看得我惊心,赶紧去找建羽,他告诉我只管收着无妨,说咱们这边儿出海去西洋的船只,只那一个瓷瓶子或是几斤茶叶,就能换得那么一块两块的,咱们这儿看着蜇蜇蝎蝎的,人家那边都不当回事儿。我听说既然这样,这才放心收了,对那不该碰不能碰的,我心里有数着呢”

“那就好,我就怕你第一次做事儿,不知道轻重,倒是我瞎操心了。”方氏释然地笑笑,“都累了,各自回屋烧水洗洗歇了吧”

荷花叫醒了栓子问:“跟二姐去枝儿姑姑家住好不好”

博宁起身儿道:“我也去”

枝儿如今还在城里帮着看铺面,有金巡捕帮衬着方氏倒也放心,这会儿掏出了枝儿家的大门钥匙道:“这样也好,出去记得把你姥娘也叫过去,枝儿那边两间屋子能睡,省得都在家里挤挤插插的。”

随后烧过了头七,嫁出去的姑娘们就都归了家,儿子们还都留着烧随后的几次,每七日上山烧一次,良子夫妻也都跟着,五七最重置办的稍微体面,其余几次就都是自家人上去烧纸祭拜,直到烧过了尾七,事情方算告一段落,之后的百日、生祭、周年再烧过,重孙一辈的孝方算是守完。

博荣自然要在家守丧,在家教导两个弟弟念书,小秀每日对着女儿和儿子也很是喜欢。

荷花把自己对栓子的思量与博荣说了,博荣寻思了两日,也转圜过来道:“若真是这样,我觉得也是好事儿,读书这种事,除了靠天分也要看心思,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只可惜他如今年纪太小还没定性,不然我在的那边正是商贸鼎盛的所在,若带了他去学看几年可不是好”

“他如今才八岁,能打个算盘记个账就已经不错了,连放他去城里我都怕他跟那些人学坏了,更何况是去南方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是搁在村里跟大姑父再学几年才好。”荷花连连说道,“大姑父不管是人品还是学识都是好的,不求栓子跟着能长多少学问,只求能比照着大姑父的品行,学会些稳重踏实才好。”

“你这样的考量是对的”博荣点头表示赞同,“只可惜两边离得太远,若是近些个我也能时常照拂,好容易混出了头能自己养家,却又离着千山万水的,根本不能就近照看,少不得还是要你替我孝顺爹娘。”

“大哥说得这是什么话,爹娘也不是你一个人儿的,我怎么就孝顺不得。”荷花抬手捶了他一记,“只是我也不能照看多久,以后少不得还是得靠大哥大嫂的。”

“那是我应当应份的。”博荣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说,“我瞧着博宁这些日子似有心事,问他却又不说。”

“我也正要跟大哥说这件事,博荣本来准备今年秋就去参加恩科,我总觉得他太年轻有些贪功冒进,不如塌下心来实实在在多念几年书再去,可那小子如今越发大了,主意也越发的正了,我说什么都只点头,背后依旧我行我素的,我是没了法子,爹娘也说不明这里头的道理,这回大哥回来了,少不得找他聊聊,你们兄弟间有什么话也好说,你对这里面的事儿也知道得清楚,他应该更能听得进一些”

第三百三十六章茉莉生子,荷花备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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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茉莉生子,荷花备嫁

博荣找博宁出去谈了一次心,谁也不知道他们哥俩说了什么,事后荷花曾好奇地去问博荣,博荣却只是笑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从那之后,博宁倒是当真踏实了许多,每日除了百~万\小说也帮着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也不再熬到半夜三更,荷花看着放心了不少,就也不再追问博荣都说了什么。

待烧过七七,方氏又回到城里去忙和铺子的事儿,博荣就趁机提出想把铺子盘下来,这样自家做着也顺手,方氏开始并不想应,但想到博荣如今在任上油水颇丰,以后跟着孙建羽升上去以后就未必有这样好的机缘,倒不如趁着如今在家给他们兄弟几个置办些产业,如此一想又立刻积极起来。

祝永鑫跟博荣到省府去买了些未加工的宝石,换了钱回来盘下的铺子,又在后面不远处的巷子里置办了个较紧凑的三进小院儿,虽说院子不大,但是三间正房的开幅,两边都各有厢房,很适合家里人多居住,找了以往的那个牙纪,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很顺利地就成交了。

八月份茉莉就快到了要生的日子,方氏初一去蒋家送了催生礼,见茉莉的婆婆已经从外地赶回来照顾,蒋世彦和茉莉的屋里也没了以前那些狐媚模样的丫头,很是满意地回家等着茉莉的消息。

茉莉这回倒是个有福的,好吃好睡了九个多月,一直也没什么太不舒服的症状,连孕吐都很少,直到临近生产了,也只因着天热烦躁了些日子,八月十五这天家里里外正热闹地在准备过节,茉莉原本歪在炕上,一边打扇子一边逗着枣儿玩儿,忽然就觉得肚子一阵抽痛,她已经生过一次孩子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叫人进来,一看茉莉已经发作,家里也顾不得什么过节不过节的了,赶紧去把早就说好的稳婆请来,东西都是准备好的,烧水铺炕也都忙得有条不紊。

稳婆颠儿着小脚刚进屋,就听见里面茉莉惨叫的声音,赶紧包头洗手了进去,伸手一探道:“呦,奶奶这回可是顺当,都已经露头了,您跟着老婆子的话使劲儿。”

从发作到孩子生下来,都没用得两个时辰,蒋世彦在外面刚转磨磨了几圈,里面就已经传来了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

稳婆眉开眼笑地抱了个红皱皱的孩子出来道:“恭喜老太爷、恭喜老太太、恭喜太太,恭喜爷,添丁之喜,母子平安”

蒋世彦喜得一蹦老高,连声喊:“赏、给赏钱”然后就趁着家里几个人都去看孩子的空档,直接钻进产房里去了。

产房门窗关得严实,屋里弥漫着血腥气和一股说不出的气味,蒋世彦也不管炕上还没拾掇干净,就一撩袍襟坐在炕沿儿上,伸手摸摸茉莉的额头道:“累不累”

“终于生了个儿子。”茉莉眼里含泪地看着蒋世彦,虽说她之前说得大度,若是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让蒋世彦纳妾,可心里如何能当真甘愿,这次果真生了个儿子,心里的一块打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抬手摸了摸蒋世彦的脸颊,有气无力地说:“如今我给你生了个儿子,你若是再起什么纳妾收房的念头,我可是不应的”

“我的小姑奶奶,这个时候都还想起这个,我哪曾有过这样的念头,早就跟你赌咒发誓的,你偏不信,这个时候还来提”蒋世彦伸手帮茉莉擦去脸颊的眼泪道,“岳母特意嘱咐了,这回坐月子定然要你好生将养,把上次亏了的身子都补回来。”

两个人在屋里亲昵说话儿,外面老太太搂着孙儿喜欢得不行,怎么都不肯松开手,蒋夫人只好让丫头们看着,别累着了老太太,自己去吩咐厨下熬小米粥、煮鸡蛋、熬鸡汤备着给茉莉补身子。然后又琢磨着报喜的时候带哪些东西,自己想出些章法来,才去请老太太的示下。

见这会儿孩子已经穿上了大红撒花的小袄,下身儿包了褯子,睡在早就准备好的草口袋上,头底下枕着高粱米装的小虎枕,老太太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孩子,听她说了报喜的事儿,寻思了片刻说:“如今他家还在孝里,弄得太大张旗鼓也不好,但茉莉的大哥如今在家,毕竟是有功名的人,还让茉莉给咱们捎回来了礼物,这个面子一定要还足了才好,置办的体面又不张扬才是最好。”

得了老太太的意思,蒋夫人也就心中有数,别的不说,蒋家这几年在外的生意经营的还是不错,各色物什也都见过许多,家里也都有些存着,这回翻找出来一些,再加上喜蛋喜饼等物,因祝家还在孝里,所以送去的鸡蛋喜饼都只点红点儿,抬了两担东西,带头的家丁抱了只公鸡,一并抬着往齐家村去报喜。

方氏这几天在铺子里,也估摸着茉莉快到日子了,心里又是惦记又是担心,但是也不好去瞧或是打听,只能自己揪心,好容易因着八月十五,荷花领着栓子撺掇着要吃好吃的,这才丢开了心事去张罗过节,这日来订药膳的人家也特别多,忙的人团团乱转,好容易关了铺门,全家人一起坐下吃团圆饭和月饼,就听着外头有人敲门。

博荣出去应门,然后朝里屋喊:“娘,茉莉生了,蒋家来报喜呢”

方氏一听这话,刚夹起来的一筷子菜,手一松软就都掉进面前的汤里,溅了一身的汤油,这样衣裳没法出去见人,只得赶紧跑回去换。

荷花知道她心里惦记,溜出去看见抱着的是只大公鸡,心里顿时大安,跑到后头去寻方氏,笑着说:“娘,是儿子,大姐捡了个儿子”

“我的个老天菩萨,可算是了结了我一桩心事。”方氏一屁股坐在炕沿儿上,长出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这才起身儿系好衣裳,“幸得回礼我都提前准备好了,等下看看他家的礼单,再添减一二就是了。”

“我看他家送来的东西不少,除了喜蛋和喜饼,竟还有两抬在后面,我没瞧见礼单子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却总不能都是不值钱的物件儿。”荷花有些担心地说,“娘备的回礼可够咱们现在不是在家里,可没什么现成的东西往里添。”

“先出去看了再说,天儿都这么晚了,左右也是得留住一晚的。”方氏出去应酬了一下,然后给安排了住处,这才对着礼单子琢磨自家都回什么东西。

荷花跟着挤在一处看,见单子上的东西大多是玩物摆设还有些补养的药材,便笑着说:“这是变着法儿地给大哥回礼呢”

方氏一时间没会意过来,不解地抬头看向荷花:“回什么礼,怎么还扯上你大哥。”

“大哥回来给蒋家备了一份礼,因为守孝所以让大姐和大姐夫捎回去了,咱家如今还在孝里,人家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来回礼,就搁在这报喜的东西里了。不然哪有谁家捡孩子的报喜送这些摆玩意器物。”荷花指着单子上的物件,还有文房四宝之类。

“若是这样倒也好办,真是咱们回的抬数少了,却是不好看呢”方氏低头琢磨着。

“不如把平日里做的针线放进去些,加上娘给做的被褥鞋袜,算是心意。至于回礼,大哥带回来的项圈儿、金锁的,就足够贵重了。”荷花给出主意说。

“那金锁我却是不想给,倒不是不舍得那东西,只是孩子命轻,用了那些金贵之物,怕反倒不好。我前些天还说你大哥来着,买那些东西白费这钱。”方氏摇摇头说。

“娘,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