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距离第59部分阅读(1/1)

有一只狸花猫,我叫它斑马,它很小的时候就来了,在我们家养了四年。它特别聪明,又懂事,还会捉老鼠,我最喜欢和它玩。那年冬天快过年了,它和狗打架,把腿打瘸了,还没好,它就要出去玩,我先不让它去,它不听,非要往外走。它跳上墙,还回头看看我后来它再没回来他们说,一到年底,就有人吃猫了”

“这些小动物都很灵的,你对它们好,它们也会对你好。斑马就陪我一起百~万\小说写字,有一次,它还帮我咬死一条蛇。以前乡下有土造的房子,有蛇躲在里面,我去抱柴火,就掉一条下来,要不是斑马在,我就被咬了”

林曦说着说着,有些发怔,想着那只陪她度过童年的伙伴,她的心一片悲伤;她也不知为何要说这些,是触猫伤情还是想他能好好的照顾它们

近来,她总有些多愁善感:病人那么多,小腿跑得疼死了;人情冷暖,医院是观摩场;秋荻叹世态炎凉,晓宣诉左右为难;方毅有心事,苏哲不高兴;几乎就没点儿开心事。

绍韩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目光渐次的软下来,瞳孔的颜色愈来愈暗。

林曦无意中看到表,已经一点了,她忙抬起眼:“你要回去了吧猫的胆子小,最怕人打它骂它它们哪儿不好,你说说就行,它们都懂”

绍韩点头。

林曦将睡着的小猫放回笼里,要开门出去,忽听他说:“那回的棋没下完。”

林曦有些诧异――一年前没下完的棋她抬眼看过去,忽觉眼前的这个人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人――他脸上有表情好像是恳求,好像是着急,婴儿初学那样,无遮无挡的展现在她眼前。

她看着,不忍拒绝。

林曦坐到窗前,探头下望,摇摇摆摆的一条船滑过去,夹着一缕丝竹。

真是个好地方

她移回目光看室内,是喝茶的地方,一应是竹制的桌椅几架,或编或刻,古朴雅致;腿下的棉垫软得不可思议,坐下去就是一个坑;她有些担心,但还是望向他:“先说好,aa制,然后我们下棋。”

绍韩点头,眼睛留在她脸上。

林曦仔细看价表,暗暗叫苦,选来选去,最后选了她能付起的也是最便宜的五香茶干。她将册子递给绍韩,他却不要,也要了一份五香茶干。

林曦只填了个胃角儿,但还是留一块在碟中――尽管闻着更饿;再看绍韩也吃得剩一块,看那速度,好像也不饱。她生怕他说再吃点什么,然后硬帮着她也点,但这份不安并没有持续下去,他已经叫人拿跳棋了。

林曦看他下指如飞,一会儿就摆了个棋局出来。她盯着看看,真是一锅粥;她早已记不得那时的是什么样了,有些疑惑的,她问:“你记得是这样”

绍韩看她片刻,随后动了三个子。

林曦看着,也不知是惊叹好,还是困惑好,他真能记得一年前的棋局神了

绍韩见她不出声也不动手,便又移两子。

林曦先没在意,后发觉他移的子都是给她开辟通道,似乎他是要让她获胜,如果她还不下,他还会继续放水。她有些好笑:他这是下哪门子的棋故意让她赢嘛那他还念着半盘棋干嘛好像不服输似的

想着,她一抬眼,正见他也看着自己,眼珠幽黑、光芒柔和;她一碰上,竟忘了移开:这人是谁他是绍韩吗

林曦正打愣神,眼角瞥见服务小姐又捧着茶单过来,她心里叹气,但脸上还不能显出,遂故作镇静的取子下棋。

那服务员等了一刻,还是上前:“小姐,我们有自制的玫瑰香片,特别适合做午后茶,您要不要尝一尝”

林曦轻轻摇头:“我喜欢喝柠檬水。”

那服务员又看绍韩,不死心,问:“那先生”

绍韩只望着棋盘,抬起右手略略一挥。

服务员看得一震,再说不出话来,呆了一会儿,悄悄走了。

林曦缓口气,专心下棋。

绍韩虽是给她铺了好先机,但行棋中丝毫不让,她的优势没有持续多久又陷入僵局;绍韩的棋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互相牵制,都堵得死死的,谁也得不了好;眼看着捷径一一封死,两人都开始一步一步的挪。

正下得辛苦,又有一人从门口进来。

林曦抬眼去看,是另一种颜色的旗袍,似乎是个头儿,手里也拿着茶单;她有些皱眉,还没想好办法,就见绍韩也扭脸看过去。

王领班听说有人没点茶,只要了两份十块钱的茶干,居然大模大样的坐在雅座里;她忿然不平,一定要来会会。

那个女孩打扮一般,看不出什么来;那男子却是个尊贵人物,她只须挡一眼,立刻就能认出那件西装不下万元,还有手腕上的那块表

他也喝柠檬水

她浮出笑来,忙近前:“先生,我们这儿有”忽见那男子的眼睛睨到她脸上,极不耐极反感,视她如粪土的表情;她一愕:天下还有不爱美女的男子还没思量完,肃杀威仪的声音刺入耳内:“谁叫你进来”

林曦看他又打发走一个,虽感好笑,但终有点不过意,遂轻轻道:“我们走吧,坐了一个小时了”

绍韩一顿:“还没下完”

林曦忙道:“我们平手和棋和棋”又偷偷的笑:“这儿是要高消费的,我们只吃二十块的东西,吹这么长时间的空调,看这么好的风景,还不喝她们的贵茶,她们气死了一会儿还要来推销,我们快走我知道有个地方卖一块五的奶茶,特别好喝,就在路口。”

绍韩看她笑得有些促狭,不禁也跟着一动嘴角。

林曦拿牙签叉起最后那块茶干,两口咬进嘴里,再看绍韩也叉起来,也两口咬进嘴里。

付钱时,林曦看收单小姐又郁闷又诧异,绷不住要笑,忙将她的那份一递,快快的往门口走。绍韩见她如此,赶紧抽一张钞票放桌上,等不及找钱,起身就走。

那女孩子一手捏张十,一手捏张百,惊诧莫名。

联盟

方毅站在窗口,看林曦沿路边来了,他忙跟秦怡打个招呼,下楼去迎。

林曦哼着歌,想着那两只猫总算找到了好主人,兴高采烈。

方毅隔老远就听见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压不住笑意,遂站在槐树下等她上前,离着步了,他抬头看天:“奇怪,还亮着呢,怎么听见猫头鹰叫”

林曦先不理,待走到身边,蓦的伸手打他。

方毅一把抓住,哈哈大笑。

林曦嗔恼:“爪子抓我手干什么”

方毅却不回话,慢慢将她手拉到脸侧,轻轻的蹭。

林曦一怔,他的脸很烫,皮肤紧致光滑,若不是有隐约的胡茬,俨然是女子的面颊。

“你去哪儿了我等你半天了”他的声音不惊不恼,是随意的问话。

“我去夫子庙了。你猜我碰到谁”林曦有点卖关子:“你一定猜不出来”

方毅立时猜出会是谁,但他微微笑着:“就是,我哪能猜出来,快告诉我。”

饭后,两人坐在灯下下象棋,哑雀无声。

秦怡门口张两回,送碟奶油瓜子进来。

林曦装着推敲棋局,眼皮也不抬。方毅满面笑容,接了两句话。

一下下到八点,林曦催他回去。

方毅笑:“明天放假了,今天我不回学校,去他那儿住。”

林曦纳闷,又听他道:“我以为你明天休息,正好带你去玩,谁知道你今天休,唉”她便知他也想象她那样,要给她一个惊喜,遂叹:“马上我到外科了,倒霉,听说过年也得跟着值班。”

方毅微笑:“没事儿,交给我。”

林曦抿嘴一笑,又有些犹豫:“万一她们说”

方毅一扬眉:“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春节,再不好好过,就没了我想办法。”

林曦看着他,真觉得天塌下来也没事――有他在。

方毅下一子,慢慢问:“曦子觉得绍韩怎么样”

林曦盯着他的车,握着自己的马左右为难,半晌,她选好位置放下,回:“他挺有风度的,总是胸有成竹,像是做大事的人。”

方毅不动声色,笑:“你说对了,他们家有背景,他做很大的生意,非常有钱”

林曦有些好奇:“是吗他没多大呀他不是和苏哲上一班”

方毅点头,不着意的细看她的脸――没有什么,她只是本能的好奇。

“少年才俊,门第高贵,真是白马王子”方毅半笑半谑,眼睛往棋盘上落,脖子却挺起来,带着余光勾向上。

林曦听他话意,有些蹊跷,遂将目光移过来,见他起手下子,并不盯着她,似是无心笑语;她也笑,随口回:“这倒是他是像个王子,就怕人打扰他。”

方毅心下起伏不定,装着推敲棋子,不出声。

林曦望着他,轻轻的说:“苏哲明天回来了你们你们为什么不高兴”

方毅把脸一沉:“那天晚上我叫他别老跑出来,他发脾气,还打我,你说我该不该气”

林曦不大相信,但看他一脸愤慨,又不似假,遂道:“他是讨厌,动不动打人,下次你狠狠揍他不过我想他也后悔的,他每次都这样,脾气一上来,什么都不管,之后想想又没意思,还不好意思说”

方毅皱眉:“我还不知道但我就是不理他,霉他不然他颠狂你看我明天也不理他”

林曦瞅着他笑,拿瓜子放到他手心里,眼里带着央求。

方毅想装没看见,但绷不住又笑了:“那你明天做鱼香茄子给我吃”

林曦应声“好”,还想再说点话,就看他起身将棋一推:“真是老了,我怎么又觉得困了”说着打一个呵欠:“明天上午我有事,下午去买菜,你别着急。”

林曦看着方毅的背影消失,心里掩不住的要笑:苏哲也放假了但转念想到自己还得上班,郁闷不已,遂忿忿的去洗脸刷牙;等躺到床上,想着苏哲的脸,还是高兴,几要哼小调才好。

忽觉房门一响,似有人进来,她微微睁了一条缝――是秦怡的身形;她忙把眼紧紧闭上,装睡着。

秦怡在床前站一会儿,想跟她说说话,顿一顿,又算了,轻轻出去。

林曦颇是兴奋,许久睡不着,又想看看他们三人的照片,便爬起来,从抽屉里取出,趴在床上,细细的翻一遍;再躺下,觉得手臂上有些凉意,但胸口却暖意盎然――象是他的手,永远的暖着她。

她忽想起方毅说绍韩是白马王子的话,绷不住好笑:苏哲才是白马王子哪来那么多白马王子一念滑过,又记起他滚烫的脸在她的手下,那一刻,他的眼睛合着,她想着他的神情,心上微微的发颤:方毅也是白马王子

她竟有些伤感起来:他们怎么就长大了好像只是一眨眼,他们就这么大了要是还在原处多好,他们都是她的,都是守护她的王子但他们长大了,就不全是了

她想着方毅的脸,心上泛起微涩:将来,他又会是谁的白马王子将来,谁又会是他的豌豆公主

林曦翻来覆去,被新疑问搅得睡不着,末了想到一点,蓦的心境空明:他们的心总是在一起的无论他的身边多了谁

她长长的吁口气,闭眼安睡。

苏哲悄悄挪到墙边张望,满眼都是人,病人多,家属多,护士也多,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谁是她。她在写什么,几乎看不见脸,长发梳了个髻,那白帽子刚好卡在上面,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林曦忙得抬不了头,病人一个接一个,输液卡写得她食指陷了坑。周边的护士们快速来回,衣声蔌蔌。忽觉有人停到她身边,似往外看。

“你有事吗”

声音如黄鹂出谷、娇嫩欲滴。

她听出是“冰山美人”赵杏芬,大感诧异:她对谁说话呢怎么成这么个腔调了想着一抬头,正见苏哲斜对站着,穿着藏青色的警校校服,长身玉立,气度丰华。

苏哲看那里面的护士都盯着他,当下似笑非笑:“没事儿。”忽见林曦也望过来,他忙仔细端详:看不出喜怒遂不知转换什么表情好,脸上便是一滞。

林曦看他背着鼓鼓的包,知道根本没回家,直接过来了。她心里一喜,但瞥见他发怔,忽想起那天临走前他跟她怄气,脸拉得比驴脸长,之后来信还满腹牢马蚤,气得她不回;思及此,便一低头,装没看见。

苏哲有些讪讪的,又站一会儿,看林曦一径儿忙了,再不理他,他便慢慢往外去。

林曦觉着周边人散了,叽叽喳喳声随之响起,她听着,真怕她们配错水;再一抬眼,果然他不在了。她知他不会走,不知猫哪儿了,想着,又要笑;就见潘芸急急的过来,左张西望的,片刻到了台前。

“你看见没她们说来了美男,狂美到哪儿去了”

林曦啼笑皆非,只得回:“好几个呢,你说哪个”

潘芸眼睛瞪老大:“好几个我怎么一个没看见她们说穿身制服。”

林曦正要打茬儿,见另两个护士从外面来,笑嘻嘻的,上来一个拍潘芸:“在大厅的椅子上,靠药房那里,快去看”

林曦也有点心神不宁,说不出怎么了,既觉得好笑,又觉得酸溜溜;他怎么这么招人

好一会儿,潘芸一脸兴奋的过来:“啧啧啧,真是的,狂美”又靠近林曦:“我说实话你别生气,比天天来接你的那个帅哥还帅他还看英文书还是个才子”看林曦没啥兴趣似的,她又去跟旁人研讨。

林曦看看表,还有一个小时,她把最后一张输液卡放进治疗袋里,连同之前写好的一包包拎进配水间。从前做这些事,她们都要帮着的,今天被他一搅,全忘了

苏哲一页页的细看,遇到专有名词默默诵一遍,正用心,就觉眼前又来了一双鞋子,他一顿,慢慢抬起头:“曦子”

林曦本要来赶他走,看着他的脸,竟不想说。

两人对望半晌,都不出声。林曦忽觉想笑,便一抿嘴。苏哲看她如此,禁不住也笑。

苏哲把书一合,起身拉林曦坐下:“累了吧做护士真辛苦”

林曦忙回:“还好,有时也闲的,这几天特别冷,所以病人多”

苏哲拉住她的手,凝望她的眼睛:“将来我能照顾你,到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做不喜欢的事。”

林曦瞥着他手上的那本书,和家里的一样,是一套的;她看不懂写着什么,但一定不是小说,里面有图表、有曲线,好像挺复杂;她想起他说过的想出国读书的话,有些发愣。

苏哲半晌不听她出声,开始忏悔:“我不是跟你生气,我是恨我自己出不来,你都回来了,还见不着你这么忙,我是不该非要你写信,我就是不放心,你写几个字也行,我看着,就不急了这些天我都没睡好,就怕你不高兴”

林曦心里甜得发腻,正要安慰他,想到一点,又故意不动声色:“我当然不高兴,你和方毅怎么回事你当我看不出来哼,方毅都告诉我了,你说说”

苏哲吃惊:他会说不可能再看林曦盯着他,似在打探什么;他灵机一动,忙回:“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改过自新”

林曦听他答的能对上口,心里放一放,慢慢说:“我们又聚到一起了,多好方毅在你那儿做准备了,一会儿我们回去做好吃的。”

三人连忙带吃,直弄到八点才结束,苏哲方毅都有话要跟对方说,遂以上班为由,积极的送林曦回家睡觉。

回来路上,苏哲先发制人:“你跟曦子说什么你是不是存心想让曦子不痛快”

方毅沉着脸,一径向前,不搭理他。

苏哲想想,觉得把话说得急了,便不再出声,也默默的走。

方毅呷一口茶,冷不丁的问:“绍韩是不是能随便出来”

苏哲沉吟片刻:“算是吧,他出来不须请假,之后说一声就行。”话一出口,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拧眉。

方毅一扯嘴角,冷笑:“这人神通广大,我一个照应不到,他立马就跟上来。”接着将林曦的话复述一遍。

苏哲火往上撞:“我就知道他不怀好意敢打曦子的主意,他瞎眼了”

“但曦子对他印象不坏,他救过你,曦子当他是恩人,感激不尽这个人我不熟,但我总觉得不好对付,你看呢”

苏哲一凛,忙强压着火气,认真思忖。

方毅半晌不听他回话,又道:“曦子跟我们是好,但她长大了,很多事就难说,如果我们再窝里斗,她一难过,会上别人的当”

苏哲闻言一笑,但看方毅一脸郑重,隐着不安,他笑不下去,眼睛瞅着他不动。

方毅拿过苏哲的茶杯,加满,再放回去:“这些天我一直想一件事,我们之间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从小到大,我们一起做好事,也一起干坏事;我们能抱成团教训别人,也能两句话不合自己动手;但我们始终是兄弟,这个从没变过我不相信我们真会走到绝情绝义再说曦子也看着我们,我们瞒不了她,我们不好了,曦子会更难过,这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我们的本意都是为她好那天我说话说重了,别放在心上”

苏哲听着,心里翻江倒海。

他也是的,自那晚以来,总觉精神恍惚;这十来年,他们情同手足,吵吵闹闹在所难免,但都没有隔夜仇,而今霍然怒目相对,竟是水火不容之势,这真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每一想起,他就觉得心里有个大疙瘩,随着呼吸越胀越大,令他喘不过气。

方毅看他神情,轻叹口气,想放松一下笑笑,又笑不出来;他盯着杯里的茶叶,有几根袅袅上升。

“前两天我碰到胡芊虹,她说了几句话我记忆犹新。她说我和她是一样的,我们只能在固定的圈子里寻找爱人,其实永远找不着,但出了那个圈子,我们还是找不着,有各种各样的东西隔着我们绊着我们。至少在十年内,我们都没有资格拥有自由;等我们有了自由的资格,一切都已改变,无法挽回”

“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我们三个还和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过两年。你说好不好曦子还小等她长大了,她会选”

苏哲觉得有话要冲口而出,但看着他的脸,又化为灰烬。

这么多年,他给了他怎样的帮助,他无从计算;他给了他怎样的支撑,他亦无法衡量;只有当他们绝决相对,他才明白其实他们早已骨肉相联,他伤筋动骨,他亦会血肉模糊。

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也交给曦子等待她长大,由她选择

苏哲归拢着这些思绪,心境渐渐平稳通透;他有个慢慢成形的信念,屹立着毫不动摇:她是爱他的,但他要给他时间

“好,那我们就等曦子长大,让她选择”

方毅大笑,举杯一饮而尽,连茶叶也嚼着吃了。

苏哲看着,连日来的郁气一扫而空,他端起杯,也一气喝完,又起身找来红酒,斟在茶杯里要继续。

方毅歪在沙发上,感叹:“苏哲你一定想不到,我现在心里有多畅快”

苏哲摇头,也叹:“不,我想得到因为我和你一样畅快”

备婚

次日,苏哲带本书,跟着林曦一早跑到门诊。她有空就跟她搭话,她没空他就埋头百~万\小说,自得其乐。

潘芸知道了,先羡慕,后又抱怨:“你真是不够意思,昨天还跟我兜圈子,是不是你要去外科了,用不着我了,就过河拆桥”

林曦一听这个罪名大了,再想她真是热心的教了她不少东西,忙把苏哲引见给她,下班后又请吃米线。

潘芸看苏哲对她十分客气,兴奋不已,便冲林曦笑:“你到哪个科之前,就告诉我一声,我把重要的人和事都跟你说说,先有个数。这医院里呀,什么人什么事都有。”

林曦点头,想着今天约好了去杜雷那儿商量事,不能再耽误,顾不得她还要韶,匆匆告辞。

因婚期太紧,柯静熙这边忙得不可开交,她父母一辈子就守了这么个女儿,如今总算完成心愿,再看杜雷朴实稳重,相貌堂堂,都挺满意,遂倾其所有,想尽量办得隆重些。

苏哲方毅原本一致鼓动杜雷买房,他们想法子先垫上,杜雷死活不肯,但看现在的地方确实不合适做新房,便在附近租了一个小套间,好在里面家电设施一应是全的,他们只需进行小处的布置,饶是这样,亦是昏天黑地、人仰马翻。

杜雷怕静熙累着,又怕草率了她受委屈,便三天两头央林曦过去看看,哪儿不到位的尽快调整。

如今大半月下来,基本上有模样了。

小青日夜赶工,窗帘、桌布、床上用品、嫁衣花花绿绿做了一堆,试试,都是说不出的好,引得人人翘拇指。她得意之极,看林曦来,又拉着她四下量,要给她做件伴娘装。

林曦好笑,不忍扫她的兴,由她忙完,进屋来找静熙。

静熙正伏在桌上记笔记,买什么东西花多少钱,一笔笔的细算。

林曦见她聚精会神,来了人都不觉察,掩上嘴偷笑,末了在她肩上一拍:“新娘子还没算完嫁妆”

静熙闻声回头,笑问:“你怎么才来等得我急死了我穿衣服给你看,你看好不好”

林曦看她脸颊红润,双眼放光,当下笑:“我不看,杜雷都看过了,我看有什么用”一边吃吃笑。

静熙垂头微笑,片刻又问:“你看伴郎谁做好”

林曦好笑:“这你还问我”又促狭着笑:“还好还好,你不是问我新郎谁做好”

静熙见她心情比前些天好许多,也笑:“他们都放假了,瞧你高兴的”

林曦笑而不语,帮着她换嫁衣,细细的打量。

静熙道:“你要是无所谓,我就选方毅做伴郎了。”

林曦一直以为她会选小青做伴娘――不是说美丽的女孩子总是做不成伴娘的

静熙不听她出声,笑:“那就这么说定了。小青要给你做衣服呢,你得赶紧和她选料子去。”又拉住她的手:“要是没有你们,我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要嫁给他了,你不知我有多高兴”

林曦看着她的脸,心里也是满满的幸福,遂抱着她笑:“我们也高兴你们赶紧生个小孩给我们玩吧”

众人早早吃了饭,坐成圈讨论进展,正热火朝天,听门外有脚步声,接着一人掀门帘进来:“洗车洗车呵这么热闹”一眼看见林曦在,便又大咧咧的上前笑:“西子妹妹,你也在最近病人多吧哎呀你的口罩得戴严点,别被传染上才好感冒真是难受”

林曦虽看他还是飘飘浮浮的,但厌恶心少了不少,遂笑笑:“还好谢你关心”

绍钥看她不比从前,心上一喜,嘴巴便收不住:“西子妹妹,那天你一帮我挂水,跟着我就好了。我感谢你呀你看什么时候,我们吃顿饭好不好西子妹妹”

苏哲自他一进来就火冒三丈,耐着性子忍了一下,后看他还是死相不改,便起身挡过来:“绍钥”

杜雷跟着站起,叫杨松健安排人手去,一边跟绍钥打招呼。

绍钥正好丢开苏哲,笑问:“你们开什么会这么热闹”

杜雷回:“没什么,一点家事”偏小五子在旁憋不住,插嘴:“我们雷哥要结婚了”

绍韩一步迈进来,眼睛在杜雷苏哲方毅脸上一点,最后看着林曦,稍稍停留。

绍钥回脸笑:“杜老板要结婚了,我们也来讨杯喜酒好不好”

杜雷看见绍韩,忙迎上去:“绍先生的车也要洗”

绍韩略一点头。

杜雷立时叫小翔:“你们快点去。”又让他往桌边坐。

方毅笑呵呵的站起来:“杜雷,你的手艺真是好,就连洗个车,绍家两位先生也要从城西跑到城东来找你。有前途有发展”

杜雷有点纳闷,不好回话,只笑:“是两位照顾我生意。”

绍韩一应没听见似的,侧脸去看林曦:“黄斑马和黑斑马打了一架,我罚黄斑马不准喝牛奶。”

林曦看他神情认真,说大事一般,跟他的内容很不配,遂莞尔:“它们好吧”

绍韩点头:“好能吃能睡”

苏哲猜出说的是那两只猫,看两人一问一答还挺默契,心里不适,脸色发暗,就听方毅大声告辞:“不早了,我们不碍你们干活曦子,晚了不好坐车,咱们回去吧”

林曦之前看过表,才六点多一点,但还是站起来,微笑着跟两绍道别。

出了门,苏哲方毅一边一个,都伸出手来。林曦看众目睽睽,有点不好意思,但明白他们此举的意义,遂也伸手接他们的手。

三人走上大路,林曦听那两人总不说话,便左右瞅瞅,笑:“我给你们泡壶茶再回去,好不好”

方毅低头看她,嘴角笑意明朗:“好”

林曦再看苏哲,他似乎没听见,眼睛望着前方,心事重重。她便一屈食指,挠他的手心。苏哲受痒,忙加力,握得她动不了。林曦瞥见他脸上松了,就要望过来,她忙一偏视线,故意不对他的目光。

方毅扯一扯左臂,冲苏哲笑:“曦子好像长胖了我们可能拎不动了”

苏哲点头,亦笑:“是的,小猪长成大猪了。”

林曦又好气又好笑,便哼:“你们才是猪你们老得没力气了,倒说我重”

方毅大笑:“听听,曦子嫌我们老了”

苏哲笑回:“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林曦觉着两人手上同时加了力,她顺势一蹲身,双脚一收,荡秋千一般,被那两人拎离地面。

苏哲方毅慢悠悠的,平行着走出五六步。

林曦笑得不行,要停下来,一边还强嘴:“我说你们老了吧,路都走不动了。”

苏方就等她这句话呢,她话音刚落,他们同时换手,架着她的胳膊,起步如飞。

林曦立觉风声扑面,可能是视角低的缘故,周边的一切都高大无比,她看着树影“唰唰”后退,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的手臂越来越有力,她被越吊越高,震荡感越来越明显,左摇西晃中,她惊慌失措,不自觉的放声尖叫;她想把脚落到地上,但他们速度太快太猛,她的鞋磨得地“嚓嚓”响,根本停不下来。

苏哲方毅一口气奔到十字路口,这才停住。林曦刹不住嘴,尤自尖叫不绝,引得等候红灯的人一起望过来。

苏方两人看她吓成这样,又好笑又心疼,忙拉她站起,紧紧的倚着她给她依靠。

林曦缓过神,抓着他们暴打,那两人也不还手,只抱着头大笑。林曦发会儿飙,忽见人行道上的人全盯着他们,不少人咧着嘴笑,她大窘,忙背过脸站着不动。

方毅等人走尽,低头笑问:“我们的老骨头还行吧再来一次怎么样”

林曦仍觉得心跳不已,便把脸一扭:“不理你们了”

方毅看她要走,忙笑:“主要外面太冷了,跑跑暖和。”

苏哲也微微笑着,把住她的手臂:“曦子真是比以前重,我都要喘了”

林曦想想也好笑,便板起脸:“还不走你们喝不喝茶了”

林曦将茶具一溜儿排开,按新学的茶道演示。苏哲方毅屏息凝神,一眨不眨。

第一杯她仍是给方毅,第二杯是苏哲的,第三杯是她的。

三人各饮尽第一杯,方毅笑着点头:“这里面紫锦葵加得好,起味儿。”又望向苏哲:“你看呢”

苏哲拿起茶壶,从林曦起挨个儿斟满:“是好”

林曦细细端详一番,觉得这两人又好了,之前给她坐“过山车”,默契更胜当年;思及此,她只觉心里快乐满满,装不下,溢到脸上来。

秦怡等林曦回房,估摸着该躺下了,便推门进去,拧亮台灯:“我知道你醒着。妈有话跟你说”

林曦闭着眼睛不吱声,也不动。

秦怡看她脸上显着委屈,好笑,便道:“你长大了,有人宠着你,你也看不上爹妈了。不要紧,再过两年,你想跟谁就跟谁,权当我们死了。”

林曦一听这话,忽的难受,忙睁开眼:“有话你说嘛,我不在听着”

秦怡微微一笑,坐到床头:“方毅替你找工作的事你也知道的,我跟他提了好几次,要请他爸爸吃顿饭,他总含糊着,没回应,我知道他喜欢扛事情,不要我们操心。但这是大事,我们一定要出面的。你有空跟他定下来,他爸爸应酬多,得早约。”

林曦回声“知道”,暗暗思忖。

秦怡把眼睛移到她脸上,缓声道:“那天妈不是怪你,妈是担心你他们对你都好,但你不能对他们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要是他们都会错了意,以后怎么办”

林曦听着不顺耳,便皱眉:“不是你想得那个样子,他们不会会错意。哎呀我不跟你说,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是从你这么大过来的,我怎么不明白你就是想当然,满脑子诗情画意,不现实”秦怡的声音提了些。

林曦忽觉憋气,便往被窝缩:“不说了不说了,我困死了”

林蔚天听秦怡悠悠的叹了两口气,忙欠身往她脸上看:“怎么了”

秦怡摇摇头:“没什么,我是自寻烦恼,烦烦不了的事”看他不躺下,焦虑的眼神,她忙拉被子:“快躺下,受凉了。”

林蔚天依言睡好,又伸手在她肩头处掖两下,摁得密不透风。

她心上蓦的一暖,二十年了,他对她还是如初,这也该是一种幸福。

人的事,并不是由人想的,谁也参不透命运的轨迹,所以,还是顺其自然最好。如她,嫁他时何尝不是糊里糊涂,也怨过也叹过,被人笑过被人说过,但他们还是走下来了,虽然清贫如斯,然而他敬她爱她,怕她宠她,她想要的一切,他给了大部分,足够了,所以她是幸福的。

她的女儿更出色,应该比她还幸福;她反复的想着那两个孩子的脸,她的信念愈来愈坚定:是的,她的女儿一定会更幸福因为她更美丽、更善良、更聪慧,她还有最好的守护使者

苏哲看着方毅坐回来,手指里多了一支烟,点上,很慢很慢的吸一口,脸上无比享受;他一扬眉,隐着淡淡的嘲讽:“有那么好味儿你不是掺了大麻在里面吧”

林曦一走,他的怨气和酸意无法驱解的冒出来。他想她,想得心都疼,但他无法再告诉她。他和他的君子协定束缚着他,他成了一个困兽,自己将自己圈进笼里,心甘情愿,却又苦不堪言。

方毅轻轻一掸烟灰,笑:“曦子高兴曦子只在乎我们”

是的,曦子高兴,曦子只在乎他们。

苏哲觉得心里一稳,微微笑起来。他拿起红酒,加一个杯底递过去:“戒掉吧,刚开始,容易”

方毅一扯嘴角,笑又不笑:“我变成大烟鬼不更好曦子就不会理我了。”

苏哲忽觉有些不自在,说不上怎么了,有点戚然似的,他望着他的眼睛:“不,我也不想你变成烟鬼”

方毅一怔,眼睛转过来。两人对视良久。末了,方毅微笑,反手将半支烟摁进纸杯:“我先洗澡,背上痒,待会儿帮我推一下。”

杜雷送静熙到家,又匆匆往苏哲这儿来,进门一看,那两人都穿软绵绵的单衣,额上见汗,似是切磋来着。他看着兴起,赶忙把外衣脱掉,冲苏哲笑:“来,我们试试”

苏哲正要上前,方毅拽着他笑:“别别,这阵子他身子虚,你别把他整趴下,明天嫂子给你脸色看”

苏哲发笑,跟着起哄:“真是真是我看你脸色不好,我不跟你玩”说着,套家常衣服。方毅也跟着拿衣服穿。

杜雷想辩,不好意思开口,看他们收拾好了,才冒出一句:“你们别胡说八道”

苏哲方毅先不听他接话,便想丢手了,后听他还回嘴,回得却又没水平,一齐放声大笑。

杜雷有些出汗,忽想起来的目的,遂往沙发上一坐,沉声问:“你们对绍韩有意见”

方毅盘腿坐好,冷笑:“他是冲着曦子来的,前面都有行动了。他能配得上曦子吗简直是做梦”

苏哲压着怒意:“曦子根本不喜欢他,他非缠着曦子,居心不良要不是他救过我,我早给他好看了。”

杜雷看之前绍韩只跟林曦说话,苏哲方毅又是那态度,有点奇怪,如今听两人一说,总算理清了。从心里说,他并未觉得绍韩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