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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没有说完,孩子已经匆匆赶上前来抓住他的衣袖:“爸爸,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么”他想起小姑姑对父亲粗暴刻薄的态度,想起那些关于叶逢春和奶奶之间不好的传言,还有刚才叔叔那皮里阳秋的话语,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原本按照叶逢春的秉性,绝不可能答应他一个孩子掺和到大人的事情里去,更何况自己和锦姨之间的情况又是那样复杂。可是低头看见儿子秀气的脸上那明显的焦急和牵挂,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感觉霎时消去了大半。想起那次和小妹争吵之后这孩子的举动,竟然让他平生第一次有了想信任和依靠什么人的感觉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叶逢春的理智在心里警告自己,可是在感情上他又直觉地知道如果现在拒绝了儿子的请求,恐怕他今天晚上会睡不安稳。

“去拿件长袖的衣服,晚上山里有点凉。”原来只有这孩子,是他三十几年生命中唯一的慰藉和温柔。

听到父亲这么一说,叶攸同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

轿车在夜间安静的路上快速却平稳地行驶,车内的三个人都沉默着。感觉气压有些低,叶攸同心中不安,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覆在身边的父亲手上。感觉对方微微一震,随即被反手抓住,温热的大手密密地裹着他的,带来心安的同时也让他脸颊隐隐发热。

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孩子竟然在安慰自己,难道连他都能看出这暗潮汹涌吗叶逢春心里暗叹,不由得握紧了儿子细瘦冰凉的手。

锦姨多年来剪发杜门不再过问一切俗事,虽说是为了忏悔修行,恐怕更多的还是用这种方法对自己进行妥协和讨饶叶逢春苦笑,他自问从未对弟弟妹妹做过任何不好的事,自幼也对锦姨恭顺有加,为什么她就一直认准了自己会对他们不利呢甚至还不惜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算计他不知道她要是看见同同这个孩子,心里会做何感想。

近郊的山上夜间果然凉意沁人。三个人沿着清幽曲折的石径爬上半山,站在那个小小的庙宇门前,一股庄严静谧的神秘感伴着香烛的味道,立刻攫住了叶攸同涉世未深的心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神明他有些迷惘地思考着,如果他对爸爸怀着那种奇怪的感情,一定会被上天的神佛惩罚吧就像那些人说自己克死了妈妈和妹妹一样他突然打了个寒战。

不不行,自己怎么样都可以,绝不能给爸爸带来任何不幸。这种超出父子关系的感情,一定是有罪的,只有他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绝对绝对不能让爸爸知道以前他从来不敢深想,此刻叶攸同蓦然痛苦地了解了一件事为什么自己每天要依靠回忆与父亲相处的每一个点点滴滴才能够安心地睡去,而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又是那样的狂躁不安那不只是因为孤单或者缺乏安全感,而是源于一份永远也无法摆脱的绝望。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更近而又更远了这辈子他很高兴能做父亲的儿子,却又贪心地不甘只做他的儿子,他和叶逢春之间的感情应该更亲密,更亲密,更亲密

“进去吧,外边凉。”

听到父亲在身边低声催促,叶攸同抬脚跨进了门槛。暗淡的灯光下忽然看见两边高大的四尊佛像,面目庄严肃穆威武,怒目森然望着自己,仿佛早已经看透了他内心那些肮脏不洁的念头,少年忍不住轻轻“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额上立刻冷汗涔涔,脚底也一软。

“同同,你怎么了”

耳边叶逢春的声音如同穿透了厚厚云层的阳光,而那个温暖的怀抱也稳住了孩子虚浮的脚步。见父亲的脸上写着关切,叶攸同一咬牙轻轻推开他,努力调整好呼吸,“没事,门槛太高绊了一下我们进去吧。”

他怎么样都无所谓,神怒也好,佛怪也好,他只想好好地守护着父亲谁也不许伤害叶逢春,包括自己。即使是病榻上的老人,只要是对父亲有威胁,叶攸同也不放心让他单独去面对。

第十三章

此时有人迎出来将三人带到余锦霞所住的禅房,叶逢春看见两个妹妹站屋里,脸色都不是很好,而且各有心事的样子。看到他来,叶迎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叫了一声大哥,叶知秋却冷哼一声,径自向弟弟说道:“你还真把他叫来,妈妈看到他能好吗”

“二姐,是妈指名要见大哥,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叶傲冬皱眉说道,显然对她不分场合的任性感到有些不满。

其实他心里也很不好受,二姐以前明明开朗自信意气风发的,为什么一个混蛋男人就能把她打击成这样当时如果不是大哥果断收拾掉那个人渣,还不知道她会被骗成什么样,想不到她竟然无法面对自己被欺骗的事实,反倒怪大哥干涉她的恋爱自由。

此刻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年老的灰衣女尼,“悟茵居士请叶逢春先生进去谈话”屋内顿时清净了下来,叶逢春对她点点头,走上前去掀开了门上的布帘。

看见父亲独自走进那扇门,叶攸同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仿佛父亲不是去探望奶奶,而是去闯龙潭虎穴。

大约进去了半小时还不见父亲出来,孩子心里着急,双手手指互相绞在一起,几度欲起身观望,终于又忍耐下来。等到那扇紧闭的门再度开启,叶逢春的脸出现在帘子后面,却是对儿子发话:“同同,你过来一下。”

没想到自己也可以和他一起进屋,叶攸同几乎要喜出望外,赶紧站起身来朝父亲走去,剩下三兄妹有些莫名地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母亲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屋内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下叶攸同看见一位老妇静静地躺在卧榻之上,眼神浑浊,脸色蜡黄,只有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证明她还活在世间。

“锦姨。这是同同。”叶逢春像第一次带着孩子见爷爷一样,牵着叶攸同的手将他带到妇人跟前,“同同,叫奶奶。”

“奶奶。”面对这个陌生的老妇孩子有些认生,但因为是父亲的吩咐,他仍旧听话地小声开口。

余锦霞缓缓地转动僵硬的颈项,打量着眼前的孩子个头不高,白净斯文,淡眉细眼,看起来是个温和的孩子。一转眼已经是十几年的事情了,这孩子就是自己所犯错误的罪证。如果不是她听信谗言想要去谋害叶逢春,后来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丈夫从不管家业,自己又是糊涂无能,那时若不是叶逢春坚决出手力挽狂澜,怕是整个叶家早已败在她的手上